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咱大哥也不寄钱回来了，咱还要供金宝上学。”宴峰亲昵地摸着郑秀秀的黑发，黑亮顺滑。
他的手在秀发中穿过。
郑秀秀依偎在宴峰怀里，垂泪。
也不知道宴军是怎么回事，不仅不往家里寄钱了，连娘都不怎么搭理了。
要不是大哥这样，峰子也不至于......
“那你跟着他们出去闯，去香港的路上这么远，我担心你，人生地不熟的。”扭头一钻又钻进了宴峰的怀里。
宴峰也心疼自己媳妇，反手把郑秀秀搂的死紧。
“我娶你的时候说了，这辈子不管怎么样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这屋里一番腻糊不说。
宴军这段时间把津贴全花在登报纸寻人上了。
各个地方的报纸都登了一小块。
寻人启事。
妻子郑艳丽带着四个女儿走失，特征：身高一米七左右，头发多，眉黑肤白面上无痣。
有消息请联系宴军：10xxxx
奖一千块。
郑艳丽住的胡同里已经有人拿到了这张寻人启事。
这奖励的钱是真不少。
别看魏胜利学习不好，但磕磕绊绊他也把这个寻人启事给念下来，字都认全了。
他看着这个报纸都忍不住惊讶，他动脚趾头想也想到了，上面的这个郑艳丽肯定是自家胡同里的那个郑艳丽。
走失？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带着四个女儿走失？
“三燕，今儿就你自个在家啊？”魏胜利朝着在院子里玩的三燕打着招呼。
三燕见是魏胜利也不设防：“嗯，我姐她们都在店里呢。”
魏胜利上前拉过三燕，偷偷摸摸背着杨老太搞小动作。
“你看这是什么？”
三燕成绩可比魏胜利好多了，看这个寻人启事也简单多了，一目十行。
瞳孔惊得放大。
反手就把报纸抓在手里。
“这.....你在那买的？”三燕压住心里的惊讶，细细地问。
“就在咱这胡同口，卖报纸大爷那里。”魏胜利把三燕的反应尽收眼底。
还是忍不住出声问：“这上面的郑艳丽是不是你妈？”
三燕红着眼睛不知道作什么反应，本来她爹会登报找她们这件事就够让她惊讶了，已经没有心再应付魏胜利了，她不想被爹找到，她害怕。
魏胜利一看三燕的反应，心里也懂了，她爹肯定也打她娘，要不然三燕怎么能怕成这样。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夺过三燕手里的报纸，直接给撕了个粉碎，纸片洋洋洒洒飘在空中，糊了三燕的眼睛。
他反手拉着三燕跑了起来。
“我在胡同口的报亭买的，咱把今天的这个报纸全买完，其他人就不知道了。”魏胜利扭头看着三燕简单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三燕本来遇见这件事心里就慌，听到魏胜利这样说只会点头了。
幸亏宴军登的不是什么大报，登的小报印刷量少。
“王爷爷，这些报纸我全要了多少钱呐？”
魏胜利跑得快脸涨的通红，站到报亭前面气还没喘匀呢。
王爷爷正坐在报亭里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呢，魏胜利探进来看了一眼，看的人民日报。
“卖这么多一样的报纸干什么用？”王爷爷卖报纸那么久头一次见，一模一样的报纸买这么多份干什么？
三燕脑子懵着，只知道看着魏胜利。
魏胜利人脑子转的快特机灵：“我们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我买些报纸当草稿纸用。”
“五毛钱。”报纸一份才五分钱。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百货商场草稿本才两分钱一本比买报纸便宜多了。”
魏胜利咧嘴一笑说：“我嫌远，懒得再跑了。”幸好百货商场离得不近，这样也能说过去。
五毛钱就五毛钱，魏胜利把自己攒的零花钱都掏出来了。
零散的钱都交给了王爷爷。
魏胜利拿过这一叠报纸心里就安稳了下来，这个小报纸看的人不多，登的版面也小。
他拉着三燕跑进小胡同，气都还没喘匀。
“我们两个把这个寻人版面的撕烂，剩下的报纸还能当本子用。”
说话间，魏胜利已经开始撕了。
三燕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撕着报纸。
“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吗？”她还是害怕。
“你要是不相信我，咱俩拉钩。”
魏胜利伸出了小指头，朝三燕伸过去。
三燕犹豫着比了一个一样的手势伸了过去，两根手指钩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你是小狗。”
“大哥，咱卖凉皮卖的好好的，你可别瞎搞什么加盟。”二伟实在不放心他大哥，生怕他赚两个钱就被人骗了。
那个郑艳丽虽然他们刚开始摆摊就认识，她开店生意也不错，但是他们又不清楚她的底细。
