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日，七月初七，便是乞巧节，轵邑城里有灯会。
轵邑曾是国都，有数十万人云集，如此盛会规模自是非比寻常，小夭从未看过，很是好奇。
傍晚，邶换了套新衣，来府里等她。
小夭早早换好了一身藕色衣衫，梳完发髻，临出门时，却对着两支花簪纠结半晌，拿不定主意戴哪一支。
眼见天色暗了，邶哄着她，“选不好就先别戴了，待会我给你买”，随即拉着她出了门。
天已黑了，城中的长河两岸，挂上了数不清的灯笼，有蔬果花朵、飞禽走兽、亭台楼阁，全都做得栩栩如生，河中央一片巨大的荷塘，丛丛绿叶中，数支开得正盛的荷花摇曳生姿，竟像是真的一样。
岸边的两条街道平日里便很热闹，此时更是灯火通明，游人如织，犹如正月一般。摊贩们不停地卖力吆喝着，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兜售着各色有趣的物件。
远处有人在放烟火，闪动的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在爆裂声的间隙，小夭听到了犹如天籁的声声吟唱，仔细去找，才发现有乐人隐藏在荷叶之中，有的在唱，有的在弹奏琵琶，更有两位曼妙女子身段轻扬，在叶上起舞。
明月泛云河，轻风动流波，这中原，难怪是文人墨客口中的风雅之地。
小夭手里举着糖果子，看着街上的花灯出了神，“哇，你快看，好漂亮！”
防风邶看着她兴奋的样子，问道，“为什么这么开心啊？”
灯火印在小夭的眼里，好像有星光在闪烁。
“小时候我一直流浪，缺衣少食，样貌丑陋，没人陪我看过花灯。”
邶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以后我年年陪你看。”
“好啊”，小夭很开心，“那你可要记得，每年的这一天，都要留给我。”
“好，我答应你”，邶牵起了她的手，“走吧，带你去买簪子。”
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借着今夜的灯会，牵她穿行于人群之间，夜色下，星火璀璨，无人注意到他眼中的爱意。
今日热闹，街上什么样的小摊都有，小夭逛了一路，就买了一路。
到了首饰店，店里早已挤满了穿着华丽、嬉笑打闹的少女。店主见今日生意兴隆，特意将贵重首饰也一应摆了出来。
小夭有些眼花缭乱，看了很久也拿不定主意，邶挑了支金丝缠成桃花的簪子，戴在她头上。
“好看吗？”她举起铜镜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邶抄着手站在她身旁感叹，“很配我的小夭。”
“防风邶！”
“不是吗？”他歪着头，一脸无赖样，“你刚才说的，每年的这一天，都属于我。”
“我说的是...”
论油嘴滑舌，谁也赢不了他，小夭故作生气，转过头去。
“生气了？”邶付过钱，冲她摊开双手，“那我认错，我抱你一下。”
他声音不大，却让店里的众人听了个分明，眼见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小夭伸手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塞进他手里，“我走了，你自己慢慢逛吧。”
“小夭”，邶见她转身向外走，着急了，赶紧来拉她的衣袖，“我错了，别气了，要不…要不你毒死我，或者捅我一剑，我绝不反抗！”
防风邶风流的名声在外，被他戏弄过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但见他求饶的样子，小夭明明生着气，却又忍不住笑了。
长河堤岸旁有下水的石阶，靠近河岸处，有不少女子正在放灯，荡漾的碧波中，一盏盏的荷花灯明明灭灭，顺着水流而去。
放水灯祈福是中原流传已久的民俗，小夭少女时期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热闹，也在河边亭中取了两盏来，学着她们将灯轻放入水中，尔后闭眼默默许愿。
待她睁眼时，两盏灯皆已漂远，渐渐离开视野，小夭起身，提裙向石阶上走，眼中不经意的一瞥，却见防风邶正看着她，眼里全是温柔。
想起刚才他戏弄自己的事，小夭一时兴起，捧起水泼了他一身，邶躲闪不及，脸上沾了水气，外衫也被浇得湿透。
