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之夜（十三）
人历2011年
我将信封塞进吕望手心，他睡着了，眼睑轻微地颤动，似乎在做梦，他太幸苦了，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希望是好梦。我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吕望的脸颊，虽然很想亲口与他告别，但他很久没有睡这么沉过了，我不忍心将他叫醒，就这样最后看一会他吧。清晨第一缕红色朝霞印在吕望半边脸颊，如同一抹鲜血。在我站起身准备离去之时，凰翎一脚将房门踹开。
“好消息！查清楚了，吕望体内的神明并不是枝流，而且虽然龙葵远行离去，但白焰素盏归来了！”凰翎兴高采烈地说：“也就是说，咱们不用走啦！”
“真的吗？”听见素盏这个名字，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什么也没想起来。
“真的，而且素盏是个特别温柔可爱的神，和传说中一点也不一样。”凰翎一巴掌打在吕望脸上，说：“睡睡睡，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你大爷！”
吕望被吓得一激灵，唰地弹起身，下意识去摸后腰并不存在的刀，环视四周确认安全才终于放下心，没好气道：“凰翎，你想干嘛？我正吃鱼呢，鱼突然从盘子里跳起来扇了我一巴掌，吓死我了。”
“你咋就知道是我？”凰翎早已躲到另一边床脚，伸着手，说：“离这么远，我怎么打得到你？”
“难道会是香香吗？”吕望揉着我的脸，说：“看着就不像。”
吕望的话音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带着时间的飘渺，我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不知为何，仅一晚未见，却似久别重逢，我扑进他的怀里，说：“我好想你。”
“你俩先腻歪一会儿，好了出来找我哦。”凰翎顺手抽走吕望手里的信封，推门出去了。
“怎么啦？是不是做噩梦了？”吕望轻轻抚摸着我的脊背，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梦是反的，做噩梦的话证明会有好事发生呢。”
“我好怕……”我紧紧地抱着吕望的腰，泣不成声：“我怕家族灭亡，我怕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所爱之人，我怕再也不能与你相见。”
“乖宝贝，别怕。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吕望说：“昨天晚上梦到什么了吗？”
“我梦到世间枯萎，家族濒临灭亡，我肩负着人类存续的重任和家族最后的希望，但我战败了……”吕望的身体很温暖，也很令我心安，我抹去眼泪，将悲伤的记忆抛诸脑后，说：“不过，那只是一场梦，有你在我就不害怕啦。”
“就算真有那天，我也觉得你一定能赢的。”吕望说：“我们香香最厉害啦。”
“是吗？”我趴在吕望怀里，抬头看着他，说：“我哪里厉害呀？”
“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算不算？”吕望笑道：“上回跟你讲的那个王大象你还记不记得了，他说道上人都知道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呢。”
“你亲我一口就算。”我看着吕望，笑眯眯地说。
客厅的欢笑声已经飘上二楼，接着是怀璟奶声奶气的话音：“小连子！快把我的宝贝还给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连雍坐在沙发上，胳膊高高抬起，手里抓着怀璟的毛绒玩具，听见怀璟恶狠狠的话，吓了一跳，说：“小丫头，这话上哪儿学的？”
