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霁月清风的少年,熟练地拨打了急救电话,又手忙脚乱地为她急救、包扎。夏欢看得好笑,急救培训上被老师夸赞临危不乱的人,怎么这样慌张?

    她想开口,想告诉他:“没关系,慢慢来嘛。”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她发不出声音来。“在梦里”这一认知清晰起来,夏欢不再想着开口。

    周衍一声声唤她,只是这次,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开口损他,骂他来早了。她脱了力,周衍在那一瞬间感到前所未有的心慌。

    他等不及救护车过来了,确认了不会牵扯伤口加重伤势,他把夏欢抱了起来。

    他怎么没发现她最近的开心都是装的呢?

    夏欢跟着在周衍身后。

    她没见过这样的周衍,眼眶猩红。她突然很想听听周衍在和她说什么?

    凝神听了又听,世界是寂静的。

    她听不到,只能看着他的唇形,试着去分辨。

    大多都是在叫她不要睡。

    ……

    “欢欢,别睡,醒醒。”

    “醒醒。”

    “夏欢,醒醒。”

    夏欢被这一声唤得醒神。

    眼睛猛地睁开,入眼是被窗户遮挡了的天光。天色已经大亮,连带着屋内也亮堂起来。

    夏欢缓了缓神,轻轻阖上眼皮,手背搭到额前。

    这个梦,真实感很强。强到她醒过来之后,依旧想要再清醒些。

    那句“醒醒。”如雷贯耳。

    夏欢双手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件山矾色外袍从她身前滑落,掉到腿面的被子上。这格外长的外衣还在她腰上绕了一圈。

    顺着被子上的衣物,夏欢伸手把它拽出来。

    这件衣服?

    她昨天穿的那件衣服也有外袍吗?

    梦里巨大的信息量和异世界混乱的信息交杂,夏欢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也没给她时间反应,裴策的敲门声就来了。

    夏欢随手把这件多出来的衣物团了团,和被子一起堆在榻上,起身便下了榻。

    夏欢拉开门,打量了裴策一眼,学了周九安的行事几分,开口道:“何事?”

    她从裴策的怔忪判断,她应当学的还成。

    夏欢手指叩了一下门上的雕花,示意裴策开口。

    裴策忙不迭把手上的衣物呈上:“裴策不知帝姬身份,之前若有冒犯,望帝姬恕罪。”

    夏欢从穿过来,除了知道自己是帝姬之外,对这个身份并没有什么实感。这会裴策弓着身把衣服递给她,她才对身份有了认识。

    无论是什么世界,一旦有了所谓的“帝王家”,就必然带来各种三六九等的阶级划分。强行改变不是不能,只是称呼易改,人心难移。

    夏欢伸手接过裴策递来的衣物,听见他补充:“这是公子昨日吩咐属下去买的女子衣物。”

    夏欢点点头,开口:“有劳,替我多谢夫子。”

    裴策恭恭敬敬答了句不敢就离开了。

    夏欢把手上抓着的两套衣服放在茶桌上翻了翻,裴策办事很周全,里里外外的衣服都配齐了,顺带的还有两盒口脂。

    穿过一次周九安的衣服,再看这女子衣物只是大同小异,并不会把她难倒在穿衣服这一步。

    夏欢穿戴整齐,人到了梳妆台前。镜中少女明眸皓齿,乌发披肩,夏欢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打眼一看,和原来的自己差别无几。

    如果可以完完全全是她自己就更好了,夏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在这上面纠结。返身去了茶桌前,拧开口脂盒子给自己挑了个喜欢的颜色。

    屋外阳光照耀,镜前少女明媚。

    在此同时,盛国皇宫内,福宁殿。

    身穿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低声宽慰身旁人:“很快就找回来了,已经查到欢儿出宫所办何事了。”一旁的女子人过中年,一袭华丽宫装,温婉大气,大抵是保养得好,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过多痕迹。

    若是夏欢在此,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精致绮丽的五官就是遗传了面前这两位。

    那女子点点头,脸上的担忧却是不少半分,开口道:“但愿如此。”

    远在盛国边境的夏欢收拾齐整,便出了房门去拜见周九安。

    周九安像是早就料到她会上门,也不知道是提前准备好了还是随手,抽了书案上一本小册子让她在一旁自己读。

    夏欢随手翻了翻,好在这字她还算认识。再定睛一看,夏欢愣在原地,一时间有些不可置信。只是一翻,她就扫到这小册子里收录的《尚书》《战国策》《左传》部分名篇,在她接受义务教育的时候,在课本上读过,当时她还对此不屑一顾。

    震撼她的不止是这些名篇,还有周九安过分超前的意识。

    她会知道这些文章,还是依靠的教科书。而周九安,在这车马都慢的年代,却能把这些文章挑出来教给她。

    震惊之余,夏欢心里缓缓浮起一层不妙的预感。

    周九安如斯才能,他若不愿,她要怎么在他手里护得城邦无恙?