小夭大笑起来，连头上的步摇都跟着轻颤。
记忆中，她好像总是心里藏着事，极少有无忧无虑的时刻，邶想到这里，有些心酸。
夜深了，游人散去，灯火阑珊，街边的商铺也纷纷打烊闭户。在回去的路上，防风邶一改往日的性子，默默走着，一言不发。
小夭还沉浸在之前的热闹中，见他奇奇怪怪的，问他，“你怎么了？”
邶只回答，“没什么，想些事情。”
万籁俱寂，街上已没什么人，往前再走过一条街，就是玱玹和小夭的府邸。
邶似是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从袖子里拿出桃花簪，声音异常轻柔，“小夭，我给你戴上吧。”
她站住了，“好。”
邶走近了，扶着小夭的肩，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髻中，脸贴得很近，小夭察觉到他的气息就在耳边，竟有些紧张。
戴好簪子只需一瞬，而他渐渐放下手，却没有退后的意思，从小夭的视角去看，只见他唇边微动，似乎有话想说。
小夭的心跳陡然加快，不知怎么的，她好像能察觉到，邶的心也如她一样，正在胸腔跳个不停。
风吹过额发，遮住了她低垂的眉眼，她不敢去看邶的眼睛，仿佛之前言语唐突的不是那浪荡子，而是她。
邶的手指拨开了她凌乱的头发，另一只手却从背后抚上她的后颈，像是试探一般，看着她。
眼中分明有些期盼。
小夭依稀明白那期盼是什么，这样近的距离，她几乎是被他抱进了怀里，不由得慌了神，本能地想要逃避。
防风邶平日里胡话信手拈来，她从未放在心上，然而，他现在的样子，让小夭无法装作看不懂。
从相识至今，邶始终借着心仪王姬、教她箭术的名义与她四处玩乐，同进同出，小夭只当他是逗她取乐，可没料到的是，浪子在逢场作戏中，竟动了真心。
她脑中正一团浆糊，邶眼睛却清明了几分，松开了手。
小夭退后了几步，行礼答谢， “谢...谢谢你的簪子。”
邶笑了笑，没有说话。
很快到了府邸门前，他告了别，转身离去，小夭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苦涩。
这天夜里，她总睡不踏实。
梦里有千军万马之声，从远处而来，踏碎山河，相柳手执利剑，跪倒在地，白衣染血，伤口见骨，已无气息。
在他身后，神农军全军覆没，尸体堆积如山，军营被大火燃尽，只剩焦土。
小夭挣扎着从梦中惊醒，满脸泪痕。
轩辕已经吞并了神农，和高辛的战争也许很快就会打响，游离于三国之外的清水镇，并不会是他们永远的藏身之地。
她第一次意识到，死亡原来离他那么近。
一大早，侍女们忙进忙出，小夭在药房收拾她的宝贝丹药和医书，分门别类装好。
防风邶来时，她靠在椅上，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琉璃盏，不知在想什么。
琉璃盏里盛着的，是颜色鲜艳的点心，做成各种花的形状，隐隐还有香气。
“你找我来，是品尝你的厨艺啊？”邶伸手去拿。
“别动，小心中毒”，小夭起身，挡住了他的手。
邶不解，“下毒讲究个不知不觉，做成这样，能祸害谁啊？”
也只能祸害一个人罢了，小夭心里想着，默默将点心都放进提盒装好。
她留下侍女，提上盒子向院外走去，“邶，陪我出去一趟吧。”
外面下起了雨，邶与小夭各自撑伞，一前一后地走着。
今日的她有些不同，连背影看上去都有些落寞，邶痴痴看着，有些走神。
一路无言。
到了车马行，老板立即迎上来，“姑娘又来了，还是送到清水镇吗？”
“是”，小夭递过提盒，又从怀里拿出白玉坠，递给老板，“这个一并送去吧。”
老板答应着，忙接过坠子，用小盒包好。
小夭付过钱，拉着邶走了，“好冷啊，防风邶，陪我去喝酒吧。”
雨还未停，晚风有些凉，吹动小夭的长发，也吹起水中的涟漪。
两人同坐游船对饮，却各有心事，不曾说什么，却胜过千言万语。
小夭自称病示弱以来，很久没喝过酒了，今日却好像有滔天的伤心事无法排解，喝着喝着，泪便落了下来。
邶看着心中不忍，“小夭，你心里有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这一刻忍下的情绪喷薄而出，她摔了酒杯，失声痛哭。
邶手足无措，想要去擦她的眼泪，手指碰到她眼角的一刹那，小夭牢牢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邶心中急跳几下，感觉全身都动不了，任凭小夭泪眼看向他。
