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又憋笑又认真的问话中,康平像是彻底愣住。而我的对面,他遮住了降不下来的嘴角。

    实在忍不住,比康平张开的嘴先要发声。

    “你是你师傅的徒弟,肯定得到真传,真诚的表象下肯定不是真的服气!我才不信你嘞!吼吼~”

    对面遮住的笑终于放了出来,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得眯窄的视线隐约瞥见少年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看我好久,眼睛左右转好几圈,笑着气道:“姐姐,你真是……泼皮!”

    “你说错人了哦~”我真诚无辜地看对面笑不停的人,“我跟他学的。”

    他收了几分笑声,恢复一些平常神态,侧过头看少年完全不信的神情。

    “姐姐惯会耍我,师傅,你——”

    “莫得错。”他语调虽还伴笑,但语气基本正常。含笑的眼眸微微侧向我,微微倾身,拿手绢的手伸向我的嘴,嘴角勾着笑说:“同我学的。”无奈地笑,手绢抹过我的嘴,“我教了一个小泼皮。”

    “……师傅你……”

    康平的脸上忽然显现没有过的神情,不可思议的震惊让这个少年说不出话,眼神的惊讶、茫然,像是有啥子裂开。

    不过年轻人的转换极快,很快就从不敢相信,到端起放在他那边桌上的茶杯,俯身给他端茶。

    “师傅也教教我,不然我只有……”有点强硬的态度,在看向我的一刹那,转为小可怜似的委屈,“遭姐姐戏耍的份嘞。”

    他貌似无奈地摇了摇头,手绢放桌上,接过徒弟双手奉上的茶,“你学不会。”徒弟吐出的音调似乎不服,他在徒弟开口前,看我一眼,笑道:“看性子的。你胆子太小。”

    康平移向我的眼神渐渐转为观察,接着似乎看出了啥子,半蹲在他身边,点点头,“是嘞。姐姐是野皮子,我不够野。”

    “……啊?”这回换我不服了,“我这是灵活变通,又不是野人!”

    我和康平斗嘴。

    他看我和康平斗嘴

    就在我和康平几乎要把编戏的事抛之脑后的时候,我看到念宁要收那些纸,当即想起了关键。

    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念宁哥!”叫声也提高我的情绪,我转瞬扫过他,把头转向冲到念宁身边的康平。康平直接伸手压住纸,“我来收就得!”

    念宁的手不远不近地悬在康平手边,略显无语地撇了一眼,“我不瞧。”要放下的手忽然拍康平的脑袋,“瓜兮兮的。快收嘞。”

    “哎呦!”康平揉着脑袋无奈地看我一下,答应着点头,“是是是,我收。”抱起一沓纸,大步跨的朝外走,“当真可怜,当真可怜啊!”摇头晃脑拿腔拿调,“念宁欺负我,许又欺负我,我好可怜哦~”

    我迷惑又好笑地掠过康平之后出去的身影,转头间和对面的他说:“康平是不是有戏瘾?光我都见了两回了。”

    “他呀,就是闹闹,若真让他登台唱戏,这两年是不敢的。”他背对进屋的落日橘黄,但他的面庞却没因此暗淡,我依旧能感受到看到他眼里的温柔,话语的温暖。

    也许坐姿太过自在,不小心又挤到了腰间的伤,我挺了挺身子,松了口气,“康平也会怯场啊?我看他声音挺大的。”

    他眼光垂了垂,拿起我附近的茶杯喂到我嘴边,“竹山太严厉,台下的看客也不是轻易便可应付的主,他免不得怕。”

    下意识张嘴喝茶,回想起第一次看他唱戏台下的客人说的话,我抿了抿湿润的嘴,“要是我遇见那样的客人,我会把他桌子掀了。”

    他笑笑,垂着眼把茶杯放回,眼里含笑瞥我,“他比不得你这胆大的。”

    “我胆子不大。”笑嘻嘻前倾上身,伸手握他的手,应该算……耍赖?地说:“不是有你嘛,你比我高,替我撑一下。”

    他肯定晓得我这是玩笑。我也不傻,怎么可能给自个儿挖坑,给他添麻烦?

    “好。“他反握住我的手,细长的手指轻轻捏捏我的手背,“天塌下来我也替你撑住。”

    回应我的不是轻松的话语,我看得见他目光的认真和肯定,温柔的话语里坚定的语气形成透明的罩子,套在我的心上。

    “师傅,你说撒子戏本子吗?”康平三两步走进来,截断我有些恍惚的思考,我身子向后,手脱离他的温暖,看向少年好奇的眼光。少年左右看着我们,“哪个戏本里天塌嘞?”