她几岁啊？家里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人带着四个小孩来百京租房子？这些他们统统不知道。
啥都不知道，大哥就敢加盟。
“对了大哥，她说的这加盟到底是个啥意思？”
大伟拿脚绕着房子转圈，绕了半天了，他也不知道这加盟是啥意思。
但是肯定是要掏钱。
“咱这个凉皮冬天就卖不成了，只能指望郑艳丽了。”大伟愣了一会儿，心里是下定了主意。
“不管她这个加盟是啥子，咱也要试试。”
大伟说试试就试试。
带着二伟成天往郑记跑，帮忙干活，也不要钱。
闷着头干活也不说话。
大燕在郑记店里边搅着鱼丸，看着呆头呆脑的二伟干活。
搅鱼丸的速度飞快。
用不了多久，大燕就开始挤鱼丸了，小手挤的鱼丸又小又圆。
“哎哎哎，这麻辣烫的鱼丸不是比你这个大吗？你怎么挤这么小。”
二伟在旁边看了好久了，实在搞不明白才出口问。
“这不是给麻辣烫做的鱼丸。”大燕慢悠悠挤着鱼丸，一点也不急。
自从大伟和二伟来了之后。
大燕闲的没事干，自己想了个生意。
在街上摆摊卖鱼丸。
郑艳丽也支持，刷的甜酱郑艳丽都给她调好了。
还是甜蜜口的。
“妈，给我买。”小娃娃眼看着鱼丸摊，趴在地上抱着妈妈的腿，赖在地上就是不肯让她走。
“你再躺地上，我就不要你了，妈妈走了。”那个被小娃娃喊妈的女人想要拔出腿作势要走。
“给我买！”
“给我买给我买给我买。”小娃娃抱着大腿就是不松手。
女人无奈腿被抱得紧紧的，根本动弹不得。
大燕边给其他客人的鱼丸刷酱，边看热闹。
她猜这人一定会给孩子买的。
果不其然。
“你这鱼丸怎么卖？”
大燕爽朗一笑，在刷酱的间隙抽空对她说：“一毛钱十串。”
这鱼丸是铁制的桶，下面放着煤炉。
汤烧的热，鱼丸泡在里面吸满了汤汁。
这个汤是郑艳丽熬的，没有加任何调味料，只放了些大料调香。
汤的香味勾的小孩子又急又馋。
像这样抱着妈妈大腿的小孩子，大燕已经不是头一次遇见了。
“拿一毛钱的。”这个妈妈也是被孩子烦着了。
“好嘞。”大燕从桶里拿出了剩下的十根鱼丸，这个签子是大伟削的。
大伟和二伟这两人天天就在郑记店里帮忙，啥活都干。
要不是他俩帮忙干活。
估计大燕还要在店里帮忙，没有时间出来卖鱼丸。
酱料是甜口的，小孩子特喜欢吃。
“小心这个签子，上面有点尖。”大燕递给客人的时候，还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毕竟这签子削的太细了，防止戳伤人。
小孩子侧着一口就咬了五颗鱼丸，刚入口是甜滋滋的酱料，想再多咬一口的时候，就变成了鱼丸的劲道爽滑，不知不觉三根鱼丸都吃完了。
桶里的鱼丸都卖光了。
二伟见大燕收摊，小跑着上来帮忙，看着空荡荡的桶，忍不住问了句：
“大燕，今天你卖了多少钱？”
“没多少啦。”
大燕打了个马虎眼就过去了，她每天赚多少钱这事就连郑艳丽都瞒着呢。
郑记开业都这么久了，天天都能赚一百多块。
郑艳丽琢磨着正好过几天给家里添一个大件儿。
大伟连续帮忙干了好长时间活，眼见着店里客流量一点不少反而越来越多，而且这麻辣烫根本没办法模仿。
这才让他下定了决心。
找上了郑艳丽：“郑姐，我要加盟郑记！”
都过去这么久了，大伟终于下定决心加盟郑记。
但是郑艳丽却改变了主意。
“郑记只能有一个。”
这是郑艳丽的真心想法，之前她想着可以在开一家郑记，先把郑记的名声打出去。
还没学会走，郑艳丽就想着跑。
现在有了明确的想法，她打算放慢步调。
而且对于大伟，郑艳丽不是那么放心。
虽然二伟呆头呆脑，但是干活实诚，大伟太滑了。
郑艳丽一直没忘大伟说的凉皮卖不完怎么办的事。
别到时候好名声没打出去，郑记的坏名声先打出来了。
“郑姐，那个本来不是好好的吗？咋变了啊？”大伟一听这话就急了，这个天气凉皮根本没法再卖了。
就指着麻辣烫赚钱了，这个时候郑艳丽说郑记只有一个，不让加盟了。
到嘴里的鸭子突然长翅膀飞了。
这谁能受得了？
郑艳丽一点都不急，还给大伟倒了杯茶，两个人坐着慢慢说：“大伟，加盟是你加入郑记，自己不仅要出力还要出钱。”
“郑姐，这我知道......但是......”大伟对这件事自然是清楚，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有秘方，有手艺。
“我也是为了你们兄弟好。”这话，郑艳丽说的义正严辞，再怎么说大伟和二伟帮忙干了那么久的活，一分钱都不要。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大伟急了，“郑姐，有话你直说，我和二伟都听你的。”
唉。
趁着这个机会，郑艳丽和大伟说了她的主意。
她把麻辣烫的锅底，卖给大伟兄弟两。
他们可以在百京城里随便开麻辣烫店，只要现在离自己的郑记远点就行了。
“你们兄弟俩个也不要去纺织厂摆摊了，有个店面，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不比摆摊强多了。”
“而且你和二伟都那么年轻能干......”