怀璟的小胖手得意洋洋地叉着腰，说：“怕了吧，吕老大教我的！”
“你小子，欺负人家小姑娘干嘛？”吕望锤了连雍一拳，夺过他手里的毛绒玩具递给怀璟。
“吕老大！”怀璟躲在吕望身后，抱着他的腿，冲连雍比了个鬼脸。
“小丫头，这么小就抱上大腿啦？”连雍被怀璟可爱的鬼脸逗乐，笑道。
“伤怎么样了？严重不？”吕望说。
“没事，挨了一棒子而已，青了一块。”连雍捋起袖管，亮出小臂上的淤青，说。
之后，吕望与兄弟几人步步为营，逃避警察抓捕的同时救出了他的父母和姐姐，日夜盯梢侦察也终于取得成功，将亓穹生擒。吕望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以大局与未来为重，那夏洞察人心的本领也喂他吃下一记定心丸，他最终选择饶过亓穹。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被吕望全盘掌控，亓穹输得心服口服，为报吕望饶命之恩，选择加入他麾下。强大的敌手又一次被吕望击破，战无不胜的他加上手眼通天的亓穹，二人强强联合，很快将全国□□统一，那时的吕望成为了真正的吕皇帝。
似乎由于掌管者由龙葵变为素盏，进入盏的开口由黑变白，我跟在凰翎身后，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变矮了，仔细一想，身高怎么会变来变去呢？凰翎似乎心情很好，蹦蹦跳跳的，我看着她晃来晃去的白色高马尾辫，泪水再次控制不住地淌出，我的眼前闪过转瞬而逝的场景，很模糊，但我看到了大概，我看见瘦骨嶙峋的凰翎躺在床榻之上，双眼毫无神采，手腕的伤口淌出金色的血液。好像是错觉，今天怎么总会产生些奇怪的错觉呢？
“香香姐，你怎么哭啦？”凰翎小心翼翼地拭去我的泪水，说：“是不是吕望那小子说啥让你不高兴的话了？告诉我，我收拾他！”
“没有，别担心啦。”凰翎的关切之言令我破涕为笑，我说：“昨天做了个梦，梦见我失去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不过还好只是个梦。”
在盏的深处，我见到了传说中的白焰素盏，凰翎说，素盏于混沌时代的末尾带领耀光白焰战胜了祈月幻水与寂寥死亡，她也因此身受重伤，疗养到现在才恢复，龙葵与她的感情早已超越生死，日夜守候在她身边，见她终于醒来才放下心外出远行。素盏确实如凰翎所言般温柔可爱，单说模样她都比龙葵更好看，没有上官见过龙葵的真实长相，只见过他午夜一样的深邃黑脸，他的样子就像动画片里的反派，还记得当年初见他时，我被吓得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素盏则完全不同，完全符合我想象中的漂亮姐姐形象，脸上总绽放着令人心安的笑容，拥有难以言说的亲和力，她白色的柔顺长发总散发着冬日暖阳的香味，让人很享受与她亲近的时间。
素盏跪坐在茶台另一端，她长得非常高，肩很宽，肢体修长匀称，体态十分优美，即使跪坐也比站着的我高一截，若放在平时，这样高又这样强大的神定会带来很强的压迫感，若一旦想到她便是守护上官家族的白焰，便一点也不会害怕，反而会产生十足的安全感。
“龙葵出去寻找尊主了，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将尊主带回来。”金色的茶水从素盏手中的白瓷壶静静地流入我面前的茶杯里。
“尊主不是被封印在天空中了吗？”凰翎问道。
“太阳只是尊主的一个化身而已，她的本体沉睡在北方辽阔的群山下。”
“太好了。”凰翎闻言，高兴到泣不成声。
