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从远处飞回,伤员被一个个抬出,顾宁筝一个个望过去,终于看见自己想看见的人。

    神智清醒,小腿被简单固定包扎,医生迅速行动,她不想在这耽误救援时间,拉着温澜走远些。

    “雨季刚刚到来,他们运气不好,攀登时遇到了落石。不过大家伤得不重,别担心。”

    顾宁筝呆滞的点了点头,折腾一夜,她实在精疲力尽,在天亮后就坐上了飞机,回到海城。

    表妹受了伤,婚礼流程从简,万幸的是在婚礼前她的腿已经恢复到可以自己走路的程度。

    顾宁筝帮忙最后一次确定婚礼宾客,赵美蓝经过时,扫了一眼她手里的名单,又检查了主仪式宾客区的布置,说了一声真是胡闹。

    顾宁筝拧起眉头,她正在思考是哪里出了纰漏,跟在赵美蓝身后的贵妇笑着开口:

    “年轻人就是容易别出心裁,温太太让她们放手去做。”

    闻言赵美蓝方才一展笑颜,随口附和了一声“也罢”,把名单递回给她,继续陪客人去下午茶。

    “她的意思是你做得还不错。”

    温澜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顾宁筝刚想责怪他走路没有声音,突然出现在背后吓人,就看见他疲惫的神色。顾宁筝低头看一眼他的腕表,上午十点,这个时间他不会轻易困倦,除非他根本一夜没睡。

    “你妈妈说话有她自己的风格。”

    顾宁筝已经习惯了这位名门贵妇,挑剔的品味是身份的象征,她也不会真正在意她说什么,她向她微笑,轻轻揭过,不想再和他谈论这个话题。

    “婚礼明天才开始,你现在需要回去休息。”

    顾宁筝强硬的语气听得温澜心软,伸手一把揽过她的腰,拉她回鸣溪山。

    婚礼流程被排练过无数遍,自然不会出任何差错。婚礼的afterparty顾宁筝被表妹特地留下,和新人一起看最后盛大的烟花。

    “姐姐的结婚烟花放到海城半个城区的人都能看见,比新年放得还要久,那时我就想我结婚的时候也要这样。”

    表妹挽着她的手让她一起许愿,顾宁筝笑着摇摇头,把最好的机位留给新人,走出喧嚣的人群,在后花园默默替他们许愿祝福。

    温澜沿着花树寻找她的踪迹,树影摇曳,变幻的彩色倒影映在她白皙的侧脸。风光无限的春夜里她虔诚地双手握拳贴在额前,为他人的幸福而祈祷。温澜走在她身后不想破坏,一阵温风吹过,花瓣飘落,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温澜正在注视自己的双眼。

    “我们结婚的时候你都没有许愿。”说着话他已经站在顾宁筝身边,烟花还在不远处盛放,顾宁筝的声音他听不清楚,所以附耳过来,她说:

    “我的愿望是你能对我好一点。”

    别叫我在豪门里孤苦无依,彼时的顾宁筝只剩婚姻一条路可以走,万幸她绝望下的期许实现了,所有的豪门继承人里,她找不出第二个温澜。

    他真的很好,是这个世界上对她第二好人,也许换成任何人做他的妻子都会幸福,因为他本身就足够善良,他知道即使是联姻,即使婚姻关系出于被动,他结合的对象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工具,需要给予尊重和起码的忠诚。

    婚姻不等于爱情,他们两个都是足够清醒的人,没有爱情也还有彼此的体面。温澜很想问她你觉得过得好吗?这种相敬如宾,亲密有间的生活你开心吗?

    烟花表演进入了ending,空气也安静下来,温澜收起要说出口的问句,只是对她说:

    “那我希望你以后对自己好一点。”

    顾宁筝似乎是不解的看向他,开口问道:“我?”

    温澜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然后点点头说道:

    “我妈这边我去应付,以后社交场的事你不必应付。”

    顾宁筝知道他的用意:你不喜欢就不必勉强,我会为你遮风挡雨。

    但她不能就着他的屋檐做一辈子的雨燕。

    “在大家族的后院,磋磨一个女人的方法有很多,我不是没见过疯疯癫癫的贵妇。温澜,如果我想在你的家族生存,就必须主动融入。”

    说着顾宁筝垂下眼眸,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继续开口:

    “除非,有一天我离开温家,离开海城。”

    真正的解脱,真正的一了百了,就是离开金色繁华的海城,也离开眼前这个人。

    他神色复杂地看向她,想在她的脸上看见情绪起伏的波澜。不过结果让她失望,她平静地挽过他的臂弯,拉他离开无人的花园,回到热闹的繁华里。

    *

    表妹的蜜月旅行因为受伤而推迟,顾宁筝被她拉着回温家老宅,在午后的暖阳里,悠闲地享受下午茶。

    “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姐姐过来吗?”