“邶，我心里有一个人，他叫相柳。”
“我说了与他山高水远，再不相见，可我想问问，后来漫长的日子里，他为何又要入我的梦？”
“我做毒药给他，但从未收到回信，我想，他大概是不屑，也不需要了。”
“邶，你看看，你和他，真的很像。”
小夭流着泪从怀里拿出狌狌镜，化出相柳的样貌，“很多时候，我都以为，你就是他。”
在相柳并不知晓的日日夜夜里，她心里的恋慕与理智来回拉扯，搅得她痛苦不堪，防风邶的出现似乎是一剂良药，但日子越久，她心里越不安，终于在这场噩梦之后，决定告别。
“对不起，我心里并不坦荡，今后，就别再见了。”
小夭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邶默默坐着，像是风雪中的松柏。
突然有一阵强烈的痛，如针砭刀刺，从心口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小夭坐不稳，眼看就要倒下撞上桌角，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扶住。
她看向防风邶。
那双总是充满笑意的眼睛，此刻眼眶泛红，含着泪光，努力不让自己有更激烈的情绪。
小夭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抚上邶的心口。
“你看，我们的心，好像在一起跳。”
邶看了她许久，终是缓缓握住她手，“是啊，好像真的在一起跳。”
小夭抓住邶的袖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河风柔煦，夜深露重，许久，只有一声叹息。
轵邑曾是国都，有数十万人云集，如此盛会规模自是非比寻常，小夭从未看过，很是好奇。
傍晚，邶换了套新衣，来府里等她。
小夭早早换好了一身藕色衣衫，梳完发髻，临出门时，却对着两支花簪纠结半晌，拿不定主意戴哪一支。
眼见天色暗了，邶哄着她，“选不好就先别戴了，待会我给你买”，随即拉着她出了门。
天已黑了，城中的长河两岸，挂上了数不清的灯笼，有蔬果花朵、飞禽走兽、亭台楼阁，全都做得栩栩如生，河中央一片巨大的荷塘，丛丛绿叶中，数支开得正盛的荷花摇曳生姿，竟像是真的一样。
岸边的两条街道平日里便很热闹，此时更是灯火通明，游人如织，犹如正月一般。摊贩们不停地卖力吆喝着，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兜售着各色有趣的物件。
远处有人在放烟火，闪动的星火照亮了整个夜空，在爆裂声的间隙，小夭听到了犹如天籁的声声吟唱，仔细去找，才发现有乐人隐藏在荷叶之中，有的在唱，有的在弹奏琵琶，更有两位曼妙女子身段轻扬，在叶上起舞。
明月泛云河，轻风动流波，这中原，难怪是文人墨客口中的风雅之地。
小夭手里举着糖果子，看着街上的花灯出了神，“哇，你快看，好漂亮！”
防风邶看着她兴奋的样子，问道，“为什么这么开心啊？”
灯火印在小夭的眼里，好像有星光在闪烁。
“小时候我一直流浪，缺衣少食，样貌丑陋，没人陪我看过花灯。”
邶听她这样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那，以后我年年陪你看。”
“好啊”，小夭很开心，“那你可要记得，每年的这一天，都要留给我。”
“好，我答应你”，邶牵起了她的手，“走吧，带你去买簪子。”
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借着今夜的灯会，牵她穿行于人群之间，夜色下，星火璀璨，无人注意到他眼中的爱意。
今日热闹，街上什么样的小摊都有，小夭逛了一路，就买了一路。
到了首饰店，店里早已挤满了穿着华丽、嬉笑打闹的少女。店主见今日生意兴隆，特意将贵重首饰也一应摆了出来。
小夭有些眼花缭乱，看了很久也拿不定主意，邶挑了支金丝缠成桃花的簪子，戴在她头上。
“好看吗？”她举起铜镜问。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邶抄着手站在她身旁感叹，“很配我的小夭。”
“防风邶！”
“不是吗？”他歪着头，一脸无赖样，“你刚才说的，每年的这一天，都属于我。”
“我说的是...”
