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年岁渐长,两个娃娃遭受的虐打日渐加重,可这段几日男人对他们不再动粗,甚至让他们吃了一点新鲜馒头。

    这一切的改变源自于来了一个蓄着山羊胡的瘦脸男人,两个娃娃背着背篓从深山里采药归来,还未到家就被守在门口的男人提着进了屋。

    他们二人第一次被别人用赤裸裸的目光上下打量,那山羊胡一手捏着胡子一手摸了摸男娃的脸颊和腰身,男人在一旁殷勤保证孩子身体健康。

    见山羊胡略显犹豫,他推着沉默的女娃上前一步,谄媚说道可以赠送女娃过去,说她甚是听话,手脚麻利,少言寡语,每日给一点口粮就能使唤,说她出生至今没有生过病,定是最省心的粗使。

    两个娃娃都长得格外可人,男娃精致些,女娃面容娇俏,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宛若明珠,缺憾的是眼神过于死气沉沉,让人心生不喜,更何况身有残疾,更是上不得台面。

    拿去后院打杂也行。

    看在男娃灵动漂亮的份上,他勉为其难接受了男人的提议。

    山羊胡说三日后来拿人,让男子准备一下。

    当天夜里男子喝了很多酒,他摇摇晃晃踏月归来,躺在床上,他习惯性想要抬手打人,却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女娃头顶,笑道:“养你们那么久,该给老子一点报酬了,没想到他这张脸,还能那么值钱。”

    “有了这笔钱,小杏就愿意嫁给我了,嘿嘿。”

    那是第一次,男人像个长辈一样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女娃的头顶,一股难言的酸涩从她心底蔓延。

    这段时间他们时不时会看到男子与一女子说笑,他在她面前正常得与平时暴虐的模样判若两人。

    女娃怎么能不埋怨,她忍不住对醉得不省人事的男子发问:“为什么……我们不是你亲生的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毫不犹豫将他们割舍抛弃。

    回应她的是男子笑吟吟的梦话:“等我,小杏,等我卖了这两个贱种,就有钱了。”

    呆呆站在门口的男娃问:“什么是卖了我们?”

    女娃过去拉着男娃的手:“他不要我们了,你还要他么?”

    男娃摇摇头:“他打人,疼。”

    好像下定了决心,女娃牵着男娃来到屋外,惨淡的月光照在他们稚嫩幼小的脸上。

    “那我们杀了他吧,像杀掉想要咬我们的毒蛇一样。”

    这句话不是询问,是平静如水的陈述一件他们要做的事。

    小小的两个孩子拿着绳子和砍柴用的砍刀从容淡定进了屋,女娃有条不紊将麻绳套在男人脖子上,男娃坐在男子脑后拉好绳子,女娃将砍刀放在男子脆弱的脖子上。

    他呼出的酒气扑面而来,臭味熏得女娃微微别过了头。

    看着那张陌生的面容,她心底厌恶至极,抬眸给了男娃一个眼神,她将贴着男子肌肤的砍刀向下压去,刀锋割破肌肤的疼痛感让男子惊醒过来,他瞪着双眼想要挣扎,他头顶坐着的男童蹬着他双肩用力向后拉麻绳,绳子瞬间收紧,他喘不上气,饮酒过多的身体迟钝无力,在他竭力反抗下,女娃手中的砍刀还是压了下去。

    月色如水,晚风窣窣,无人在意的小破屋里上演着一场令人瞠目结舌的杀戮。

    男人温热的血喷到女娃脸上身上手上,看着不再动弹的男人,她松开手静静下了床。

    牵着她沾满血的小手,男娃紧紧跟着她来到溪边,她一言不发将自己洗干净,然后二人躺在岸边草地上,看着天天闪烁的星空,男娃说:“姐姐,听说天上有神仙居住,他们法力高强,是真的吗?”

    女娃牵着男娃的手,语气平淡道:“没有神仙,倘若有,为何不救我们?那是骗人的。”

    若非村民无意提到他们是姐弟,他们至今还不知道自己与对方是何关系。

    多可悲,一切认知都来自于偷偷摸摸窃听。

    他们像两个意外闯入的怪物,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一切都是偷来的那样,日日提心吊胆,天天小心翼翼。

    “他死了,我们怎么办?”

    他们从不会称他为父亲,他也不允许,而今男人已死,几日后山羊胡会来这里,他们不能坐以待毙。

    “离开这里。”

    女娃不知二人何去何从,可必须离开。

    “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呢?”他们未曾离开过这座山,此刻说要离开,既期待又忧虑。

    女娃却道:“不知道,离开再说吧。”

    虫鸣蝉叫,在阵阵舒心的晚风中二人牵手睡了过去。

    第二天两人用粗布盖住男人尸体,找了屋子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放包袱里,在屋里饱餐一顿后二人用仅有的粮食做成饼带在身上,夜深人静时一把火将这个罪恶的屋子点燃。

    火光中两个小小的孩子背着包袱头也不回踏上了远征路途。

    从此恩怨两消,前尘往事,随火而灭。

    担心被人发现追上,他们不眠不休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躲在深山老林里靠坐在一起休憩,这一闭眼就睡到次日清晨,云雾缭绕的深山里他们迷了路。

