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后,颜娇刚从文德殿出来,便见郑妃身边的宫女兰儿急匆匆的往她这边来。

    兰儿见了颜娇,便俯身行礼,道:“良娣娘娘让奴婢好找,郑妃有请。”

    郑妃要见她,颜娇不足为奇。她正等着郑妃的邀约呢。只是,没想到这郑妃如此沉得住气,过了这么些时日才来寻她。不过正也说明,郑妃已穷途末路!

    颜娇欣然前往。

    郑妃虽被禁足,然精气神却并不萎靡,反观还颇有些得意之色。这不由让颜娇警醒起来,这个节骨眼郑妃来找她谈,不会是捏了她什么把柄吧!

    颜娇循序见礼,郑妃笑道:“都是李家妇,何故这么见外,坐的近些,咱们娘俩说说话。”

    “这般热络,颜娇受宠若惊。娘娘有何话,不妨直说。”颜娇客气道。

    郑妃道:“既然如此,咱也不必装熟稔。此一时彼一时,先前提及,您还是小将军,如今一纸诏书,小将军变成了诏王良娣,就是不知小将军的心意是否随着嫁人而有所改变?”

    郑妃这是要跟她交底呢!颜娇道:“我颜娇就是颜娇,区区一个诏王良娣,我还没放在眼里。”

    “好!小将军是成大事之人!”郑妃夸赞道,顺便招了招手。兰儿便走过去,将郑妃之物送去给颜娇。

    颜娇展开来看,乃是座落在平康坊的一处房契,落款上赫然写着她颜娇的名字。

    不等颜娇开口,郑妃便解了惑,道:“燕王送的。自得彰显出我们的诚意。就是不知小将军是否有意与我们同盟呢?”

    说实话,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尤其还是在最繁华的平康坊买上一处宅院,这本身就是一笔可观的费用。燕王送的又这么合人心意,这房子她不住,卖了也是一笔横财,很难教颜娇不喜欢!

    “这...是...我的了?”颜娇面露喜色道。

    “上面已签字印章,现下已是小将军的了。”郑妃看着颜娇的表情满意道。

    “意思是说,现在我转身出去,这房子依旧是我的,对吧?”颜娇仔细看过印章,还有官府签署的官印,不像有假。

    郑妃神色凛了凛,继续道:“就算小将军不与我们同盟,我郑妃还是有这些钱给李家妇添置一套房产的。”

    “好!”颜娇颇有些激动,不受控制的从座椅上站起来,道:“我颜娇就喜欢豁达之人。今日十分畅快的很,此时此刻豪饮一碗才能抒发我此刻的心境。”

    颜娇越是这样,郑妃心里看着也是欢喜。天下就没有钱财搞不定的人事!

    “圣上禁了我的足,我殿中缺吃少喝,不然何止区区一碗酒,就算是一殿的酒也随小将军喝去。”郑妃道。

    颜娇是通透之人,如今拿了人家这么天大的好处,自得替人排忧解难,更何况,郑妃这么明显的说出来,颜娇当下便知该如何了。

    只见颜娇故作深思的样子,在殿中踱步三圈,嘴中念念有词道:“圣上当时是气急,任谁现在看来,也不会傻到相信诏王遇袭与燕王有关吧。事情做的破绽太多,七八个手持利刃的人把两个人围了,只是刺了数刀,却都避开了要害,这七八人不是来搞笑的,就是来做做样子的。”

    “对对对,说不通的。”郑妃附和道。

    “先前圣上气头上,把事情做的决绝。如今这多少个三天过去了,大理寺不一样没结案嘛。只能说明,这行凶的七八人不是藏的好,让人查不到踪迹,而是压根就在眼皮子底下,无从查起。”

    “对对对,和我想的一块去了,这是有人要陷害我儿,离间燕王和圣上的感情。”郑妃急道,一想到燕王还在大理寺,她就寝食难安。

    “大理寺就是捏不住燕王、明王的把柄才又不好结案。现下,圣上被筹措军粮、灾民等事困住了。无暇顾忌此事。这正是娘娘脱困的好时机。”颜娇喜道。

    “愿闻其详!”郑妃伸长了脖子等着。

    “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就是要散些钱财,做个表率而已。”颜娇道。

    郑妃心中仔细一盘算,忙唤兰儿上前,道:“快去燕王府,通知燕王妃,盘点好家私。一并贡献给国库赈灾、军粮。”

