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元裳道：“就是衣裳的裳。我们俩一个跟高师父姓，一个跟元师父姓。”
高愠在一旁补充道：“我们也不是亲姐弟，只不过从小被父母抛弃又被两位师父收留，所以亲如姐弟。”
眼看对面的人似乎放下了戒备，元裳主动问：“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公子迟疑半晌，轻吐出两个字：“季明。”
不知是不是元裳想多了，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是他现编的，她只道大户出身的孩子防备心难免重一些，因此也不太介意。
元裳道：“那季公子，我们先将你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与我们的师父汇合。”
元裳走在最前面，一路快步往回赶。她将地上的丛棘移开，待高愠和季明通过后，又将其复原。就这样，三人来到被重重屏障包裹的山洞。
季明实在很难想象这里就是元裳口中“安全”的地方，他站在马厩旁边，好奇地抬头打量。
高师父和元师父还维持着蹲在木箱里的姿势，满脸惊惶，既不敢动也不敢碰这里的任何东西。看见元裳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两人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
元裳和高愠快步将高师父和元师父带到木箱后面，简单地讲了一下方才遇见此人的经过。高师父这时松了一口气，道：“不错，在荒境里认识些上流家族有助于我们在此地行走。说不定为了感谢我们，还会奉上金银财宝呢。”
元裳看了看完全没注意这边的季明，压低声音道：“他的名字应该是假的，说明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还有啊，荒境里的人应该与穆应村的村民一样，对山神和妖物都是友好的，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对异族的敌意。”
“知道，知道。”元师父了然道。四人窸窸窣窣地说完，这才挂起笑脸站出来迎接，高师父道：“季明是吧？欢迎欢迎，我们眼下虽然受困于此地，落入了妖……一部分心肠歹毒的恶妖手上，不过我们马上就会逃出去了，到时会带你一起走的。”
元裳向季明简单介绍了二位师父的名讳，季明的目光落在高师父腰间的拂尘上，问：“几位是修道之人？”
“不不不，只是略懂皮毛。”高师父将话说得滴水不露：“我们此番被掳也实属无奈，一时不妨中了敌人的圈套才落得这般境地。”
“这么说来，你们本不想来妖界？”
“额……”元师父接过话头，道：“本也没什么要事，只不过来都来了，观光游览一番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与季明的这番交谈反倒提醒了高师父，他与元师父一起将道士常用的用具都收了起来，元裳腰间的乾坤袋也被拿去缝了几针，把上面的图案都遮住了。
元裳一直盯着外面的动静。她发现自打他们回到牢狱起，附近的巡逻就增加了许多，莫非是他们先前出去时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来不及想太多，元裳忽地道：“有人来了，快回到箱子里！”
师徒四人连忙钻进之前的箱子，季明看着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木箱，一时有些迟疑。元裳探出个脑袋，焦急道：“季公子，快进来啊。”
待五个人全都盘腿坐好，刚盖好盖子扣上锁，脚步声就进来了。
这次来的是两个牛头人，他们将几包东西放进前面的空箱子，重新把马牵回来拴好。其中一人拍了拍木箱，问：“人还活着吧？”
“不知道，打开看看呗。”另一人答道。眼看有一只手就要伸过来开锁，元裳突然捏住鼻子，发出了一声细碎的、胆怯的呜咽。
四周静了一瞬，外头的两个牛头人对视一眼，发出爆笑。那只手收了回去，调笑道：“小队长还真是会折腾人，瞧瞧把人都给吓成什么样了！”
等马车平稳驶进石子路后，高师父低声道：“虽然不确定他们清不清楚抓来的人数，但我们必须得在下次喂食前逃走。阿裳，外面两妖实力如何，有把握么？”
元裳回忆起方才听见的脚步声，道：“功力应该在上乘。到时听我口令，出去后你们就躲起来。若是不慎被发现，牛头人就交给我。”
元裳和季明坐得极近，从她发出那声呜咽开始，独特的气息就落在他的耳朵旁，挠得人痒痒的。季明想往旁边挪一点，但另一边坐的又是元师父，他往旁看了看，最后还是没动。
