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妹妹留步!”

    用过饭,叶容就借口身体不适先离开了,宋家给她分派的婢女一左一右跟在她身后随她回绣楼。宋府前厅与后院之间隔着一座偌大的花园,园中的花草品类繁多,香味交杂在一起,呛得叶容拧了拧眉头。她正欲从此穿过,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三表哥找容儿何事?”

    来人步步逼近,竟半点礼数不知,叶容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扯出一抹笑来。

    宋光祖手上抓着一枚成色不错的玉佩,叶容席上留意过,正是他今日挂在腰带上的那枚。他见叶容视线落到了玉佩上,笑着将手往前伸了伸:“今日匆忙一见,还未来得及准备见面礼,这玉佩虽是俗物,到底有幸受过了然大师开光,得了些祥瑞之气。还希望妹妹不嫌弃它粗鄙,收下才是。”

    花园外闪过一道人影,看身形应该是宋音,叶容与他拉开距离,婉拒道:“此物贵重,容儿只怕受不起压不住,表哥收回去吧。”

    宋光祖白日便听说家里来了个神仙似的妹妹,席上一见她三魂便丢了一味,方才他频频看向这位妹妹,可惜妹妹没有察觉,叶容一离开他便追了上来,如今又听她对这人人都喜欢的开光之物没兴趣,心道她果然不是个俗人,喜欢之情又多了几分,说话的声音也更谄媚了些:“那容妹妹喜欢什么,只管同哥哥说,我定能为你弄来!”

    “三哥哥!爹爹正四处寻你呢!你怎么在这闲着?”

    还是那身缎面绣兰的料子,宋音插进两人之间,她看了叶容一眼,转身面向宋光祖:“三哥哥还愣着干什么?再不去找爹爹他可就要发脾气了!”

    宋光祖最怕他父亲,听见二老爷四处寻他连魂都要吓掉了,他匆匆朝叶容作揖便离开了花园。

    “看在你我亲戚的份儿上,我提醒你一句,离我三哥哥远些。他这个人多情又花心,爱你的时候你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愿意摘给你,一旦有了新人,别说为你摘月亮,他连个名分都未必愿意给你。”

    宋音绕着她转了两圈:“你降不住他的。”

    叶容淡淡笑了声:“叶容不过一介浮萍之姿,自不敢招惹三表哥这般人物,多谢音妹妹提醒。”

    第二日一早宋老太太便出门去拜访京兆伊夫人了,二夫人也陪着一并同行。与此同时,宋家派了十余人出发前往幽都县。叶容立于窗边,手心站着一只灰鸽,她将信纸团成圈绑在鸽子腿上,随手喂了些昨日宋音送来的点心给它。

    “告诉兄长,盯紧幽都县那边。”

    鸽子飞入天际,叶容用帕子细细地擦拭手上的点心沫。前厅似乎出了什么事,宋音脸色难看的往外赶。叶容叫来了服侍的婢女:“前面出什么事了?”

    “禀表姑娘,有个女子闹上门,非说怀了三公子的骨肉。”

    叶容将帕子叠好收进袖里,朝前厅的方向看了会儿,意味不明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咱们也去看看吧。”

    前厅确实乱了套,恰巧今日朝廷休沐,宋家老小皆在。一女子跪在厅前,打扮素净,两只眼睛都红了,正捧着肚子朝众人哭诉,她腹部微微隆起,是显怀的征兆。

    “混账东西!瞧瞧你干的好事!我宋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宋光祖被宋老爷子一脚踹翻在地,差点撞上叶容,她朝后退了退,被一双大掌扶住,往后一看,正是宋家大公子宋光宗。宋光祖被踹了一脚,顾不得喊疼,他从地上爬起来抱住老爷子的腿,哭喊着冤枉。

    “你言腹中孩儿是我宋家的,可有证据?”

    女子显然早有准备,拿出一块汗巾,上面绣了宋光祖的名字,正是二夫人的手艺,二老爷看见眼前一黑,又猛踹了宋光祖一脚。

    “胡说,不知哪里来的巾帕,也想赖在我宋家头上!来人啊,把这满口胡言的女子拖下去!待老太太回来处置!”

    厅前站着的小厮早就准备好了,一听老爷子发令,冲上来捂着嘴将那女子拖了下去。

    “混账玩意儿!给我上祠堂跪着去!谁也不许求情!”

    一通闹剧总算结束,宋音陪着叶容回绣楼,嘟嘟囔囔着烦人。

    “方才那人同三表哥……”

    “还不是他惹的债!人被拉去了柴房,估计活不了了,等祖母回来就会处置了她。”宋音看向叶容,用最单纯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你要是着了我三表哥的道,下场比她好不了多少。”

    叶容笑了笑,佯装无意问她:“这种事多吗?”

    “一年得有四五次吧,倒也不多,就是烦人!”

