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予趁着众人目光被高眠吸引时偷摸带着宋柔离开了天河秘境,没成想他用欢喜扇撕裂空间到达外界,刚落下脚,身边便突然出现跟上来的方也。

    对于方也琢磨不透的实力他很是好奇,单是用追踪术便几乎同时到达他落脚的地方,这人在术法上的造诣怕是已炉火纯青无人能敌。

    “方少主,何故纠缠?”

    方也微微一笑,掏出一张纸交给宋未予:“上面有高眠的行踪,天界的人应当会去找她,你若是想向天界宣战,该是用地位高些的仙人来敲门,守界人还不够挑动双方战争。”

    接过行踪纸,宋未予笑道:“怎么,方少主不亲自做这护花使者,要将机会让给我,你不怕我趁机杀了她夺取碎虚剑与白龙?”

    虽与宋未予无甚交情,方也却笃定笑道:“皇子不至于趁人之危,更何况她如今脱离归一派,先前又似与魔族有关系,若是救她于危难,兴许还能将她纳入麾下,于你而言不是如虎添翼么。”

    宋未予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旋即化为不易察觉的欣赏。

    此处是一片竹林,一阵风拂过带落几片落叶,分明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却弥漫着几分肃杀之气。

    二人四目相对,一人眼里略过探究打量,一人从容不迫坦然面对。

    片刻后宋未予笑了笑,犀利的目光转为漫不经心:“有意思,虽然你是在利用我护她周全,可你话说得挺对,我倒也乐意卖你这个人情,将来,可是要还给我的。”

    宋未予英俊的眉毛微挑,攻击意味十足,狭长的眼中闪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方也从善如流温声道:“那是自然。”

    “你不怕我带她回瀚宇地,再也回不来了?”这话说的略带几分挑衅,可方也依旧淡然一笑道:“能困得住她,也是你的本事,眼下,她若是轻易丧命,一切可就变得无趣了。”

    面不改色将自己在意的人推到他人身边,固然是为了保她性命,可他当真无半分犹豫,这份沉着心性,实属难得。

    宋未予飒然点了一下头,洒脱道:“行,这事儿我会管,你若有能耐,便自己来寻人。”

    “多谢。”方也拱手弯腰道谢,分明是行礼拜谢,动作却是矜贵与优雅并存。

    “嗯。”

    宋未予应了一声,带着宋柔乘着青叶舟离开此地,而方也目送他们离开之后结印返回天河秘境之中。

    那里,才是他的主战场。

    行踪纸上清楚记载着高眠的位置,宋未予直接前往那处,坐在他对面的宋柔直勾勾盯着他,他抱着手臂笑道:“姑奶奶,您这是要把我看出个窟窿出来?”

    方才看到宋未予嚣张向天界宣战时,宋柔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看到高眠驾龙离去,她才想起自己在古籍中所见过的记载。

    也许那背叛天界的神女并未神陨,而是转世投胎成了凡人,与她在同一场大战中消失的魔君,兴许也转了世。

    “占天卦给你卜的名是什么。”宋柔突然问道。

    宋未予笑容凝固片刻,而后无奈道:“未予。”

    皇族中人的名都是由占天卦卜算而来,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名字,从不出错,但能与第一任魔君同名,倒是头一回。

    而且这名字既是天定便不可更改,皇室担忧他这名会冲撞魔君便一直没有为他冠名,而且他降生得极其凶险,蛮横吸收生母灵力不够,还将整个皇宫大半生灵的生机都吸收过去化为己用,任何手段都阻止不了这个诡异的现象发生,千人亡而一人生。

    他的到来害死了帝王最爱的宠妃,而他名又冲撞魔君,不详的标签一直贴在他身上,随着模样长开,他既不像父亦不像母,早已移情别恋的薄情帝王对他更是厌恶至极。

    五岁之前所有人都只唤他六皇子,他的名符被封在占星楼中,生辰那天他终于偷偷进了占星楼偷到了自己名符,名符与血脉相融,自己的名字终于被载入祠堂,他也终于有了灵力可以修行。