“那个……”季明冷不丁开口了。其他四人全都神情严肃地看过来，元裳更是紧张不已：“怎么了？”
在如此一触即发的时刻，季明在几人探究的目光下，缓缓道：“你以后不要叫我季公子了，季明是我的表字，我并不姓季。”
“……”元裳本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此时只好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好，那我们以后就叫你季明。”
季明很少与人交际，但这一刻他发觉自己似乎自带一些冷场属性。比如他说完话后，狭小的木箱里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元裳始终将眼睛贴在木板的缝隙间，一瞬不瞬地观察外面的情况。他们行进途中时不时会经过一些人家和商贩了，牛头人看样子似乎和附近居民都挺熟络。
“这些看似纯良无害的村民不会跟牛头人是一伙的吧？”有了在穆应村的惨痛经历，元裳忍不住在心里怀疑。
就在元裳犹疑不定时，身下的马车忽然转过一个弯，山路右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元裳心下微动，将法术灌注进手指，远远地对着前方驰骋的马匹打了出去。
两匹马同时高高扬起前蹄，发出意味不明的嘶鸣。其中一个牛头人慌忙稳住马车，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起身前去查看，“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或许跑累了吧。”另一个牛头人跷着脚，不甚在意地说。
起身查看的牛头人当即面色不善了起来，道：“你可真会享受啊，要是送得晚了，受罚的还不是咱俩？”
跷着脚的牛头人不情不愿地走下车，他看了一眼鼻孔里不断往外喷吐热气、躁动不安的马匹，远远唤道：“喂，那边的马倌！给我们换两匹马。”
山间坐落着一个供马匹休息补给的驿站，带着角帽的马倌应了一声，连忙跑过来。就在两个牛头人和马倌交涉时，元裳已经悄悄掀开了木箱盖子，将身边的人不动声色地运了出去……
元裳是最后一个出来的。高师父和元师父已经惊险万分地踩着地上的沙石往下滑移，通过路旁边的矮坡并顺利挂在了竖直的山崖上。牛头人还在与马倌讨价还价，高愠也握住元裳的手，成功抵达了悬崖下方，颤颤巍巍地抓住了一棵小树。
好了，现在只剩下季明了。元裳正要伸手将季明送下去，可这一回头，她的心都差点跳出来。
原本等在一旁的季明不知何时挪动到了前面的两个木箱旁，他不仅胆大包天地打开了箱子，还将里面的袋子也解开，正一脸凝重地查看着。
“你是不是疯了？”元裳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还不快走！”
元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被打开的袋子里，她有一瞬的讶然，但随即立刻将心思放在了逃跑上。她不由分说地攥住季明的手腕，脚下一蹬地，轻飘飘地带着人落到了陡峭的崖壁间。
季明被元裳稳稳地托住后背，他很快对上了高愠不快的眼神。高愠嘟囔道：“有没有点眼力见呀，当自家后院呢？连累了我阿姐要你好看。”
季明反应许久才明白过来高愠是在说自己，一旁的高师父还抻着脖子，焦急地问：“袋子里是什么？”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是——若真有什么稀世珍宝，那么再去而复返、铤而走险地在牛头人面前晃一圈也不是不可以。
牛头人已经换好马匹，他们丝毫没有发现后面的动静。接下来的路是上坡，新换上的马跑得吭哧吭哧，马车在渐行渐远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
元裳在这时长舒了一口气，她道：“是沙子。”
“什么？”元师父诧异道：“你是说，那些牛头人搞得神神秘秘的，结果装在袋子里的就是最普通的沙子？”
“对。”元裳肯定道，她看向季明，后者同样露出了不解之色。
高师父嘴唇翕动，冥思苦想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眼看马车已经消失在前方，高师父道：“我们还是快走吧，保不齐牛头人什么时候就发现了，再杀个回马枪。”
元裳第一个爬上去，再伸出手将几人依次拉上来。总算重获自由，高师父带着大家原路返回，他一路上都惊惶不定，看见头上长脚、屁股长尾巴的妖物就吓得浑身不自在。
