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朔进竹筠院时,冉玉真仍坐在院中树下的石凳上发呆,整个人像凝滞了一般,根本没注意到赫连朔。

    赫连朔也不吭声,缓步走去,此刻斜阳西沉,整个庭院都笼罩着层薄薄的暖意,这汉女却不为所动,枯坐在这一隅角落里,连影子都透出一股冷意。

    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赫连朔不远不近地停住了脚步,这汉女生得娇小,仆兰落这次送来的衣裳显见还是很不合身,套在她身上空落落的。若非瞧过她的身子,他此刻怕只会以为她是个未长大的孩子。

    眼前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压根没注意到这院子里进了个大活人,就站在她身侧。

    赫连朔此生未遭遇过这般的怠慢和无视,渐生出些不耐烦的焦躁来。他扫了眼石桌上留存的饭食,果真是未动过的样子。

    费了那些力气请医用药救她,她却连饭食都不好好用。

    上前一步正欲发难,赫连朔猛然瞥见那女子垂眸盯着的地上竟然画了株梅。这株梅画在地上,若非是他走得极近,断不会注意到。那女子脚边还留着截树枝,显然这梅花就是用它画成。

    与此同时,赫连朔高大的身影将斜阳的暖光遮得严严实实,冉玉真忽觉眼前落下一道压迫的阴影,惶惶然抬眸,瞧见来者,惊得差点从石凳上跳起来。

    赫连朔锐利的眼神从地上的梅挪到冉玉真面上,眸光一闪,其中暗藏波涛。冉玉真呼吸一滞,只觉大难临头。

    赫连朔却没说什么,瞥见院门处达野正带人来送饭食,便顺手将冉玉真从石凳上“拎起来”。

    “伺候用饭!”

    这顿饭用得冉玉真宛若上刑一般。这男子显然是位高权重的,有他在饭食较之前愈发丰盛许多。望着桌上堆起来的炙肉,冉玉真只小口小口啃着手里的馕饼。

    未料那男子虽自落座后再未曾瞧她一眼,却突然夹了块肉放在她面前的碗里。

    一句话都没有,只用微凉的眼神盯着她。

    这是要她吃肉?

    这男子眉宇间透出股说一不二的上位者气势,紧紧盯着她一动不动,不像是叫她吃肉,倒像是猛虎下山要将她生吞活剥。

    冉玉真垂了眼眸,心里颇不情愿,但还是伸筷把碗里的肉吃了。

    肉烤得极嫩,也不似先前的肉那样入口腥膻。

    冉玉真松了口气,继续吃手里的馕。

    未料那男子又夹了块旁的肉放在她碗里。

    这次冉玉真的眉头忍不住轻轻蹙了一下,这块肉很有些膻味,甫一入碗便能闻见,她怕吃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

    她忍不住抬眼瞧了男子一眼,见他正目光沉沉盯着她,冉玉真无法,只好夹了肉入口,咬了一口,果然非常难受。

    正要勉强再咬,碗里的肉却被那男子夹走了,扔到一旁。

    那男子面色冷硬,也不看她,只是将第一次夹的那盘烤肉推到她面前,声音无波无澜:“吃掉一半,不吃完不准回房。”

    ///

    冉玉真沐浴出来,见内室的烛火已经灭了大半,轻柔的幔帐从四面放下遮住了宽大的床榻,她不由地腿肚微微发颤起来。正咬着唇忍泪,背后却响起冷若凝霜的声音。

    “你过来。”

    那男子沐浴的速度显然快过她,换了件暗色的绸袍立在桌案前,领子很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直延伸到胸口的健硕胸膛。

    冉玉真不肯再看,只垂眸依言过去。

    桌案上不知何时多了些纸墨笔砚,冉玉真心里打了个突。这男子恐怕会有一番打探。

    果然,男子将笔递给她,轻启薄唇:“写下你的名字。”

    冉玉真抬眸与男子对视了一眼,他正垂眸看着她,若是她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可疑情绪,都会被他立刻捕捉到。

    冉玉真俯身,提笔在纸上写下三个字,没有片刻犹豫。

    “杨微燕。”

    那男子语调平和,慢慢念出纸上的姓名。

    “你字写得好,又会画画,想来家世应当不一般,从前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吧?”