我并不知道寂盛对于耀光白焰来说意味着什么，总听凰翎充满向往地说寂盛是遥不可及的信仰，她的存在足以消弭永远伴随着神的孤独与恐惧，她不仅是耀光白焰的精神寄托，还是混沌时代所有神明面对初始死亡的勇气源泉。虽然我不能感同身受，但仍旧在耳濡目染下崇拜寂盛，穷尽万千代的努力获得成果，即将迎来代表信仰与安定的光耀之神，足以让每个上官和每个耀光白焰欣喜若狂。
“尊主降临的话，祈月幻水和寂寥死亡都会因畏惧而逃窜。”素盏说：“那时我们便不用时刻警惕敌手，真正的安宁与幸福即将到来。”
原来一直被我依靠着的大家也需要强大的依靠，生死相搏后的温柔港湾应该会被每个人渴望吧。不知为何，产生这样的想法后，凰翎在我眼里变得更加可爱了，狩猎神明的她也会有需要依靠的一面，让我不禁产生怜爱之情，我爱她，我也很想保护她。
由于素盏的管理，盏与耀光白焰不再神秘，允许所有上官随意进出。在盏时，我最喜欢找素盏聊天，她沏的茶很好喝，颜色也很好看，金灿灿的，喝一口便好似置身花圃果园，沐浴着和煦的阳光，鸟雀围绕着我嘤啼，蝴蝶亲吻我的鼻尖。素盏和我讲过很多有趣的故事，她的出现让我觉得耀光白焰变得可爱而亲切了，她说：“你有没有见过龙葵真正的长相呢？”
“没有诶。”我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问道：“他长什么样呀？”
“以前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如今见过人类之后，我找到了形容的方式。他的眼睛大而圆，像桃花瓣，鼻子小而高，鼻尖很翘，嘴唇总是粉嫩嫩的，小脸蛋也有些圆，长相与十六七岁的少女很相像，稚气未脱又青春焕发的感觉。”素盏笑着说。
“好可爱哦，他为什么要遮挡面部呢？”我掩嘴惊讶道。按我的印象猜测的话，龙葵的长相应当和吕望属于同一类型，很凶但是五官很精致，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其实都没有多少耀光白焰见过他的真实长相，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素盏说到这，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说：“龙葵诞生时并不是神，所以仍长久地保有神本该失去的情感，他觉得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威严，不利于陷阵杀敌，也不利于领导耀光白焰，只有和我独处时才恢复原本面貌。其实龙葵不光遮挡了面部，还用力量装扮了身体与声音，他的个子并没有那么高，似乎只比你高一点点呢，真正的身体与声音也和人类女性相同。”
大约两周后，龙葵归来了，他跟在一位深红长发的男人身后。那男人的步子很大也很快，仿佛携带着风，他的眼若长剑，锋利而威严，瞳中逸散的深红流光如同飘渺却令人胆寒的剑气。男人与沉浮化身长相如出一辙，却强大太多，他身旁时常凭空飘起转瞬即逝的黑色碎片，如同纸张烧成灰之后被风撕碎在空中，盏都因他的到来而轻微颤抖，他应该就是沉浮的本体了吧。后来凰翎告诉我说，沉浮的力量即使不经意散发而出都足以碾碎空间，起伏在他周围的黑色碎片便是空间的碎片，消逝时便是又在他的操控下修补回去了，不然盏便会在他迈步进入时顷刻覆灭。龙葵双手捧着一只直径大约四十厘米的金瞳眼球，那天所有耀光白焰与上官族人全数到场，整齐地跪在盏尽头的巨大黄金十二翼独眼大鸟雕像前。龙葵御剑升空，毕恭毕敬地将金瞳眼球安放于雕像独眼处。雕像方才接触眼球，便栩栩如生起来，十二翼金鸟猛然振翅，化作锐利的金锋刺入盏上空的黑暗。金鸟在最高处展翅啼鸣，十二只羽翼如同随太阳初升而绽放的霞光一样将整个盏笼罩。金色光辉定格在最耀眼之时，一道人影缓慢地从天而降。那肯定是光耀之神寂盛，盏常年黑暗的天空飘满如绸缎般绮丽的光芒，此时的场景连梦境都难以描摹，如此神圣而美丽的光芒只可能来自寂盛。我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热泪盈眶，寂盛沉浮于长天之中相拥的场景似乎让我明白了为何只有初始之神配被当作信仰，他们像一道足以击穿时间与世代的光，只是简单地看着他们便能回溯到世间初始与万物本质，也能望穿遥远的未来，那光会让你升华，届时足以遮挡你所有视线的孤独与迷茫都会弥散。
