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秦玉箫醒来时谢凛正坐在桌案前观摩那盘棋局。她整理了一下衣裳轻步走过去,眯着眼弯下腰。

    谢凛正看得入神,察觉身后的人走近了。接着,露在外面的小臂感觉到凉凉的触感,秦玉箫的一缕头发搭在上面,谢凛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得刚刚好。

    低下胳膊躲过那缕发丝后,谢凛落下最后一个白子,“四姑娘收拾好东西,准备启程。”

    “好。”

    秦玉箫先他一步走出屋子,屋檐上往下滴着水,落在她头顶凉得一个激灵。

    果不其然,秦玉箫锁上屋门走出院子时,马车已经恭候在外面了,她将简单的包袱搁在马车内的箱子里,这车夫看得愈发面熟,想起刚来那两日,谢凛带她下山就是这人驾的车,在他那里竟也是个可心的人儿。

    “四姑娘搁那作甚?要八抬大轿请您进来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谢凛已经在里头了,秦玉箫掀开车帘进去,和谢凛坐了个对角,“八抬大轿倒是不必。”说不定以后怕是要仪驾呢。

    秦玉箫面上带了温和的笑意,语气深不可测,“除了周衡玉,你还认识谁?”

    “四姑娘对我的事这么感兴趣吗?”谢凛将茶杯冲了一遍。

    “避之不及。”她早就知道谢凛的真面目,他不愿说自己还没多想听呢。合作?说的倒是好听,谢凛可不适应跟人共事,而对于她来说,这不亚于与虎谋皮。既然试探过了,往后相处心中便有数了。

    卯时刚过,天才逐渐亮起来,秦玉箫吹灭了马车里点燃的唯一一个蜡烛。她刚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小憩,忽然马车一阵颠簸后急速停了下来,“估计是城门,你有办法吧?”

    阴暗的角落里,谢凛连眼睛都没睁开。

    秦玉箫取出随身携带的象征身份的令牌,掀起帘子一角朝外亮了亮,“是永平侯府的贵人,放行!”

    马车又行了起来,“欠你的。”谢凛捏了捏眉心,显得略有疲惫。

    因皇帝下了密奏,几人商量后选择走了更近的捷径,小路路面不平整,颠颠簸簸走了一路,到了中午才停下,山里寂静,找了个地方暂歇。

    山头很高,周围没有树林,他们身处的这一片除了茫茫雪地就是茫茫雪地,方向很难找。

    加上一个车夫一共四个人,就秦玉箫一个女子,她和谢凛坐在车厢里吃着仅带的糕点垫肚子,云芜揣着烧饼跑去前方探路去了。

    “还要今天出这个地域?”

    “明日晚上之前,有什么问题吗?”

    秦玉箫看了看可以说得上是晴朗的天气,摇了摇头,“没什么。”她记得前世这个时间段有个山头似乎是发了雪崩,山腰的村庄遭了殃,原因她不了解,只知道永平侯府当时还捐了粮食。

    现在天气晴朗,不出一天估计就能出山了,况且谢凛他们商量选择的路线,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没错,秦玉箫并没有参与路线的探讨,也没反对这条仅有的近道。

    外面的雪地白花花的,刺眼得很。秦玉箫放下车帘将车厢内遮了个严严实实,谢凛借着烛光看书。

    秦玉箫瞥了一眼正准备闭上眼小憩,突然猛地睁开眼,将书名又看了一遍,没错,般若波罗蜜心经!!

    “谢千鹤,当了几年徒弟,你倒是当上瘾了。”她斟了一杯差推过去。

    谢凛闻言一顿,将茶盏端起来瞟了一眼,才贴在唇边抿了一口,“四姑娘无聊吗?”

    “谢……”

    秦玉箫的话被谢凛无情地打断,“我念给四姑娘听,如何?”说完,没留给她一丝考虑的时间,当她还来不及回答的时候,谢凛就嗡嗡嗡地念开了。

    到底还是要心存敬畏,她冷着脸听着,只觉得晕头转向。谢凛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在马车内游荡,一开始仅仅只是念,他面上波澜不惊,直到读到那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他声音变轻,轻咳了一声继续往下读,面上依旧是严肃的神情。

    秦玉箫的手随意搁在桌案上,青葱玉指轮换着敲打着桌面,极有节奏地伴着谢凛低沉的诵经声。秦玉箫半睁着眼睛,显得颇为惬意,冬季的夕阳来得格外快。

    随着马车的动作,车帘不断被风吹起,揭开一道缝,有一道阳光斜着照了进来,打在谢凛的侧脸上,令那一半脸沐浴在即将消逝的橘黄色夕阳中。谢凛的诵经声渐渐变小,当秦玉箫一度以为他马上就要歪头睡去的时候,他掀起眼皮看了过来。

    立体的面庞镀上一层落日的余晖,眉骨下阴影里的那双深褐色的眼眸眯了眯,睫毛随着颤了两下。二人皆是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秦玉箫察觉自己肚子空空的,默默感叹自己中午到底还是吃的太少了些,路上就带了一包糕点,还分了云芜不少,到现在也就剩一块了。

    当秦玉箫的手从桌案边上抬起时,谢凛那只空闲的手也避开阳光伸过来。二人皆是一愣,秦玉箫微不察觉地皱了皱眉头,谢凛现在被阳光照着,按理说应该觉得晃眼才对啊,竟然伸手伸得这么准,难不成也是蓄谋已久?