大伟被郑艳丽描绘的蓝图说的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他和二伟摆摊这么久，受过白眼挨过保安撵，好像他们是摆摊的就比别人矮了一头。
是啊，他和二伟都这么年轻，不能一辈子都矮人一头吧？
“那我自己做的和艳丽姐做的一样吗？味道会不会变？”大伟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味道变了怎么办？
郑艳丽拍着胸脯向大伟保证：“这个你放心，只要用料做法没问题味道绝不会变。”
大伟和郑艳丽聊过之后，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螃蟹，恨不得走路都横着走。
大燕蹬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瞅见大伟，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呢。
“娘，我先回家一趟啊。”没等郑艳丽回话，蹬着洋车子就跑了。
“哎......”郑艳丽叮嘱路上小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只能看见大燕的背影了。
大燕把卖鱼丸得来的钱都放进了四燕的小包包里。
被四燕发现后一下子给她倒出来完了。
包里都是一毛钱的毛票儿。
洋洋洒洒掉了一地。
“姐，你没事用四燕的包干嘛？”三燕蹲在地上捡钱，抱怨了大燕几句。
按大燕的脾气，不生气都是好的了。
没想到。
“嘿嘿，姐错了行不行？”大燕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手把别着性子的四燕搂进怀里。
温声软语哄着。
一毛钱的毛票一张一张被捡起来。
三燕数了数，一共是二十块钱。
“姐，怎么不把钱交给咱妈？”
大燕把钱夺了回来，“保密。”大眼睛狡黠的笑着。
不过，等她再蹬上二八大杠的时候，却被四燕抓住了车轮子。
“呆着窝.....”四燕黑溜溜的大眼睛仿佛看透了大燕的想法。
硬要和大燕一起去。
大燕拽了几下，拽不动。
“好好好，大姐带着你。”
等三燕再出来的时候，大燕已经带着四燕走远了。
大燕蹬二八大杠自行车，脚蹬子都快蹬冒烟了。
一路直奔百货大楼女装区。
营业员见来的是两个小孩，连迎上去的心情都没有。
“给我拿的确良的衣裳。”
幸亏大燕个字长高了点，比柜台高了一个头。
要不然营业员都看不见是哪里在说话。
营业员看见是这个小孩要的确良的衣裳，心里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有钱吗你？”
被营业员这样一问，大燕拉着四燕的小手，有些尴尬无措。
抿了抿嘴，大燕打开四燕挎着的小包包，把自己这些日子卖鱼丸的钱都展示给服务员看。
表明自己是真的有钱买，不是来瞎看的。
虽然都是一下皱皱巴巴的毛票儿，但看着还挺多。
营业员这才给她指了几套的确良的衣裳。
都是一下压箱底的陈货，现下都不流行了。
“夏天穿的确良合适，现在都什么季节了？还买的确良？”
“我娘喜欢。”直直一句话，咽的营业员没话说，大燕记得她娘喜欢的确良，夏天的衣服不能单穿，穿里面不行啊？
营业员直接翻了个白眼：“土包子。”
大燕气的想和营业员吵架。
四燕拉住了生气的大燕，手指着其中的一套，示意她仔细看。
那是一件的确良的衬衫，纯白色，上面印着一些蓝色的碎花。
这衣服单看也就还行，谁让娘长的漂亮呢，大燕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这件衣服穿在娘身上有多好看了。
“这件上衣多少钱？”大燕压住怒火指了指那件上衣。
“六块。”营业员头也不抬，冷冷回了句。
把六块钱毛票拍在柜台上。
大燕拿着衣服拉着四燕就走。
“那人怎么这样？有这样干生意的吗？”大燕都蹬上自行车了，还在不停的抱怨。
脚还在蹬二八大杠自行车，突然卡住蹬不动了。
大燕也没细想，直接站起来蹬。
可是不管脚再怎么用力，二八大杠自行车就是纹丝不动。
直到。
“啊。”
四燕疼哭出声。
“四燕，你是不是也生气那个营业员？你咋都气哭了？别气了。”大燕还沉浸刚刚那件事里。
见站起身都蹬不动，大燕才下车检查是不是车链子坏了。
一下车她就看见。
四燕的脚腕卡在后车轮子那里，鲜血淋漓。
杨老太和三燕正在院子里，喝茶摇躺椅享受生活呢。