这么说似乎有点抽象，总之就是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非常开心。寂盛沉浮两尊大神确实为我们带来了宁静与愉快，凰翎没有再狩猎过神明，变成无业游民的她天天来冈成中学接我下班，谁多看我一眼都要被她踹两脚。从儿时便伴随凰翎的磨练武艺与狩猎神明使她强势而霸道，她只经历过尔虞我诈的生死搏斗，没有经历过人类社会的温暖，以至于任何陌生人都被她当作潜在的敌手。虽然每次踹人的力道都被凰翎严格控制在只会使其嗷嗷叫而不至伤的地步，但也足够唬人了，一直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儿。我有了个主意，让凰翎也来学校工作似乎不错，既能让她有事可做，还能让她感受到来自人的温暖，没有什么比无忧无虑的少年少女更善良的群体了。龙校长的真实身份在我多年以后与龙廷川相识时才明了，原来他的本名叫龙覆海，来自界心湖，这么一想，他的思维会如此开明和灵活便不足为奇了。我将凰翎推荐给龙校长时，他很高兴，他不像任何其他领导一样重视学历与资历，转脸就把凰翎安排成了体育老师。体育老师完全符合我的预想，毕竟凰翎这个文化程度，教个小学生都容易误导，体育老师最适合她。自从凰翎担任体育老师以来，体育课便成为学生们最害怕上的课，听说她课上最轻松的活动便是跑圈，她会撵着学生们跑，跑在最后的会挨踹。即便混沌神都没有多少能在速度方面胜过凰翎，更不必说这些学生了，只要一跑步，就是大家轮流挨踹，虽然不会受伤，但却是实打实的疼。最轻松的活动都这样吓人，更不必说其他了，凰翎的体育老师生涯让我长了见识，每节体育课前班长都会鬼鬼祟祟地进办公室问我，香老师，我们班下节课体育课，有没有老师有空占一下？结果自然明了，没有老师敢占凰翎的体育课，只有我偶尔占一节让大家轻松轻松。
凰翎有事可做后，每天接我下班的又变回往日的吕望一人。吕望掌控全省的□□之后，开疆扩土的道路便不再充满鲜血，少数没有被他的名号吓倒之人也会被那夏轻而易举摆平，吕望便过起了半退休的生活，每天都很轻松，只用帮父亲照料武馆而已。我每天下班都能看见吕望站在校门口的身影，他的身影让我很心安，像小学生放学后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哥哥站在校门边等待一样。我很喜欢吃学校对面路边摊上的食物，吕望嫌那些不干净，便开始学习制作。不得不说，吕望在烹饪方面是有天赋的，第一次烤的肉是黑乎乎的，吃起来感觉很苦，第二次便达到了可以吃的程度，第三次味道就很好了。天冷时，吕望会将自己制作的食物藏在衣服里保暖，等我来了便唰地一下掏出来，喜滋滋地说，饿了吧，快吃，还热着呢。吃饱之后，我还是会想逛逛学校对面的小吃街过过眼瘾，吕望看着摊位上的香喷喷的食物，便会得意地哼一声，说，我来这摆摊生意肯定比他们好。我也总会亲他一口，说，我最喜欢吃你做的啦。
平静而愉快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唯一的小插曲发生在怀璟四岁生日那天。十月怀胎的阿芙乐尔因难产被下了病危通知书，那天大家几乎都因担忧而来到医院。吕望站在产房门边，怀璟抱着他的腿哭红了眼睛，鼻涕眼泪一齐抹在他裤子上。烟珞紧锁眉头在楼道上焦急地走来走去，他的影子被来自安全通道标牌的绿光一会拉长一会剪短。筠野蹲在角落的黑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蒂很快散了一地，凰翎站在他身旁，低头用脚踩着未灭的烟蒂。金柳坐在缱池身边，抱着她的书包，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紧攥装满金色粉末的玻璃瓶，金色粉末是往日耀光白焰与上官战斗者用来疗伤的药品，只要没死都可恢复如初，但人类之躯未必能承受住狂暴的力量，如果医院真的无法治好阿芙乐尔，我们也只能行此险棋。
