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现在天还未黑,穆衾寒尚未出没,她要赶紧出门感受一下自由的味道。

    否则等到天晚了庙会开始了穆衾寒出来了,她就只能缩在屋里头嗑瓜子了。

    没错,这辈子洗心革面的沐毓露,再也不要制造各种机会“偶遇”穆衾寒。

    恰恰相反,她要让这一世的人生与穆衾寒彻底绝缘!

    穿着一身新衣裳,戴着面纱出了门,沐毓露走得雄赳赳气昂昂,觉着自己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可怜心云有苦说不出,望着沐毓露欲言又止了好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小姐,心云好像拿错了,这身衣服好像不是你的……”

    “我知道呀。”沐毓露一边撩起面纱啃馅饼,一边很认真地点头。

    她当然知道这身衣服不是她的,这不是前世她的庶妹给她准备的惊喜嘛,骗着她穿上这身新衣,再可怜巴巴地到父亲那里去告状,惹得父亲唤她前来好一通质问。

    上辈子的沐毓露还真有些傻,非要当着父亲的面跟那个不成器的庶妹争辩,结果本就厌烦她的父亲更加厌烦她了,让小厮将她拉下去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打。

    真真没意思。

    沐毓露撇了撇嘴:

    “总之这是新衣服,没错吧?衣服不是我的没关系,穿一穿不就是我的了吗?”

    心云满脸黑线,并且有些纳闷儿,怎么小姐上吊晕了一回,醒来之后仿佛换了一个人呢?

    沐毓露却是自顾自地往前走,行至一处酒楼前,仰首细细打量,忽地开了口:

    “心云!前面可是天下第一楼?”

    心云嗯了一声,连忙上前,扯扯沐毓露的衣袖:

    “小姐,这天下第一楼可不是咱们消费得起的,还是快些回去吧。”

    “笑话,我爹可是皇商,本小姐还消费不起一个酒楼?”沐毓露冷笑两声,抬腿便向楼里走。

    心云无法,只得跟了上去,一边跟一边腹诽,可你是你爹最不得宠的孩儿,在府里一点地位都没有,怎么越活心里越没数呢?

    沐毓露无奈地瞥了心云一眼,开玩笑,重活一世,她可不是随便活的,心里自然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哪能叫人随便看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着自己的小九九,沐毓露不禁笑出声来,殊不知笑出声来不打紧,打紧的是这粗犷的笑声惊动了旁人。

    话说回来,惊动了旁人也不打紧,最最打紧的是,惊动了一个她最不想惊动的人。

    彼时那人正手扶栏杆拾级而上,忽闻楼下传来一阵不男不女的可怕笑声,不禁一颤回过头来——

    墨发轻扬,如同夜色染了满肩,白衣胜雪,剔透犹似梨瓣轻覆,腰间环佩作响,闻来清脆有如天籁。

    可饶是这样一身行头,依然配不上他的好皮囊。

    就是这样一副皮囊,惹得上一世的沐毓露失了心智丢了魂魄,最后求而不得变得恶毒。

    眼前之人,竟是穆衾寒。

    心云恍然大悟地望着沐毓露,敢情小姐翅膀硬了有本事了,连穆小王爷会在逛庙会之前来天下第一楼的消息都知道!

    这下轮到沐毓露有苦说不出了,她深深地凝望着穆衾寒,轻轻地摇脑袋,一脸便秘的表情。

    就在穆衾寒以为又有一个姑娘拜倒在他的石榴裙下时,那姑娘倒吸一口凉气,提起裙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转过身子拔腿就跑,像身后有鬼在追她,绝尘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玉皇大帝呀王母娘娘呀满天神佛呀太可怕了!穆衾寒!她遇到了穆衾寒!

    沐毓露拎着裙摆埋首狂奔,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就这样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回沐府,一路上撞翻了三个人吓坏了两匹马,撂倒猫猫狗狗踩坏花花草草不计其数。

    没有办法,小命重要,此刻什么都顾不得了,她只想离穆衾寒越远越好。

    天可怜见,足尖飘飘跑得跟一团云似的沐毓露,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埋头憋气冲刺,一不留神撞到了柱子上,一头倒在地上圆润地滚了个圈儿,再锲而不舍地爬起来呼哧呼哧继续跑。

    然而刚迈开腿,就被一只手揪住了领子。

    沐毓露吊在半空中,双腿倒腾个不停,只可惜不论怎么倒腾,她都在原地一步不曾动弹。

    “小露这是做什么?见鬼了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低沉温柔,带着慰藉般的暖意,如一只宽大的手掌,熨平了她的五脏六腑。

    受惊过度的沐毓露终于被这个声音拉了回来,她怔怔地抬起头,怔怔地张着嘴,怔怔地望着眼前人。

    暗红衣衫玄色滚边,墨发薄唇剑眉星目,一眼瞧来便是老气衣衫也压不住的英气勃发。

    这个顶好看顶好看的少年郎,正是她的庶兄沐亦连。

    沐毓露停止扑腾,瞬间热泪盈眶。

    上辈子对她好的人没几个,而这个庶兄便是那屈指可数的几个人里对她最好的那一个。

    可惜在前世,沐毓露并不领情,时常以嫡女身份自居,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竟十分瞧不起沐亦连,满心满眼都是恍若谪仙的穆衾寒。

