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有力的手掌,握住她手臂,将她扶起。

    白清苡转身,见来人此刻星眸如繁星璀璨,脸上架起那抹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不假思索,扑入那温暖又结实的胸膛。“伯飞,我好怕。”

    陆景辞有一瞬的怔住,耳中闯入那柔声细语的依恋之情。心中淌过一股洪流,浇灌温润着,他长久以来冰冷的内心。

    他宠溺地揉了揉,怀中人头顶的乌发,嘴角不由自由地擒笑,轻声抚慰着,“我答应保护你的,不要怕,我会护你周全。”

    一股浓郁的花粉香,夹杂木香味钻入白清苡鼻子,这不是陆景辞香囊的味道。

    她机警地朝着气味散发的方向望去,黑衣人的人影,落入她瞳仁中。她急忙探身,挡在陆景辞身前。

    只差分毫,便要刺入白清苡胸前。好在陆景辞反应迅速,执剑接下那黑衣人一击。

    黑衣人力道十足,陆景辞右臂上的伤口,承受不住力道压迫,大肆淌出鲜红。

    白清苡见二人正较量力道,右手悄然探入陆景辞靴中。

    光影间,匕首直插黑衣人胸前。

    黑衣人捂住伤口,踉跄地后退,一副要先逃走的架势。

    陆景辞伸手,握住匕首柄部,用力压制,刀身入肉两寸。

    那黑衣人顿时双眼瞪大,带着不甘望向陆景辞,失去力量的支持,倒在地上。

    陆景辞拔出匕首,用手帕擦拭掉,刀身上的刺目,把匕首收回靴内。

    白清苡见惯了,陆景辞取人性命的场景,但是自己亲手伤人,还是第一次。

    她站在原地有些愣神,手上被溅到的鲜红,此刻好像烧红的铁汁,灼热着她的肌肤。

    “苡苡,无事了。”陆景辞揽她入怀,深知她虽同自己几番经历生死,但还是首次伤人,未免有些难以接受。

    那低沉的声音,匿着一丝温暖,悠悠盘旋在她头顶。“再也不会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让你陷入危险中。”

    白清苡听着他给予的温暖魔咒,压抑的恐惧感得到救赎。

    她双臂环在陆景辞背后,“我知道,你不会放手。”

    玉手落下时,不经意划过他紧致的上臂,掌心染上一片温热粘稠。

    她从怀中取出药瓶,轻轻将三七粉撒在陆景辞伤口处,从裙角扯下一块布料,为他包扎。

    陆景辞看着眼前人,为自己包扎时认真模样,只觉孤独的内心被一池春水,无声融化着。

    心里有个声音问着自己,是否可以从此不再是一人的寂寥?

    白清苡抬头,正对上陆景辞灼热又充满探寻的目光,她微微错过头,低声问。“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见到我。”

    陆景辞抬手,握住她的玉手。声线清润中,多了一份温柔的蛊惑,分外撩人。“嗯,虽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希望可以日日相见。”

    白清苡被他突如其来的蜜语,惊得心犹小鹿乱撞,面色绯红。她不自觉抽回被握着的手,不自在地双手交叠着。

    小女人的羞涩,毫无保留地落在陆景辞眼中。

    他星眸低垂,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视线所在。

    只有他自己知道,目光不能再从她身上移开。

    “你怎么知道,刺客从何方来?”为避免她感觉不自在,陆景辞故意寻个问题,打破这充满甜蜜又带些拘谨意味的氛围。

    有了新的话题,白清苡也恢复常态,娓娓道来。

    “你的香囊是我装的。里面是藿香、佩兰、白芷、砂仁、石菖蒲、苍术、艾叶,气味芳香,可避邪化浊。但是那人传来的味道,却是麝香。”

    “你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歪着头,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却总是给他出其不意惊喜的女子。“琵琶惊艳四座,医术触手生春。今日还知道了,你嗅觉灵敏。”

    白清苡没有回答,只是笑靥如花,同他打趣。“王爷更需要知道并记得,说好的保护我,莫要食言哦。”

    陆景辞握紧手中的香囊,心里一阵绞痛,好似被人用利刃,一刀一刀凌迟着。

    “伯飞。”一道如流水击石的清明婉扬声,将陆景辞从回忆拉回现实。

    陆景辞手握香囊,面色发白,双目失神的样子,全部映入宋祗年此刻深沉的眸子里。

    使得后者不禁眉头紧蹙,言语间,有带有几分愠怒之意。

    “陆景辞!你还不清醒?看看你手中之物!若不是,那日我在地上发现,敏锐察觉。你今日同江霖一样,要躺在那里,生死不定!”

