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谭拱手，“还请殿下进洞中与女王详谈。自然，您可以带亲卫，多少人随您。”
“不必。”裴暻翘了翘嘴角，“事无不可对人言，若想谈，便在此处说。本王今日前来无非是想确认些事，你既不说，本王也知晓，皆是那人授意。”
征谭瞳孔微缩，内心大震，他知晓那位高人是谁？
“殿下不必诈在下。”
话虽如此，但当阴郁的眼对上幽深的凤目，征谭竟有一丝动摇，这位五殿下当真不知么？
身下的马儿焦躁不安地踱步，裴暻长眉微拧，紧了紧缰绳，“本王还未说是谁，你怎知有诈？”
征谭脸色微变。
征侧叱道：“放肆，退下。”
征谭看了一眼女王，两道视线相碰，又飞快分开，依言退后半步，回到征江身后。
征侧红唇微翘，“既然五殿下害怕进山洞，那便不去，借一步说话吧。”说着迈步向南走了约二十步。
回首见张石平亦步亦趋跟着裴暻，妩媚冷笑，“我不爱看生得丑的。”
铁塔汉子霎时暴怒，他怎就丑了？不就是黑了点子么？臭娘们儿以为自己多白？
要不是在上峰面前和娘们儿骂街太难看，张石平高低要跟她理论一场。
见裴暻没有说话，张石平还是止了步。
裴暻策马一步步靠近征氏三人。
是时，金乌彻底被云层遮挡，枝叶唰唰作响——起风了。
征侧咯咯笑着，“我也不爱仰着脖子说话。”
妩媚的眼底翻涌着疯狂，她舔了舔因激动而干燥的唇，心中叫嚣着：来，快来……
就在裴暻翻身下马之时，一道黑影从山洞闪出，迅捷如电，直奔他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裴暻身子还半挂在马上，心中大震，迅速将脚甩出马镫，闪到最近的树干后。
马儿撅蹄长嘶，意图护主，不过片刻，黑影便将它撞开。
刹那的阻滞让隐匿在附近的影三、影七和影十觑到空，飞身将主子掠到树颠。
四人站稳，仍旧心有余悸，心跳如鼓。
离洞口近的兵丁被这番变故惊到愣住，直到黑影缠上树干，才看清楚，那不是黑色闪电，而是一条体背褐色带有斑纹的巨蟒！
比密林中见过的蟒蛇还要粗长一半！
但见那颗背面有一暗棕色矛形斑，侧面有一条黑色纵斑，腹面呈黄白色的巨大蛇头一口下去，兵丁整个被吞吃入腹。
众人如同见了鬼魅，反应快的当即撒丫子跑，腿软的、失禁的要么成为巨蟒盘中餐，要么被它粗壮的尾巴击中，受重伤。
裴暻喘着粗气拨开枝叶，那处已经没有了征氏三人的影子。
张石平原是离裴暻最近，被巨蟒扭动的身子撞得五脏六腑都快出壳，当即吐了一口血。
不过到底是大乾精兵，起初被惊吓住，眼下也鼓起勇气上前洒驱蛇粉。
可惜白色的粉末沾在它的鳞片缝隙里，起不到半分作用。
巨蟒找不到目标，扭动着身子无差别攻击。
弓弩箭手连射三轮，竟射不穿它坚硬的外皮。不少士兵被它缠绕起来，并用力收拢，须臾便窒息而死。
它行动快如闪电，捕猎动作迅猛，也不知饿了多久，见人便吞。
平叛军还不是最惨的，才投降的征氏旧部们此时是被绑着的，挣扎着起身已是不易，须臾便被巨蟒吞食了十多人，剩下的几乎缠杀殆尽。
那跟征氏姐妹争辩的旧部此时幡然醒悟，当时女王如此好说话，实际是知晓有这么个大物会替她们报仇。
是了，那征侧从来就不是良善之人。
偏生他明白得太晚，进了蟒蛇的口中才想通。
手持长槊和大刀的士兵占了兵器重的优势，可以抵挡消减部分巨蟒的扫尾攻击。
