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箫站在门槛前,“这一次,不是为了谁,单纯看你不顺眼。”

    她瞥了床上人一眼,转身跨过门槛,出冷宫,走进幽深的夜里。

    胜仗在即,前两日秦玉竹便回了王府。

    六月初。

    秦玉箫接到姐姐的信,此战已胜,将匈奴彻底逐出边境,一个月后,大邺境内绝对回归安宁。

    她将信笺烧成灰烬,更衣后去了养心殿。

    看来此战还要再持续一段时日,沈荣扳倒沈徊之前,也要利用好最后一丝价值。

    这老狐狸竟如此沉得住气。

    “陛下,臣妾给您送来了安神茶。”

    这茶,不过是她随手泡的罢了。

    “爱妃,过来坐。”沈荣宠她,对着她招了招手。

    秦玉箫坐在他身旁,为他斟茶。

    “郡王妃,回府了?”

    沈荣看似不经意间提起,她稍提了提心,稳住心神,不慌不忙道:“是,陛下,听闻姐夫打了胜仗,臣妾也觉得身为王妃如此住在皇宫稍有不妥,便与家姐商议,前些日子便回府等着为姐夫接风洗尘。”

    “嗯,爱妃所言极是。”

    沈荣眯着眼睛,指尖捻着她的衣袖。

    顿了顿,他忽然开口道:“依爱妃看,永平侯府可是为秦大小姐挑了一门好亲事。”

    这是秦玉箫入宫以来,沈荣第一次说话不明不白,隐约中带了针,笑里藏刀一样,又看似一个逗弄她玩的圈套,不会真的因为她的回答而做什么。

    此时的沈荣还没傻到那个地步。

    人越年纪长,思索的愈发多,何况恨不得将六军皇位一同带进皇陵的帝王呢?

    她斟酌片刻,避重就轻,“小郡王英俊潇洒,稳重有担当,虽比不得万人之上的陛下,也当是个值得的人,给得了家姐想要的。”

    “哦?什么?”沈荣笑眯眯的。

    她言简意赅,“家姐想要的,不过是安稳度过一生罢了,她所求如此,家父本意也如此,便成全她。”

    是的,永平侯已年长,她长兄年初交兵权卸军职甘愿任文官,二兄秦深蟾宫折桂,规规矩矩做个户部侍郎。

    所求不过安度余生,本意也当如此。

    沈荣良久没有再开口。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按规矩讲,沈徊门当户对,身为皇室旁系,也不可能成为夺位一员,将秦玉竹嫁予他,并非坏事,可一并打消沈荣顾虑。

    秦玉箫突然一想,当初没有选择嫁给大统领燕锦反倒是好事,如今看来沈荣疑心太重,燕锦人老实规矩,却也是离沈荣最近的手握禁卫军的人,还是兵部尚书的嫡子。

    而她选择趁机会入宫,说不定还能在沈荣决定对侯府下手时从中周旋。

    “陛下?”

    她出声提醒,“茶凉了。”

    沈荣抿了口茶。

    “永平侯那老家伙这辈子做过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将他府上的四姑娘送进宫。”他笑着打趣。

    “陛下说笑了。”

    秦玉箫抿唇,在看不见的地方,敛去脸上为数不多的笑容。

    她回宫的路上,一直在想,永平侯跟宫中皇嗣牵扯不上任何关系,最近的也就是秦玉箫跟太子沈秋九杆子才能打着的关系。

    如此,张疏雪才该是被忌惮的,怎么不见沈荣对丞相做什么?

    不管如何,在她与沈秋打上关系之前,她不会让永平侯府因为莫须有的事陷入大风大浪。

    “四姑娘。”蓝田出声。

    “嗯?”

    “方才,有公公说,冷宫许贵人……殁了。”

    “怎么回事?”

    “听说,陛下前几日赐了白绫。”

    秦玉箫垂眸。

    “你去咱宫里拨些银两,备好,过几日我送到陛下面前。”

    “是。”

    日后,这样的事还会有很多。

    咎由自取和红颜薄命。

    现下,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哦不,是她和谢凛。

    这几日白日里不见谢凛在沈荣身边晃悠,也不见他夜里偷摸着到体元殿来。

    秦玉箫挑了一天,将蓝田备好的银两装好,再次郑重地踏入了养心殿的大门。

    “爱妃,这次来,所为何事啊?”

    “陛下,为的是……许袅袅的事。”她将荷包搁下,神色坦然自若,毫无惧色。

    “为她?”沈荣面不改色。

    “陛下,臣妾入宫时还有入宫后,与许贵人也有交集,她家中不便,臣妾想来,如今她触动龙颜罪该万死,但家中双亲仅有她一个女儿……”

    “这银两,是爱妃亲手备下的?”

    “是。”

    “按理说……这该是皇后考虑的。”沈荣喃喃道。

    秦玉箫早知如此,不慌不忙地开口,“陛下,中宫后位空悬,贵妃娘娘统领六宫,臣妾是该向她提起此事的,可娘娘这几日似乎与娘家人相见甚欢,臣妾不便打搅,玉嫔娘娘又有孕在身,臣妾便斗胆……”

    沈荣似乎捉住话中疑点,握住奏折的手紧了紧。

    “你说,贵妃这几日一直在见她娘家人?”

    “听闻丞相大人染疾,贵妃娘娘心中挂念也是应当的。”她开解道。

    “朕前几日是允了张常在面见娘家人。”沈荣蹙紧了眉,没再说话。

    秦玉箫知道,适可而止,如此,这话起到的效果已经极好了。

    “陛下,您若是觉得如此对其它姐妹不公平,便叫她们也见见家中长辈,如此一来,陛下公务繁忙也体谅后妃,臣妾等也是感激不尽。”她笑意盈盈的,拿了开玩笑的语气。

    沈荣无奈地搁下手中的奏折。

    “你倒是……这宫中到时候,得乱成什么样子?”