    兰儿听罢便要起身,颜娇慌不迭道:“娘娘此言差矣。您是您的,燕王是燕王的。您这一并拦了去,圣上还怎么惦念燕王的义举,这事啊,你们娘俩,各说各的、各做各的才更真诚。”

    郑妃听闻此言,犹如醍醐灌顶,起身吩咐兰儿就这么去办,一边走下殿来,忍不住的握住颜娇的手,激动道:“好儿啊,小将军此言真是救我们母子与水火之中。”

    颜娇矜持道:“客气甚!应该的。”说着,举起自己的房契晃了晃。

    两人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场面相当和谐,说是相亲相爱也不为过。

    其实这个想法在颜娇心中已琢磨多日,现下百姓无粮无钱,达官贵人手里可谓富得流油,是时候得让他们出出血了。所以,郑妃提她的困境,刚好颜娇借题发挥。一举三得,很难不让她不开心。

    只是,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郑妃一家。

    颜娇邪恶一笑,计上心来,道:“娘娘想不想在圣上心里多待上段日子?”

    “此话怎讲?”

    “抛砖引玉,解圣上困境。一家捐财捐物毕竟有限,可要是十家百家呢?”颜娇笑道。

    郑妃也不傻,颜娇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懂。她是第一个带头捐财物的,自然在圣上的心目中是分量最重的。

    只见郑妃一手拔自己的金发钗、一手取耳间的玉环......合身上下,所有金银玉环取了个遍,更脱下一身的锦绣华服,只穿月牙白的素袍,对着她的贴身宫女兰儿,道:“你去觐见的时候,记得一定要把我这身行头放在最显眼处。圣上认得。”

    如今郑妃这边忙的热火朝天的清点财物,颜娇待着也无趣,便起身告辞。

    郑妃百忙之中,还是执颜娇手,亲自送到院中,道:“后日,允贤就要和那不知好歹的褚柏霖相见。我作为一个母亲,亦不想见允贤日日以泪洗面,小将军,您看褚柏霖少将军那边能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颜娇明白她的意思,可撮合这事不归她管,这个得找月老啊。

    见颜娇迟迟不答话,郑妃上前一步,与颜娇几乎胸贴胸了,小声,道:“听说,那日小将军作陪,可多说些好话。若事成,我给的比这多多了。”说着,指了指颜娇收在荷包里的房契。

    一栋平康坊的房契已让颜娇瞠目结舌,如今,郑妃、燕王还要捐出好些家私,颜娇不由纳闷了,是他们家祖上祖产多?还是他们还有旁的生财门道?怎会视金钱如粪土这般,钱又不是她家印的,可以想印多少有多少。

    看颜娇陷入沉思,郑妃疑惑的喊了两声。

    颜娇回神,道:“我试试,试试。”

    次日颜娇探望百里書,虽手还是冻伤的状态,然消肿了不少。现下,握笔写字已无大碍。百里書的风寒却是药到病除。

    颜娇进文德殿时,百里書已沐浴更衣完毕。颜娇还责怪百里書病刚好不知仔细些。天寒地冻的,连个火炉都不曾准备就洗澡。

    见颜娇生气装作不理他的样子,百里書在颜娇面前是会放下做王爷的架子的。只见他一边拽自己的衣服凑近鼻间闻,一边做出作呕难闻的表情。

    颜娇知道,他是在表达,他自己再不洗澡便要嗖了。

    颜娇被百里書的表情逗乐,笑道:“哼,快快盖着去,暖和暖和。”

    百里書半坐在榻上,颜娇怕他再风寒了,便将能看到的盖物悉数搭在百里書身上。

    颜娇便将那份平康坊的房契拿出来给百里書看。百里書疑惑的看着她。

    颜娇便解释道:“昨天被郑妃请去,郑妃说是燕王给的。我想着不收白不收,便收下了。他们还有意拉拢我,同我结盟。”

    百里書自旁边的案上取来笔,写:那今日郑妃风光解禁,是你的功劳?