可当他们硬着头皮朝前走去时，高师父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那些妖邪见怪不怪地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就这样，一行人如无头苍蝇般疾行了数十里路。高师父不确定自己走的路是不是去临平城，只知道大概是甩脱了牛头人。
夜色渐深，几人在路牌的指引下也总算来到了官道。沿着官道，他们发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驿站，驿站附近的设施也很齐全，既有住宿的营帐也有卖馒头包子的小摊贩。
高师父抬手，拂去了额间的汗。一行人早已卸下了修道之人的装备，因此看起来就像最常见的赶路人。高师父思索起接下来的打算，首先要住店，然后还要买些路上的吃食，或许还需要地图和指南针。
一想到要花钱，高师父登时就觉得季明是个负担了。他看着季明，半是恐吓半是关切道：“季明啊，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季明抱着胳膊，一点不惧地回望着高师父那张瘦骨嶙峋的脸，正色道：“我不想回去。我有钱，能自己住店。我就想跟着你们。”
高师父没办法，只好先由着季明。他走到一个看起来是普通人的店员身前，掏出铜板问：“四个人住一晚，多少钱？”
对面的女子见他拿的是铜板，面不改色道：“大梁币的话，有一个铜板一张床的，也有三个、五个一张的。”
“那就要最便宜的。”高师父毫不犹豫地道，他看见墙上挂着几沓画得花花绿绿的纸张，又道：“地图也来一张。”
女子收了钱，突然伸出个细长的舌头将挂在高处的地图灵巧地卷下来，送到了高师父面前。
高师父被吓得腿软，他勉强稳住身形，尽量表现得平静自然，忍着恶心将地图收了起来。
与高师父的“惊险”经历不同，季明拿出的是当地的紫色钱币，他给自己要了一张同样价值一个铜板的床，还去买了一锅新鲜出炉的肉包子，相当大方地分发给了这刚刚认识的同伴。
高师父坐在床边，手里捏着地图，眼里搜索着临平城的位置。此番进入荒境还算顺利，从牛头人手上逃脱得也有惊无险，最让人惊喜的是荒境里竟然也能使用大梁的货币，物价也差不多。
看来，荒境果然如穆老所说，是个繁华有序的地方。只不过……
高师父总算在地图上找到了临平城，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发现了一个棘手的事实。那就是荒境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几人不眠不休地骑马赶过去，也至少需要好几日。
高师父闭了闭眼，叹了一声：“可得做好长时间赶路的准备了。”
高愠在一旁补充道：“我们也不是亲姐弟，只不过从小被父母抛弃又被两位师父收留，所以亲如姐弟。”
眼看对面的人似乎放下了戒备，元裳主动问：“敢问公子怎么称呼？”
公子迟疑半晌，轻吐出两个字：“季明。”
不知是不是元裳想多了，她总觉得这个名字是他现编的，她只道大户出身的孩子防备心难免重一些，因此也不太介意。
元裳道：“那季公子，我们先将你护送到安全的地方，与我们的师父汇合。”
元裳走在最前面，一路快步往回赶。她将地上的丛棘移开，待高愠和季明通过后，又将其复原。就这样，三人来到被重重屏障包裹的山洞。
季明实在很难想象这里就是元裳口中“安全”的地方，他站在马厩旁边，好奇地抬头打量。
高师父和元师父还维持着蹲在木箱里的姿势，满脸惊惶，既不敢动也不敢碰这里的任何东西。看见元裳身后跟着一个陌生人，两人的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
元裳和高愠快步将高师父和元师父带到木箱后面，简单地讲了一下方才遇见此人的经过。高师父这时松了一口气，道：“不错，在荒境里认识些上流家族有助于我们在此地行走。说不定为了感谢我们，还会奉上金银财宝呢。”
元裳看了看完全没注意这边的季明，压低声音道：“他的名字应该是假的，说明不愿透露自己的身份。还有啊，荒境里的人应该与穆应村的村民一样，对山神和妖物都是友好的，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在他面前表现出对异族的敌意。”
“知道，知道。”元师父了然道。四人窸窸窣窣地说完，这才挂起笑脸站出来迎接，高师父道：“季明是吧？欢迎欢迎，我们眼下虽然受困于此地，落入了妖……一部分心肠歹毒的恶妖手上，不过我们马上就会逃出去了，到时会带你一起走的。”
元裳向季明简单介绍了二位师父的名讳，季明的目光落在高师父腰间的拂尘上，问：“几位是修道之人？”