“攻击背部和头部。”蟒蛇是在地上爬的，腹部的鳞片必然更加坚硬耐磨。
裴暻和影字辈暗卫躲过最初的攻击便下来迎击巨蟒。
几个回合下来，裴暻心念一动，扯掉身上与众将士颜色不同的胸甲。
果然，巨蟒不再只盯着他攻击。
战至此时，众人体力消耗很大，纷纷喘着粗气四处闪躲。
裴暻委实没想到征氏姐妹还有这样的后招，太轻敌！
是时，巨蟒一口咬在一个士兵身上，它此刻已经饱了，只将人咬了一口便放开，而那被咬的士兵挣扎着起身要跑，却只走出了两步，随即喷出一口黑血倒了下去。
众人已经被它逼到满地打滚，才发现这巨蟒不仅是条大蛇，更是一个剧毒物！
张石平企图偷袭被它发现，一蛇尾将其拍打到数丈远的树干上，他吐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巨蟒乘胜追击想要咬死张石平，裴暻身形一闪，将长剑竖于巨蟒张开鲜红的大口上，二力对峙。
恰在此时，影九飞身举刀劈向巨蟒的头部。
一位女子高呼一声：“向左！”旋即按动袖弩的机栝。
裴暻立即身子向左偏斜，小小的弩箭射入巨蟒的口中，刺进它柔软的上颚。
那箭矢抹了箭木汁，巨蟒本身带毒，此举无用却也令其疼痛。巨蟒须臾乱了章法，甩动庞大的身躯进行攻击。
影九、影十、影七、影三心意相通，看准时机刀刃一齐劈在它的七寸之上。
巨蟒登时软了筋骨，高昂的半截身子颓然倒地，但蛇皮到底坚硬，这一击并不能致死，它在地上扭动一阵，缓解了痛苦后开始愈加疯狂的报复。
裴暻扶着张石平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听见那边俞唱晚高声喊兵丁去割草。
“砍葛藤！快，越长越好，越多越好！巨蟒怕它，去啊！”
不少先前躲起来的、如今还能动的士兵从树干后冒出了头。
俞军医的本事他们是信的，她说葛藤能制住巨蟒，那必定可以，且这葛藤并非罕见之物，许多树上和山坡上都生着这东西。
众人窸窸窣窣去找藤。
巨蟒跟裴暻等人还在缠斗，七寸之伤还是让它动作迟缓了些，他们便有人在下面牵制巨蟒，留一人专门偷袭七寸。
未料这巨蟒竟十分聪敏，上过一次当之后异常警觉，宁愿身子受伤也要护好七寸。
眼见众人体力逐渐不支，俞唱晚将摘来的苦草剁了叫裴暻扔给巨蟒。
说来可笑，这巨蟒粗大且长，能活吞整个人，却很怕这苦草的味道。
苦草扔过去的瞬间，众人看到它立刻撇开头，往后退。
知道这招有效，人人都到俞唱晚这里拿了苦草戏弄它，一时之间形势逆转为巨蟒左支右绌。
大家得到片刻喘息之机。
俞唱晚松了一口气，麒麟书册，诚不我欺！
有道是“毒蛇出没之处十步内必有解药”，对这巨蟒来说也是如此。
很快，士兵们砍了许多葛藤回来。
俞唱晚道：“大家帮把手，三五根藤搓成一股。”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十来条长于巨蟒身子的葛藤条便拧成。
“影九！”
影九应声而到，抱起那摞葛藤，一头自己拿住，另一头扔给裴暻，影三、影七和影十也各执一头。
其余人纷纷照做。
很快，众人将葛藤条铺成了天罗地网。
俞唱晚将一捆团成马球大小的葛藤向巨蟒扔去，神奇的事情再次出现，那巨蟒竟呆立不动了片刻，直到那葛藤滚远，它才重新动起来。
