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吃饭啦!”

    有声音将小夭叫醒。她昨晚喝多了,头脑昏沉,最后的记忆是,玱玹抱住她,止不住地哭泣。

    待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小夭才发觉自己睡在了陌生的地方。屋里干净整洁,有余留的淡淡熏香,挂着女子的衣物首饰,窗台摆着颜色各异的花草,而这些东西似曾相识。

    小夭回过神来,她睡在了阿念的房里。

    玱玹推门而入,见小夭醒了,牵着她的手,一路带到院子里坐下。

    昨夜的大雪还未化尽,房顶屋角,还有那株绿萼梅上,仍是一片白,而地面融化的雪水已经被清扫干净,树下的小桌上,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菜异常清淡,小夭捏着筷子在盘里拨来拨去,玱玹看她一眼,端给她一碗汤:“醒酒的,赶紧喝。”

    小夭接过碗,小口喝下,“好的,哥哥”。

    玱玹看着她乖巧的样子觉得好笑,吃了口菜,想到什么,又放下了筷子,“小夭,跟我回高辛吧,师父很想你。”

    玱玹的师父是高辛王,小夭和阿念的父亲。已经三百多年没见了,小夭并不想面对。若大荒关于她身世的传闻是真,恐怕他杀了小夭的心都有,又怎么会,想念别人的女儿...

    她猛地放下碗,“我不想见他。”

    玱玹的声音逐渐低沉,“小夭,我希望你明白,不管你是谁,我和师父,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

    小夭沉默,只顾埋头吃饭。

    玱玹看她的神色,明白这话题是聊不下去了,“那说说别的,你为什么帮相柳啊?”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小夭帮了相柳两次,一是问涂山璟要解药,绑了阿念逼玱玹拿药换人;二是以蛊为引,帮相柳杀玱玹。

    她张了张口,“那时我并不知道你是玱玹,而相柳也算是我的朋友。”

    玱玹面色自若,吃着饭,问小夭:“一个朋友值得你拿命去帮吗?你为了拿药,手被尸蛆啃噬,那时候你只当他是朋友吗?战场上你为了帮他杀我,自断腿骨,那时候你只当他是朋友吗?”

    小夭还是小六的时候,能言善辩,满嘴胡诌,但玱玹太警觉了,这时候编什么谎话来搪塞他都没有用。

    在玱玹问之前,小夭从未想过与相柳的关系具体是什么,她怕他,又不想远离他,被他吸血,又帮他做毒药,明知有危险,又奋不顾身。

    玱玹放下筷子,专注地看着她,“那相柳又把你当什么呢?你救我的命,帮我拖住他,他竟然没杀你?据我所知,没有叛徒能在九命相柳的手里活下来。”

    小夭想起那日温泉池中发生的一幕,心中一动,不禁红了脸。玱玹看她神色,明白了七八分,伸手拍了拍小夭的后脑勺,“唉...”

    后来的几日,轩将酒铺转让了出去,再也没在清水镇出现过。小夭还如往常一样,忙时在回春堂看病煎药,闲时上街吃吃逛逛。清水镇鱼龙混杂,来往的人太多,这一小朵水花掀不起什么波澜。

    寒冷的冬日,天黑得很早,申时刚过,天色已经暗了。

    小夭吃过饭,嘴里嚼着甘草,无意识地往河边踱去。远远地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临风玉立,衣饰华贵,站在河边,像是在等什么人。

    小夭吐了甘草,朝那背影喊道,“十七!”

    涂山璟转过身来,一脸笑意,就像从前他还是十七那样,呆呆的不言语,总站在河边等小六。

    小夭心里思忖了一番,还是开了口,“既然你来了,我就向你告个别吧。我要走了,离开清水镇。”

    璟看着小夭,满面春风顷刻消散,“为什么?”

    小夭一笑,“你们涂山氏,个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你应该知道了,我不是玟小六。”

    璟的声音小得大概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可我还想当叶十七。”

    “你应该明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叶十七。”

    璟不知该回应什么,垂着眼,只局促地揉着衣角。

    “我救了你,你在回春堂待了六年,我化了容貌,来清水镇做了二十几年的医师,如今,我们都要回到原本的轨迹中去了。即使今后相见,身份不同,但在回春堂这些年的记忆,永远都在。”

    小夭拍了拍璟的肩膀,“你若愿意,以后也可以继续叫六哥。”

    璟抬眼看小夭,又立即别过头去,“我知道你是女子。”

    “是吗?”小夭来了兴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酒铺子的轩,他是轩辕王孙玱玹,我的哥哥。”

    璟被这句话惊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他对小夭的身份有过诸多猜测,却从未猜到,清水镇的一名小医师,竟然是...