论油嘴滑舌，谁也赢不了他，小夭故作生气，转过头去。
“生气了？”邶付过钱，冲她摊开双手，“那我认错，我抱你一下。”
他声音不大，却让店里的众人听了个分明，眼见越来越多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小夭伸手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塞进他手里，“我走了，你自己慢慢逛吧。”
“小夭”，邶见她转身向外走，着急了，赶紧来拉她的衣袖，“我错了，别气了，要不…要不你毒死我，或者捅我一剑，我绝不反抗！”
防风邶风流的名声在外，被他戏弄过的女子不知有多少，但见他求饶的样子，小夭明明生着气，却又忍不住笑了。
长河堤岸旁有下水的石阶，靠近河岸处，有不少女子正在放灯，荡漾的碧波中，一盏盏的荷花灯明明灭灭，顺着水流而去。
放水灯祈福是中原流传已久的民俗，小夭少女时期从未感受过这样的热闹，也在河边亭中取了两盏来，学着她们将灯轻放入水中，尔后闭眼默默许愿。
待她睁眼时，两盏灯皆已漂远，渐渐离开视野，小夭起身，提裙向石阶上走，眼中不经意的一瞥，却见防风邶正看着她，眼里全是温柔。
想起刚才他戏弄自己的事，小夭一时兴起，捧起水泼了他一身，邶躲闪不及，脸上沾了水气，外衫也被浇得湿透。
小夭大笑起来，连头上的步摇都跟着轻颤。
记忆中，她好像总是心里藏着事，极少有无忧无虑的时刻，邶想到这里，有些心酸。
夜深了，游人散去，灯火阑珊，街边的商铺也纷纷打烊闭户。在回去的路上，防风邶一改往日的性子，默默走着，一言不发。
小夭还沉浸在之前的热闹中，见他奇奇怪怪的，问他，“你怎么了？”
邶只回答，“没什么，想些事情。”
万籁俱寂，街上已没什么人，往前再走过一条街，就是玱玹和小夭的府邸。
邶似是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从袖子里拿出桃花簪，声音异常轻柔，“小夭，我给你戴上吧。”
她站住了，“好。”
邶走近了，扶着小夭的肩，将簪子插入她的发髻中，脸贴得很近，小夭察觉到他的气息就在耳边，竟有些紧张。
戴好簪子只需一瞬，而他渐渐放下手，却没有退后的意思，从小夭的视角去看，只见他唇边微动，似乎有话想说。
小夭的心跳陡然加快，不知怎么的，她好像能察觉到，邶的心也如她一样，正在胸腔跳个不停。
风吹过额发，遮住了她低垂的眉眼，她不敢去看邶的眼睛，仿佛之前言语唐突的不是那浪荡子，而是她。
邶的手指拨开了她凌乱的头发，另一只手却从背后抚上她的后颈，像是试探一般，看着她。
眼中分明有些期盼。
小夭依稀明白那期盼是什么，这样近的距离，她几乎是被他抱进了怀里，不由得慌了神，本能地想要逃避。
防风邶平日里胡话信手拈来，她从未放在心上，然而，他现在的样子，让小夭无法装作看不懂。
从相识至今，邶始终借着心仪王姬、教她箭术的名义与她四处玩乐，同进同出，小夭只当他是逗她取乐，可没料到的是，浪子在逢场作戏中，竟动了真心。
她脑中正一团浆糊，邶眼睛却清明了几分，松开了手。
小夭退后了几步，行礼答谢， “谢...谢谢你的簪子。”
邶笑了笑，没有说话。
很快到了府邸门前，他告了别，转身离去，小夭远远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些苦涩。
这天夜里，她总睡不踏实。
梦里有千军万马之声，从远处而来，踏碎山河，相柳手执利剑，跪倒在地，白衣染血，伤口见骨，已无气息。
在他身后，神农军全军覆没，尸体堆积如山，军营被大火燃尽，只剩焦土。
小夭挣扎着从梦中惊醒，满脸泪痕。
轩辕已经吞并了神农，和高辛的战争也许很快就会打响，游离于三国之外的清水镇，并不会是他们永远的藏身之地。