不过还好，事情依旧向着我们期望的方向发展，阿芙乐尔顺利产下男婴，身体虽虚弱却并无大碍。男婴也和怀璟一样继承了母亲美丽的碧绿瞳仁，胖乎乎的，十分可爱。烟珞早已想好了男婴的名字，决定给他起名为瑾藏，为心藏美玉之意，与他姐姐的名字异曲同工。怀璟瑾藏，很好听，也很符合烟珞寡言内敛的性格。大家都松了口气，缱池趁机扑进金柳怀里，对筠野说：“爸，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想庆祝一下，今天去姑姑家住，好不好？”
“你倒挺会联想哈，这跟你有啥关系？”筠野闻言哭笑不得，说：“不行，你就知道疯玩，每次去姑姑家都让姑姑帮你写作业，玩成一脑袋浆糊才回来。”
金柳闻言，掩嘴轻笑。
“你在那笑啥呢姐，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帮她写作业。”筠野没好气道。
“孩子上学累了嘛，帮她写一次作业又没关系的咯。”金柳委屈道。
“姑姑最好啦，我最爱姑姑啦。”缱池抱着金柳的腰，撒娇道。
“哪止一次哇？你就惯她吧，到时候她就长成凰翎那样的文盲，一元二次方程都解不明白。”筠野道。
“你教育孩子就教育孩子，别往我身上扯。”凰翎揪着筠野的耳朵，说：“别让我当着孩子面收拾你。”
大家都在笑，只有怀瑾站在病床边凝视着襁褓里的瑾藏，一副很悲伤的表情，我见状，蹲下身问道：“怎么啦？”
“好丑的弟弟，能不能丢掉重新生一个？”怀璟苦兮兮地看着瑾藏，嘟囔道。
“哎呀，刚生下来丑一点很正常，当时你刚生出来也这样。”我摸摸怀璟的脑袋，忍俊不禁道。
“我刚生下来也这么丑吗？”怀璟闻言更伤心了，爬到病床上抱着阿芙乐尔，说：“妈妈我好爱你，我当时这么丑你都没有把我丢掉重新生。”
我与吕望很多年之后才结婚，那时怀璟已经和一位名叫杨厉的小伙子结婚了，那小伙子又高又壮，是很阳刚的帅气，还是龙湮海的外甥，身体里有界心湖之龙的血液。缱池也和一位名叫翼亭的孩子定下终生，听说他们高中时就是同学，一路携手走来，进入同一个单位工作，经历生活的考验，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瑾藏与时缘的相遇最令我意外，听凰翎说，时缘是来自长山的野仙，原形是鹿，修行很多年才勉强能化作人形，资质比较愚钝，此生的修行也就止步在化形了，多半会像人一样，活个百八十年，而后寿终正寝。时缘的修行资质高不高和我没有关系，我只知道她很善良，我很喜欢她。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有些像我。
退休后，我与吕望常年游山玩水，界心湖和长山这两处世间绝美之地我们也都去过，每当坐在火车上遥望远山时，我都会很想感叹，大家都有值得期许的未来，作为人已经足够开心，世间果真亦如梦境般美好。
人历2011年
我将信封塞进吕望手心，他睡着了，眼睑轻微地颤动，似乎在做梦，他太幸苦了，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希望是好梦。我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摸着吕望的脸颊，虽然很想亲口与他告别，但他很久没有睡这么沉过了，我不忍心将他叫醒，就这样最后看一会他吧。清晨第一缕红色朝霞印在吕望半边脸颊，如同一抹鲜血。在我站起身准备离去之时，凰翎一脚将房门踹开。