杨老太坐摇椅，三燕帮忙摇。
“杨奶奶，杨奶奶，杨奶奶。”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哭腔和惊恐。
这声音都变调了，杨老太都没有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是大姐的声音。”三燕猛的一下窜出去，大姐基本没哭过，肯定是出事了。
二燕也从屋里跑出来。
大燕推着二八大杠，上面坐着四燕，脚腕子在滴沥沥流血。
四燕都不哭了，大燕哭了一路。
“四燕，你还疼不疼？”
每隔一会儿，大燕都会小心翼翼问一句。
等杨老太出来的时候，大燕已经被围攻了。
“姐，四燕这是怎么搞的？”这是三燕。
“郑大燕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这是二燕。
三燕也不期待大姐回话了，抱着四燕下了二八大杠，就要背着她往医院跑。
她背上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认识去医院的路。
还是靠着杨老太，才去了医院。
大燕亦步亦趋跟了一路，直到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她才松了口气。
四燕脚腕子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只能躺在床上，大燕看着都心疼难受。
“四燕怎么了？”郑艳丽慌张从店里跑了回来，还是二燕去报的信儿。
二燕说四燕出事了，郑艳丽急得抽屉里的钱都没拿回来，店门一关就往家赶。
郑艳丽回来紧紧抱着四燕，左看看右看看，四燕脚腕子上缠得那圈纱布让她心疼的喘不过来气。
她扭头对着缩在墙角的大燕说：“郑大燕，你能不能让娘省点心！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妹妹？”这是郑艳丽重生以来头一次对孩子这么凶。
那一瞬间，大燕看清了郑艳丽看向自己的眼神，眼神里面充满了嫌恶。
大燕被她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郑艳丽，大眼睛里蓄满了泪。
“娘......”
话还没说完，大燕扭头就跑了出去。
其实那句话刚说罢，郑艳丽心里就后悔了，但是看着四燕的脚腕伤，她也抹不下脸马上去哄大燕。
大燕跑了也没有跑远，在院子门口踌躇了半天，期望着娘会突然出来挽留自己。
“大燕，你站那儿干什么？杨老太没有听清屋里的争吵，但是猜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大燕带着四燕出去，回来脚腕子伤成那样......
那个当妈的看了不心疼？肯定郑艳丽说了她。
她没有接话，扭头就跑开了。
脚腕子被纱布裹的严严实实，四燕不听话的想要从床上站起来，纱布上晕开了一阵血晕。
让人看着就心疼。
“躺好，不行动。”郑艳丽小心翼翼把四燕抱回床上躺着。
放平，脚腕下垫着个枕头。
四燕用手指着屋外，嘴里还说着：“自行车上..衣服...”
“好好好，娘去给你拿。”
郑艳丽把被子给四燕盖好，脚步有些沉重，大燕...
心里的愧疚感一直在涨。
直到看见那件的确良衣裳。
“这是大姐卖了好长时间的鱼丸才攒钱给娘买的。”三燕站在屋外，细心地给郑艳丽解释。
她的愧疚心在一瞬间到达了顶峰。
“三燕，你好好照顾妹妹，我出去找大燕。”郑艳丽抛把衣裳塞给三燕就跑了出去。
大燕缩在胡同口的角落里，默默地蹲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在泥土上晕出水迹。
孤零零的大燕。
“回家吃饭吧，大燕。”郑艳丽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脱口而出上辈子无数次说过的服软话。
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不对。
郑艳丽蹲下身来，直视着大燕，诚心诚意地说：“对不起，娘刚刚不应该那样对你说话。”
“你可以原谅娘吗？”
他的手在秀发中穿过。
郑秀秀依偎在宴峰怀里，垂泪。
也不知道宴军是怎么回事，不仅不往家里寄钱了，连娘都不怎么搭理了。
要不是大哥这样，峰子也不至于......