    陆景辞疲惫地抬手,撑住额角,不言一语,任凭宋祗年发泄。

    “她泡了两杯茶,里面有断肠草。最好的证据就是茶渣!江霖毫无提防,一杯饮尽。而你只浅酌几口,被我制止。白清苡处心积虑要你死,你还看不清这个现实吗?”

    宋祗年见陆景辞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直接走到他面前。

    大掌在案上一拍,试图惊醒他。“我们一同长大,如若江霖因此送命,你仍旧置若罔闻吗?”

    “她已经死了!你让我去鞭尸吗?可以让江霖醒过来吗?”陆景辞终于不愿忍耐,质问起多年的兄弟。

    宋祗年挑眉,探寻地望着他,似乎想同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面对陆景辞投来抵触目光,前者不再计较,沉声劝诫。

    “你该庆幸她死了,否则就凭她留在你身边,不知还要多少人跟着遭殃!你最好脑子清醒些,马上就要到都城了。你这么多年隐忍蛰伏,别忘了是为了什么!”

    宋祗年不想听他任何的反驳之语,转身离开。

    陆景辞将香囊收入怀中,他知道这份情的缅怀,只能留在深夜中独自舔舐。

    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子,洒了进来。

    弦丝雕花架子床上,女子面色潮红,唇瓣干裂,额间沁着一层密汗。

    眉头紧蹙,双唇一张一翕,似乎说着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迷蒙梦境中,她置身于层层迷雾里,不断唤着她身边人的名字。可是,始终空无一人。

    她焦急地往前跑着,不远处迎来一道黑色人影。

    那人影,也与她逐渐缩进距离。

    虽看不清那人面容,却传来了她熟悉的声音。“苡儿,是我。”

    那如春水般温和嗓音,顿时给她带来了安全感。脚下加快速度,朝着那人影跑了过去。

    她先看到了一身青莲色长衫,腰间配有锁云如意纹的香囊。

    目光顺着向上扫去,那张带着柔和笑靥的俊朗面容,映入白清苡眼帘中。

    是徐笙辰。她作为暗棋,初去大尧时,始终给予她帮助的,就是他。

    白清苡连日来,无处倾泻的委屈,终于在徐笙辰面前爆发。

    看着梨花带雨的凄惨模样,徐笙辰从怀中取出帕子,轻拭着那晶莹珠泪,柔声抚慰。“跟我走,苡儿。我带你去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

    白清苡颔首,任由徐笙辰拉着自己手腕,向前走着。

    忽然,白色迷雾加深。

    她视线中,只余拉着她手腕的那只宽厚大手。

    徐笙辰的身影,再次湮没在雾海中。

    “笙辰,等下我。”她心里有些发慌,对于无助的她而言,徐笙辰就是她仅存的希望光亮。

    一个结实的胸膛,撞上她的额头。她下意识抬手,去揉那痛处,吃痛地半眯起双眼。

    突然,那张熟悉的面容,闪现在她面前。

    剑眉星目,浓密修长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还有此刻正在朝她,露着阴森笑容的嘴角。

    白清苡惊得连连后退,奈何手腕被那人紧紧握住。

    陆景辞的脸,毫无预兆地抵在她面前。

    一道令人惊悚的话语,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钻入她耳中。“苡苡,你是逃不掉的。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白清苡的喉咙,仿佛卡着东西。只能张嘴,却不能发出声音。

    她想挣扎,想拒绝,却无能为力。

    只见陆景辞的笑意加深,手臂缓缓向上抬着。

    她依稀看见两个圆形的东西,一点一点被他提了起来,直至送到她眼前。

    正是父君和太子哥哥的人头,而他们嘴角也是上翘的,和陆景辞此时的笑容一模一样。

    “不要!”白清苡终于尖叫出声,她猛然睁开眼,强制自己从恶梦中,清醒过来。

    一旁执卷的男子闻声,放下竹简,疾步而来。“你醒了。”

    白清苡看到那张脸后,惊愕和恐惧大于欣喜。她坐了起来,抱著被子,不断向后挪动,直到背脊抵上冰冷的墙壁,无处可退。

    那男子有些错愕,声音也染上一丝焦急。“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不要怕,是我。”

    白清苡本能地摇着头,嘴里碎碎念。“不要,你不要过来。你放过我吧。不要过来,不要靠近我。”

    男子担忧地凝视着,眼前昔日这个风采四溢的姑娘,胸中被一腔酸涩涌满。他动作轻柔地抬起手,想要拉下挡在她面前的锦被。

    白清苡感受到一股力道在与自己拉扯,梦中的无力感,此时真真切切蔓延到她身体每一处神经。

    她惊慌失措地大声求饶,“我求求你,放过我。我害怕,我再也不敢招惹你了。你放过我吧,求你了!”

    男子一把扯开锦被,扔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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