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等了三日,还是无人到来此处,而姐弟俩干粮早就吃完了,饥肠辘辘依偎在一起,大快朵颐的男孩招呼他们过去一起吃,可女童摇了摇头,紧紧拉着男童不准他去。

    “迂腐,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

    食同类,没人教过他们可以还是不可以,凭着本能,女童不愿意张这个口。

    第五日,姐弟二人饿得耳目昏聩,饥饿的感觉疯狂摧残意志,每天早上喝一点朝露水根本不能裹腹。

    “姐姐,饿……”

    “饿……”

    男童死死拉着女童的衣袖躺在地上有气无力哼哼,没办法,二人爬到一具尸体旁,男孩好心递来匕首,将那人衣裳解开,匕首刺破那人肚子时暗色的血流了出来,男童看着血肉翻开的肉立即将肚子里为数不多的酸水吐了出来。

    他躺在地上微微摇头,下不去口。

    女童强忍作呕的恶心感切下一小块肉放在嘴边闭眼吞入口中,腥味令她立马吐了出来,可她很快就继续吃了一块,嚼不动就胡乱咬两下吞下去。

    这个地方别说动物,就连虫子都见不到,风也很少灌进来,他们好似被抛弃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等死一样。

    女童一边哭一边低着头进食,心里那根悬着的道德线崩断了,感受着肚子里有食物填满的感觉,她厌恶至极,手上却不曾停止切割动作。

    “没关系,特殊时期,特殊处理,不要有那么多心理负担,你想活着没什么错。”男童在一旁开导她,如今二人做了同样的事,他觉得他们距离近了些。

    “等我出去,你们可以跟着我,不要怕。”

    他认真许着诺,女童充耳不闻,眼泪模糊视线,吃饱之后她跪在昏睡的男童身边,割了手腕的血喂给他,一滴滴温热的血好似甘霖,男童下意识张嘴接收更多。

    “你疯了?还有这么多尸体,哪轮得到你放血喂他?”

    女童摇摇头不说话,眼泪一直掉。

    他不会明白,他们姐弟是怎么互相扶持过来的,她不能看着他死。

    这世上有很多事她可以不做,但不能看着弟弟死,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想连唯一的亲人也失去。

    放过血之后她脸色苍白靠坐着,不远处男孩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固执倔强,对弟弟这般温柔放纵,他不禁羡慕起来,有人能这样对他,多好。

    摇摇头,女童白着嘴唇轻声道:“我们是孤儿,没有名字。”

    在她眼里,他们就是孤儿,无父无母,四海为家。

    “那我给你们赐名吧,以后你们就跟着我,我有很多很多吃不完的食物,有很多很多花不完的钱,只要进行赐名仪式,你们就能一辈子跟我在一起。”

    男孩兴冲冲的说着,女童咬着唇摇了摇头拒绝。

    “为什么?”他不理解,这么诱人的条件,他们看起来这么穷苦,怎么会拒绝?

    “我们只是普通人,只想过寻常生活。”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会好过,她深深懂得,这些年遭受的虐打已经够了。

    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男孩颇为不解,却锲而不舍抓住机会就劝说他们跟他走,又过了三天,对于吃尸体这件事女童已逐渐麻木,她夜夜趁着男童睡着喂血给他,男童心思单纯好哄骗,女童说给他喝朝露水续命,他也傻乎乎的相信。

    眼看女童体力不支,男孩劝道:“你这样无异于饮鸩止渴,你俩都得丧命于此。”

    那就死吧,她觉得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眼看她双目无神没什么求生欲,男孩着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给你们很多,你要活下去。”

    他不明白,为何同样食了肉,他精力无限,而他们只能像脱了水的鱼儿慢慢等死。

    抱着女童渐冷的身体,他咬牙将自己灵力输送给她。

    本来他还想养着他们,等他吃完尸体,他再考虑要不要取他们的血续命,可如今鬼使神差的做了破格的事,他恼恨自己心口不一,又安慰自己倘若不救,他就会失去储备粮,所以还是心安理得的继续救人。

    头顶阵法转动,男孩感受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打断施法,握着女童的手笑道:“有人来救你们了,若是有缘,再会。”

    他从未见过模样这么可爱的孩子,相处时间很短,他心里却有不舍,想到自己身份敏感,不敢留下任何贴身物品,他焦急叮嘱:“我……我叫宋未予,将来若是有难,去斩罪墟找我,我可以,应该可以护住你们的。”

    女童头脑发昏,昏昏沉沉里只记住了宋什么,随后便倒头昏了过去。

    男孩眼看阵法被打开,他隐匿气息躲在暗处,只见四个人从上方御剑飞行,瞥见地上被剖开的尸体以及两个尚存一息的孩子,其中一小少年嫌恶道:“怎么会有两个小孩在这?不是得到情报魔界六皇子逃窜至此吗?难道他跑了?”