    在她入穆衾寒府邸没多久,沐亦连便战死沙场,有人说他投敌叛国,有人说他宁死不屈,总之不论如何,他死了。

    而她连他最后一面也不曾见。

    想到这里沐毓露不禁痛彻心扉,深刻反省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越想越觉得自己还真不是个人。

    于是下一秒,沐亦连将手一松,便见沐毓露十分彪悍地一头扑了过来。

    沐毓露视角,娇小柔弱的她无比可怜地钻进兄长怀里,泪花闪烁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可惜现实情况是,人家别的女孩子是梨花带雨,她充其量算狂风暴雨,这也就罢了,问题是沐小姐显然低估了自己的体积和体重,这一头撞过去,竟生生将沐亦连撞退了好几步。

    撞退好几步也没关系,有关系的是,两人身后是一片养满了小鱼儿的人工湖……

    跌进去的一瞬间,沐亦连下意识揽住沐毓露,仿佛紧紧攥着什么宝贝,这样就不会将她弄丢。

    沐毓露却是一点也不害怕,死死抱住沐亦连不肯撒手,冒着呛一大口水吞一大群鱼的风险,吹着鼻涕泡很没有节操地哭喊了一声:

    “呜呜呜连连哥我错了我好想你哇!”

    后来沐毓露果然生吞了一条小鱼,掉进湖里咕嘟咕嘟没了声儿,从此患上恐鱼症。

    这是后话了。

    沐亦连觉得,自己以后还要加大练武的强度。

    否则妹妹扑过来都搂不住,委实是有点丢脸。

    而罪魁祸首沐毓露在掉入湖中被捞起来之后,裹着被子盘着腿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对着匆匆赶来兴师问罪的爹,专心致志地打了个嗝。

    她爹沐玉罡咦惹一声,很嫌弃地蹙了蹙眉,盯着沐毓露极有艺术技巧地冷哼起来:

    “怎么着,上吊不成,还打算拉着你哥一块儿投湖?”

    沐毓露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从生吞活鱼的阴影中走出来,抬头望着她爹,很矜持地摇了摇头:

    “父亲,我不是我没有,女儿哪里是这样的人?”

    沐玉罡呵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沐毓露极其不适极其想吐鱼。

    “为了去庙会,你已经撞过三次墙上过五次吊,怕是于自尽一道熟能生巧,你说,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沐毓露抽了抽嘴角,一时竟想不出反驳的话。

    没错,这些的确都是上一辈子的她年少无知干过的荒唐事。

    可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嘛,沐毓露扫了一眼跪在屋角瑟瑟发抖的心云,伸出一只光溜溜的胳膊,很随意地摆了摆手:

    “好吧,以前是孩儿不对,孩儿知错,不如父亲就罚孩儿禁足思过,这一个月内,都不能离开自己的房间,即刻施行,放过心云,如何?”

    沐玉罡一听吓得不轻,好家伙,这丫头何时长了脑子懂得以退为进了?

    主动禁足?不去庙会?

    他要是信了她的邪他就不叫沐玉罡。

    他自是不知,沐毓露心里头正噼里啪啦打着小算盘。

    根据上一世的人生经验,沐毓露所知穆衾寒近日行程如下:

    穆衾寒将在今晚的庙会出没,再过两日,他打猎受伤,还伤得不轻,皇帝要他入宫养伤,他不入,偏择她爹一处风景极佳的别院山庄将养,一住便是一个月。

    为了攀这个高枝儿,她爹沐玉罡可谓煞费苦心,把他几个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跟圣诞树似的送到了山庄里头去。

    美其名曰照顾王爷身体,谁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就是想嫁女儿攀皇亲呗。

    做生意的,有了这么一层关系,便算是有了一个靠山,保住了自己的脑袋和饭碗。

    何况对方还是惊才绝艳手握实权深得皇帝宠信的嫡系亲王。

    话说回来,沐毓露姿色不差,她爹也勉强把她算入了勾引王爷大军的一员。

    上辈子沐毓露自然屁颠屁颠地跟到了山庄去,可惜穆衾寒神出鬼没的,她偶尔只能远远望上斯人一眼。

    不过这辈子,她沐毓露不稀罕了。

    不仅不稀罕,今生她视穆衾寒犹如瘟疫,唯恐避之不及。

    禁足一个月,乖乖待在房间里,也就避开了与这位美男子相遇的所有可能性。

    沐玉罡见她一副心意已决不可回转的样子,倒真有些猜不透她的想法,他沐玉罡一向是很会给自己节省麻烦的人,猜不透也就不猜了,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沐毓露长长地吐了口气,垂首望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心云,疲惫地冲她一笑:

    “心云起来吧,没事儿了。”

    末了打起精神,扬声对窗外道:

    “连连哥你也去休息吧,不要傻站在窗户底下了,放心吧我没事的,不会再寻死啦。”

    半晌,屋外传来沐亦连略显错愕的声音:

    “你怎知我还在屋外?”

    沐毓露噗嗤一笑,她寻死觅活惯了的,沐亦连怕她经受不住这个打击,定会守在屋外不肯离去。

    她自然猜得到。

    “谁对我好,如今我知道的。”

    她微微侧首,喃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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