众人再次傻眼，巨大如斗的蟒蛇竟然会惧怕一根葛藤？
俞唱晚高声道：“大家千万当心，别碰到它的血。”
这巨蟒本是无毒的，应该是被人喂成了药蟒，导致它浑身剧毒，它的血估摸着也有毒。
众人已经熟悉此间作战，快速混了淤泥敷在裸露的皮肤上。
时机成熟，俞唱晚再次扔了一捆葛藤球过去，这次扔得更近，那巨蟒立刻静止不动。
就是此时！
众人拉着葛藤网将巨蟒覆住，那巨蟒伏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哪还有先前的半分凶像？简直乖觉如蚯蚓。
待巨蟒四周放了一圈苦草，裴暻等人高举马槊槊向巨蟒七寸。
剧烈的疼痛袭来，巨蟒身子扭动出残影，葛藤、苦草和兵丁纷纷被蛇身击飞，裴暻全力压下马槊，至插入地下三分。
整整四刻钟后，巨蟒彻底不再动弹。
众人瞬间松了口气，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再次体会到劫后余生。
-
京城有五王坊，还有一座明珠坊，顾名思义，大乾的公主府就在此处，而其中最大的一座府邸，是鲁国大长公主府
这位大长公主是太祖皇帝的幺女。从封号上便能看出，太祖皇帝有宠爱她，前朝没有国公主，大乾立国至今，也仅有这么一位国公主。
如今，年轻时上过战场，年过八旬依旧要穿京城最时新，且颜色艳丽衣裙的大长公主，正病弱地躺在奢华侈丽的床上。
面容俊秀的锦华公子进来寝殿，一身窄袖布衫显得格格不入。
他接过太监手中的药，坐到床沿，轻轻唤了几声殿下。
年近九十的公主面上不见老人斑，只是瘦骨嶙峋，年关前尚算饱满的上唇，此时也褶皱着凹陷了下去。
这进一步加重了老态，不复当年雍容。
竹嬷嬷绕到另一侧替主子掖好锦衾。
“阿振。”大长公主靠在男子怀中，虚弱问道，“今日又去药圃了？”
锦华熟稔回道：“是的，转了一圈，那些三七长得好，用不了些时日，便可以制成金疮药，以解主公心头急……”
饮完药，二人略问答了几句种药之事，大长公主便昏昏欲睡。
服侍公主睡下，锦华同竹嬷嬷悄声出了寝殿。
“锦华公子，有些话不用老身赘言了吧？”竹嬷嬷已经六七十岁，脸上的纹路很深，在晦暗不明的烛光下，如同夜叉。
锦华忙作揖道：“在下明白，嬷嬷不必多虑。”
心下却不以为然，他在大长公主身边三四年了。公主自缠绵病榻起，便是他在床前伺候，也是那时候，公主开始认不清人，唤他作周振。
他不知这位周振是谁，不过在竹嬷嬷的眼神示意下，他应了。
还记得那日之后，太监送来了几套衣服。
当时锦华瞠目，这些衣服多半是窄袖布衣，像是几十年前汉子田间劳作时穿的衣裳——他出身小地方，记忆中他祖父就有好几身那样的衣服，是祖父的爹传下来的。
竹嬷嬷没多解释，只叫他以后都穿这些衣服出现在公主面前。
锦华无语，好好一个以色事人的公子哥儿，竟穿六七十年前作古的衣裳，生生掩了风华。
去年春日里，圣人倾全国之力将公主救回来，此后公主越发神志不清，每次喂药总要问他些奇怪的话，他凭着年轻时种庄稼的记忆倒能答出来。而后竹嬷嬷便每次都要告诫他，不可透露“周振”与那些对答半个字，否则性命不保。
锦华想，殿下终身未嫁，十有八九是恋上了这个叫周振的穷郎中。
锦华离去，竹嬷嬷回了外间歇着。
料峭春夜，玉兔西斜，夜风大作，回廊里的灯笼翻飞。
那风透过槅扇门的缝隙，将一蓬蓬细白的烟，送进公主寝殿。