    谢凛也没想到,愣了回神将手收了回来,与此同时,秦玉箫原地搁下了手。

    谢凛继续看经文,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秦玉箫则是揭开窗帘往外看,谁都没在把视线放在那块糕点上。

    “不吃?”秦玉箫看似随口一问。

    “不饿。”谢凛视线偏移了一瞬,随即又转移回经文上,看上去极为认真。

    秦玉箫见他依旧无动于衷,直接撩起袖子端了碟子,一把拽开车帘探出头去,被风吹了个猝不及防,“云芜,给你的。”她弯了唇角,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我——的?”云芜听见有人唤他,从前面驱使轻功飞过来,搓搓手迫不及待地拿了糕点填进自己嘴里,“谢谢四姑娘。”

    “不客气的。”秦玉箫笑眯眯的,收回了手和脑袋。

    不知道怎么回事,云芜吃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自己,像是一条毒蛇,他想到这儿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等回到京城一定要同公子说重新雇一辆马车来,不然,等哪天公子若是被咬了,可就坏事儿了。

    秦玉箫放下碟子,取出帕子垂眸仔细擦拭着纤纤玉指。

    是你不说不吃的,可不能怪我给了人家。且说,因为探了一天的路比他们坐了一天马车的格外疲惫罢,这是自然也是应当的。

    “我们随身带的没东西了吧。”

    “不知道谢公子具体指什么呢?”秦玉箫语气同方才一样,带有笑意,但是在现在的谢凛听来,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食物。”谢凛将手中的经文卷起来,语气轻快地极快补了一句,“哎,四姑娘不会连食物都不知道吧,就是吃的。”

    字里行间带了戏耍。但秦玉箫还是选择了忽视他的态度。

    “对,所以现在没吃的了。”那些食物是谢凛带上来的,最后一块二人都不愿意吃,不,应该是,最后一块二人都拉不下面子吃,分给第三个人就是最好的办法。

    “等等马车停下修整,四姑娘同我一起去打鸟。”谢凛眨了眨眼,“我眼神不大好,嗯。”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更加可信,特意在句末加了一个“嗯”。

    这一片地区依旧是雪原,仅有马车角上吊着一个灯能够勉强照亮前方的路。有云芜时刻守着,这人秦玉箫碰过几次,机灵得很,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

    谢凛叫来云芜贴着耳朵交代了几句,过了一会儿,马车晃晃悠悠地拐了个小弯停下。秦玉箫坐了半天马车难受得很,下车还恍惚了一瞬,被凛冽的寒风一吹才彻底清醒过来,眼前清明。

    他们停在一棵大树下,车夫拿来了随车带的粮草喂给这两匹可怜的马。那盏灯被重新挂在了一根树枝上,能够照亮的地方有限,秦玉箫走出被灯画圈的范围,眯着眼隐约看清前方是个湖,这个季节估计湖面结了一层薄冰。

    看见远处的星星点点才发觉这是一处较为平整的山崖。

    谢凛正在和云芜交代什么,余光瞥不见秦玉箫的身影了,他话音一顿,耳边只有风声,“四姑娘?”

    没人应声。

    “秦玉箫?”

    “嗯?”

    “我可不保准山上是不是有什么兽物,总之你最好不要乱跑。”

    “前面就是湖,跑都没处跑。”

    “走,去那边看看。”谢凛走过去叫上秦玉箫。

    她跟上谢凛的脚步,脚下的雪踩下去很舒服,他们是在往山上走。随着二人走的愈发远了,周围的景象也变了,秦玉箫打开火折子,只见原先广阔的雪原渐渐变成了杂树丛生的小丛林,黑漆漆的,勉强能看清二人脚下的坎坷不平的山路,泥土混着雪。

    脏兮兮的,秦玉箫抬起头尽量不去看脚下。然而,这个动作所带来的后果就是,被脚边不易察觉的突出地面的树根绊了一跤,身子猝不及防向前扑去。

    她出于本能捉住了手边的袖子,幸好抓住了,接着她冰凉的手就被一个掌心温暖的手掌轻轻裹住,同时拉住了她,将她倾斜的身子提起来按在原地。

    “四姑娘最好还是看好脚底下的路,嫌脏也没办法,还得吃饭呢。”

    窄窄的小路边上全是沾了雪水被踩得扁扁的枯草。

    “你确定能打到鸟?”秦玉箫忍不住问出这个早就想要问出口的问题,只不过当时不想打击饥饿的谢凛。

    “……应该能。”谢凛也没想到秦玉箫会这样问,毕竟他的剑术眼前这人可是见识过的。

    “谢千鹤,我不是怀疑你的技术。”她以为谢凛会错了意,深呼一口气,重新道:“我是指大冬天的。”

    这句话一出,周围安静极了。

    “也有的。”

    是有鸟不错,只是概率小极了。不过,这句话也算是已经打击到了二位的内心。

    “咳咳。”秦玉箫假意咳嗽缓解了下被冷空气凝冻住的气氛,她真的不想因为这个四个人今夜只能干坐着等天彻底黑下去。

    拿着火折子往上照了照,这一路上和稀稀拉拉的树上全是厚重的雪,不断有雪被从树枝上落下的沙沙声,和这小路相比较,不远处就宽敞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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