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月潭的夏天从潮湿到晴朗，直到入秋，已经过去了小半年。
顾宁筝终于收拾好自己在月潭生活过的痕迹，要启程去全世界了。
临别之前，她去找了王红颜。这次为了不让她讨厌的丈夫碍事，顾宁筝特地约她到月潭唯一的咖啡店。
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顾宁筝拍了拍王红颜有些不知所措的手。
“姑姑，这张卡里有我的一些积蓄，实在过不下去，和姑父离婚吧……”
王红颜先是一愣，又急忙摇头，说不能再要她的钱了。
“小筝，你的朋友给我的钱比我给你开的工资都多，你要走了，我还想着钱也给她还回去，哪能又要你的钱。”
顾宁筝看她坚决不要，又只好叹息。
“姑姑是不想离婚？所以才不要我的钱？”
王红颜苦笑：“哪是不想离啊……年轻的时候离了八百次，老了之后还是没离掉。”
顾宁筝又回想去她那个姑父的模样，他心里分明没有半点他那个家，却还要苦苦纠缠人家半辈子。
顾宁筝想，若是不爱了就应当放手。何苦纠缠。
就如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爱温澜。
他忘了前尘往事，她遗憾那盛大灿烂的爱和记忆要和她的生命一样孤独老去，不再被任何人知晓。
她知他受伤会心痛流泪，想要逆转时光，带他一起离开。
看他与旁人言笑晏晏，她会酸涩难过。
她以为自己爱他胜过爱自己，可是此时此刻她竟发现，自己从未有过为他留在月潭的想法。
载顾宁筝离开的飞机早晚会启航，爱与不爱，无法阻拦她的脚步，有他无他，顾宁筝都是要离开的。
她宁可做一只失去陆地的鸟，也不想失去自由的羽毛。
爱意可以适可而止，再次纠缠终究是没有意义。
“姑姑，帮我和表哥说一声，以后我会和你们常联系的。”
顾宁筝推开面前的咖啡，其实不好喝，难以下咽。
外面已经入秋了，空调房冷气开得有些太足了，她说着告别的话，不愿多呆片刻。
钱还是被顾宁筝硬塞给了她：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一种选择。”
王红颜最后没松开这张卡，顾宁筝放心的离开了。
*
红颜超市。
顾宁筝把自己的衣物装到箱子里，要提前运到海城叶茂家里。
她来时只拉了一个小箱子，走时她的东西却塞满了面包车。
西边的云彩开始泛起金光，顾宁筝知道，这是自己在月潭的最后一晚了。
任池气喘吁吁地从外面推门而入，拿出暂停营业的牌子，挂着门上。
“这是干什么？”
顾宁筝不解，不过任池也不回答她，一手拉着她，一手牵着狗，就往外走。
顾宁筝想反正任池又不会害她，不过可能是送别仪式或者什么别的由头罢了。
她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安静陪他走了三公里。
果然越往南走前面的灯光越暗，直到她听见了海浪的声音。
沙滩上是穿着白裙子的林佳人，她站在一排字后面，手里捧着蛋糕，太阳还未落山，接着最后的光芒，顾宁筝把那字看得很清楚：
“祝顾宁筝一路顺风。”
不是佳人娟秀的字迹，遒劲有力，潇洒飘逸，她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的字。
“谢谢你，佳人。”
顾宁筝想再抱一下她，却被林佳人故作神秘地拉到了她身边，让她闭眼许愿。
“姐姐愿望要说出来啊，万一能实现呢？”
顾宁筝闭上眼睛后，其他感官更加清晰，在海浪生中，她依稀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
是他吗，是他吧。
顾宁筝用了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希望，我能看见全世界的星光。”
话音刚落，林佳人就在她耳边叽里咕噜念通咒语，
“睁开眼睛吧，姐姐。”
顾宁筝说了声好，很配合地睁开眼睛。
月潭的灯光在她睁眼的刹那从山脚到山顶一排排亮起，能依稀辨别出那是她平时穿行过的路，那光沿着一道道街蜿蜒，在那山上，一家家的灯光在欲晚的天色中亮起，璀璨夺目，比和星光般耀眼。
她在月潭住了那么久，却从未发现过这样壮观的景色，灯光还在陆续被点亮，照亮了黑暗的月潭。
顾宁筝的目光停驻了许久，直到有烟花递到她手上。
“姐姐，愿望实现了吧。”
“不，全世界的星光都没有这样灿烂耀眼。”
顾宁筝轻声回答她，转头看向佳人，却发现她身边站满了人。
有她见过的谭海，瘦子，小黎，还有……
林佳木。
也有一些她没见过的，在祝她一路顺风
顾宁筝微笑看向任池，心里的感动莫名其妙地生出了尴尬的裂痕，心想原来如此。
几个月相处下来，任池竟然有能读懂她眼神的默契，尴尬的笑了笑。
“人多，热闹。”