“那你跟着他们出去闯，去香港的路上这么远，我担心你，人生地不熟的。”扭头一钻又钻进了宴峰的怀里。
宴峰也心疼自己媳妇，反手把郑秀秀搂的死紧。
“我娶你的时候说了，这辈子不管怎么样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这屋里一番腻糊不说。
宴军这段时间把津贴全花在登报纸寻人上了。
各个地方的报纸都登了一小块。
寻人启事。
妻子郑艳丽带着四个女儿走失，特征：身高一米七左右，头发多，眉黑肤白面上无痣。
有消息请联系宴军：10xxxx
奖一千块。
郑艳丽住的胡同里已经有人拿到了这张寻人启事。
这奖励的钱是真不少。
别看魏胜利学习不好，但磕磕绊绊他也把这个寻人启事给念下来，字都认全了。
他看着这个报纸都忍不住惊讶，他动脚趾头想也想到了，上面的这个郑艳丽肯定是自家胡同里的那个郑艳丽。
走失？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带着四个女儿走失？
“三燕，今儿就你自个在家啊？”魏胜利朝着在院子里玩的三燕打着招呼。
三燕见是魏胜利也不设防：“嗯，我姐她们都在店里呢。”
魏胜利上前拉过三燕，偷偷摸摸背着杨老太搞小动作。
“你看这是什么？”
三燕成绩可比魏胜利好多了，看这个寻人启事也简单多了，一目十行。
瞳孔惊得放大。
反手就把报纸抓在手里。
“这.....你在那买的？”三燕压住心里的惊讶，细细地问。
“就在咱这胡同口，卖报纸大爷那里。”魏胜利把三燕的反应尽收眼底。
还是忍不住出声问：“这上面的郑艳丽是不是你妈？”
三燕红着眼睛不知道作什么反应，本来她爹会登报找她们这件事就够让她惊讶了，已经没有心再应付魏胜利了，她不想被爹找到，她害怕。
魏胜利一看三燕的反应，心里也懂了，她爹肯定也打她娘，要不然三燕怎么能怕成这样。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夺过三燕手里的报纸，直接给撕了个粉碎，纸片洋洋洒洒飘在空中，糊了三燕的眼睛。
他反手拉着三燕跑了起来。
“我在胡同口的报亭买的，咱把今天的这个报纸全买完，其他人就不知道了。”魏胜利扭头看着三燕简单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三燕本来遇见这件事心里就慌，听到魏胜利这样说只会点头了。
幸亏宴军登的不是什么大报，登的小报印刷量少。
“王爷爷，这些报纸我全要了多少钱呐？”
魏胜利跑得快脸涨的通红，站到报亭前面气还没喘匀呢。
王爷爷正坐在报亭里戴着老花镜看报纸呢，魏胜利探进来看了一眼，看的人民日报。
“卖这么多一样的报纸干什么用？”王爷爷卖报纸那么久头一次见，一模一样的报纸买这么多份干什么？
三燕脑子懵着，只知道看着魏胜利。
魏胜利人脑子转的快特机灵：“我们老师布置了好多作业，我买些报纸当草稿纸用。”
“五毛钱。”报纸一份才五分钱。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那百货商场草稿本才两分钱一本比买报纸便宜多了。”
魏胜利咧嘴一笑说：“我嫌远，懒得再跑了。”幸好百货商场离得不近，这样也能说过去。
五毛钱就五毛钱，魏胜利把自己攒的零花钱都掏出来了。
零散的钱都交给了王爷爷。
魏胜利拿过这一叠报纸心里就安稳了下来，这个小报纸看的人不多，登的版面也小。
他拉着三燕跑进小胡同，气都还没喘匀。
“我们两个把这个寻人版面的撕烂，剩下的报纸还能当本子用。”
说话间，魏胜利已经开始撕了。
三燕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撕着报纸。
“你真的不会告诉别人吗？”她还是害怕。
“你要是不相信我，咱俩拉钩。”
魏胜利伸出了小指头，朝三燕伸过去。
三燕犹豫着比了一个一样的手势伸了过去，两根手指钩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你是小狗。”
“大哥，咱卖凉皮卖的好好的，你可别瞎搞什么加盟。”二伟实在不放心他大哥，生怕他赚两个钱就被人骗了。
那个郑艳丽虽然他们刚开始摆摊就认识，她开店生意也不错，但是他们又不清楚她的底细。
她几岁啊？家里什么情况？怎么一个人带着四个小孩来百京租房子？这些他们统统不知道。
啥都不知道，大哥就敢加盟。
“对了大哥，她说的这加盟到底是个啥意思？”
