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风雪肆虐,屋里没有碳火,顾知栀只能把能取暖的都披在身上。

    忽然,门被人从外大咧咧地推开,霸道的冷风夹杂雪花一个劲儿往屋里挤。

    借着侍女手里的灯笼,顾知栀这才看清来人。

    “拜见宜珈公主。”

    三人的万福礼标准却短暂,顾知栀都没看清便自个起身,未免嚣张了些。

    “大婚礼节繁冗,照顾不周,还望公主海涵。”

    哈!顾知栀简直快要笑出声了,把她丢在这“冰窖”三天了。

    要不是每天还有个拿鼻孔看人的侍女,神出鬼没给她送顿饭,她还真就信了她这鬼话!

    幸亏她三个嫁妆箱子里装的是狐裘,否则她早成冰棍了!

    那老婆子是个人精,顾知栀的怒火没对她产生丁点影响。

    “公主息怒,还请您沐浴更衣,别误了进宫的时辰。”

    顾知栀这才瞧见,老婆子身后的侍女,捧着一套华贵宫装。

    算算日子,今日应该是三朝回门。

    “嬷嬷怎么称呼?”

    “您叫老奴荣嬷嬷就成。”

    啧~容嬷嬷啊!

    没有人会跟自己过不去,顾知栀实在太向往温暖。

    偏房比正屋还破旧,里边摆着不少炭盆。热浪扑面时,顾知栀在想,会不会一氧化碳中毒?

    温暖的热水驱散凉意,顾知栀的头靠在桶沿边的“洗头神器”上,长舒一口气。

    给她沐发的这丫鬟,真是手艺一绝。

    她指尖轻柔地摩擦头皮,既能缓解绑着发髻带来的酸痛感,还能时轻时重地按压某些穴道,舒服极了。

    等顾知栀被折腾完,外边雪也停了,原本阴沉的天隐约透出亮光。

    “请公主随老奴去正厅用膳。”

    顾知栀顺从起身,鬓边步摇坠着的长流苏猛地拍在脸上,疼得她差点叫出声。

    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抽了一巴掌。

    顾知栀快速扫视身边人,发现她们没注意她刚才失仪之举,稍松一口气。

    顾知栀端正自己的姿态,拘束行止,唯恐再次失态。

    廊腰缦回,曲折回旋,她走得头都晕了,还没走到。

    从路程估算,府里面积应是很大,她虽然不了解这的格局,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自己住的多偏。

    顾知栀双眼冒星星前,可算是看见正厅的牌匾了。

    还没进门,她的视线倏地和屋里男人对上,身体一震。

    那男人细皮嫩肉的,右眼下还有颗泪痣,眼尾下垂,是标准的无辜小奶狗长相。

    但他脸颊从颞部开始收紧,使得整张脸窄小,下颌线特别清晰,配上凌厉的眼神,野性十足。

    顾知栀淡定收回目光,就当他是又凶又奶的狗男人好了。

    “参见王爷。”

    “坐。”

    顾知栀偷偷磨牙,训狗呢这是?

    偌大的桌子边,只有一把椅子空闲,还是距离男人最远那种。

    顾知栀挑眉,正合她意。

    桌上摆着两份一模一样的早餐,一碗白粥,一个馒头,两碟酱菜。

    净手完毕,顾知栀正想抓起馒头咬着吃,就看对面一个大男人,用手轻撕下一片馒头,放进嘴里咀嚼。

    顾知栀感觉后背窜起一股电流,没忍住打了个激灵,随后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戎卢赫赫威名的靖王云澈,是个小白脸就算了,还这么阴柔……

    顾知栀缩回原本要拿筷子的手,学着对面的样子用餐。

    馒头吃起来发酸,没弹性,和面时碱放少了。做酱菜的厨子好像打翻了盐罐子,咸得发苦。

    这一衬托,那碗平平无奇的白粥竟然成了MVP。

    即使这些比她吃了三天的硬饼子就凉水强太多,可她吃下半碗粥,小半块馒头,便足矣。

    对面,云澈的面瘫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那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嫌弃,明晃晃在指责她浪费粮食。

    顾知栀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她保证,她多吃一口,绝对能干呕一嗓子,给她的便宜夫君表演个一片狼藉。

    路上的积雪很深,马车走得很慢。

    吃饱穿暖,浓郁的困意根本抵挡不住。

    顾知栀的头像小鸡啄米似得,随着马车摇晃的节奏,撞击着车厢。

    失去意识前,她还在想,自己造下什么罪孽,怎么就来这种鬼地方了呢?

