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昱辰?他在她心里就像高高在上的奴隶主,而她就像他的奴隶。

    奴隶主抽打奴隶,又有什么大惊小怪,他们老师的那句话就是答案。“他为什么偏偏只欺负你?”这句话就像一把利箭,直插她的心。

    樊昱辰有个当镇长的爸爸,当警察的妈妈,还有一个在她们学校当校长的舅舅,就凭他们中其中任何一方的关系,就能让众多普通人赶趟巴结。

    谁会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打抱不平?除非他疯了。

    赖楠低头揉捏着衣角,对王俊表现出来的关心嗤之以鼻。

    她以前可不是一次两次向老师求助过,是很多次,即便如此,老师的态度从未流露过一丝同情。

    有一回她待在电话亭里,听着远方父亲久违的声音,忍不住泪流满面,眼看父亲就要挂断电话,她才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向父亲委婉的透露了一点点关于她被同学欺负的事,然而父亲的反应却一反常态的平静,最后只是淡淡地告诉她,“为啥人家光打你?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连这个世上最亲的人都无法帮助她脱离苦海,她还能指望谁?

    忍耐,她对自己说。这一忍就是三年,就像一条长长的修行之路。

    这段煎熬又漫长日子,让她的内心发生了很多变化,总在自我安慰和自愈的路上又自我伤害,反反复复。

    茫茫人海之中也有人曾同情她,有时候也有人愿意安慰她几句,但在她眼里,心里,这些人都是面具人,面具之下包藏着虚情假意。

    在得不到宣泄的那些苦难日子里,她也想过逃学,退学。无数个夜晚,去考虑她的未来,她该如何抉择,如何选择?

    村里有几个姐姐,一不上学就出去打工,一打工,家里人就开始帮忙找对象,然后成家立室。有几个姐妹不愿家人安排,直接在外私定了终身,才十七八岁。

    她不想十七八岁就开始被这些事情缠身。说句心里话,她也是一个有梦想的姑娘,不想那么早就让家庭和孩子拖累。

    父母的婚姻多多少少对她的人生有些影响。让她对自己的人生有着强烈支配欲,不希望父母来插手她的未来,她想顺着自己的规划,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因此她不想过早步入家庭,成家立业。

    对于一个小地方的灰姑娘,唯一的出路也就是读书了。如果让她放弃这唯一能改变她命运的机会,她当然不愿意。

    所以她告诫自己苦难只是暂时的,只要咬牙坚持,也就三年。如果就这样放弃了,出去打工,那将是一辈子,因此她忍住了樊昱辰一次次的欺凌,等的就是这三年后的毕业。

    这三年里,谁也没有同她站在同一立场,替她说过一句公道话。难道他王俊跟别人不同?他一个刚来没两年的老师又能有多大能耐,竟愿意替一个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出头?

    赖楠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并不十分肯定眼前的王老师,是真得在关心她 。

    她一直认为自己就像田野一棵草,鸡圈里的一只鸡,门口的看门狗。遇到危险,只能像草一样迂回生长,像鸡一样学着飞翔,像狗一样善于乞怜。

    这些高高在上的伪善者,又怎能骗得了她?”

    她三年都坚持过来了,再熬过这次打,算是熬出头了,还有必要去浪费口舌,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吗?

    虽然王老师是她邻村的,他回老家还要经过她们家门口的那条马路,经常还能在路上遇到,但那又能说明什么呢?仅相熟?他能站在她的立场,为她辩护?

    “我们回去的那条路,有一段塌方了,回去的车子过不来!”

    赖楠始终低着头,听他这么说,才抬起她的脑袋,“那我今天是回不去了?”

    家里也就只有弟弟,其他的人从来不曾记挂她们,自然也不会想办法来接她。她回不回去,想必他们也并不会担心。

    这个世上原本关心她的人就少,她对人的戒备,也是由来已久。三年初中生涯里,也没交上一两个朋友,难不成这一夜她要去睡大街?

    赖楠看看那几乎湿透的被褥,抬起她黯淡无光的眼睛。窗外已经灰蒙蒙的暗了下来。对面山上偶尔传来一两声鸟叫,声音怪异恐怖,让赖楠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假模假样揉了揉眼睛,眼泪吧嗒吧嗒就滚落在手背上。

    “我今晚能在宿舍住一晚吗?”她可怜兮兮。,

    “不可以。”

    赖楠抬起头,心里瞬间看清了眼前这个人。“哼!假心假意,我早料到了。”她想。

    心里虽气,但为了给自己寻找个栖身之所,自然就要低声下气,顺从乖巧。

    她又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留着八九十年代偏风发型的王俊老师。

    他戴着黑框眼镜,温文尔雅还带点亲近感。

    赖楠哭声更甚,不断抽咽着。假假真真,真真假假此时已不重要了。只要能打动该打动的人就行。

    王俊从裤包里掏出一盒烟,心烦意乱地抽了一根,“你能不能不哭了?难不成我还让你去睡大街?”

    “既然不住在宿舍,那住哪里?”其实她一听他这么说,心里终于有了盼头。

    她其实也不想一个人去住宿舍,一栋楼,就她一个人住,还没灯,谁能不害怕。但相比住外面,宿舍倒还算是安全的。

    王俊既然不让她睡大街,又不能睡宿舍,那他会带她去哪里住?难道是他们老师的宿舍?

    赖楠又觉得不可能。

    “我没有钱,住不起镇上的旅店!”

    “住不起,跟我又没关系。”

    他站起来,走到外面拨了一通电话。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赖楠一想,他在替她找住处了,心里的不安马上变成了无地自容,刚才还那样想他,还真是不该。

    过了一段时间,王俊回来了,门卫大爷也回来了。

    三人坐在门卫室,赖楠的眼泪还没干透。

    大爷一看她肿胀的脸,问王俊,“这是怎么了?”

    “哎!一帮学生,就在学校大门口,打她一个。”

    “这帮兔崽子,叫他娘老子来看看,打成这样,看他们心疼不?”

    王老师示意门卫的大爷照看一下赖楠,他要出去一下。

    大爷说没问题,有啥事,尽管去处理。

    大爷又看看赖楠浮肿脸,肿翻的嘴巴,以及满身上下到处的鞋印,“你女子,你给我说说,他们为啥打你!”

    大爷从保健箱里拿了一瓶红药水,“来,我给你消消毒。”

    赖楠有些抗拒。从小到大,她所受的皮外伤还少吗?野地里长大的孩子皮实着呢,小伤小痛都是自己好的,从没擦过什么药水,况且是一个老头给她涂,心里不免有些难为情。

    “你这女子,他们打你,你要往学校里面跑。死站那里让他们打,傻不傻?不涂?不涂,别感染了,可在脸上。”

    赖楠咬着肿翻的嘴,就是不涂,也不说话。心里想,“我要有机会跑,早跑了。”

    大爷倒了一盆温水,“过来!洗把脸,用热水自己敷一敷,不然不容易消肿。”

    赖楠看着眼前穿着老旧中山装的大爷,正好跟她爷爷差不多的年纪,要是她爷爷能这么爱她跟弟弟,该多好。

    没干透的眼泪,这回是真得被感动的稀里哗啦又流了下来。不过大爷是发现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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