    颜娇俏皮的吐了下舌头,道:“各取所需而已。她要解困,我亦不想天下百姓再受征税之苦。该换个法征钱了。叔叔,可是觉得我做的有何不妥?”

    百里書写:此举甚好,我就是怕皇后知晓后,心中不悦。

    “我假意接受她的好处,亦想看看他们到底和谁有什么谋划。叔叔,知道嘛,她还让我撮合褚柏霖和允贤,说是成功,给我的比这还多。我就纳闷,钱库不是她家的,她怎么这么有钱。”

    百里書笑笑,点了点颜娇的小鼻头,写:该是时候让你知道了。皇后让你弑君,那是她只有权名,没有兵钱。而郑妃就不同了,他们私养精兵。所以,她才是我们最应该忌惮的。我的暗卫暗访多年,亦不知他们到底囤了多少兵粮。若他们想,强兵逼宫也是有的。

    颜娇听闻不由震惊到了。她是想过他们的钱财定来之不易,但从未想到他们会用来养兵。

    “那,那皇后知道此事吗?”颜娇说话都有些紧张磕巴了。

    百里書点点头。他既然和皇后算是同盟,自然这件事他告诉过皇后。这也是皇后忌惮郑妃、燕王的原因。

    其实,此刻也是皇后忧心愁绪之所在。本想借诏王遇袭之事,锁死郑妃、燕王。谁知颜娇一招,又将这困惑给解了。

    “那我会不会放虎归山呢?”颜娇有隐隐的后怕。

    百里書握紧颜娇的手,安慰。又用另一只手,写:不会的。纵是你不解,他们亦有法解这困境。你可知昨日郑妃、燕王刚捐了家私,第二个捐的是谁?

    颜娇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明王、萧妃了。”

    只见百里書摇了摇头,写:元仁载。

    颜娇不由惊愕,“怎么会?”

    她是有怀疑过燕王的背后有元仁载的支持。可郑妃迟迟没表态,她也没再猜。如今,真是意外炸出了一团呐。

    百里書握着颜娇的手,写:现在圣上正召见这位老友,小娇不气,才能沉得住气。

    颜娇知道百里書怕她知晓,圣上又和元仁载狼狈为奸的勾搭上了,心里难受。所以,才说这话安抚她。

    “这有啥,他既然敢招惹我,我便断他后。”颜娇咬牙切齿道。

    电光火石间,颜娇突然想到什么,道:“沉沙借给卢骏查王眠的事,可有回应了?我总觉得既然燕王和元仁载勾结,便也解释的通,那些钱财的去处了。”

    百里書写:一去多日,不曾回信。我让折戟再探探。

    颜娇嗯了一声,便将那张房契交给百里書,道:“这么豪华的大房子,住不得,摸不着。还不如卖了,叔叔交给折戟处理掉了吧。想来这么好的地段,出手应该很快。换来的这些钱,劳烦折戟送去齐州山寨,张力殷托云帆送消息进来,说外面饥荒不断,山寨一直接济难民,实在有些揭不开锅了。眼下这笔钱财,祈愿能挺过开春。只要庄稼种上了,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百里書重重的点了下头。

    写:有件事,在我心中盘算日久。我打算不日便向圣上言明,自贬为庶人。

    颜娇听闻并无多少震惊,而是满心满眼的心疼。做王爷做到北静王这样的,也算是开朝以来头一份了。既瞥屈不被重视,又身心受限,这个北静王不做也罢。

    “我支持叔叔的决定。只是我怕圣上不会轻易答应。”颜娇担忧道。以她对圣上的了解,怕不是要囚禁百里書到死才作罢,怎会让他成为一个庶人?

    百里書伸手摸了摸颜娇的头,写:他囚我,无非就是想要我手中的兵。我给他便是。

    颜娇听闻,忙阻止道:“叔叔不可。老藩王去世已有十多年。可他们还像当年衷心对待老藩王那般真心待叔叔。叔叔此举,不是寒了他们的一片赤胆忠心,更会要了他们的命。”

    百里書自认惭愧,他又岂会不知。可,他想要真正的自由,同颜娇远走高飞。

    颜娇安慰,道:“叔叔再缓缓,我们再想想办法。”

    百里書点头,揽过颜娇,将她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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