    云澈一直闭目养神,听见身边的均匀的呼吸声,他睁开眼,打量的目光,把顾知栀从头看到脚。

    脸比包子都圆,大大的杏仁眼看着天真无邪,但厚凉的公主,绝不是省油的灯。

    皮肤白皙,没有厚凉人的粗犷飒爽,反而像是戎卢女子。

    云澈收回视线,往边上挪几下,他袖子都不想挨到她。

    停车前,车夫甩了记响亮的马鞭,一下子惊醒沉睡中的顾知栀。

    她睁眼,只看见云澈下车的背影。

    顾知栀的固有印象里,皇上的后宫没有三千佳丽,也得有三十。

    可柔福宫里,除了太后、皇后、鸾贵妃,只有两个位分最低的美人。

    “儿臣拜见母后,愿母后凤体金安。”

    “好孩子,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顾知栀低头上前,被太后一把拉住小手。

    太后慈祥地拍着她的手,扭头跟皇后说起场面话。

    要不是刚才梳妆,她在镜子里看见和原来一摸一样的脸,她绝对会误以为自己是绝世大美女。

    太后从手上褪下一个玉镯,戴到顾知栀手上,便放她下去就坐。

    “我们女人家在这聊天,就不多留你,你皇兄也该下朝了,去御书房找他去吧。”

    “儿臣遵旨。”

    虽然顾知栀不待见她的便宜夫君,但跟这些宫斗优等生比起来,她更愿意跟狗男人待着。

    便宜夫君转身利落干脆,那叫一个潇洒!

    顾知栀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错了。

    为什么要把那个男人比喻成狗呢?

    狗狗又做错什么,竟要受此侮辱!

    在那段漫长的时光中,顾知栀仅靠三个动作完成本次唠家常——点头、微笑、喝水。

    临近中午,当太后说出管饭后,顾知栀的期待值一下拉满。

    这可是皇家御厨啊!

    玉盘珍馐、龙肝凤髓、山珍海味……

    光想想,她的口水就止不住往下吞咽。

    皇上跟云澈是一起过来的,两兄弟长得既像,又不像。

    云澈更像太后,某些角度看起来奶呼呼的;皇上应该更像先皇,轮廓更硬朗,威严神武。

    看清楚宫女捧着的菜肴,顾知栀的心啪叽从高空摔落。

    仅两荤两素,一凉菜,一盅汤,两碟糕饼,一碗米饭。

    还没顾知栀班级组织团建,去聚餐吃得丰盛呢!

    虽说是家宴,用膳时,除轻微碗筷碰撞声外,再无声响。

    不知道是不是饮食文化有差异,顾知栀觉得这顿饭,翻车了。

    葱爆羊肉里有葱叶,吃起来发苦,火候也没掌握好,羊肉嚼不动。

    炒鸡丁又酸又柴,鸡肉丝还完美卡进顾知栀牙缝。

    做炒青菜的厨子才厉害呢,也不知道他如何做到没炒熟,吃起来还特别老的。

    也就拍黄瓜、炒木耳和豆芽汤尚可入口。

    但这三样菜,顾知栀实在想不到有何失误的余地。

    糕饼看起来模样精巧,但一咬直掉渣,更适合配着茶食用。

    当成饭后甜点,容易被噎住嗓子眼。

    顾知栀狐疑,这是府里下马威没够,亲娘又故技重施吗?

    她悄悄观察周围人反应,发现大家都吃得很平常。

    便宜夫君还因为她又一次剩半碗饭,展现出嫌弃的面容。

    顾知栀费解,莫非他们的饭菜和她不一样?

    可他们这桌,便宜夫君吃得好好的啊!

