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儿下午睡了,今儿应当困乏。”肩上的手摸到头上,他柔声说:“明儿康平要和念宁出去,你该得空睡。”

    我眼皮朝他抬了抬,可依旧看不见他。

    “上午也睡了啊……肯定吃太多,困。”

    他轻轻笑着,“好,是吃太多。”

    听到林芝叫他的声音,我睁开了有了点精神的眼,坐直斜靠他身边的上身。

    “恩。”他的手又摸了几下才离开我的脑袋。站起来,垂眼看她,“小又的伤还痛,你要再轻一些。”

    “哎,我晓得嘞。”

    他垂眼看我身上,走过来,手指我的领口,“等等我让念宁给你一个珠子,你回去帮我把这衣扣换嘞。”收回手,侧过身朝她,“耽搁一两日也莫得事,一切看你得不得空。”

    “得空的。”她笑笑说:“莫得撒子重活要我做,玉娘歇,我便莫得事嘞,今儿个便能换好。”

    他对她微笑点点头,叮嘱了两句,又摸了摸我的头才走。

    关门声响起,我低头解扣子。

    “准过午不得空睡,你这才会困乏。”

    也不晓得我困得多明显,她不到五分钟就发现了。

    脱下外套碰胳膊上的外伤,我倒吸一口冷气,清醒一点,加快动作。

    “可我上午睡了呀。”把外套扔床上,眼看她,“我猜是吃饱犯困。”

    “说不准嘞。”她走近我,向我伸手,“我帮你吧?快一些,你也早些睡。”

    我准备解扣的手在身前,摇头,“不用了,我自个儿行。”

    “衣裳全脱了吧?”她说着,转头向后侧,“等等我要把衣裳带回屋,趁抹药换里衣,妥不妥?”

    回头看向我,我没想太多,点了头。

    她拿起床上的外衣走向衣柜,快打开衣柜门时侧身看我,“裤子也换了吧?这一身应当不是在床上穿的。”

    以前没有的区分,现在区分也得,我点头说:“好,我换。”

    彻底打开衣柜门,她被藏在门后。

    “得,我给你拿。”

    视线扫过床上的衬衫和裤子,我转身背对她,很快感受到微微的凉意。

    “后头的青紫莫得那样深嘞”微凉的触感轻轻蔓延开,她动作着,伴笑说:“过两日就应当不痛了。”

    身后的伤和腰间比不算啥,尤其现在朝前弯腰,挤到腰间的肉,几乎覆盖了身后的疼。

    感觉身后的几块地方上完了,挺起身,长舒口气,“希望过两日都好吧。”

    她微笑拉起我的手,“会好的。”带我面向她,“我仔细帮你抹药,等等睡觉也好安逸些。”

    等药上到腰间我才有意识她力度确实轻了一点,没加重那里的疼。

    “眼瞧见好,只里头有些带红。”她半蹲着给我上药,关心地抬头看我,“这几日莫要太活分,坏了伤处不妥。”

    回想我一天的行动,“也没太活分啊。”

    跟她细数我今天的行动,上午走路被她老板控制速度,下午几乎没动。

    她也貌似认真地想了想,接着上药。

    “那准是打得太狠嘞!”她打抱不平的语气带着心疼,“你哪里遭得住嘛!”

    心里骂千万遍王八蛋,现在结合她的怨怪,更容易骂出来:“都怪王八蛋!”

    不到两秒,她看我笑了笑,侧身去拿托盘上的药。我把睡衣没穿上的袖子穿好。

    “吐脏不好的,在外头莫说哦。”

    她蹲下时我还没系上扣子,放下手弯腰卷起裤腿,“我很少骂人的。”卷好两条裤腿,我继续系。

    她手指挖着药膏,点点头,“恩,你自个儿晓得就好。”

    全部上完后,她的手在腿上抹两下,胳膊挂上要加珍珠的衣服,端起满是瓶瓶罐罐的药的托盘,“你的日子是不是要过去嘞?今儿还要换吗?要换我便等等再叫老板。”

    一天没换过,我的回答当然是肯定的。

    她今晚第二次进到我的房间,在我接过她递给我的黑布后,她说:“等等换好的和明儿个的全放里头,藏柜子里,咱俩见了再给我。”

    用之前的我觉得不需要藏,但用之后的,需要关起来。我赶走记忆中血腥难闻的气味,将脑海里的暗红替换为眼前她柔和的目光,答应她:“嗯。”

    “得,那我叫老板。”

    “等一下!过半刻钟再让他来吧,我需要时间。”

    她停下转身的动作,在我脸上的眼神朝下看了看,温柔笑道:“好。”