黑影推门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不必。”裴暻翘了翘嘴角，“事无不可对人言，若想谈，便在此处说。本王今日前来无非是想确认些事，你既不说，本王也知晓，皆是那人授意。”
征谭瞳孔微缩，内心大震，他知晓那位高人是谁？
“殿下不必诈在下。”
话虽如此，但当阴郁的眼对上幽深的凤目，征谭竟有一丝动摇，这位五殿下当真不知么？
身下的马儿焦躁不安地踱步，裴暻长眉微拧，紧了紧缰绳，“本王还未说是谁，你怎知有诈？”
征谭脸色微变。
征侧叱道：“放肆，退下。”
征谭看了一眼女王，两道视线相碰，又飞快分开，依言退后半步，回到征江身后。
征侧红唇微翘，“既然五殿下害怕进山洞，那便不去，借一步说话吧。”说着迈步向南走了约二十步。
回首见张石平亦步亦趋跟着裴暻，妩媚冷笑，“我不爱看生得丑的。”
铁塔汉子霎时暴怒，他怎就丑了？不就是黑了点子么？臭娘们儿以为自己多白？
要不是在上峰面前和娘们儿骂街太难看，张石平高低要跟她理论一场。
见裴暻没有说话，张石平还是止了步。
裴暻策马一步步靠近征氏三人。
是时，金乌彻底被云层遮挡，枝叶唰唰作响——起风了。
征侧咯咯笑着，“我也不爱仰着脖子说话。”
妩媚的眼底翻涌着疯狂，她舔了舔因激动而干燥的唇，心中叫嚣着：来，快来……
就在裴暻翻身下马之时，一道黑影从山洞闪出，迅捷如电，直奔他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裴暻身子还半挂在马上，心中大震，迅速将脚甩出马镫，闪到最近的树干后。
马儿撅蹄长嘶，意图护主，不过片刻，黑影便将它撞开。
刹那的阻滞让隐匿在附近的影三、影七和影十觑到空，飞身将主子掠到树颠。
四人站稳，仍旧心有余悸，心跳如鼓。
离洞口近的兵丁被这番变故惊到愣住，直到黑影缠上树干，才看清楚，那不是黑色闪电，而是一条体背褐色带有斑纹的巨蟒！
比密林中见过的蟒蛇还要粗长一半！
但见那颗背面有一暗棕色矛形斑，侧面有一条黑色纵斑，腹面呈黄白色的巨大蛇头一口下去，兵丁整个被吞吃入腹。
众人如同见了鬼魅，反应快的当即撒丫子跑，腿软的、失禁的要么成为巨蟒盘中餐，要么被它粗壮的尾巴击中，受重伤。
裴暻喘着粗气拨开枝叶，那处已经没有了征氏三人的影子。
张石平原是离裴暻最近，被巨蟒扭动的身子撞得五脏六腑都快出壳，当即吐了一口血。
不过到底是大乾精兵，起初被惊吓住，眼下也鼓起勇气上前洒驱蛇粉。
可惜白色的粉末沾在它的鳞片缝隙里，起不到半分作用。
巨蟒找不到目标，扭动着身子无差别攻击。
弓弩箭手连射三轮，竟射不穿它坚硬的外皮。不少士兵被它缠绕起来，并用力收拢，须臾便窒息而死。
它行动快如闪电，捕猎动作迅猛，也不知饿了多久，见人便吞。
平叛军还不是最惨的，才投降的征氏旧部们此时是被绑着的，挣扎着起身已是不易，须臾便被巨蟒吞食了十多人，剩下的几乎缠杀殆尽。
那跟征氏姐妹争辩的旧部此时幡然醒悟，当时女王如此好说话，实际是知晓有这么个大物会替她们报仇。
是了，那征侧从来就不是良善之人。
偏生他明白得太晚，进了蟒蛇的口中才想通。
手持长槊和大刀的士兵占了兵器重的优势，可以抵挡消减部分巨蟒的扫尾攻击。
