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到现在一口水也没喝,我目光停留斜倒的茶壶上,然后犹豫地放下。

    他的手随即就伸进了我的视线,端走茶杯。我眼睛眨了眨,抿了抿嘴,抬起头,看喝茶的他,呼吸略快,语气弱弱地说:“我想喝水。”

    不愿意看他的眼神,总感觉会给我带来不好的事情。

    我手握着拳,眼神飘忽地瞟他,不安地等或好或坏的结果。

    他手里的茶杯离开嘴边,流露出一声轻笑,转向我的眼神却很平淡,“恩。”

    “答应我了?”我心里萌生几分怀疑,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信,怎么会突然这么好说话?

    他把茶杯落到桌上,看不出情绪,他低下头的间隙,我听他说:“聋了便渴着。”

    “你还晓得会渴啊。”我小声嘀咕。

    “恩?”他这一声有些低沉,还听出几分疑惑。我猛地卡了一口气,装没听见,左手提起茶壶,“谢谢。”赶紧对嘴喝。

    他飘过的笑让我觉得反感,我挪开看向他的目光,壶嘴里的茶水进入口腔,和颜色一样浓郁的苦涩包裹着我的舌头,趁我没注意再顺势滑进嗓子里。

    或许太过深入味觉,我只喝了一小口,嘴里的味道持续了很久,放下茶壶后也没有减轻。

    我微垂着眼,眼珠偷看他,想现在是不是合适的机会,该不该问他小秀的事?

    “叫外头的换壶。”他说话间我纠结的眉眼还没舒缓,对向他的眼神有几分茫然,而他好像没看见,“还不过去。”

    我心里有再多话说,现在也只能拖着快走不动的脚步,去往门前。

    手碰到门才想起我一直没看见门外有人。

    “外面一直没有人啊,我去哪儿叫?”手指停在门上,侧过头看他。他眼睛似乎往我这边抬了抬,“哪里的物件去哪里叫。”

    没再给我眼神,我转过头瞪眼把手指伸进门纸和门框的缝隙,从内勾开了门,天光溜进屋子,我眯了眯眼,低声骂他:“折腾人好玩?有病。”

    半只脚刚要跨过门槛,左边一道影子忽然闪到眼前,陌生的男人微低头,抬眼:“您有撒子吩咐?”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我愣是被吓了一跳,睁大眼问话的嘴比脑子反应得快。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稍微抬到胸前,手指指向我方向的左边,“小的在窗后头等主子的吩咐。”

    回想昨天秋禾好像也是在窗边站着,我理解他说的意思,点了点头,“哦。”

    换茶壶就得去厨房,我琢磨着转头看书桌厚的王八蛋,回身向他迈两步,上身微微前倾,胳膊往里紧绷,忍住目光飘忽,问他:“能不能,让他拿点吃的来?”

    他朝向账本的眼神轻转,好像向我移了过来,稍微偏了点。

    “先前许氏说撒子你听清莫得?”他眼珠真不像看我,我顺他偏移的眼神,转过头看见门外抬眼低头的男人。

    我说啥了?……!

    才反应过来,忽然看见男人把偏低的视线冲向他。

    都怪这房子!窗户咋不大点?

    我懊恼地将脑袋转向右边,躲避被看到神情的可能,许愿不被听到。

    “小的听得不真切”声音突袭我耳朵,我脑袋警报震响,欲堵住他的嘴,但手只抬起一点,就看他继续说:“好像听见姑娘说折腾撒子,旁的便听不仔细嘞。”

    眼珠悄悄移向眼尾,呼吸减慢地偷看他眼神投过来,我略将眼睛偏向他,逐渐看清他冷淡的目光。

    撒谎的疼我已经吃过了,我不确定该不该选择诚实,脑海闪回这几天的痛击,我紧忙做下决定,手握拳走到桌前。

    “我不晓得门外有人”音和脚步同时落地,忐忑的心情使我语气减弱,仿佛带着我收不住的害怕,小声地说:“以为你故意折腾我,才说不太好听的话。”忍着没挪开的眼珠注意到他眼神像是观察,持平的唇缝看不出喜怒,等待的时间过于漫长,我不受控地说:“我真没骂你。”

    他眉毛浅皱了几分,眼里的笑意显轻视,喉咙跑出的笑像嘲讽,嘴巴微张,“看来不够吃痛,可再加一鞭。”

    “我错了!”朝他走了一大步,扯到腰间伤口,弯下时贴到桌前,语调打颤地说:“我真错了,你别生气啊……”

    他上身前倾,拿本的手伸了过来,“这般不长记性”眼睛往我的左边微转,眼光转瞬定在我的脸上,“你觉我会信你?”