    瞥见地上那些横七竖八死相凄惨的黑衣人,旁边一青年男子沉眉放出灵识查探方圆几里,过了一会儿无奈道:“看来是我们来晚一步,这两个孩子并无灵气,应当是误闯阵中,被困在此地。”

    稍微年长一些的长者叹息道:“归一派心系天下,不可见死不救,先将人带回去吧,他们吃了魔界中人,身带魔气,要尽快祛除魔气才行,否则影响心性,堕了魔便晚了。”

    青年男子抱了女童,长者抱着男童,长者抬手将尸体化为水渍,随后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离开此地。

    几人到客栈休憩,两个孩子被放在一起,为他们拔除魔气的事情推到了饭后,毕竟他们终究只是普通人,魔气多停留一会儿也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影响,若是身有灵力还担心灵力受损,可他们没有,便不用费这个心。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少主吃了一点东西便放下碗筷,青年担忧道:“饭菜不合少主胃口么?”

    小少主温煦笑道:“大师兄何出此言,是我最近在学辟谷之术,所食甚少,劳烦师兄挂心,今日奔波,我有些乏了,先休息,拔除魔气之事便有劳师伯和师兄们了。”

    “哪里哪里,你先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回去,省得掌门和掌门夫人担忧。”老者和蔼慈祥冲他笑了笑。

    待少主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少年这才冷哼道:“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跟着我们出来,白白耽搁我们脚程,若不是他,今夜我们便能赶回去,他非要在这休憩。”

    青年冷眉呵斥道:“休要胡说,小也是少主,你怎如此无礼。”

    “爹!若不是他……”

    “够了!”青年重重放下筷子,肃声道:“再说便罚你闭关修炼一个月。”

    少年捏紧拳头压下心中恼怒,低头咬牙刨了几口饭。

    小少主并未回房,而是径直往两个孩子房间走去,进门之后他掏出两粒丹药喂给两个人,小小的脸上竟有着大人才有的眷恋和不舍。

    匆匆摸了摸女童干燥粗糙的脸颊,随后拉开姐弟二人衣裳检查,发现男童心口确有一块胎记,而女童左肩胛处亦有一块胎记,少主压着心里翻涌的不舍迅速离去。

    回屋躺在床上,少主闭着眼回想起梦中那一幕。

    神女,天君,魔君,这些荒谬绝伦的画面从他出生起就时常在他梦里出现。

    一个又一个破碎的片段最终组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他似乎在天君身体里,看着他恋恋不舍的与心悦的女子分别,怀着不甘化为层层山峦守护天界,又亲眼目睹天界众人将她围困,最终将她与一人一箭穿心,他终是不舍,在他们遭受致命一击时拼尽元神护她周全。

    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他的名字与梦里的天君一模一样。

    他似是个旁观者,却与天君有着感同身受的能力,陷入梦境深处时,他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不敢言爱的天君。

    心口跳动的感觉格外真实,遗憾不舍流转全身,合欢树下天君渐渐消失,他捏紧了茶杯一言不发,少主似有所感在睡梦里哭泣起来。

    多遗憾啊,爱而不宣。

    元绪长老告诉他,与他一同降生的还有其余三人,他们之中有人会在将来改变世道,他记得梦里,算上他,确实是四个人进入了轮回。

    种种巧合凑在一起,他不得不半信半疑这个梦境,他想碰碰运气,看看这个叫高眠的神女,是否真的存在世上。

    故而归一派千万种技能,他率先学的是占卜算卦,他一定要找一找这个人。

    为寻高眠而作的卦从未有过反应,直到两日前,那卦象显示他要寻之人在南方百川之中,而那时正好得了魔界六皇子在那一片,他想也不想便请求一同前往。

    虽才六岁,可他算是个几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掌门也有心让他提前历练,便允他下山。

    见到晕倒在地的女童那一刻,他心脏跳得很快,一种由心而发的思念之情驱使他想要靠近,那种感觉太奇特,他压着身体里躁动的情绪保持平静跟着他们回到客栈,却忍不住想要见一见这个人。

    手指碰上她脸颊那一刻,心底有一个声音笃定响起:“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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