阿利安娜开学前的最后几周都是在翻倒巷度过的。那个自称是维尔德莫特的人几乎天天来找她,老博金对自己这位曾经的打工人表示了欢迎和谄媚。这让她好奇起了这位在巫师界的身份,毕竟,谁会给自己起“飞跃死亡”这种离谱的名字,况且,她从未在任何一个地方听说过这个名号。

    但是,她为什么要在意这些呢?只要他可以给她提供科研支持就够了,而他也做到了这一点。

    以往,她的研究大多停留在理论层面上,无法深入实践——毕竟一个人无法通过合法合理的手段弄到并随意拆解别人的灵魂的。同时,她深知进行这样的练习会严重伤害她本就不大稳定的灵魂。

    在这位那里,她接触到一手的,已经分割好的灵魂,那些魂魄各自存在在精致的玻璃瓶里,展现着不同的颜色,极力用自己的方式展现着自己的一生。有的是蓝色中带着银光——那是一个纯洁坚贞的人的灵魂;有的是黑色中带着红光——这个人生前一定是个黑巫师并且荼毒生灵。

    “为什么要了解它们?它们只是收藏品,还只是少数值得收藏的,”当她表现出对这些灵魂生平的兴趣时,他一脸不耐地摆了摆手,“大部分灵魂是那样的——”他指向另外一堆明显没有好好整理的玻璃瓶,它们几乎是完全无色透明的,不仔细看甚至无法察觉里面灵魂的涌动。“平庸至极,毫无特点。”

    然而她的关注点却不在此,她拾起一个透明的瓶子,仔细端详,里面似有东西在翻涌:“他们……还活着?”

    “是的,它们都是你的了,绝妙的实验品。”

    “你是……噢,”她摇晃几下瓶子,又冲着它放了几个“粉身碎骨”,“用做魂器的方法储存灵魂?巧妙。”

    “普绪克小姐是识货的人。”他用高傲的语气说,“但愿你不会浪费掉它们。”

    然后她就带着一无痕延展袋的灵魂回到了博格-博金,辞去了工作,不告而别地回到了霍格沃茨。

    至于维尔德莫特会不会因此暴怒?这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吗?她可是行踪莫定的黑巫师、前圣徒、丹麦人,不是他的属下。况且,她摸了摸口袋,翻出一个本子,上面写着地址,他们有联系方式。

    到了学校与奥利弗会和,又经过了一个开学晚宴和分院仪式(拉文克劳又分到了一个看上去年少有为、浓眉大眼的金斯利·沙克伯),他们回到了宿舍。

    她那为已经七年级,正在准备的舍友莉莉安·弗利如今看上去更是神情紧张、魂不守舍,完全失去了两年前那位骄傲乐观的学姐形象。她正皱着眉头研究一本看上去很不是白魔法的书籍。

    “莉莉安,你没事吧。”她不禁问道。

    “不关你事!”她厉声说道,忽然察觉自己的态度不对劲,她又低声道歉,“对不起,安娜,就是……暑假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家事。”

    “家事……”不知为何,阿利安娜首先想到的是去年施拉格霍恩俱乐部上频繁提及的“那位大人”。

    “弗利……纯血家族。”那些愈发极端的言论是从那些斯莱特林纯血家族学生那里听到的。这不是一个好迹象,代表了年轻一辈洗脑程度的加重——这背后的野心与目的令人担忧。

    所以,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那么就要——“莉莉安,这学期开始,咱们的俱乐部要不开始招纳斯莱特林低年级学生吧。”

    莉莉安猛然抬起头来,眼神幽深。她们对视片刻。“是的。我们需要。是的。”她略有些失神地别过脸,“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

    阿利安娜明智地选择了终止对话,打扰一个陷入魔怔状态的拉文克劳是一项危险的行为。但是她思考着她话语的含义。时间不多了。

    一夜无眠。

    第二天喜提睡觉课魔法史一节。

    “安娜,你魔法史课上居然睡觉了!”奥利弗惊讶地说,“你昨天晚上去干嘛了?”

