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哥还是认真端详一会儿,点点头。

    确实像。

    两人明显区别于当地人的长相和肤色很快吸引到前来参拜祈福的教徒注意,尤其见到纪初桃捏着话筒,用中文像模像样地播报。

    很多人直接停下来,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纪初桃是没有怯场这种情绪的。

    飞快扫了一眼看向她和小哥的那些人,使了个眼色,带着小哥一起走向其中一个长相相对周正的年长信徒前。

    “您好,打扰一下,我们是中国报社的驻外记者,这是我的工作证,想简单采访您几个问题可以吗?”

    印度语言杂乱,光数得上数的语言就有一百五十多种。

    好在这里官方语言之一是英语,沟通起来也不算太费劲。

    并且有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就是印度人均自信心超过中国一倍。

    纪初桃和小哥走过来的时候,那位年长信徒便已经端正了一下身形,她的话音落下,这人更是直接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纪初桃不是真的记者,也没抱着了解国情的目的来,简单询问几个常规的问题后,便将话题不动声色拉到了神殿本身上。

    “……来之前我们听说苏勒瓦拉神殿实际上是由公元初期一座古佛寺改建的,神殿里还保存着过去的佛寺建筑遗址,不知道您对此是否清楚呢,能不能和我们的观众介绍一下?”

    信徒名叫普拉卡什。

    据他自己说,这已经是他信奉印度教的第四十年。

    普拉卡什了解现在印度大部分的寺庙,说起苏勒瓦拉神殿时更是侃侃而谈。

    聊天空隙,纪初桃给小哥递过去一个无辜的眼神。

    她也没想到只是随便找个看着顺眼的人问话,竟然会凑巧有这样的收获。

    小哥对老婆的好运已经见怪不怪。

    “我知道你们中国信佛的人很多,应该对佛寺很感兴趣吧,那选择先来苏勒瓦拉神殿是非常正确的,整个布巴内斯瓦尔佛教寺庙遗址,这里是保存最好的。”

    “你们来得很及时,苏勒瓦拉一月只有一天完全开放,刚好在今天,不仅有祈福仪式,还可以在神殿内到处参观。”

    寻古至今,世界各地的寺庙开放时间都不是全天的。

    从古时的清晨卯时,到现在的早上八点,虽然仍旧没有书面化的严格标准,单寺庙的开放时间已经和平常人上班时间相差无几。

    对于纪初桃这种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来说,寺庙也是一种特殊工种。

    不过在与普拉卡什的交谈中,她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普拉卡什提到了布巴内斯瓦尔很多座神庙,其中有不少的开放日是完全一样的。

    不是节日那种接受万方信徒的开放,而是固定的每个月其中一天,这些寺庙都会全天二十四小时开放。

    这有些奇怪。

    并且纪初桃还发现普拉卡什提起开放日时,有种莫名的欲言又止,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奇怪。

    像是异常崇敬,却又在隐晦之中夹杂一丝厌恶。

    纪初桃没继续追问,递给普拉卡什一个纪念徽章后,就和小哥一起走进寺庙回廊。

    两人有工作证,还带着真正盖了章的文件,尤其是看见纪初桃捐献了一卷卢比后,庙祝的态度明显热络了不少。

    只是今天是每月的开放日,庙祝需要协助祭司给前来的各地信徒进行“Abhisheka”和“Jalabhisheka”祈福仪式。

    “清晨的首次仪式已经结束了,你们可以来参加拍摄下午的祈福仪式,现在这段时间,让我们的祭司助手带你们在神殿参观了解一下。”

    印度神庙的人员构成很复杂。

    像苏勒瓦拉这样的大型神庙,除了最高等级的神职祭司以外,还有庙祝、神职助手、修行者。

    而印度教里舞蹈和音乐也是其非常重要的构成结构,所以庙里往往还有音乐家和舞者。

    以及来自社会各界的信徒志愿者,他们自愿为寺庙提供各种服务,包括也不限于组织游客和信徒进行有秩序的活动。

    像纪初桃和小哥有神职助手来带领参观,在游客和信徒里完全是独一份的存在。

    祭司助手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皮肤明显比周围的人白了好几度,看着就知道是印度的一个贵族阶层。

    “你们好,中国的记者朋友,我叫拉维·维亚斯,请跟我来。”