“好消息！查清楚了，吕望体内的神明并不是枝流，而且虽然龙葵远行离去，但白焰素盏归来了！”凰翎兴高采烈地说：“也就是说，咱们不用走啦！”
“真的吗？”听见素盏这个名字，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又什么也没想起来。
“真的，而且素盏是个特别温柔可爱的神，和传说中一点也不一样。”凰翎一巴掌打在吕望脸上，说：“睡睡睡，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你大爷！”
吕望被吓得一激灵，唰地弹起身，下意识去摸后腰并不存在的刀，环视四周确认安全才终于放下心，没好气道：“凰翎，你想干嘛？我正吃鱼呢，鱼突然从盘子里跳起来扇了我一巴掌，吓死我了。”
“你咋就知道是我？”凰翎早已躲到另一边床脚，伸着手，说：“离这么远，我怎么打得到你？”
“难道会是香香吗？”吕望揉着我的脸，说：“看着就不像。”
吕望的话音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带着时间的飘渺，我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不知为何，仅一晚未见，却似久别重逢，我扑进他的怀里，说：“我好想你。”
“你俩先腻歪一会儿，好了出来找我哦。”凰翎顺手抽走吕望手里的信封，推门出去了。
“怎么啦？是不是做噩梦了？”吕望轻轻抚摸着我的脊背，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梦是反的，做噩梦的话证明会有好事发生呢。”
“我好怕……”我紧紧地抱着吕望的腰，泣不成声：“我怕家族灭亡，我怕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所爱之人，我怕再也不能与你相见。”
“乖宝贝，别怕。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会永远在你身边。”吕望说：“昨天晚上梦到什么了吗？”
“我梦到世间枯萎，家族濒临灭亡，我肩负着人类存续的重任和家族最后的希望，但我战败了……”吕望的身体很温暖，也很令我心安，我抹去眼泪，将悲伤的记忆抛诸脑后，说：“不过，那只是一场梦，有你在我就不害怕啦。”
“就算真有那天，我也觉得你一定能赢的。”吕望说：“我们香香最厉害啦。”
“是吗？”我趴在吕望怀里，抬头看着他，说：“我哪里厉害呀？”
“把我迷得神魂颠倒算不算？”吕望笑道：“上回跟你讲的那个王大象你还记不记得了，他说道上人都知道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呢。”
“你亲我一口就算。”我看着吕望，笑眯眯地说。
客厅的欢笑声已经飘上二楼，接着是怀璟奶声奶气的话音：“小连子！快把我的宝贝还给我！信不信我弄死你！”
连雍坐在沙发上，胳膊高高抬起，手里抓着怀璟的毛绒玩具，听见怀璟恶狠狠的话，吓了一跳，说：“小丫头，这话上哪儿学的？”
怀璟的小胖手得意洋洋地叉着腰，说：“怕了吧，吕老大教我的！”
“你小子，欺负人家小姑娘干嘛？”吕望锤了连雍一拳，夺过他手里的毛绒玩具递给怀璟。
“吕老大！”怀璟躲在吕望身后，抱着他的腿，冲连雍比了个鬼脸。
“小丫头，这么小就抱上大腿啦？”连雍被怀璟可爱的鬼脸逗乐，笑道。
“伤怎么样了？严重不？”吕望说。
“没事，挨了一棒子而已，青了一块。”连雍捋起袖管，亮出小臂上的淤青，说。