    她用阴森略显恐怖的眼神对准他,扯了扯嘴角。“少年,要加入‘防御实践俱乐部吗’?提高实战能力。这学期有新的活动课表。”

    迎着朋友的眼神,他只好点头表示同意。

    然后就被拉入了水深火热当中。

    以往的俱乐部名副其实,基本上都安排的是对于课本上的魔咒的练习和灵活掌握相关的内容,以及一些特殊实际情景,引发诸位小巫师对于魔法的自主学习和探索热情。

    但是现在——

    阿利安娜和莉莉安:今天我们要学会应对八眼蜘蛛。

    老会员:安心,理论课。

    莉莉安抬抬眉毛,阿利安娜挥一挥魔杖,课桌变成了八眼蜘蛛。

    小巫师:“No——(惊恐状)”

    莉莉安:没关系,不是真的,就一只。

    课后,阿利安娜被莉莉安留了下来,不等对方开口,阿利安娜便问道:“这节课上你并没有参与多少,反而是我成为了那个走来走去答疑解惑的老师。”

    学姐走到门口,关门,放了几个隔音咒,终悠悠开口:“在我离开后,这个俱乐部终究是由你来接手。”

    “我才三年级,这里不泛有五六年级的学长。”

    她无语地瞪了她一眼:“你觉得你说这话礼貌吗?你的实力众所周知。”

    她摊开手:“好吧,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就要开始让我全权负责活动?而不是你毕业的时候再宣布。”

    “因为,因为,好吧,因为一些家庭问题。”她有些烦躁地将双手插入头发,“我们家,呃,我的父母在参加一些……地下纯血党派集会,也带着我去听他们的宣传集会。但是上面的内容让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是……极端纯血主义?”

    “啊?你知道?”她有些诧异地转向她,“也是,你参加施拉格霍恩俱乐部,你肯定听说过相关言论。”

    “我一直认为这种风气在二战后会渐渐消失,没想到居然还会愈发狭隘和极端。”她看向远方,想起她的父亲,不知道他会如何评价这种言论?

    “你永远也不能期望巫师能从历史中学到些什么,特别是当这些历史只是巧克力蛙卡片背后的只言片语时。”莉莉安冷笑。

    他一定会先阴阳怪气地嘲讽上一波,然后再用多种语调吐出评价:低端的模仿者。

    “但是这与你的决定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这些家族被洗脑的严重程度。他们本就有血统歧视倾向,现在这种倾向被那个人转变成了一种极端,被传播给年轻的巫师。”她有些歇斯底里地说,“这是对下一代的污染!”

    “我理解,”阿利安娜轻轻说,拉住她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我理解。”没有人能比我更加理解这种情况了。

    “所以,你无法继续了,你的家族会让你一毕业就加入这个组织,你会被迫与那些纯血少爷小姐们打交道,你的所作所为也会被特别关注,”待莉莉安喘匀气后,她继续道,“你要让一个无关的、不会被洗脑的人改变这种风气。”

    “差不多,是的。”

    她笑了。“你真的很适合当一个教育家,虽然你是一个决斗大师。”

    “德国女孩,谢谢你的赞美。”莉莉安说,但她的眼神是迷茫的,“你很敏锐。要我说,你很适合当一个政客,如果你没有那么热爱魔法实验。”

    然后她们取消了隔音咒,离开了教室。

    “你们的课程真的是……很刺激。”菲尔德·沙菲克说,他和阿特雷斯·格拉格林斯是被招入俱乐部的斯莱特林之二,此时他们正在和奥利弗·奥利凡德等待阿利安娜。

    “我终于知道上学期实践考试上格兰芬多那群狮子成绩那么好的原因了,”阿特雷斯评论道,“话说,奥利弗似乎没有那么自如,呃,不意味着你不强。”

    “我们制杖师在得到和魔杖和炼金天赋时,一些能力会被相应地削弱,”他不在乎地说,“比如说,暴力决斗。不,我们只和巫师决斗。”

    “说来听听?”阿利安娜从教室里出来,“只与巫师决斗。”

    “安娜,你出来了!”奥利弗说,”莉莉安学姐没有为难你吧。”

    “是的,没有,要不先讲一讲你的决斗方式?”

    “噢,我们制杖师,如果达到一定境界,可以直接摧毁对手的魔杖。”他邪恶地笑笑,“所以,先生们,小心了。”

    “听起来真酷!”菲尔德惊叹道,“所以你会吗?”

    “你不会想让我展示的,”他摇摇头,“有意摧毁他人的本命之物会遭报应的。”

    他们四人在二年级时参加施拉格霍恩俱乐部时便成为了朋友,他们作为那里唯四的低龄人员,曾一起躲在角落里一边偷听学长们的纯血主义研讨会外加“那位大人”粉丝会,一边吐槽他们的思想。

    “话说,你们两个不都是斯莱特林纯血主义者吗?”奥利弗曾问,“还因此和安娜打过架呢。”

    “那……那只是纯血骄傲,不是‘主义’,我们为我们的家族和血统感到自豪,不代表我们看不起其他巫师。”菲尔德涨红了脸,狠命摇头,笑死,被阿利安娜教育过的人早就改过自新,重新做人。