    “高辛玖瑶。”因为诸多顾忌,小夭并不想提起自己的名字,但玱玹深受五王七王的打压,在轩辕处境危险,她没有办法继续自由地做个小医师。要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助力,只能拾起从前的身份,成为高辛的大王姬。

    涂山璟慌了神,思绪如一团乱麻。除夕之前他回到青丘,向涂山太夫人提出解除与防风意映的婚约,却被奶奶及涂山氏长老们训斥一番,罚他跪了三天祠堂。

    他赌气回了老宅,带走了娘生前留下的簪子,马不停蹄地赶来清水镇,想将自己的心意向小六说个明白,却没想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竟然深得他难以想象。

    “殿、殿下,我失礼了。”璟垂下头,慌忙行礼,小夭只听见他话语里的局促,却看不清他的神情。

    “哎,别,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告诉你了”,小夭扶着额头,一脸苦相,“过了十五,我就走了。你若是有空,来回春堂看看,也跟串子麻子他们告个别吧。”

    夜半时分,下起了小雪。小夭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着厚袄子,躺在院中的摇椅上看雪。

    从前串子麻子还没成家的时候,她也爱搬个摇椅在院中晒太阳。待到日落西山时,串子也做好饭了,四个男人围在一起抢肉吃,经常为了谁洗碗争得不得开交,仔细想想,那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神族生命漫长,回春堂和清水镇的一切,都将很快消失在时间的长河中。

    小夭闭上眼,有雪花落在她脸上,轻轻的,有一点凉,这触感就像是,相柳拂在她脸上的额发。她猛的一睁眼,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看雪也没了心情,一起身回了屋子。

    之前出来时未点灯,小夭将鞋乱甩一通,借着月光爬上榻。

    突然,她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屋里好像有人!

    小夭灵力低微,刚想大喊,却被那人捂住嘴,一把按在榻上,动弹不得。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小夭心砰砰直跳,四肢发冷,只感觉到脖子上有气息靠近,仿佛下一秒脖子就要被咬断。

    “害怕吗?”来人松开手,将脸贴近。

    “相柳!”小夭松了口气,不自觉地摸了摸脖子,“你来干嘛?”

    “我来找你,当然是惦记你的血。”

    这就对了,这九头妖神出鬼没,还真不会做无用的事。小夭顺从地扒开衣领,“请相柳大人享用。”

    相柳却没动作,过了一会儿终于开口,“你到底是谁?”

    “我救玱玹,自然是他那边的人。”

    “呵呵”,蛇妖的笑声在黑夜里听来尤为恐怖,“既是他的人,便是我的敌人了,你怕不怕我杀了你?”

    “好。”

    小夭没头没尾的一句“好”倒出乎相柳的意料,他手抚过小夭脖子,变为利爪,捏住了她后颈。

    她无奈地一笑,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飞速撞上相柳后背,又突然消失不见。

    相柳朝后看了一眼,用力抓起小夭的衣襟,勒住了她,“你对我用蛊?!”

    “是啊,我不过是为了活命而已。今后相柳大人想要我或者玱玹的命,得先仔细考虑才行。”小夭毫无畏惧,直直迎上他的目光。

    相柳气极,“好一个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你一直都在骗我!”

    “你错了,我只说废话,不说假话。”

    她心中毫无波澜。既决定与玱玹走这凶险之路,其他东西自然是能割舍便割舍,说什么话,做什么事,真真假假的,并不重要。

    小夭感觉快要被衣襟勒得窒息了,艰难地转过头,摸索着,从枕下拿出一瓶毒药塞到相柳手里,“我要走了,今后山高水远,就别再见了吧。”

    相柳将药倒进嘴里,“砰”的一声摔了药瓶,转身离开。

    小夭彻底睡不着了,将手支在窗棂上,伸手去接窗外的雪花。

    雪渐渐停了,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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