    维亚斯,是印度从前有名的一个婆罗门高种姓。

    纪初桃偷偷给小哥眨眨眼,脸上的表情尽在不言中。

    看吧,果然是“贵族”。

    小哥没说话,只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在拉维转过头来时又放开,继续尽责拍摄。

    整个苏勒瓦拉神殿是典型的德拉威达风格。

    有层层递进的塔楼和华丽的大门塔,也就是刚刚小哥拍过的入庙巨大门楼,象征着通往神圣之地的入口。

    神庙之中有数十个院落,是平常修行者修行的地方。

    院落之间通过门塔和回廊相连,每一处都有数千年前的花岗石雕刻而成,上面很多石刻图案已经在风雨的侵蚀下打磨平整。

    只有院落的壁墙上,画面仍旧清晰可见。

    小哥拍摄时,纪初桃也绕着弯儿地询问拉维关于神殿过去的历史和保存下来的古佛寺遗迹。

    “你们说的那里在主殿后面,其实我们一般也很少去那里,那算是固定关闭的场所,里面有很多曾经的佛寺,只有每月一次的开放日会开启。”

    拉维目光中染上一点异样,纪初桃说不上是什么。

    但那一瞬间,她觉得脊椎忽然升起一丝凉意,眸色也倏地变幽暗了些。

    拉维没察觉她的变化,转头对两人手上的摄像机露出个笑。

    “正好我们也要先到主殿,可以通过主殿后面的路过去那里。”

    主殿也就是那座插着三叉戟避雷针的塔殿,高度有三十几米,象征着宇宙的中心,也是湿婆的神圣居所。

    大殿上方正中间是一座高大的湿婆瑜伽坐像。

    神像呈莲花坐的形态,上身赤裸,腰间斜披一条兽皮,底下是一只石雕的虎皮。

    右边两只手臂持有三叉戟和达莫如鼓,左边两臂则是拂尘和铃铎。

    除了瑜伽坐像,主殿里还有湿婆的三面相和舞王相以及湿婆的妻子帕尔瓦蒂、儿子象头神犍尼萨和鸠摩罗。

    纪初桃了解印度教也只是皮毛,谈不上太深,只能做到记清楚它们的外形。

    只扫了几眼便收回,将注意力放在周围来来往往的人身上。

    大殿里非常热闹,不少寺庙中修行的“萨杜”拎着一个个被盖起的木桶放到大殿中央,绕着中间一个硕大的圆形池摆好。

    圆形池中间是一个的圆形石墩,乌漆嘛黑的颜色,大概有两人环抱那么粗。

    只看一眼,纪初桃便不适别过脸,心中膈应得要命。

    那石墩子便是印度人崇拜的林伽、湿婆男性和生殖力量的象征。

    说白了,就是一个放大版生殖器。

    每天对着这样一个腌臜玩意祈福礼拜的国家,也不怪当年王玄策灭了天竺只从正七品升到从五品下级。

    小哥拍摄时也不忘关注她,刚好将初桃的表情尽收眼底,瞬间便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扶在机器的手指微微一动。

    纪初桃也就厌恶了那么一会会儿,几秒钟调整好状态,继续和拉维探讨今天的祈福仪式。

    印度教的“Abhisheka”和“Jalabhisheka”,其实就是佛教的灌顶仪式。

    Abhisheka针对的是印度教众神灵,,而Jalabhisheka则专用于对湿婆神的崇拜,主要是将圣水等液体浇灌在湿婆林伽上。

    “这些是牛奶、酸奶、酥油、蜂蜜、五甘露、玫瑰水等等,都是信徒每个月用来供奉湿婆神的,而圣水是今天刚从圣河里取来的,能分到圣水的都是湿婆最虔诚的信徒。”

    所谓的圣水,实际上就是从恒河取出的河水。

    想到印度的卫生情况,纪初桃都不敢想象恒河的水里有多少种化学元素。

    她心里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我们下午可一定要把祈福仪式完整地拍下来,我想国内的观众肯定也很想了解贵国独有的文化。”

    这副虔诚学习求教的模样,显然让拉维很受用。

    他们绕着主殿逛了一圈,随后拉维带着两人走进神像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小门。

    门后有一条大概一米宽狭窄通道,是专门供寺庙里的人行走用的,门上面还贴着止步的标志。

    即便里面点着灯,深色的花岗岩和过窄的间距还是让它看起来十分逼仄。

    纪初桃故意落后两步,和拉维保持将近两米的距离,一边搭话一边走完这条十几米长的小道。

    穿过最后一道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非常茂密的森林。

    苏勒瓦拉神殿背靠着奥里萨邦境内最大的一座山脉——娑罗双圣林山。

    山脉连绵起伏,最高海拔将近五百米,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横在奥里萨邦。

    其中最大的一座主峰就在布巴内斯瓦尔郊外,而苏勒瓦拉神殿就在这座主峰的山脚下。

    “古佛寺遗址就在这片山的半山腰,要走的也不算远,有从前的古道,上去只要十几分钟。”

    拉维边说,边找到一颗粗壮的树。

    “就是这里。”

    纪初桃和小哥走过去一看,发现那一条上山路。

    周围的树木太多,将整条上山路遮掩其中,一眼看不到尽头。

    倒是有几分和印度风貌完全不同的曲径通幽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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