她第一次意识到，死亡原来离他那么近。
一大早，侍女们忙进忙出，小夭在药房收拾她的宝贝丹药和医书，分门别类装好。
防风邶来时，她靠在椅上，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琉璃盏，不知在想什么。
琉璃盏里盛着的，是颜色鲜艳的点心，做成各种花的形状，隐隐还有香气。
“你找我来，是品尝你的厨艺啊？”邶伸手去拿。
“别动，小心中毒”，小夭起身，挡住了他的手。
邶不解，“下毒讲究个不知不觉，做成这样，能祸害谁啊？”
也只能祸害一个人罢了，小夭心里想着，默默将点心都放进提盒装好。
她留下侍女，提上盒子向院外走去，“邶，陪我出去一趟吧。”
外面下起了雨，邶与小夭各自撑伞，一前一后地走着。
今日的她有些不同，连背影看上去都有些落寞，邶痴痴看着，有些走神。
一路无言。
到了车马行，老板立即迎上来，“姑娘又来了，还是送到清水镇吗？”
“是”，小夭递过提盒，又从怀里拿出白玉坠，递给老板，“这个一并送去吧。”
老板答应着，忙接过坠子，用小盒包好。
小夭付过钱，拉着邶走了，“好冷啊，防风邶，陪我去喝酒吧。”
雨还未停，晚风有些凉，吹动小夭的长发，也吹起水中的涟漪。
两人同坐游船对饮，却各有心事，不曾说什么，却胜过千言万语。
小夭自称病示弱以来，很久没喝过酒了，今日却好像有滔天的伤心事无法排解，喝着喝着，泪便落了下来。
邶看着心中不忍，“小夭，你心里有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这一刻忍下的情绪喷薄而出，她摔了酒杯，失声痛哭。
邶手足无措，想要去擦她的眼泪，手指碰到她眼角的一刹那，小夭牢牢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邶心中急跳几下，感觉全身都动不了，任凭小夭泪眼看向他。
“邶，我心里有一个人，他叫相柳。”
“我说了与他山高水远，再不相见，可我想问问，后来漫长的日子里，他为何又要入我的梦？”
“我做毒药给他，但从未收到回信，我想，他大概是不屑，也不需要了。”
“邶，你看看，你和他，真的很像。”
小夭流着泪从怀里拿出狌狌镜，化出相柳的样貌，“很多时候，我都以为，你就是他。”
在相柳并不知晓的日日夜夜里，她心里的恋慕与理智来回拉扯，搅得她痛苦不堪，防风邶的出现似乎是一剂良药，但日子越久，她心里越不安，终于在这场噩梦之后，决定告别。
“对不起，我心里并不坦荡，今后，就别再见了。”
小夭没有听到任何声音，邶默默坐着，像是风雪中的松柏。
突然有一阵强烈的痛，如针砭刀刺，从心口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小夭坐不稳，眼看就要倒下撞上桌角，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扶住。
她看向防风邶。
那双总是充满笑意的眼睛，此刻眼眶泛红，含着泪光，努力不让自己有更激烈的情绪。
小夭好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伸出手，抚上邶的心口。
“你看，我们的心，好像在一起跳。”
邶看了她许久，终是缓缓握住她手，“是啊，好像真的在一起跳。”
小夭抓住邶的袖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河风柔煦，夜深露重，许久，只有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