    回去的路上,顾知栀把镯子摘下来,放进木匣里,跟皇后赏的金簪放一起。

    瞧着华而不实的东西,顾知栀长叹。

    她宁愿她们用银子羞辱她,而不是给这种印着皇家标识,只能看,不能换钱的东西。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顾知栀觉得无聊,偷偷掀开一角窗帘往外瞧。

    这条街清一色全是官署,路上走着的路人都穿着官服。

    她收回手,摩擦木匣,思绪万千。

    原身记忆中,两国交战多年。戎卢昏君作乱,奸臣掌权,差点就被灭国。

    还是当今皇上登基后,肃清政乱,这才打得厚凉节节败退,还把她送来和亲。

    可一个国家再怎么衰败,也不至于连餐饮业都青黄不接吧!

    若宫中御厨都是这个水准,那王府今早做饭的厨子,还真不是走后门进来的。

    马车停在门口,云澈还是只给她留下潇洒的背影。

    顾知栀单手提裙,抱着木匣,小跑追上去。

    云澈察觉身后有小尾巴,随即加快脚步。

    他一快,顾知栀也跟着提速。

    就差一道拱门就要拐进书房的院子时,云澈突然停住。

    顾知栀没料到他的举动,刹不住车,跟皱着眉转身的云澈撞个正着。

    没有偶像剧的旖旎场面。

    顾知栀鼻子被云澈肩膀撞得发酸,手里的木匣挤在她的小白兔和云澈间,那叫一个酸爽。

    云澈的下巴被顾知栀的脑门撞得生疼,脸颊还被她头上的步摇甩到,留下一条红印,胸口也被硌一下。

    “公主跟着本王做什么?”

    顾知栀的手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道:“我不认识回去的路。”

    顾忌他在,顾知栀都不敢用手揉小白兔。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疼,她也疼,凭什么要吼她!

    云澈面容一僵,她还以为这女人故意往他身上贴。

    他喜静,府里人手少,多是暗卫隐藏在不显眼的地方。

    想到这,云澈面色稍缓,“跟我来。”

    顾知栀不动,一脸认真看着他说:“我知晓王爷对瞧不上我,但我好歹是王妃,住处破败就算了,还没碳火,这不妥吧?”

    云澈皱眉,他知道荣嬷嬷故意给她脸色看,但王府给她准备的住处哪里就差成那样了?

    “萤烛小筑翻修过,也通着地龙,二楼卧室都可穿单衣,若公主身娇体贵住不惯,就请出府自寻住处,本王绝不阻拦!”

    二楼?顾知栀蹙眉。

    “我住的地方并没有二楼,也没地龙。屋里连火炉都没有!”

    “你没在萤烛小筑?”

    顾知栀仔细回想,摇头道:“没有,我早上瞧见院门口的牌匾是百草园。”

    云澈一哽,那是偏角的荒院。

    他打个手势,示意顾知栀跟上,把她送去汀兰水榭。

    “荣嬷嬷就在里面,让她带你去萤烛小筑安顿,有什么问题也一并吩咐她。”

    等云澈走远,顾知栀对他做个鬼脸,然后昂首挺胸往里走。

    屋里摆着绣架,有丫鬟在那作绣活。其余的都跟着荣嬷嬷一样,身上抱着衣服,用绣棚在修补。

    “咳咳~”,她清清嗓,“荣嬷嬷,王爷要你带我去萤烛小筑。”

    她突然出现,惊得屋里人差点被针戳到手。

    荣嬷嬷一听便知云澈的意思,老脸堆出层层褶皱:“老奴这就去安排。”

    “且慢,府里事多,想来嬷嬷也是无暇分身,顾及本妃,趁着时候早,嬷嬷便派人去叫牙婆来吧,本妃自己挑几个使唤的人。”

    “哦,还有,本妃有些水土不服,想在院子里开辟个小厨房,劳嬷嬷从王府后厨分些食材、调料来。”

    “是,老奴这就去办。”

    顾知栀看着荣嬷嬷装出来的顺从样,心里舒坦极了。

    要不是她们耍下马威,原身也就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流落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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