大伟拿脚绕着房子转圈，绕了半天了，他也不知道这加盟是啥意思。
但是肯定是要掏钱。
“咱这个凉皮冬天就卖不成了，只能指望郑艳丽了。”大伟愣了一会儿，心里是下定了主意。
“不管她这个加盟是啥子，咱也要试试。”
大伟说试试就试试。
带着二伟成天往郑记跑，帮忙干活，也不要钱。
闷着头干活也不说话。
大燕在郑记店里边搅着鱼丸，看着呆头呆脑的二伟干活。
搅鱼丸的速度飞快。
用不了多久，大燕就开始挤鱼丸了，小手挤的鱼丸又小又圆。
“哎哎哎，这麻辣烫的鱼丸不是比你这个大吗？你怎么挤这么小。”
二伟在旁边看了好久了，实在搞不明白才出口问。
“这不是给麻辣烫做的鱼丸。”大燕慢悠悠挤着鱼丸，一点也不急。
自从大伟和二伟来了之后。
大燕闲的没事干，自己想了个生意。
在街上摆摊卖鱼丸。
郑艳丽也支持，刷的甜酱郑艳丽都给她调好了。
还是甜蜜口的。
“妈，给我买。”小娃娃眼看着鱼丸摊，趴在地上抱着妈妈的腿，赖在地上就是不肯让她走。
“你再躺地上，我就不要你了，妈妈走了。”那个被小娃娃喊妈的女人想要拔出腿作势要走。
“给我买！”
“给我买给我买给我买。”小娃娃抱着大腿就是不松手。
女人无奈腿被抱得紧紧的，根本动弹不得。
大燕边给其他客人的鱼丸刷酱，边看热闹。
她猜这人一定会给孩子买的。
果不其然。
“你这鱼丸怎么卖？”
大燕爽朗一笑，在刷酱的间隙抽空对她说：“一毛钱十串。”
这鱼丸是铁制的桶，下面放着煤炉。
汤烧的热，鱼丸泡在里面吸满了汤汁。
这个汤是郑艳丽熬的，没有加任何调味料，只放了些大料调香。
汤的香味勾的小孩子又急又馋。
像这样抱着妈妈大腿的小孩子，大燕已经不是头一次遇见了。
“拿一毛钱的。”这个妈妈也是被孩子烦着了。
“好嘞。”大燕从桶里拿出了剩下的十根鱼丸，这个签子是大伟削的。
大伟和二伟这两人天天就在郑记店里帮忙，啥活都干。
要不是他俩帮忙干活。
估计大燕还要在店里帮忙，没有时间出来卖鱼丸。
酱料是甜口的，小孩子特喜欢吃。
“小心这个签子，上面有点尖。”大燕递给客人的时候，还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毕竟这签子削的太细了，防止戳伤人。
小孩子侧着一口就咬了五颗鱼丸，刚入口是甜滋滋的酱料，想再多咬一口的时候，就变成了鱼丸的劲道爽滑，不知不觉三根鱼丸都吃完了。
桶里的鱼丸都卖光了。
二伟见大燕收摊，小跑着上来帮忙，看着空荡荡的桶，忍不住问了句：
“大燕，今天你卖了多少钱？”
“没多少啦。”
大燕打了个马虎眼就过去了，她每天赚多少钱这事就连郑艳丽都瞒着呢。
郑记开业都这么久了，天天都能赚一百多块。
郑艳丽琢磨着正好过几天给家里添一个大件儿。
大伟连续帮忙干了好长时间活，眼见着店里客流量一点不少反而越来越多，而且这麻辣烫根本没办法模仿。
这才让他下定了决心。
找上了郑艳丽：“郑姐，我要加盟郑记！”
都过去这么久了，大伟终于下定决心加盟郑记。
但是郑艳丽却改变了主意。
“郑记只能有一个。”
这是郑艳丽的真心想法，之前她想着可以在开一家郑记，先把郑记的名声打出去。
还没学会走，郑艳丽就想着跑。
现在有了明确的想法，她打算放慢步调。
而且对于大伟，郑艳丽不是那么放心。
虽然二伟呆头呆脑，但是干活实诚，大伟太滑了。
郑艳丽一直没忘大伟说的凉皮卖不完怎么办的事。
别到时候好名声没打出去，郑记的坏名声先打出来了。
“郑姐，那个本来不是好好的吗？咋变了啊？”大伟一听这话就急了，这个天气凉皮根本没法再卖了。
就指着麻辣烫赚钱了，这个时候郑艳丽说郑记只有一个，不让加盟了。
到嘴里的鸭子突然长翅膀飞了。
这谁能受得了？
郑艳丽一点都不急，还给大伟倒了杯茶，两个人坐着慢慢说：“大伟，加盟是你加入郑记，自己不仅要出力还要出钱。”
“郑姐，这我知道......但是......”大伟对这件事自然是清楚，但是没办法，谁让人家有秘方，有手艺。
“我也是为了你们兄弟好。”这话，郑艳丽说的义正严辞，再怎么说大伟和二伟帮忙干了那么久的活，一分钱都不要。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大伟急了，“郑姐，有话你直说，我和二伟都听你的。”
唉。
趁着这个机会，郑艳丽和大伟说了她的主意。
她把麻辣烫的锅底，卖给大伟兄弟两。
他们可以在百京城里随便开麻辣烫店，只要现在离自己的郑记远点就行了。
“你们兄弟俩个也不要去纺织厂摆摊了，有个店面，风吹不到雨淋不到的，不比摆摊强多了。”
“而且你和二伟都那么年轻能干......”