“不不不，只是略懂皮毛。”高师父将话说得滴水不露：“我们此番被掳也实属无奈，一时不妨中了敌人的圈套才落得这般境地。”
“这么说来，你们本不想来妖界？”
“额……”元师父接过话头，道：“本也没什么要事，只不过来都来了，观光游览一番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与季明的这番交谈反倒提醒了高师父，他与元师父一起将道士常用的用具都收了起来，元裳腰间的乾坤袋也被拿去缝了几针，把上面的图案都遮住了。
元裳一直盯着外面的动静。她发现自打他们回到牢狱起，附近的巡逻就增加了许多，莫非是他们先前出去时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
来不及想太多，元裳忽地道：“有人来了，快回到箱子里！”
师徒四人连忙钻进之前的箱子，季明看着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木箱，一时有些迟疑。元裳探出个脑袋，焦急道：“季公子，快进来啊。”
待五个人全都盘腿坐好，刚盖好盖子扣上锁，脚步声就进来了。
这次来的是两个牛头人，他们将几包东西放进前面的空箱子，重新把马牵回来拴好。其中一人拍了拍木箱，问：“人还活着吧？”
“不知道，打开看看呗。”另一人答道。眼看有一只手就要伸过来开锁，元裳突然捏住鼻子，发出了一声细碎的、胆怯的呜咽。
四周静了一瞬，外头的两个牛头人对视一眼，发出爆笑。那只手收了回去，调笑道：“小队长还真是会折腾人，瞧瞧把人都给吓成什么样了！”
等马车平稳驶进石子路后，高师父低声道：“虽然不确定他们清不清楚抓来的人数，但我们必须得在下次喂食前逃走。阿裳，外面两妖实力如何，有把握么？”
元裳回忆起方才听见的脚步声，道：“功力应该在上乘。到时听我口令，出去后你们就躲起来。若是不慎被发现，牛头人就交给我。”
元裳和季明坐得极近，从她发出那声呜咽开始，独特的气息就落在他的耳朵旁，挠得人痒痒的。季明想往旁边挪一点，但另一边坐的又是元师父，他往旁看了看，最后还是没动。
“那个……”季明冷不丁开口了。其他四人全都神情严肃地看过来，元裳更是紧张不已：“怎么了？”
在如此一触即发的时刻，季明在几人探究的目光下，缓缓道：“你以后不要叫我季公子了，季明是我的表字，我并不姓季。”
“……”元裳本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事，此时只好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好，那我们以后就叫你季明。”
季明很少与人交际，但这一刻他发觉自己似乎自带一些冷场属性。比如他说完话后，狭小的木箱里就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元裳始终将眼睛贴在木板的缝隙间，一瞬不瞬地观察外面的情况。他们行进途中时不时会经过一些人家和商贩了，牛头人看样子似乎和附近居民都挺熟络。
“这些看似纯良无害的村民不会跟牛头人是一伙的吧？”有了在穆应村的惨痛经历，元裳忍不住在心里怀疑。
就在元裳犹疑不定时，身下的马车忽然转过一个弯，山路右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元裳心下微动，将法术灌注进手指，远远地对着前方驰骋的马匹打了出去。
两匹马同时高高扬起前蹄，发出意味不明的嘶鸣。其中一个牛头人慌忙稳住马车，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起身前去查看，“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或许跑累了吧。”另一个牛头人跷着脚，不甚在意地说。
起身查看的牛头人当即面色不善了起来，道：“你可真会享受啊，要是送得晚了，受罚的还不是咱俩？”
跷着脚的牛头人不情不愿地走下车，他看了一眼鼻孔里不断往外喷吐热气、躁动不安的马匹，远远唤道：“喂，那边的马倌！给我们换两匹马。”
山间坐落着一个供马匹休息补给的驿站，带着角帽的马倌应了一声，连忙跑过来。就在两个牛头人和马倌交涉时，元裳已经悄悄掀开了木箱盖子，将身边的人不动声色地运了出去……
元裳是最后一个出来的。高师父和元师父已经惊险万分地踩着地上的沙石往下滑移，通过路旁边的矮坡并顺利挂在了竖直的山崖上。牛头人还在与马倌讨价还价，高愠也握住元裳的手，成功抵达了悬崖下方，颤颤巍巍地抓住了一棵小树。
好了，现在只剩下季明了。元裳正要伸手将季明送下去，可这一回头，她的心都差点跳出来。