“攻击背部和头部。”蟒蛇是在地上爬的，腹部的鳞片必然更加坚硬耐磨。
裴暻和影字辈暗卫躲过最初的攻击便下来迎击巨蟒。
几个回合下来，裴暻心念一动，扯掉身上与众将士颜色不同的胸甲。
果然，巨蟒不再只盯着他攻击。
战至此时，众人体力消耗很大，纷纷喘着粗气四处闪躲。
裴暻委实没想到征氏姐妹还有这样的后招，太轻敌！
是时，巨蟒一口咬在一个士兵身上，它此刻已经饱了，只将人咬了一口便放开，而那被咬的士兵挣扎着起身要跑，却只走出了两步，随即喷出一口黑血倒了下去。
众人已经被它逼到满地打滚，才发现这巨蟒不仅是条大蛇，更是一个剧毒物！
张石平企图偷袭被它发现，一蛇尾将其拍打到数丈远的树干上，他吐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巨蟒乘胜追击想要咬死张石平，裴暻身形一闪，将长剑竖于巨蟒张开鲜红的大口上，二力对峙。
恰在此时，影九飞身举刀劈向巨蟒的头部。
一位女子高呼一声：“向左！”旋即按动袖弩的机栝。
裴暻立即身子向左偏斜，小小的弩箭射入巨蟒的口中，刺进它柔软的上颚。
那箭矢抹了箭木汁，巨蟒本身带毒，此举无用却也令其疼痛。巨蟒须臾乱了章法，甩动庞大的身躯进行攻击。
影九、影十、影七、影三心意相通，看准时机刀刃一齐劈在它的七寸之上。
巨蟒登时软了筋骨，高昂的半截身子颓然倒地，但蛇皮到底坚硬，这一击并不能致死，它在地上扭动一阵，缓解了痛苦后开始愈加疯狂的报复。
裴暻扶着张石平到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听见那边俞唱晚高声喊兵丁去割草。
“砍葛藤！快，越长越好，越多越好！巨蟒怕它，去啊！”
不少先前躲起来的、如今还能动的士兵从树干后冒出了头。
俞军医的本事他们是信的，她说葛藤能制住巨蟒，那必定可以，且这葛藤并非罕见之物，许多树上和山坡上都生着这东西。
众人窸窸窣窣去找藤。
巨蟒跟裴暻等人还在缠斗，七寸之伤还是让它动作迟缓了些，他们便有人在下面牵制巨蟒，留一人专门偷袭七寸。
未料这巨蟒竟十分聪敏，上过一次当之后异常警觉，宁愿身子受伤也要护好七寸。
眼见众人体力逐渐不支，俞唱晚将摘来的苦草剁了叫裴暻扔给巨蟒。
说来可笑，这巨蟒粗大且长，能活吞整个人，却很怕这苦草的味道。
苦草扔过去的瞬间，众人看到它立刻撇开头，往后退。
知道这招有效，人人都到俞唱晚这里拿了苦草戏弄它，一时之间形势逆转为巨蟒左支右绌。
大家得到片刻喘息之机。
俞唱晚松了一口气，麒麟书册，诚不我欺！
有道是“毒蛇出没之处十步内必有解药”，对这巨蟒来说也是如此。
很快，士兵们砍了许多葛藤回来。
俞唱晚道：“大家帮把手，三五根藤搓成一股。”
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十来条长于巨蟒身子的葛藤条便拧成。
“影九！”
影九应声而到，抱起那摞葛藤，一头自己拿住，另一头扔给裴暻，影三、影七和影十也各执一头。
其余人纷纷照做。
很快，众人将葛藤条铺成了天罗地网。
俞唱晚将一捆团成马球大小的葛藤向巨蟒扔去，神奇的事情再次出现，那巨蟒竟呆立不动了片刻，直到那葛藤滚远，它才重新动起来。
众人再次傻眼，巨大如斗的蟒蛇竟然会惧怕一根葛藤？