    顾宁筝摇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大伯母的准儿媳今天会过来和我们一起,算是介绍给我们认识。”

    “哦……”

    不过是多认识一个亲戚而已,顾宁筝这一年已经要习惯。表妹看她一点也不八卦,耐不住性子主动和她分享:

    “这位新嫂嫂刚刚回国,对大伯母家的情况一点也不了解……”

    “放开我!”女子声嘶力竭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顾宁筝闻言皱起眉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她开口问道: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表妹一脸懵懂,那声音从远处传来已经断断续续,只是还在喊着“你们凭什么拦我……”

    她们下了楼顺着声音的来处向西边走过去,女子似乎是被堵住了嘴,声音越来越小,只是呜呜地不甘心。

    还未上前,就看见乌压压的保镖在围成一圈,外围的安保人员拦住她们。

    表妹刚想发作,这是我家你拦我们干什么?就看见阿部从她们身后赶来,说:“少夫人你们慢一点。”

    顾宁筝后头看阿部,上了年纪的人跑得气喘吁吁,她一边拉住表妹一边忙问怎么回事:

    “长房的大少爷把老宅西边的别墅用作新房,再往前走就是了。别人家的事咱们不好管的。”

    顾宁筝点点头,压制住好奇心往回走,却被表妹拉着,她指给她看:

    “姐姐,那不是大伯母和新嫂嫂吗?”

    顾宁筝顺着看一眼,温家大伯母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挣扎凌乱的女子,示意赶紧把她赶走,身边站着的年轻女孩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这下新嫂嫂都了解了……”

    顾宁筝终于在表妹那搞清楚了复杂的人物关系,地上的女孩是大伯母儿子的女朋友,年前就被带回了新房,不过他瞒得好,没人敢多嘴到远在伦敦的大伯母耳中。不料大伯母在伦敦给他挑好了联姻对象,已经见过了温家长辈,应该是想今天先介绍给她们这些平辈认识,再去带新娘子看看新房,之后不知怎地就撞了个正着……

    “放开我,我回我自己的家怎么了?,你们凭什么堵我的嘴,赶我走……呜……”

    那地上的女孩竟然从保镖的手里挣扎开,对着脸色已经很不好看的大伯母怒吼。

    “你儿子结婚的新房不让我住,要赶我走大不了我今天死在这,一尸两命,让你新房变凶宅……”

    闻言按在她身上束缚她的手都动作放轻,她几乎挣扎着要站起来,顾宁筝忍不住上去,表妹却拦住了她,冲她摇摇头,对阿部说道:

    “越说越不成体统了,虽然这是他们的家务事,但在老宅边上拉拉扯扯也太不像话,让我们这边的人请她们离开。”

    又小声地和顾宁筝说:“姐姐,阿部说的对,大伯母不会想让我们看见这样的丑事,你别上前。”

    丑事?顾宁筝魂不守舍地被她拉走,一路都在想怎么会是丑事?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被人带到了别墅,有了孩子,怎么就成了丑事?

    温澜知道今天老宅出了事,天黑之前亲自来接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看她一路沉默,终于忍不住问她是怎么了?

    “表妹说那女孩是大哥的女朋友,既然是女朋友为什么不可以住在他的新房里?为什么大伯母还会给他物色别的结婚对象。”

    顾宁筝眼前在地上挣扎的女孩身影挥之不去,她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她不打算在温澜心里寻找共情,但是她还是很想和他倾诉。

    温澜神色暗淡,他不知道怎么和她讲,这种事温家以前也有过前例,他冷淡开口:

    “对于他们的事,你还是收起你的同情心,或许你看来很荒唐,但是对这些人来说,这样做或许很平常。”

    事实上或许换海城的任何一个家族都是同样的处理方式,他司空见惯,这样的女孩子这样的手段他见得比她多,但她还是忘不了一个女孩子被按在地上的场景,顾宁筝目光从窗外收回,直直看向他: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不是想嫁入豪门而怀孕逼宫,她只是和人谈了一场恋爱,突然被人赶出家门,告诉她要拿钱去堕胎。而从始至终你的那位大哥都没有出现。”

    她情绪少见如此激动,温澜坦然地接过话题:“他在国外做并购案,我已经联系他回来处理家事。”

    顾宁筝反驳:“我看他是回来结婚的。”

    漫长的沉默,温澜终于开口,却是给她重击:

    “宁筝,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说得平静,顾宁筝脸色一红,她确定他知道了,他明白她是由己及人才会情绪失控,她的激动是因为那个女孩,更是因为她自己。她缓缓开口:

    “温澜,如果不是先和我结婚,你有想过鸣溪山本来的女主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吗?你们会不会在那里琴瑟和鸣,生儿育女,我不相信这个时候如果你妈妈带着我出现在你们的家里,你会无动于衷的接纳我,我也会和那位从伦敦回来的小姐一样无地自容,可这不是我的错……”

    “我……”

    他刚要开口,顾宁筝再次打断他,“或者我没有回到顾家,却不知天高地厚的爱上你,被你带到你的新房里去,做起了和你琴瑟和鸣的美梦,然后你和你的家人却以为我在逼宫……”

    温澜的面上闪过一丝的错愕,她的妻子平日太过波澜不惊以至于他好像第一天认识这样的她,他短暂地顺着她的假设去幻想,又理智地抽离。

    “没有这种假设,如果是我主动招惹你,那我一定不会放手。”

    “……”

    在已经黑沉的夜色里,黑色轿跑掉头,驶向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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