大伟被郑艳丽描绘的蓝图说的浑身上下热血沸腾。
他和二伟摆摊这么久，受过白眼挨过保安撵，好像他们是摆摊的就比别人矮了一头。
是啊，他和二伟都这么年轻，不能一辈子都矮人一头吧？
“那我自己做的和艳丽姐做的一样吗？味道会不会变？”大伟最担心的还是这个。
味道变了怎么办？
郑艳丽拍着胸脯向大伟保证：“这个你放心，只要用料做法没问题味道绝不会变。”
大伟和郑艳丽聊过之后，仿佛一下子变成了螃蟹，恨不得走路都横着走。
大燕蹬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瞅见大伟，乍一看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呢。
“娘，我先回家一趟啊。”没等郑艳丽回话，蹬着洋车子就跑了。
“哎......”郑艳丽叮嘱路上小心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就只能看见大燕的背影了。
大燕把卖鱼丸得来的钱都放进了四燕的小包包里。
被四燕发现后一下子给她倒出来完了。
包里都是一毛钱的毛票儿。
洋洋洒洒掉了一地。
“姐，你没事用四燕的包干嘛？”三燕蹲在地上捡钱，抱怨了大燕几句。
按大燕的脾气，不生气都是好的了。
没想到。
“嘿嘿，姐错了行不行？”大燕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手把别着性子的四燕搂进怀里。
温声软语哄着。
一毛钱的毛票一张一张被捡起来。
三燕数了数，一共是二十块钱。
“姐，怎么不把钱交给咱妈？”
大燕把钱夺了回来，“保密。”大眼睛狡黠的笑着。
不过，等她再蹬上二八大杠的时候，却被四燕抓住了车轮子。
“呆着窝.....”四燕黑溜溜的大眼睛仿佛看透了大燕的想法。
硬要和大燕一起去。
大燕拽了几下，拽不动。
“好好好，大姐带着你。”
等三燕再出来的时候，大燕已经带着四燕走远了。
大燕蹬二八大杠自行车，脚蹬子都快蹬冒烟了。
一路直奔百货大楼女装区。
营业员见来的是两个小孩，连迎上去的心情都没有。
“给我拿的确良的衣裳。”
幸亏大燕个字长高了点，比柜台高了一个头。
要不然营业员都看不见是哪里在说话。
营业员看见是这个小孩要的确良的衣裳，心里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有钱吗你？”
被营业员这样一问，大燕拉着四燕的小手，有些尴尬无措。
抿了抿嘴，大燕打开四燕挎着的小包包，把自己这些日子卖鱼丸的钱都展示给服务员看。
表明自己是真的有钱买，不是来瞎看的。
虽然都是一下皱皱巴巴的毛票儿，但看着还挺多。
营业员这才给她指了几套的确良的衣裳。
都是一下压箱底的陈货，现下都不流行了。
“夏天穿的确良合适，现在都什么季节了？还买的确良？”
“我娘喜欢。”直直一句话，咽的营业员没话说，大燕记得她娘喜欢的确良，夏天的衣服不能单穿，穿里面不行啊？
营业员直接翻了个白眼：“土包子。”
大燕气的想和营业员吵架。
四燕拉住了生气的大燕，手指着其中的一套，示意她仔细看。
那是一件的确良的衬衫，纯白色，上面印着一些蓝色的碎花。
这衣服单看也就还行，谁让娘长的漂亮呢，大燕已经可以想象的到这件衣服穿在娘身上有多好看了。
“这件上衣多少钱？”大燕压住怒火指了指那件上衣。
“六块。”营业员头也不抬，冷冷回了句。
把六块钱毛票拍在柜台上。
大燕拿着衣服拉着四燕就走。
“那人怎么这样？有这样干生意的吗？”大燕都蹬上自行车了，还在不停的抱怨。
脚还在蹬二八大杠自行车，突然卡住蹬不动了。
大燕也没细想，直接站起来蹬。
可是不管脚再怎么用力，二八大杠自行车就是纹丝不动。
直到。
“啊。”
四燕疼哭出声。
“四燕，你是不是也生气那个营业员？你咋都气哭了？别气了。”大燕还沉浸刚刚那件事里。
见站起身都蹬不动，大燕才下车检查是不是车链子坏了。
一下车她就看见。
四燕的脚腕卡在后车轮子那里，鲜血淋漓。
杨老太和三燕正在院子里，喝茶摇躺椅享受生活呢。