    账本向里推压我的耳垂,我感觉有点腿软,手赶紧抵在桌面上,“相信我最后一次,求你了。”

    账本的边沿在我耳垂上转,柔和的摩擦减缓我呼吸的速度,他嘴角逐渐翘起一点,看我的眼神有些观察的感觉。

    耳垂的推压削减,触感渐渐移上我的脸颊,他和我的双眼对视,“再动扯谎的心思”手往前动了动,戳了戳脸,“先看自个儿能不能遭住。”

    他神情平常,像说一件不重要的事,而语调让我稍微有些压力,末尾溢出的笑感觉狡猾。

    仿佛从他眼里看到逃不出的魔窟,我想要逃离的心疯狂跳动着,手掌弹离桌上,突然快速后退,左脚绊了右脚,我“砰”地一声坐倒在地。

    他没理我喊疼,没有感情地说:“换一个茶壶,再拿一个茶杯一盘糕点。”

    那人应声后脚步声经过我面前,大概没一会儿就出了门,朝下的视线依稀看见右边光芒减弱,随即听见关门声。

    “半个时辰画不妥不准吃。”他说完这句话再就没有发声,我抬起冒着水的眼,见他拿笔在本上写字。

    ……这么说他让那人拿的是给我吃的?

    望着他想了几分钟,忽然见他眼睛朝我瞥,我护住腰伤撑地站起来,抬腿迈了两大步,把手砸到桌上撑住上身不倒。

    他眼神没在我身上停留,继续动笔写字。

    我前倾着上身往他凑了凑,呼吸不晓得什么时候变快,他眼睛移过来的瞬间,我对上了他的目光,语气跟着心跳起伏不定,时快时慢地小心问他:“那我半个时辰画完,能不能再给我点药?”

    他平静的目光似乎变得不对,好像蕴含我看不懂的意思,很怪异。

    刚冒出躲开的想法,衣领当即被他抓住,他把我的上身往前拉,我仿佛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眼前的光逐渐变弱,他的嘴一点点贴近我的眼前。

    “!!!”本能为避免伤害闭上眼睛,没过几秒,我感到眼皮上一股凉意,身体没办法动弹,睁不开眼睛,只剩耳朵能听到他悠哉地笑说:“多哭倒有些好处。”

    收紧的脖领渐渐没有了紧绷,我身体不自觉往后,光亮缓慢地进入我的视野,我也慢慢看清他舒缓自在的神情。

    意识到发生了啥,我睁大的双眼有些失焦,都不晓得自己啥时候坐凳子上的。

    他亲我眼睛干啥?该不会要吃了我眼睛吧?!

    越想越觉得可怕,我不顾胳膊疼,把双手盖双眼上,趴下好久没抬头。

    “老爷”突兀的声音吓得我抬起头,猛然看见门外透进来低头的影子,“茶壶和糕点取来嘞。”

    “恩。”他没有大声回应,但门却在他应声后被推开。

    男人双手端托盘低头进来,去到书桌里侧,把托盘上的茶壶提起来,壶后的茶杯露了出来。

    “茶是新煮的,必会烫些。”放下手里的茶壶,接着端起茶杯,放到稍微离他近点的位置,“杯里的茶温乎着,您慢喝。”

    茶杯放下后,男人收手拿起了托盘里的另一只茶杯放桌上,紧接着拿起我在意的那盘点心。

    他刚要将点心放桌上,李玉说:“拿那里去。”他悬桌上的手顿时停住,眼睛看向李玉,李玉的目光好像朝我这边扫了一眼,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收回点心,点头哈腰地说:“是,小的这便拿去。”

    点心放回托盘上,他低着头绕过书桌,斜侧向我这边走。

    我目不转睛地看上面的点心,伸手刚要碰到,就听王八蛋说:“不做完不准吃。”

    “他是有透视眼吗?”我低声咬牙缩回了手,手挤在腿上,转过头。

    剪了二十三张纸片,还得剪三十一张才行,我偶尔瞟近在眼前的点心,感觉肚子里有好几人打鼓,根本静不下心。

    发愁一个小时根本做不完,门就在此时开启,我瞬间抬头看见李运和一个比他高一两个脑袋的人。

    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他微低下头跟在李韵身后,走进屋里。

    被遮挡的阳光顺着逐渐宽大的缝隙钻了进来。

    “老爷。”李运和他走到书桌前,身体朝他微侧,“他便是莫丙的侄子张武。”

    站桌前的他们挡住我看李玉的神情,我没执着偷看,转而低下头,剪纸听声。

    “老老爷。”这个陌生的声音应该就是张武。

    声线听起来有点弱,和将近两米的身高完全不符。

    剪断纸片的折痕,我对比大小没有差异,再把剪好的放下。

    “你在食馆都做撒子?”李玉语气平淡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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