    偏生不巧,他那些兄弟们见他修行进步神速,佯装邀他外出修行,实则将他困在一个阵法之中等待被屠杀的命运,谁知他实力惊人,将那些杀手一一除尽,还碰上了意外闯入阵中的姐弟二人。

    那是他有名以来第一次同别人提及自己的名字,带着几分自豪与喜悦去分享,可她似乎早就忘了他。

    为了弄清楚与他同名的魔君究竟是何方神圣,他自小便博览群书,在古籍中看到不少关于他的记载。

    强大且聪慧,极具野心又十分爱民,在他的带领下瀚宇地人本可以顺利攻占穹灵境,奈何天地间第一位神明诞生于穹灵境中,命运偏向了天界。

    无数次交战都以他惜败收场,他赢不过神,即使在最后一次,他化神成功,也未能赢她一场。

    从他拥有名字那日起,他便一直在做很多很多梦,那些梦大多都是打打杀杀的,梦里他有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对手,每次都胜他一筹,他不甘心想要撕开她的面具,可每次都一碰就醒。

    直到幼时碰到那对苦命又顽强的姐弟,他梦里的人才开始渐渐清晰。

    可她始终戴着一个兔子面具,他夜夜早睡入梦,日日一碰就散,长此以往便落了个起床气很大的名声。

    碎虚剑破阵而出,他凑热闹看到那个熟悉的面具时他便忍不住出手相助,将人带在自己身边以便观察,可她双目纯净,全然不知那些困扰宋未予多年的前尘旧梦。

    高眠召唤出神龙傈樾时,他便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神女,魔君,永无止境的战斗,都真实发生过。

    他宋未予,她高眠,都是梦中之人化身而成,方才即便是方也不来这一趟,他也会赶过去。

    她没有灵力时,他未曾动过杀她之心,只想着留在身边这样看着也好,她是不是神女转世都没多大关系,可她突然解开了锁灵阵,灵力恢复,一出手便震慑住了九州六城举足轻重的人们,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命里的宿敌眼下灵力不稳,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取她性命。

    可在方也找他之前,他自己便动了追随高眠而去的心思,一来是受这个梦里强得令人发指的神女的好奇的驱使,他很想亲自领教一番神女的战斗力,二来则是发现她灵力不稳,神出必然会引发穹灵境察觉,凭着梦里她被穹灵境算计的下场,眼下她还会再度遇难,鬼使神差的他竟然有些担心。

    一定是上一世的宋未予对这个对手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情感,所以他才会对她有些担忧。

    最后作为神女的她将来如若会成为他踏平穹灵境的挡路石,那他也要确保她握在自己手中,可以随时毁灭她那种不该有的想法。

    思前想后把高眠收入麾下的原因有很多,每一个都如此合情合理,所以他去找她,也是应当的。

    就在宋未予思绪越飘越远时,宋柔古井无波的眼中浮出诧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尊崇,随后她飒然一笑:“难怪。”

    难怪他能有这般天赋,难怪他要挑动战争,他宋未予,可是从不低头认输的魔君。

    “姑奶奶,您在想什么呢。”宋未予笑道,宋柔摇摇头,缓缓开口:“无甚,有你是魔族之幸。”

    “哈哈哈,姑奶奶,杀父弑兄的恶人,可还是魔族之幸?”

    宋柔眉毛微动,年迈的眼角夹着皱纹,却难掩孤高,冷哼道:“那是他们的命数。”

    “看来当年传闻是真的,姑奶奶心狠手辣程度也不遑多让。”

    宋未予此言不差,皇宫富丽堂皇的外表下藏着太多肮脏污秽,他浸泡在其中,并不觉得自己做法有何问题,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种东西他没尝过,死在他剑下是他们死得其所。

    宋柔不是什么柔弱心善的少女,她逃出来时可是断了自己哥哥一条腿,如今知晓宋未予屠了亲人,她也心无波澜。

    那座皇城里饲养的都是没有心的怪物,她曾以为她是有心的,可她没有,最爱的人死在自己手中,她心里连半分悲痛都没有,被关在阵中千年,她也未曾有过片刻后悔。

    她没有心,宋未予也没有,他们都一样。

    “你与我,并无区别,一样的卑劣又肮脏。”