    换好的包进黑布里,我想绝不能放进衣柜。气味是会扩散的。

    抱着包裹边走边想,移动的目光锁定到墙边的斗柜,我快步过去,拉开一格就是空的。

    把它往里推好,好奇促使我拉开其他格子,除了放蜡烛和烛台的,其余全是空的。

    回去顺便拿起桌上的“小兔子”,快走到床前,花和竹篮遮挡镜子大半,我和下午一样看不清镜子里的长相。

    小兔子放花瓶里的泥土上,我在前面看,就像小人国的生物到了现实世界,花朵的根茎和手掌大的兔子反差鲜明,蜡烛忽明忽暗的光让这里更显梦幻。

    忍着各处分散的痛,我半蹲下来,看了几秒钟,推推碰碰让小兔子在里面更融合。

    起身时无意间从镜子里看见下巴,我当没看见,回床上坐下。想把辫子解开,可是不晓得咋编的,连珠链都解不开。

    唯一开了的是房间的门。

    放下手,顺着余光去看。

    他朝这边走来,烛光渐渐照清他的笑脸。

    “小妹。”他走来没几步,康平蹦了出来,“许大姐~”紧接着念宁手拿托盘从身后冒出来,“快来搬,莫耽搁你师傅做活。”

    “得~”

    康平点头笑着转过身,我也在这时曹康平即将挡住的桌上看,稍微瞥见念宁放桌上的托盘里除了本子,还有笔墨纸砚。

    没听说谁又过生日,今天他又在书房改戏,我很快想到了拿东西来的原因。

    目光移向走来的他,“你今晚要在这屋忙吗?”

    “是啊。”他在我前面侧过身,我顺着他转头的方向朝康平那边看。他们俩使劲抬起桌子,听着他们沉重的用力,耳边听他说话的声音:“之前那些人编的戏不是一点莫得用处,我琢磨今晚同念宁把可用的摘抄,明儿再写,省力些。”

    他说话间,他们快把圆桌搬到床前。

    桌子放稳的刹那,我头顶感到他的抚摸。

    转头抬眼看清烛光照亮他的半边脸,眼底的温柔和那半边没直对烛光的眼睛一起注视我。

    “我和念宁不言语,你安心睡。”

    “师傅让一让”嗓子里的话正要说,康平忽然瞬移到我眼眶里,顶开了他,“我挪蜡烛。”也让的头顶失去抚摸。

    少年好像没发现啥子,拿起化妆桌上的烛台,转身放桌上。

    头顶的热消失突然,我一时有点不适应,但康平离开后,他又摸上我的头。

    他浅浅弯下腰,垂眼温柔注视,“我帮你解开发辫,好不好?”

    任何不适好像都被他手掌的温热揉散,我下意识点头,“嗯。”

    躺下前他理了理我的头发,躺下后他帮我掖好被子,侧坐床上,俯身看我,摸摸我的脑袋侧边,“我一直在,有撒子不妥叫我便好。”

    “晓得了。”我点头,下巴偶尔碰到被。

    “睡吧。”

    这回他手离开的速度和往回一样不突然,空气驱散温热也是循序渐进,让我没有一点不适。

    康平说要留下帮他磨墨,他无奈地侧过头笑看我,“你若是在这里,她准要被你闹起来。”他转头朝那边抬头看目光垂向我的康平,伸手拍康平的胳膊,“回去睡,明儿还要出去忙嘞。”

    康平叹一口气,看不出失落地歪头低了低,“好吧,我回去嘞。”

    基本和昨晚一样,他在床上,念宁在桌边的凳上,我迷糊地看他们偶尔翻书,专注地低头写字,不知不觉闭上眼。

    记得一次吓醒,瞬间睁开眼,他向我转身,俯低上身,轻柔地摸我的头。

    “莫怕,莫怕,你在家里。”

    我不记得自个儿说啥,懵懵地睡着了。

    眼里再见他,他身穿的衣裳我脑袋一起横过来,下巴到脸也变得更长。

    觉得似乎哪里不对,我想凑近看他合上的双眼,脑袋一动,感觉脑后枕的没那么塌软。侧目向下面看,眼尾的余光很近地看见和他长衫相同的颜色。

    停顿几秒,意识到自个儿躺在哪儿,也发现床外凳子上的念宁不见。

    视线移向窗前停顿,我看着被烛光加深的窗户不久,掀开身上的被子,左手护腰,右手撑床坐了起来。

    往前挪,扫过桌上摆整齐的纸、本,翻过一倒扣的杯子,壶嘴贴着杯边倒茶。

    轻轻放下茶壶,下巴抵桌上,低头吸茶。

    感觉脑袋清醒一点,我轻轻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看,细看能看懂几个字,可是简繁有别,就放弃了大晚上认字。

    纸放回去后,我转身,脚顺势上床。

    慢慢接近他,瞥他身后边床帘陷进的一小块图形,我缓慢挪动,摸到很硬的木架。

    靠这么硬的东西也能睡着,肯定很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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