    夏欢在原地站了一会,心里天人交战,面上越发冷漠。

    周九安在书案前处理着自己的事,余光里窃蓝衣裙的少女顿在原地,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他的视线落在窈窕的身影上,普通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显贵了许多。

    那是自幼锦衣玉食和良好的教养堆在她骨子里的东西,逃命时粗布麻衣,像只猎食失败寻求庇护的小豹子,看不出来什么。这会,衣裙虽比不上宫装的繁丽,但至少是穿上了适合她的衣物。骨子里的矜贵藏不住,明晃晃透了出来。

    周九安看着,还算顺眼。

    看夏欢许久未动,他开口唤她,声色清润,语气平淡:“夏欢。”

    窃蓝色衣裙的少女回了神,盈盈的眼望向他,眼神询问他何事。

    周九安只是看着她,没有开口。

    夏欢觉得他可能是嫌她碍眼了,环视了一圈,在屏风边寻到一处适合她的位置,准备过去。

    刚转身,就听见周九安开口,不温不火:“夏欢,过来。”

    夏欢捏着小册子的手攥紧了些,不算厚的纸张在手中稍稍变了形。

    她敛了敛眉,抬步靠近:“夫子。”

    周九安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在这里坐下。

    夏欢始料未及,她心下是有些慌张的。一面担心周九安会察觉出这具身体底下的灵魂已经换了,一边又担心自己漏出点什么蛛丝马迹,让周九安看清她的意图。

    好在他在给她指了位之后,又埋头处理自己的事情。

    夏欢侧眸瞄了周九安一眼,他微微俯首,身姿挺拔。

    屋外的日光逃了些来到屋里,掉在地上,反射在他眼底,有些日晖洒在他身上。分明是暖阳,落在他身,冷冽似清霜。

    屋内只有纸张翻页的声音。

    香炉轻烟袅袅,是周九安惯用的香。夏欢从踏进这件屋子就有察觉,这清冽但存在感不算低的香料,像是在彰显他的地盘。而至少目前,夏欢在他的庇护范围之内,她并不抗拒。

    夏欢在这边没有明确的时间概念,只能凭借日光判断大概时辰。

    她静下心看着周九安给她的这本小册子。

    细读了才发现,周九安在那些难懂的地方都做了批注,不算详尽,但那聊聊几句,都能让夏欢醍醐灌顶。

    她读得越发用心。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半阖的门被裴策敲响。

    来人不止裴策一个。

    得了周九安应允,裴策先提步进来,身后跟了个和他相似装扮的男子。裴策发现夏欢也在,倒也不奇怪,恭恭敬敬给她行了礼,便和周九安报告事情。

    夏欢刚想起身回避,被周九安叫住:“坐好。”

    夏欢微怔,这几个人里,能被叫坐好的只有她。

    他既不介意,她恨不得在这多听几耳朵。

    裴策的欢喜比昨日所露出来的还多,夏欢听见他雀跃的声音:“公子,师兄提早一日回来了。”

    他身后的的男子随即向周九安行了个大礼,开口嗓音低沉沙哑:“冯策幸不辱命。”

    这人就是冯策?

    夏欢的视线粘在那个弓着身俯首的男子身上,看不清脸。他伸出的手臂健壮,和夏欢记忆中的无甚偏差。

    冯策箭术高超,在跟着周九安之前已是百步穿杨。细细想来,她和周九安的箭术一开始也是师从冯策。

    夏欢偏眸看向周九安,那平静无波的黑眸染上些许笑意,不算清晰。

    只是这两天她看了太多周九安水波不兴的模样,一时之间细微的变化,倒是叫她给捕捉住了。

    周九安道:“回来就好。”

    夏欢还等着他的下文,但很明显,不能指望周九安讲出什么多体恤下属的话。她下意识想开口,替他把话说了。话到嘴边,意识到不合适。学生替先生体恤下属,多冒昧啊。

    夏欢敛了眸,复又低头研读自己的小册子。

    只是她没想到,她不开口,冯策要开口。

    冯策朝坐在周九安身边的夏欢行了礼:“见过帝姬。帝姬这些年可还好?”

    夏欢缓缓抬眸,见冯策依旧弓着身,心下有些无奈,开口让人免了礼数,才回答他的问安:“我很好。”顿了一瞬,她又接上:“您可好?任务艰辛,辛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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