    冉玉真默了默,今天坐在院中树下心中茫然,捡起根树枝随意涂鸦几笔,竟叫此人瞧见,生出猜测。

    她装出愈发怯生生的模样:“我家中不是什么显贵人家,父亲在村中开学塾,我在学塾中帮忙干活,顺便认了些字罢了。”

    男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晦暗不辨喜怒,也不知对她的话信了几分。

    “哦,是哪个村的学塾?”男子的声音颇有些玩味的意思在。

    “箬郧县的学塾。”

    “为何会被人卖作奴隶?”

    诸如此类的问题冉玉真预先设想过多次,此刻被盘问虽则不至慌乱,却也深知不能教对方瞧出丝丝游刃有余的姿态来。

    她轻咬住嘴唇,似乎极不情愿说出过往,不抹而红的粉唇微动:“战时全县毁于大火,辗转流离中与家人失散失去了联系。我流亡途中病重,被人贩子捡去喂了药,痊愈后却沦为......奴隶。”

    最后两个字微顿,透出落寞与不甘。

    她的情态落在俯视她的男人眼中,荡起微不可查的潋滟,倒是增加了几分言辞的真实性。

    只是声音依旧低沉,教人察觉不出有任何变化。

    “你说的情况我会派人去查实。”

    冉玉真抬眸看了他一眼,脸上除了镇定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她虽然编造了身世,但却不是无根无据地胡说。

    奴隶中有位年轻女子与她年龄相仿,因着身体十分虚弱的缘故,她照顾了那女子数日,某夜疾风劲雨,众人蜷缩在郊外破庙里熟睡时,那女子因为咳嗽不止独自缩在角落,迟迟无法入睡。

    她端了碗煮过枇杷叶的热汤给那女子,现在想来许是回光返照,那女子喝了半碗热汤,精神好了些,却没有入睡,而是突然同她说起身世。

    约莫是在天晴前的黎明时分,那女子悄悄离开了人世。

    桌案边的烛火轻轻晃动,照在冉玉真的半面脸庞上,透出几分别样的味道。

    赫连朔自觉不过多瞧了几眼,便有些意动,索性不再克制,笼住那纤细的软腰,将人严严实实地压在桌案上。

    他不擅解女子袍衫,因此前两次都是使了蛮力,扯得七零八碎的。事后想来,虽是小事,却显得他对这女子迫切得很,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到底脸上无光。

    因此这次,赫连朔打定主意要慢悠悠些。

    他自小聪明,骑马射箭学得比谁都快。这种事,到了第三次,也该游刃有余些了。

    幸而浴房里放着的都是他的内袍,她穿着虽极不合身,却方便了他此刻解开。

    绸衫系带极顺滑,指尖微动,就散开了,露出雪白柔嫩的肩头。

    喉结微动,手指轻轻抚过肩头,沿着锁骨向下,掌心贴着柔软颤动的肌肤,向下,向下。

    不一会那女子躺在桌案摊开的纸上,周身只剩下件紧紧裹住一对浑圆的小衫。

    那女子闭着眼侧过脸并不看他,赫连朔的视线却像是被黏住了一半,他默不作声地盯着她看了好久。

    也不知这汉女吃什么长大的,生得这样白,脸白,身上更白,教他有一瞬间恍惚回想起在草原上见过的初生羊犊。

    一样的雪白,一样的柔弱。

    停顿得足够久了,赫连朔正欲扯去那一方最后的遮掩,却瞥见那女子纤细的指尖正揉住身下的纸,露出深深的褶印。

    赫连朔哑然一笑,伸手拿起笔,粘了墨,轻轻捏住那小衫的下摆一角,使了些力气往上一提。

    半边的浑圆几乎立刻扑了出来,险些挤破本就不甚牢靠的薄衣。

    赫连朔听见那女子浅浅的呼吸一滞。

    直到笔尖落在她雪白的腹部时,她才倏然睁开紧闭的双眼,转过脸来,肯仔细瞧他要对她做什么。

    赫连朔听见自己微不可闻的轻笑声。不知为何,有些畅快。手里不停,只管用蘸了墨微凉的笔尖,在身下白而软的腰腹间胡乱地涂画。

    画的正是在地上瞥见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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