    身上被沿途锋利的杂草割出无数伤口,湿润的山林里还有很多潜在的威胁,他们身上时不时能揪出几条粗壮的蚂蟥,看着软腻顽固的虫子男童被吓得一直哭。

    女童抱着他,小声安慰道:“不要怕。”

    男童哭累了就依偎在女童怀里睡了过去,在深山里走了两天,他们到了一处环境更恶劣的地方,高耸入云的山峦随处可见,阳光照不进来,抬头可见上空有一片小小的亮光,千峰百嶂将他们围困在逼仄狭小的缝隙里。

    也许继续往前走是一条死路,可他们不能停下来。

    他们没想到继续往前走的确遇到了人,可都是一群死人,穿着奇怪的黑衣,让人惊惧的是一个与他们一般大的血娃娃正埋头在一个黑衣人肚子上,他满脸血渍看不清容貌,双手染血,手上还拿着一把匕首割肉往嘴里送,也许是饿得狠了,他吃起东西狼吞虎咽的,他们二人刚有一点声响他便警觉抬头望了过来。

    那道目光过于犀利凶狠,宛如深山最凶猛的野狼一般,二人被吓到浑身瘫软不敢动弹。

    看到是两个脏兮兮的小孩牵着手傻乎乎站在远处,而他们靠近他时心底的躁动暴虐之气缓和了不少,没弄懂其中缘由,断定他们走不出去之后他扭过头继续进食。

    男童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吐了出来,女童有些腿有些软,想要回头却无法转动身体。

    看他俩这幅落魄样,那人兴许是吃饱了,有了力气,他悠闲坐在一旁用黑衣人撕下来的衣裳擦拭满是鲜血的嘴,不紧不慢问道:“你们怎么进来的?”

    女童深吸一口气,咽了咽口水指着身后高耸的草丛,淡定道:“走这里。”

    “你们迷路了?”

    “嗯。”女童点头。

    男孩若有所思道:“这里不好出去,我被困了四天了,你们同我一道吧。”

    他主动相邀,没成想女童直接拒绝了他:“不必了,我们马上走。”

    说罢她牵着吐得两眼昏花的男童往回走,男孩在她身后笑道:“我等你们回来。”

    鬼才回来。

    原路返回的二人绕了一天还是没出去,最后兜兜转转竟回到与男孩相遇的地方,他躺在原地翘着腿,好不悠闲。

    女童紧紧拉着男童站在远处,他们累了就原地打坐休息,感受不到男孩的恶意,经过好几天不见人烟的隔绝,她还是选择就这么同处一室,有危险的同时也潜藏着生存的可能。

    他一旦有办法出去,他们也能跟着,总比自己原地转圈好。

    休息好了姐弟二人便去寻出路,不出意外每次都会回到这里,尝试了十几次之后二人终于放弃了,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保存体力。

    三个小小的人就在这诡异的死人地暂时待着,要吃东西时女童就牵着男童走到远处躲起来小心翼翼的啃大饼,吃好之后二人采了些药才慢慢回去。

    初见时男孩浑身浴血,不知何时他身上变得干净利落,露出一张精致漂亮的脸来。

    没有水源姐弟二人渴了很久,早晨只能舔一舔叶子上的露水解渴,接露水也不够他们喝两口,暗暗思考许久,女童还是极小声问他:“哪里有水?”

    她没见过他喝水,但是雷打不动的一日三餐用刀剖开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左右有八个人,他还能吃很久。

    共处一室两日,这是女童第一次同他说话,他双手结印,一束光朝女孩射过来,下一刻她浑身变得干干净净,她惊讶道:“你是神仙?”

    她听说过天上神仙都会法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亲眼目睹神仙施法。

    男孩骄傲的扬起下巴,好不得意道:“什么劳什子神仙,本殿下才不屑,神仙都是虚伪至极的人。”

    “那你是谁?”男童对他露出崇拜的目光,男孩格外受用,而且之前受的伤也莫名加快了愈合速度,他心情大好,叉腰道:“本殿下是将来一统三界之人,记住,以后你们可要唤本殿下元武帝君。”

    “元武帝君是什么?”男童睁着天真无邪的双眼问去。

    “就是我将来的封号,那可是天下第一强者才能有的封号,我给自己的封号就是这个,以后你们可以这么唤我。”

    “又没什么好处。”女童对比兴致缺缺。

    男孩急忙道:“我可饶你们不死。”

    “……”女童看了他一眼便抱着手臂看着山石准备睡觉,男孩却是非要证明什么一般,指着地上那些尸体说:“他们都是本殿下杀的,本殿下可是最厉害的小君,将来整个三界都要匍匐在本殿脚下,届时你们可不要被吓傻。”

    听到他杀了这些人,女童提了几分兴趣:“你杀他们作甚。”

    “他们谋害我,被困此处我出不去,再过几日必定会有人来救我的,你们若是听我的话,我可以顺手带上你们。”

    看他衣着华贵,发尾微微泛红,这娇纵倨傲的贵气不是寻常人可以扮出来的,何况只是个小孩子,不懂得掩饰。

    “嗯!我们听你的!”男童认认真真的点头答应,随后男孩招手让男童过去给他锤了背,女童眉头紧蹙却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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