原本等在一旁的季明不知何时挪动到了前面的两个木箱旁，他不仅胆大包天地打开了箱子，还将里面的袋子也解开，正一脸凝重地查看着。
“你是不是疯了？”元裳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还不快走！”
元裳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被打开的袋子里，她有一瞬的讶然，但随即立刻将心思放在了逃跑上。她不由分说地攥住季明的手腕，脚下一蹬地，轻飘飘地带着人落到了陡峭的崖壁间。
季明被元裳稳稳地托住后背，他很快对上了高愠不快的眼神。高愠嘟囔道：“有没有点眼力见呀，当自家后院呢？连累了我阿姐要你好看。”
季明反应许久才明白过来高愠是在说自己，一旁的高师父还抻着脖子，焦急地问：“袋子里是什么？”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是——若真有什么稀世珍宝，那么再去而复返、铤而走险地在牛头人面前晃一圈也不是不可以。
牛头人已经换好马匹，他们丝毫没有发现后面的动静。接下来的路是上坡，新换上的马跑得吭哧吭哧，马车在渐行渐远中逐渐变成了一个小点。
元裳在这时长舒了一口气，她道：“是沙子。”
“什么？”元师父诧异道：“你是说，那些牛头人搞得神神秘秘的，结果装在袋子里的就是最普通的沙子？”
“对。”元裳肯定道，她看向季明，后者同样露出了不解之色。
高师父嘴唇翕动，冥思苦想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眼看马车已经消失在前方，高师父道：“我们还是快走吧，保不齐牛头人什么时候就发现了，再杀个回马枪。”
元裳第一个爬上去，再伸出手将几人依次拉上来。总算重获自由，高师父带着大家原路返回，他一路上都惊惶不定，看见头上长脚、屁股长尾巴的妖物就吓得浑身不自在。
可当他们硬着头皮朝前走去时，高师父发现自己完全想多了，那些妖邪见怪不怪地看着他们一行人走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就这样，一行人如无头苍蝇般疾行了数十里路。高师父不确定自己走的路是不是去临平城，只知道大概是甩脱了牛头人。
夜色渐深，几人在路牌的指引下也总算来到了官道。沿着官道，他们发现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驿站，驿站附近的设施也很齐全，既有住宿的营帐也有卖馒头包子的小摊贩。
高师父抬手，拂去了额间的汗。一行人早已卸下了修道之人的装备，因此看起来就像最常见的赶路人。高师父思索起接下来的打算，首先要住店，然后还要买些路上的吃食，或许还需要地图和指南针。
一想到要花钱，高师父登时就觉得季明是个负担了。他看着季明，半是恐吓半是关切道：“季明啊，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季明抱着胳膊，一点不惧地回望着高师父那张瘦骨嶙峋的脸，正色道：“我不想回去。我有钱，能自己住店。我就想跟着你们。”
高师父没办法，只好先由着季明。他走到一个看起来是普通人的店员身前，掏出铜板问：“四个人住一晚，多少钱？”
对面的女子见他拿的是铜板，面不改色道：“大梁币的话，有一个铜板一张床的，也有三个、五个一张的。”
“那就要最便宜的。”高师父毫不犹豫地道，他看见墙上挂着几沓画得花花绿绿的纸张，又道：“地图也来一张。”
女子收了钱，突然伸出个细长的舌头将挂在高处的地图灵巧地卷下来，送到了高师父面前。
高师父被吓得腿软，他勉强稳住身形，尽量表现得平静自然，忍着恶心将地图收了起来。
与高师父的“惊险”经历不同，季明拿出的是当地的紫色钱币，他给自己要了一张同样价值一个铜板的床，还去买了一锅新鲜出炉的肉包子，相当大方地分发给了这刚刚认识的同伴。
高师父坐在床边，手里捏着地图，眼里搜索着临平城的位置。此番进入荒境还算顺利，从牛头人手上逃脱得也有惊无险，最让人惊喜的是荒境里竟然也能使用大梁的货币，物价也差不多。
看来，荒境果然如穆老所说，是个繁华有序的地方。只不过……
高师父总算在地图上找到了临平城，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发现了一个棘手的事实。那就是荒境实在是太大了，就算几人不眠不休地骑马赶过去，也至少需要好几日。
高师父闭了闭眼，叹了一声：“可得做好长时间赶路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