    他笑意像无形的风飘过我眼前,流向他徒弟,“闲话,不是戏。”

    少年的脸上顿时没了好奇,“我当是有趣的戏嘞。”扁着嘴蹲下给他捶腿,“师傅也是,闲话也不说些吉利的。”

    “你多说两句吉利的”他手指碰到康平头顶,我才看到康平翘起的头发。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把少年的头发好像揉地抚平,“便好,权当帮我说。”

    康平可能真把他当老人家,说的全是给老人家祝寿的话,他听得无奈笑了笑,我也忍不住吐槽。

    “你这是祝寿词吗?又不是他生日。”

    “我是实在话。”康平停下捶腿的手,单膝挺着侧过身,真诚地朝我仰头,“师傅多陪咱百八十年才好嘞,想着就高兴。”

    虽然曾经想过以一种不太美好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但随着年龄的成长,那种想法渐渐从我的脑袋里消失,更别说对于23岁的我来说很遥远的自然死亡。

    我没想过康平会想几十年后的事,跳出想法后还愣了几秒。转念想,康平把他当长辈,“这确实是个高兴的事儿。”

    康平似乎很满意我的回应,笑哼哼地跪着转过身,单膝蹲着为他捶腿。

    这会儿没有皮影和那些纸,正是问他的时候。我喝一口清新的茶,紧接着说:“虽然不能让你晓得我们的戏,可是我能透露一点。”说着,竖起了一根手指。

    “哦?”他泛起很感兴趣的笑,“小师傅能说些撒子?”

    康平停下手,像是很在意地侧过头。

    我爽快地说:“很丰富!特别丰富!”在他越发有兴趣的眼神前,我直爽语气增添一丝困扰,“就是我们编的太丰富了,有点装不下……”上身猛前倾,急切地看他,“你有没有办法帮我们解决一下?”

    一时没反应的康平也挺直了身,和我一起注视突然愣住的他。没几秒,他好像明白了啥,露出温柔的笑,抬手摸摸我的头。

    “不是难事。”他渐渐放下的手落到康平头顶,目光移动、转回,看我们,“你们若不想取舍,就要费些心力。理清楚戏的轻重,从轻到重慢慢顺下去,只要过场戏看得过眼,多半莫得阻碍。”

    思考着看向右下的康平,好像也听懂他的意思。可依旧有不解:“该咋顺下去?”

    “是啊……”康平差不多和我同时将目光转向他。他在我们面前徘徊的笑眼里有一丝无奈,“你们藏着不让我看,我也不晓得咋顺。”

    康平的眼神像是问我。

    我当然拒绝。

    我低头想,轻重大概就是吸引人的剧情,从这一点思考,慢慢排序……

    有一个大致的想法,我抬头注视他,“我们应该先把戏编出来,再想办法修改。”

    他的笑温柔而有一点满意,手摸了摸我的脑袋,“是这样的理。但是,戏里头就像咱的日子,要一步一步走,不能写完明儿个写今儿个,乱了步子该走不来了。”

    “师傅,你不晓得……”我的嘴还没张开,康平忽然挺了起来,“我们编的戏本就是乱的。”

    我们三个斜朝外面渐深日落,吃完晚饭。

    天色渐渐黑了,昨天没烧尽的蜡烛在烛台上再次点燃,橘黄的火光照亮他们俩或深或浅的轮廓。

    “得嘞。”康平面朝蜡烛笑着收回拿着火柴盒护住火苗的手,转身起步,把火柴盒放回墙边的斗柜上。

    可能吃得太饱,我揉了揉下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看康平走过来。

    “我拾掇食具,师傅你们慢慢歇。”

    “恩。”他回了一声。没多久,一只手抚摸我的脑后,我放下揉眼的手,侧过头见他眉眼间的柔和,“累了?”

    他语气很轻柔,烛光照着的眼神更温柔。

    康平端餐具出去时,我抬手给他比了个指尖宇宙,“一点点。”

    他捏着手绢的那只手把手绢放桌上,握住我抬起的手腕,“那先上床,我叫……”看向我的眼略微移动,摸我脑后的手放下。

    飞快的脚步声同时吸引我,我转头间听他说:“康平,叫林芝帮她抹药。”

    康平像是有话说的嘴闭上又开,似乎看了我一下,朝他点头,“得,我这就去!”

    康平跑出去后,他起身用手拿起桌上的烛台,左手拉我的手腕。

    “来。”不加思索地跟他起来。他牵我到床前,将烛台放化妆桌上,我垂眼的时候听到他柔和地说:“先坐好。”

    又被他带着坐下。

    他坐我身边,伸我脑后的手朝一边轻轻地摸,我顺着歪头的方向一斜,靠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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