    叶容缩在袖子里的手紧了紧,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说话的声音却轻柔无力:“原来如此。”

    柴房守门的是个老酒鬼,饭点还没到就喝了个烂醉,叶容为防止他中途醒过来,将装有迷药的小瓶放在守门鼻下,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收了药瓶,柴房在院子的南角,寻常丫头婆子不会来这,叶容推开了柴房的门,里头被五花大绑的女子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别怕,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叶容将人提溜起来,用短刀为她解绑。她一副男人装扮,又特意蒙了面压低声音,女子只当她是个男子,便要与之拉开距离。

    “别乱动!惊动了人倒霉的是你!”

    叶容抓着她的手放至腰间,搂着她的身子像围墙边的歪脖子树借力一蹬腾空跃起,不过片刻功夫便落在了闹市区一条小巷里。

    “这布袋中有些银子,还有一个住址,你若是想向那个负心汉报仇便顺着地址找一个叫安先生的人,告诉他你为何而来,否则就赶快出城,再也别回来。”

    “多谢公子相救,怜儿感激不尽!”

    叶容没功夫在这跟她耗,袁怜刚道了谢,抬头的功夫眼前的人就消失了,她握了握手中的袋子,像是下定了决心。

    宋老太太回来便听说家里出了这桩事,当即便要将这个勾引他孙儿的狐狸精收拾了,结果负责看守的人喝得烂醉,柴房只剩下散落一地的绳子,哪还有半点人影?

    “这个贱蹄子!给我去找!不找到别回来!”

    看守的被一盆冷水浇醒,宋老太太下了死命令,吓得他连滚带爬往府外走。

    “容丫头呢?”

    “服侍的说吃了药,如今已经睡下了。”

    “也好,马上要用午饭了,你随我去看看她。”

    房门被轻轻推开,宋老太太向周围的人使了眼神,动作轻柔地坐在塌前爱抚着外孙女的头。

    “外祖母,你怎么来了?”

    本就睡不安稳的人儿被吵醒,叶容坐起身了朝她笑。

    “外祖母来看看你住的地儿,马上用饭了,快起吧。”

    众人退至屋外让叶容更衣,方才还满脸困意的人眼中一片清明,分明是装睡。

    “请问安先生住这吗?”

    柳巷内,袁怜左右张望一番,敲响了一户人家。开门的男人穿着麻布褂子,生得俊郎,脸上挂着笑:“姑娘找在下何事?”

    将人迎了进来,祁安为她倒了杯凉茶。袁怜诉说着自己的遭遇,眼泪又要夺眶而出,祁安连忙打住:“那人既承诺了你,便定会守诺。姑娘既说自己曾在乐坊谋生,那可有朋友能为你作证你与宋光祖之间的关系?”

    “有的。”

    锦绣乐坊原是袁怜卖艺谋生的地方,是京城难得的清馆,可惜几个月前宋光祖看上了她,一番花言巧语,迷了袁怜的心窍,糊里糊涂就把身子给了出去,最开始宋光祖带她是极好的,又是替她赎身又是为她找住处,还承诺会娶她。可惜后来有了新人,便将她这位相好忘了个干净。

    “这位爷看着面生,第一次来?”

    老鸨看见新客殷勤地迎了上来,祁安环顾四周,笑着扔给老鸨一锭银子:“我找人。”

    “牡丹见过公子。”

    来人是个叫牡丹的歌女,正是祁安要找的证人,祁安将她扶起,笑道:“牡丹姑娘不必多礼,在下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是来求姑娘帮忙的。”

    牡丹款款坐下,捧着琵琶问他:“受谁之托?要终何事?”

    “袁怜,宋光祖。”

    牡丹心头一动,移开了视线:“我不明白。”

    “在下知道姑娘有所顾虑,姑娘的赎身钱不必担心,在下为姑娘出,此事过后,自会有人送姑娘出城,改头换面。”祁安看穿了她心有顾忌,当即拿出一沓银票,看面值,赎她的身绰绰有余。

    “当真?”

    “自然。”

    出了锦绣乐坊,祁安回了柳巷,后院中有一处柴房,房中关着一身着素衣头戴白花的女子,正是真正的幽都县叶家女儿——叶容。

    “叶姑娘,将你拘在此处事出有因,实在抱歉,这是我从外头带回来的点心,你将就着吃些吧。”

    “你们到底是谁!”

    “姑娘只需知道我们并无恶意,待事情了解便会放你自由即可。”祁安为她解绑,将用油布包着的点心递到她面前。

    真叶容咽了咽口水,也管不得其他,抓起来便往嘴里送,祁安替她倒了杯茶,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慢些吃,姑娘若是喜欢,在下可以每日替姑娘带来,只要你听话。”

    真叶容瞪了他一眼,夺过水杯将茶水倒进嘴中,没再理会祁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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