杨老太坐摇椅，三燕帮忙摇。
“杨奶奶，杨奶奶，杨奶奶。”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哭腔和惊恐。
这声音都变调了，杨老太都没有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是大姐的声音。”三燕猛的一下窜出去，大姐基本没哭过，肯定是出事了。
二燕也从屋里跑出来。
大燕推着二八大杠，上面坐着四燕，脚腕子在滴沥沥流血。
四燕都不哭了，大燕哭了一路。
“四燕，你还疼不疼？”
每隔一会儿，大燕都会小心翼翼问一句。
等杨老太出来的时候，大燕已经被围攻了。
“姐，四燕这是怎么搞的？”这是三燕。
“郑大燕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这是二燕。
三燕也不期待大姐回话了，抱着四燕下了二八大杠，就要背着她往医院跑。
她背上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认识去医院的路。
还是靠着杨老太，才去了医院。
大燕亦步亦趋跟了一路，直到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她才松了口气。
四燕脚腕子上缠了厚厚一圈纱布，只能躺在床上，大燕看着都心疼难受。
“四燕怎么了？”郑艳丽慌张从店里跑了回来，还是二燕去报的信儿。
二燕说四燕出事了，郑艳丽急得抽屉里的钱都没拿回来，店门一关就往家赶。
郑艳丽回来紧紧抱着四燕，左看看右看看，四燕脚腕子上缠得那圈纱布让她心疼的喘不过来气。
她扭头对着缩在墙角的大燕说：“郑大燕，你能不能让娘省点心！为什么不好好看着妹妹？”这是郑艳丽重生以来头一次对孩子这么凶。
那一瞬间，大燕看清了郑艳丽看向自己的眼神，眼神里面充满了嫌恶。
大燕被她凶的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郑艳丽，大眼睛里蓄满了泪。
“娘......”
话还没说完，大燕扭头就跑了出去。
其实那句话刚说罢，郑艳丽心里就后悔了，但是看着四燕的脚腕伤，她也抹不下脸马上去哄大燕。
大燕跑了也没有跑远，在院子门口踌躇了半天，期望着娘会突然出来挽留自己。
“大燕，你站那儿干什么？杨老太没有听清屋里的争吵，但是猜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大燕带着四燕出去，回来脚腕子伤成那样......
那个当妈的看了不心疼？肯定郑艳丽说了她。
她没有接话，扭头就跑开了。
脚腕子被纱布裹的严严实实，四燕不听话的想要从床上站起来，纱布上晕开了一阵血晕。
让人看着就心疼。
“躺好，不行动。”郑艳丽小心翼翼把四燕抱回床上躺着。
放平，脚腕下垫着个枕头。
四燕用手指着屋外，嘴里还说着：“自行车上..衣服...”
“好好好，娘去给你拿。”
郑艳丽把被子给四燕盖好，脚步有些沉重，大燕...
心里的愧疚感一直在涨。
直到看见那件的确良衣裳。
“这是大姐卖了好长时间的鱼丸才攒钱给娘买的。”三燕站在屋外，细心地给郑艳丽解释。
她的愧疚心在一瞬间到达了顶峰。
“三燕，你好好照顾妹妹，我出去找大燕。”郑艳丽抛把衣裳塞给三燕就跑了出去。
大燕缩在胡同口的角落里，默默地蹲在地上，眼泪一滴一滴掉在地上，在泥土上晕出水迹。
孤零零的大燕。
“回家吃饭吧，大燕。”郑艳丽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脱口而出上辈子无数次说过的服软话。
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样不对。
郑艳丽蹲下身来，直视着大燕，诚心诚意地说：“对不起，娘刚刚不应该那样对你说话。”
“你可以原谅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