之后，吕望与兄弟几人步步为营，逃避警察抓捕的同时救出了他的父母和姐姐，日夜盯梢侦察也终于取得成功，将亓穹生擒。吕望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而是以大局与未来为重，那夏洞察人心的本领也喂他吃下一记定心丸，他最终选择饶过亓穹。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被吕望全盘掌控，亓穹输得心服口服，为报吕望饶命之恩，选择加入他麾下。强大的敌手又一次被吕望击破，战无不胜的他加上手眼通天的亓穹，二人强强联合，很快将全国□□统一，那时的吕望成为了真正的吕皇帝。
似乎由于掌管者由龙葵变为素盏，进入盏的开口由黑变白，我跟在凰翎身后，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变矮了，仔细一想，身高怎么会变来变去呢？凰翎似乎心情很好，蹦蹦跳跳的，我看着她晃来晃去的白色高马尾辫，泪水再次控制不住地淌出，我的眼前闪过转瞬而逝的场景，很模糊，但我看到了大概，我看见瘦骨嶙峋的凰翎躺在床榻之上，双眼毫无神采，手腕的伤口淌出金色的血液。好像是错觉，今天怎么总会产生些奇怪的错觉呢？
“香香姐，你怎么哭啦？”凰翎小心翼翼地拭去我的泪水，说：“是不是吕望那小子说啥让你不高兴的话了？告诉我，我收拾他！”
“没有，别担心啦。”凰翎的关切之言令我破涕为笑，我说：“昨天做了个梦，梦见我失去了很多很重要的东西，不过还好只是个梦。”
在盏的深处，我见到了传说中的白焰素盏，凰翎说，素盏于混沌时代的末尾带领耀光白焰战胜了祈月幻水与寂寥死亡，她也因此身受重伤，疗养到现在才恢复，龙葵与她的感情早已超越生死，日夜守候在她身边，见她终于醒来才放下心外出远行。素盏确实如凰翎所言般温柔可爱，单说模样她都比龙葵更好看，没有上官见过龙葵的真实长相，只见过他午夜一样的深邃黑脸，他的样子就像动画片里的反派，还记得当年初见他时，我被吓得连着做了好几天噩梦。素盏则完全不同，完全符合我想象中的漂亮姐姐形象，脸上总绽放着令人心安的笑容，拥有难以言说的亲和力，她白色的柔顺长发总散发着冬日暖阳的香味，让人很享受与她亲近的时间。
素盏跪坐在茶台另一端，她长得非常高，肩很宽，肢体修长匀称，体态十分优美，即使跪坐也比站着的我高一截，若放在平时，这样高又这样强大的神定会带来很强的压迫感，若一旦想到她便是守护上官家族的白焰，便一点也不会害怕，反而会产生十足的安全感。
“龙葵出去寻找尊主了，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将尊主带回来。”金色的茶水从素盏手中的白瓷壶静静地流入我面前的茶杯里。
“尊主不是被封印在天空中了吗？”凰翎问道。
“太阳只是尊主的一个化身而已，她的本体沉睡在北方辽阔的群山下。”
“太好了。”凰翎闻言，高兴到泣不成声。
我并不知道寂盛对于耀光白焰来说意味着什么，总听凰翎充满向往地说寂盛是遥不可及的信仰，她的存在足以消弭永远伴随着神的孤独与恐惧，她不仅是耀光白焰的精神寄托，还是混沌时代所有神明面对初始死亡的勇气源泉。虽然我不能感同身受，但仍旧在耳濡目染下崇拜寂盛，穷尽万千代的努力获得成果，即将迎来代表信仰与安定的光耀之神，足以让每个上官和每个耀光白焰欣喜若狂。
“尊主降临的话，祈月幻水和寂寥死亡都会因畏惧而逃窜。”素盏说：“那时我们便不用时刻警惕敌手，真正的安宁与幸福即将到来。”
原来一直被我依靠着的大家也需要强大的依靠，生死相搏后的温柔港湾应该会被每个人渴望吧。不知为何，产生这样的想法后，凰翎在我眼里变得更加可爱了，狩猎神明的她也会有需要依靠的一面，让我不禁产生怜爱之情，我爱她，我也很想保护她。
由于素盏的管理，盏与耀光白焰不再神秘，允许所有上官随意进出。在盏时，我最喜欢找素盏聊天，她沏的茶很好喝，颜色也很好看，金灿灿的，喝一口便好似置身花圃果园，沐浴着和煦的阳光，鸟雀围绕着我嘤啼，蝴蝶亲吻我的鼻尖。素盏和我讲过很多有趣的故事，她的出现让我觉得耀光白焰变得可爱而亲切了，她说：“你有没有见过龙葵真正的长相呢？”