    秦玉箫笑笑不回答。

    沈荣不是不知道太子养在张疏雪名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所以张疏雪再如何,也只能是个贵妃。

    而丞相一家,张浸月才是嫡姑娘,如今也还只是个常在,宣见的机会少之又少,自然翻不起什么浪。

    这样看来,沈荣对丞相跟对永平侯如出一辙。而她能在沈荣面前说上几句话,不过是因为这张脸,以及永平侯不像丞相还在朝中颇有实权。

    只要最后一根线没断,他就只会疑心。

    毕竟,这都是国之重臣,一齐打压,只会引起大邺往后余年不得安宁。

    谢凛不在,她身在后宫,只能自己推敲,再以身犯险。

    她去了长春宫。

    “温娘娘。”

    “来,过来坐,细想来倒是有半个月没见你了。”温霜晚将她引到自己身边,拿着绣样儿给她瞧,“你看看,这两个,哪一个放在这荷包上好看?”

    “如此用心,娘娘怕是绣了个护身符罢?”秦玉箫弯唇打趣。

    “你莫要玩笑,我是认真的。”

    “这个,这个淡色的好看?”她忽然想到扬州时,周衡玉那个青绿山水的折扇。

    “巧了,我也看着这个淡色的顺眼极了。”温霜晚很少有如此开心。

    “娘娘,为何要在折扇上绣样?何不绣个团扇?”她心中疑惑,发问道。

    温霜晚一笑了之,“团扇是进宫后才绣的,这绣折扇,是我从闺阁里就带了的习惯,改不掉了。”

    “娘娘开心便好,不知,长乐公主如何了?这几日未曾见到她了。”

    如今已然是六月中旬了,半个月过去,沈絮没再出现在御花园。

    “我也没怎么见她了,听说是陛下让小公主住到长乐宫去了,过几日便是她十二岁生辰。”温霜晚一针一线认真缝着图样,语气惋惜,“可惜,往后不能常见她了。”

    “对了,上个月末,听闻令姐郡王妃进宫小住,我染了风寒,未曾探访,下一次记得替我问好。”

    温霜晚抬眼,一双眼睛弯成月牙状看着她。

    “是,娘娘。”秦玉箫抿了口茶,入夏,宫苑里阳光很充足,温霜晚这长春宫,温暖宜人,“怎么不见张常在?”

    “我俩不过是面上的关系,自入宫,她就与贵妃走动得多。”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温霜晚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而且淑妃娘娘也不怎的出来走动,永寿宫大门紧闭,只有苏姑娘前两日来了一趟。”

    “是啊,宫里难得清静,改日我同淑妃娘娘说说,出来走动走动。”

    然而,只有她知道,纳兰知意在居宫保胎。

    寒暄了几句,秦玉箫便离开了长春宫。

    与蓝田方才走到体元殿门前,小六子便匆忙走上前,“娘娘,林常在方才来过了,奴才说您不在,她似乎有急事,便回了,临走前特地嘱咐奴才,御花园荷花开了,她改日来访。”

    “嗯,我知道了。”

    她并不意外,按林潇湘的性子,确实是会走一趟,至于突然回去,该是钟粹宫的琐事罢了。

    因过几日便是长乐公主生辰,六月中旬这几日宫里繁忙起来,贤妃娘娘和温嫔娘娘一手操办,苏春照和宋卿一旁辅佐。

    外加边关这几日又传来捷报,就剩下旬最后一战,小郡王就能班军回朝。

    这场战,一打打了近两个月。

    秦玉箫特地准备了生辰礼,不知道会不会遇见谢凛。

    端午这天,便是长乐公主生辰。

    长乐宫开了宫宴,舞姬乐师早已预备好,乐声足以绕梁三日。官员大臣们携家眷递了请帖,互相笑着拱手作揖。

    生辰礼接连被送入宫中,玉兰鹦鹉鎏金立屏,象牙镂花小铜镜,珐琅彩婴戏双连瓶,一对儿金钏,凤雕妆匣……看得人眼花缭乱。

    喝彩声不绝。

    秦玉箫升了位分,又受宠,这次与温嫔一同坐在淑妃身边,淑妃往上便是陛下。而淑妃对面,则是张疏雪张贵妃,沈荣身边的位置,依然空悬。

    秦骁和秦深自然也来了,沈荣昨日叫人同她说,永平侯染了风寒,今日的生辰宴便请辞未来。

    姐姐秦玉竹便坐在不远处。

    “你看长乐,都笑开了花。”温霜晚掩面轻笑,指着贤妃身边的小寿星与她耳语。

    秦玉箫看了一眼,语气温柔,“公主金枝玉叶,陛下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的。”

    沈絮如今是宫里唯一一个女儿,也是沈荣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自然备受宠爱。

    她视线随意地在人群里扫了扫,对上贺洵的目光,对方冲她恭敬一笑。

    秦玉箫注意到他身边那个稍微陌生的面孔。

    是个少年郎,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袖子玩。贺洵拿胳膊肘轻轻捅了他一下,对方显然不悦地抬头,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后不自在地抿着唇眨了眨眼。

    随后移开了目光。

    难道,这就是新上任的工部侍郎,前大理寺卿宋连朔之子,宋忆?

    她又看了看皇帝身边,没发现谢凛的身影,反倒是周衡玉漫不经心地扇着扇子坐在秦骁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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