    宋柔的话落入宋未予耳中自是石沉大海,他不是个恶人,也绝非善类,若说遵从本心便是作恶,那他兴许是作恶多端中的佼佼者。

    天河秘境中南宫正领着众人指摘归一派与魔族有染,要剥夺归一派手中唤龙令,还要取消归一派参与大会比赛资格。

    方晋自然不肯听之任之,一时之间九州六城分为三派,一派站归一派无过,一派站天纵门,另一派保持中立互不得罪。

    赶回去的方也便看到众人吵闹不已,一群人争得面红耳赤纷纷亮出武器,大有不头破血流不罢休的气势。

    方也出现后南宫正立即将矛头转向他,讥讽他与魔族皇子一同消失,有暗度陈仓的嫌疑。

    施施然一笑,方也拉过方晋,将一个储物袋交给他。

    “这是何物?”

    方也温声道:“可以让他们都收起异心的东西。”

    方晋好奇从里面掏出一本书,打开一看,竟是站在天纵门身后跟着叫嚣的乘风派这些年明里暗里与旁人勾结,借着保护的名义打压剥削当地百姓所获的不义之财。

    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连日期与受害人姓甚名谁都记录在册。

    九州六城代表门派不得做欺压百姓,背信弃义,丧失德行仁义之事,否则将会被永久除名。

    看着乘风派掌门红白相间的脸,方晋没由来的觉得可笑,方才对他指指点点的人,竟才是道貌岸然之辈。

    “里面还有很多各门各派的一些东西,正巧大家都在,不如一同欣赏欣赏。”

    方也声音清朗平和,甚至带着温和的笑意,众人却视他如异类,他笑吟吟的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枚珠子,简单施法,珠子里传来渗人的惨叫声。

    一身正气的青鸟门当家听到自己儿子声音,气得当场拔剑要了结这人面兽心强抢他□□女的畜生。

    场面一度热闹起来,方晋摇了摇头,把储物袋交给方也,低声道:“我老了,你心有主见,今日便交给你了。”

    方也接过储物袋,打了个响指,众人瞬间动弹不得。

    “爹,我今日可能要违背您的教诲了。”

    方也声音很轻,好似带着些许愧疚,又有些不为人知的孤寂,他转过身背对方晋面向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人们,宛如不悔不怨孤军奋战的勇士。

    他徐徐走到中间,将储物袋烧毁,众目睽睽之下,他瞥了眼众人,笑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我归一派素来不屑于拿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威胁别人,当然,方才所作所为也不过是想警醒某些妄图泼脏水给我归一派的人一下,不屑于争辩,不代表认同,神女一事我归一派一概不知,倘若不信,诸位可向我派任何人打探此事,如有虚言,我归一派自行退出江湖,永不问世事。”

    顿了顿,方也继续娓娓说道:“方才出现了意外,比赛也戛然而止,因意外,众人皆收满了灵珠,难分胜负,而今魔族公然挑衅天界,难保不会殃及我瀚宇地平和,我们需要一个新的领导者来主持大局,时间紧促,也由不得从长计议慢慢规划,刚刚众门派参赛者都在此,不如,就地比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诸位以为如何?”

    南宫正眼珠一直转动着,似有千般怒火要宣泄,方也笑了笑,再度打响响指,意料之中听到南宫正言之凿凿的反对他的提议。

    一张张虚伪至极的脸庞扭动着发出令他烦躁的声音,方也回想起高眠斩杀南宫逸弦时众人畏惧而怯懦的神色,对那样杀伐果断的她依旧心动。

    他何尝不想如她一般肆意洒脱,可他不能,他是众生之望——天君。

    烧毁证据没有换来众人的感恩,反而成了他们肆无忌惮的帮手,方也揉了揉眉心,掏出冰剑指着南宫正,温声笑道:“南宫门主,年过半百,废话是否也随着年龄增多了,唤龙令就在我身上,有能耐的,便来夺取。”

    他掏出灵气萦绕的唤龙令,众人对视一眼,纷纷前仆后继朝他扑来。

    “小也!你这是做甚!”

    方也素来沉稳听话,怎会逼着众人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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