俞唱晚高声道：“大家千万当心，别碰到它的血。”
这巨蟒本是无毒的，应该是被人喂成了药蟒，导致它浑身剧毒，它的血估摸着也有毒。
众人已经熟悉此间作战，快速混了淤泥敷在裸露的皮肤上。
时机成熟，俞唱晚再次扔了一捆葛藤球过去，这次扔得更近，那巨蟒立刻静止不动。
就是此时！
众人拉着葛藤网将巨蟒覆住，那巨蟒伏在地上动都不敢动，哪还有先前的半分凶像？简直乖觉如蚯蚓。
待巨蟒四周放了一圈苦草，裴暻等人高举马槊槊向巨蟒七寸。
剧烈的疼痛袭来，巨蟒身子扭动出残影，葛藤、苦草和兵丁纷纷被蛇身击飞，裴暻全力压下马槊，至插入地下三分。
整整四刻钟后，巨蟒彻底不再动弹。
众人瞬间松了口气，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再次体会到劫后余生。
-
京城有五王坊，还有一座明珠坊，顾名思义，大乾的公主府就在此处，而其中最大的一座府邸，是鲁国大长公主府
这位大长公主是太祖皇帝的幺女。从封号上便能看出，太祖皇帝有宠爱她，前朝没有国公主，大乾立国至今，也仅有这么一位国公主。
如今，年轻时上过战场，年过八旬依旧要穿京城最时新，且颜色艳丽衣裙的大长公主，正病弱地躺在奢华侈丽的床上。
面容俊秀的锦华公子进来寝殿，一身窄袖布衫显得格格不入。
他接过太监手中的药，坐到床沿，轻轻唤了几声殿下。
年近九十的公主面上不见老人斑，只是瘦骨嶙峋，年关前尚算饱满的上唇，此时也褶皱着凹陷了下去。
这进一步加重了老态，不复当年雍容。
竹嬷嬷绕到另一侧替主子掖好锦衾。
“阿振。”大长公主靠在男子怀中，虚弱问道，“今日又去药圃了？”
锦华熟稔回道：“是的，转了一圈，那些三七长得好，用不了些时日，便可以制成金疮药，以解主公心头急……”
饮完药，二人略问答了几句种药之事，大长公主便昏昏欲睡。
服侍公主睡下，锦华同竹嬷嬷悄声出了寝殿。
“锦华公子，有些话不用老身赘言了吧？”竹嬷嬷已经六七十岁，脸上的纹路很深，在晦暗不明的烛光下，如同夜叉。
锦华忙作揖道：“在下明白，嬷嬷不必多虑。”
心下却不以为然，他在大长公主身边三四年了。公主自缠绵病榻起，便是他在床前伺候，也是那时候，公主开始认不清人，唤他作周振。
他不知这位周振是谁，不过在竹嬷嬷的眼神示意下，他应了。
还记得那日之后，太监送来了几套衣服。
当时锦华瞠目，这些衣服多半是窄袖布衣，像是几十年前汉子田间劳作时穿的衣裳——他出身小地方，记忆中他祖父就有好几身那样的衣服，是祖父的爹传下来的。
竹嬷嬷没多解释，只叫他以后都穿这些衣服出现在公主面前。
锦华无语，好好一个以色事人的公子哥儿，竟穿六七十年前作古的衣裳，生生掩了风华。
去年春日里，圣人倾全国之力将公主救回来，此后公主越发神志不清，每次喂药总要问他些奇怪的话，他凭着年轻时种庄稼的记忆倒能答出来。而后竹嬷嬷便每次都要告诫他，不可透露“周振”与那些对答半个字，否则性命不保。
锦华想，殿下终身未嫁，十有八九是恋上了这个叫周振的穷郎中。
锦华离去，竹嬷嬷回了外间歇着。
料峭春夜，玉兔西斜，夜风大作，回廊里的灯笼翻飞。
那风透过槅扇门的缝隙，将一蓬蓬细白的烟，送进公主寝殿。
黑影推门进来，如入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