顾宁筝不好辜负他的好意，只是在心里叹息，自己最后一个夜晚竟然是这么热闹……
“来来来，放烟花了……”
任池一个个地给大家发仙女棒，顾宁筝退到人后，静静地看着大家嬉笑。
在焰火的传递中顺势将自己手里的伸过去，看漆黑的大海被这光芒短暂地照亮。
“佳木，帮我点一下。”
很好听的声音，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顾宁筝听见熟悉的名字，下意识的偏头，只看见林佳木用手帮小黎挡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打火机，焰火的光芒映照到他脸上。
那是她不曾熟悉光芒。
顾宁筝手上的仙女棒熄灭了，她举着一根烧焦的铁丝向西走了一会儿。
那是奥海山华的方向，这条路她走了好多次，还有一次碰见了他。
“顾宁筝！”
身后任池的声音响起，她其实还想走远，那些任池的朋友声音她还能听到，却有人叫住了她。
数道目光停驻在她身上，顾宁筝摇了摇手里燃尽的仙女棒：
“我去丢掉它，留在沙滩上不好”
“哦，那你顺便帮我也丢一下吧……”
“还有我的……”
“帮我也丢，谢谢……”
顾宁筝莫名其妙成了海洋环保大使，她开心地接过这个使命，总算有理由离开了。
垃圾桶离她们在的沙滩很远，顾宁筝有意选择了更远的一个。
她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时不时坐下感受海风中微凉的湿意。
“晚上的海有那么好看吗？你已经坐下来看了十分钟了。”
顾宁筝听见林佳木的声音并不意外，正好她也想见他。
“因为我前夫喜欢看啊。”
顾宁筝的声音带着笑意，林佳木却笑不达眼底，他缓缓走到她身边，开口道：
“有什么好看的，什么都看不见。”
顾宁筝笑出了声，林佳木以为她要说出“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之类的伤人话。
却听她缓缓开口：
“他曾经说，海岸线是黑夜的边际，沿着海岸线一直走，相爱的人就会重逢。”
他终于低下头看向她，她的眼睛依然孤寂地面对着眼前的黑暗，不曾看自己一眼。
也许有片刻，他希望自己能做回温澜，成为她的爱人，与她重逢。
可他终究替代不了他。
“别让一片海岸困住你的人生。”
林佳木听见她说：“这是我今晚听到过最好的祝福。”
顾宁筝抬头看向他的脸，就连神情都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顾宁筝固执地想，就再将林佳木和温澜搞混一次。
这是温澜对顾宁筝的祝福。
是她最需要的祝福。
顾宁筝终于收拾好自己在月潭生活过的痕迹，要启程去全世界了。
临别之前，她去找了王红颜。这次为了不让她讨厌的丈夫碍事，顾宁筝特地约她到月潭唯一的咖啡店。
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顾宁筝拍了拍王红颜有些不知所措的手。
“姑姑，这张卡里有我的一些积蓄，实在过不下去，和姑父离婚吧……”
王红颜先是一愣，又急忙摇头，说不能再要她的钱了。
“小筝，你的朋友给我的钱比我给你开的工资都多，你要走了，我还想着钱也给她还回去，哪能又要你的钱。”
顾宁筝看她坚决不要，又只好叹息。
“姑姑是不想离婚？所以才不要我的钱？”
王红颜苦笑：“哪是不想离啊……年轻的时候离了八百次，老了之后还是没离掉。”
顾宁筝又回想去她那个姑父的模样，他心里分明没有半点他那个家，却还要苦苦纠缠人家半辈子。
顾宁筝想，若是不爱了就应当放手。何苦纠缠。
就如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爱温澜。
他忘了前尘往事，她遗憾那盛大灿烂的爱和记忆要和她的生命一样孤独老去，不再被任何人知晓。
她知他受伤会心痛流泪，想要逆转时光，带他一起离开。
看他与旁人言笑晏晏，她会酸涩难过。
她以为自己爱他胜过爱自己，可是此时此刻她竟发现，自己从未有过为他留在月潭的想法。
载顾宁筝离开的飞机早晚会启航，爱与不爱，无法阻拦她的脚步，有他无他，顾宁筝都是要离开的。
她宁可做一只失去陆地的鸟，也不想失去自由的羽毛。
爱意可以适可而止，再次纠缠终究是没有意义。
“姑姑，帮我和表哥说一声，以后我会和你们常联系的。”
顾宁筝推开面前的咖啡，其实不好喝，难以下咽。
外面已经入秋了，空调房冷气开得有些太足了，她说着告别的话，不愿多呆片刻。
钱还是被顾宁筝硬塞给了她：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一种选择。”
王红颜最后没松开这张卡，顾宁筝放心的离开了。
*
红颜超市。
顾宁筝把自己的衣物装到箱子里，要提前运到海城叶茂家里。
她来时只拉了一个小箱子，走时她的东西却塞满了面包车。