    阿特雷斯嘬一口茶。“格拉格林斯向来利益至上,你也看见结果了,我哥和我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画风。”

    众人表示了对脚踩两只船的老狐狸做法的不屑,但这并未影响这奇怪的四人组的友谊。

    但是阿利安娜却是愈发的神秘了,他们不敢询问这位霍格沃茨卷王的行踪。

    “我敢保证,她绝对是个夜游惯犯,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这是一种感觉。”菲尔德说。

    确实,阿利安娜夜游的愈发频发,目的是——和幽灵对话。

    “你好,海莲娜。”她和罗伊娜老师的女儿打过招呼,拿出怀里的灵魂玻璃瓶,“我来研究灵魂了。”

    灵魂研究当然要找幽灵了!他们可是货真价实的灵魂形体,虽然不能用他们做实验,但是请他们当观察员是不错的选择——不同的事物总是可以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

    她打开瓶盖,放出那片灵魂。

    “他是一个普通人,过着普通的日子,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是一个残片。”海莲娜说,戳着那团透明的云雾。

    “你可以看到他的记忆?”阿利安娜问道。

    “不算是记忆,更像是特性、特点、思维方式、状态。”她说,“你要是变成灵魂形态也可以看见这些。”

    于是她进行了这样的变化,她的本体化作脖子上黯淡的血盟项链。于是她看到了。

    好像冥想盆中闪过的记忆画面,在那团云雾里,这片灵魂也向她展现着他的一生。但是这些画面有时是断断续续的,好像缺了些什么。这应该与它是残缺的有关系,她思忖,掏出魔杖,用了一个灵魂治愈的咒语。

    再次观看灵魂,原先那些画面的画质是变得好了不少,但原来存在的断片依旧存在。她又试了几片灵魂,取得了同样的效果。

    “所以灵魂的分割不算是灵魂损伤,或者说,是不能被直接治愈的。”她喃喃低语。

    “看来生者的灵魂和死者的灵魂就是不一样,”海莲娜满是兴趣地评论道,“你在穿墙的同时,还可以拿起魔杖,就是不知道是否还可以遭到魔法损伤——对于我们幽灵来说,很少有魔法可以伤害我们,毕竟生死有别。”

    “魔法损伤,”她让这个想法在她的舌尖流淌,小心品味,“魔法,夺魂咒。夺魂咒作用的,是躯体还是灵魂?”不知道下次可不可以试试,但可能得等放假到翻倒巷找维尔德莫特了。她可不会在亲爱的阿不思教授的领地上随便违法乱纪的,他会失望的。

    奥地利,纽蒙迦德。

    这里又迎来了同一位访客,这次狱卒们把他送到高塔底下便离去了,本世纪最强大的白巫师是不需要保护者的。

    阿不思独自走上了高塔,而眼前的景象让素来淡定的他抽了抽嘴角。

    “你的日子——挺滋润的。”结界上被施上的混淆咒可骗不过他,即便这一个小小的变化十分精巧。

    盖勒特举了举咖啡杯。“有女儿的好处。”阿不思可以发誓这位囚徒是在炫耀。

    “她也是我的女儿。”

    “但是她叫我父亲。”盖勒特眯了眯眼,显得十分自在。

    “……你的信我收到了,安娜的情况我会注意的。”他果断地掐断了这轮攀比。

    盖勒特叹了口气。“只有提到她的情况你才愿意来看望我。”他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受伤。

    “难道我还有其它原因吗?”阿不思淡淡地说。

    “难道就不能只是因为我吗?难道我在你心里什么也不是吗?”

    “盖勒特——”他有些严厉地说,但脸上却是不易察觉的痛苦。

    他知道为什么,即便他已经表达了他对阿利安娜之死的歉意与忏悔,阿不思也不会轻易原谅他。他期望他可以从根本上进行悔悟,希望他可以向惨死在他手下的冤魂表示歉意,或者是更好,改变他的志向。

    但是阿不思也太了解他了,他不会觉得自己的思想有任何错误,那是深入灵魂的东西,什么也无法改变。就像阿不思,即便做了这么多年的圣人,仍然坚持着那条纲领,将整个世界都算计进去,“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盖勒特坚信这一点。

    “好吧,让我们说说小安娜。”他垂眸表示妥协,必须得说,他是有一些吃醋的。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不见,二人就孩子的教育问题展开了亲切而深入的探讨,但至于结界两边的人各怀什么心思,可能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就到这里吧,”很久之后,阿不思起身离开,“再拖下去狱卒们就会起疑心了。”

    “常来啊,阿不思。”盖勒特有些犯贱地说道。

    阿不思顿了顿,回头微笑。“再会,盖勒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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