西边的云彩开始泛起金光，顾宁筝知道，这是自己在月潭的最后一晚了。
任池气喘吁吁地从外面推门而入，拿出暂停营业的牌子，挂着门上。
“这是干什么？”
顾宁筝不解，不过任池也不回答她，一手拉着她，一手牵着狗，就往外走。
顾宁筝想反正任池又不会害她，不过可能是送别仪式或者什么别的由头罢了。
她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安静陪他走了三公里。
果然越往南走前面的灯光越暗，直到她听见了海浪的声音。
沙滩上是穿着白裙子的林佳人，她站在一排字后面，手里捧着蛋糕，太阳还未落山，接着最后的光芒，顾宁筝把那字看得很清楚：
“祝顾宁筝一路顺风。”
不是佳人娟秀的字迹，遒劲有力，潇洒飘逸，她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谁的字。
“谢谢你，佳人。”
顾宁筝想再抱一下她，却被林佳人故作神秘地拉到了她身边，让她闭眼许愿。
“姐姐愿望要说出来啊，万一能实现呢？”
顾宁筝闭上眼睛后，其他感官更加清晰，在海浪生中，她依稀听到了来人的脚步声。
是他吗，是他吧。
顾宁筝用了周围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我希望，我能看见全世界的星光。”
话音刚落，林佳人就在她耳边叽里咕噜念通咒语，
“睁开眼睛吧，姐姐。”
顾宁筝说了声好，很配合地睁开眼睛。
月潭的灯光在她睁眼的刹那从山脚到山顶一排排亮起，能依稀辨别出那是她平时穿行过的路，那光沿着一道道街蜿蜒，在那山上，一家家的灯光在欲晚的天色中亮起，璀璨夺目，比和星光般耀眼。
她在月潭住了那么久，却从未发现过这样壮观的景色，灯光还在陆续被点亮，照亮了黑暗的月潭。
顾宁筝的目光停驻了许久，直到有烟花递到她手上。
“姐姐，愿望实现了吧。”
“不，全世界的星光都没有这样灿烂耀眼。”
顾宁筝轻声回答她，转头看向佳人，却发现她身边站满了人。
有她见过的谭海，瘦子，小黎，还有……
林佳木。
也有一些她没见过的，在祝她一路顺风
顾宁筝微笑看向任池，心里的感动莫名其妙地生出了尴尬的裂痕，心想原来如此。
几个月相处下来，任池竟然有能读懂她眼神的默契，尴尬的笑了笑。
“人多，热闹。”
顾宁筝不好辜负他的好意，只是在心里叹息，自己最后一个夜晚竟然是这么热闹……
“来来来，放烟花了……”
任池一个个地给大家发仙女棒，顾宁筝退到人后，静静地看着大家嬉笑。
在焰火的传递中顺势将自己手里的伸过去，看漆黑的大海被这光芒短暂地照亮。
“佳木，帮我点一下。”
很好听的声音，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顾宁筝听见熟悉的名字，下意识的偏头，只看见林佳木用手帮小黎挡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打火机，焰火的光芒映照到他脸上。
那是她不曾熟悉光芒。
顾宁筝手上的仙女棒熄灭了，她举着一根烧焦的铁丝向西走了一会儿。
那是奥海山华的方向，这条路她走了好多次，还有一次碰见了他。
“顾宁筝！”
身后任池的声音响起，她其实还想走远，那些任池的朋友声音她还能听到，却有人叫住了她。
数道目光停驻在她身上，顾宁筝摇了摇手里燃尽的仙女棒：
“我去丢掉它，留在沙滩上不好”
“哦，那你顺便帮我也丢一下吧……”
“还有我的……”
“帮我也丢，谢谢……”
顾宁筝莫名其妙成了海洋环保大使，她开心地接过这个使命，总算有理由离开了。
垃圾桶离她们在的沙滩很远，顾宁筝有意选择了更远的一个。
她不紧不慢地往回走，时不时坐下感受海风中微凉的湿意。
“晚上的海有那么好看吗？你已经坐下来看了十分钟了。”
顾宁筝听见林佳木的声音并不意外，正好她也想见他。
“因为我前夫喜欢看啊。”
顾宁筝的声音带着笑意，林佳木却笑不达眼底，他缓缓走到她身边，开口道：
“有什么好看的，什么都看不见。”
顾宁筝笑出了声，林佳木以为她要说出“你们终究是不一样的”之类的伤人话。
却听她缓缓开口：
“他曾经说，海岸线是黑夜的边际，沿着海岸线一直走，相爱的人就会重逢。”
他终于低下头看向她，她的眼睛依然孤寂地面对着眼前的黑暗，不曾看自己一眼。
也许有片刻，他希望自己能做回温澜，成为她的爱人，与她重逢。
可他终究替代不了他。
“别让一片海岸困住你的人生。”
林佳木听见她说：“这是我今晚听到过最好的祝福。”
顾宁筝抬头看向他的脸，就连神情都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顾宁筝固执地想，就再将林佳木和温澜搞混一次。
这是温澜对顾宁筝的祝福。
是她最需要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