“没有诶。”我的好奇心瞬间被勾起，问道：“他长什么样呀？”
“以前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如今见过人类之后，我找到了形容的方式。他的眼睛大而圆，像桃花瓣，鼻子小而高，鼻尖很翘，嘴唇总是粉嫩嫩的，小脸蛋也有些圆，长相与十六七岁的少女很相像，稚气未脱又青春焕发的感觉。”素盏笑着说。
“好可爱哦，他为什么要遮挡面部呢？”我掩嘴惊讶道。按我的印象猜测的话，龙葵的长相应当和吕望属于同一类型，很凶但是五官很精致，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
“其实都没有多少耀光白焰见过他的真实长相，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素盏说到这，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着说：“龙葵诞生时并不是神，所以仍长久地保有神本该失去的情感，他觉得自己长得一点也不威严，不利于陷阵杀敌，也不利于领导耀光白焰，只有和我独处时才恢复原本面貌。其实龙葵不光遮挡了面部，还用力量装扮了身体与声音，他的个子并没有那么高，似乎只比你高一点点呢，真正的身体与声音也和人类女性相同。”
大约两周后，龙葵归来了，他跟在一位深红长发的男人身后。那男人的步子很大也很快，仿佛携带着风，他的眼若长剑，锋利而威严，瞳中逸散的深红流光如同飘渺却令人胆寒的剑气。男人与沉浮化身长相如出一辙，却强大太多，他身旁时常凭空飘起转瞬即逝的黑色碎片，如同纸张烧成灰之后被风撕碎在空中，盏都因他的到来而轻微颤抖，他应该就是沉浮的本体了吧。后来凰翎告诉我说，沉浮的力量即使不经意散发而出都足以碾碎空间，起伏在他周围的黑色碎片便是空间的碎片，消逝时便是又在他的操控下修补回去了，不然盏便会在他迈步进入时顷刻覆灭。龙葵双手捧着一只直径大约四十厘米的金瞳眼球，那天所有耀光白焰与上官族人全数到场，整齐地跪在盏尽头的巨大黄金十二翼独眼大鸟雕像前。龙葵御剑升空，毕恭毕敬地将金瞳眼球安放于雕像独眼处。雕像方才接触眼球，便栩栩如生起来，十二翼金鸟猛然振翅，化作锐利的金锋刺入盏上空的黑暗。金鸟在最高处展翅啼鸣，十二只羽翼如同随太阳初升而绽放的霞光一样将整个盏笼罩。金色光辉定格在最耀眼之时，一道人影缓慢地从天而降。那肯定是光耀之神寂盛，盏常年黑暗的天空飘满如绸缎般绮丽的光芒，此时的场景连梦境都难以描摹，如此神圣而美丽的光芒只可能来自寂盛。我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热泪盈眶，寂盛沉浮于长天之中相拥的场景似乎让我明白了为何只有初始之神配被当作信仰，他们像一道足以击穿时间与世代的光，只是简单地看着他们便能回溯到世间初始与万物本质，也能望穿遥远的未来，那光会让你升华，届时足以遮挡你所有视线的孤独与迷茫都会弥散。
这么说似乎有点抽象，总之就是一种梦想成真的感觉，非常开心。寂盛沉浮两尊大神确实为我们带来了宁静与愉快，凰翎没有再狩猎过神明，变成无业游民的她天天来冈成中学接我下班，谁多看我一眼都要被她踹两脚。从儿时便伴随凰翎的磨练武艺与狩猎神明使她强势而霸道，她只经历过尔虞我诈的生死搏斗，没有经历过人类社会的温暖，以至于任何陌生人都被她当作潜在的敌手。虽然每次踹人的力道都被凰翎严格控制在只会使其嗷嗷叫而不至伤的地步，但也足够唬人了，一直这么下去可不是个事儿。我有了个主意，让凰翎也来学校工作似乎不错，既能让她有事可做，还能让她感受到来自人的温暖，没有什么比无忧无虑的少年少女更善良的群体了。龙校长的真实身份在我多年以后与龙廷川相识时才明了，原来他的本名叫龙覆海，来自界心湖，这么一想，他的思维会如此开明和灵活便不足为奇了。我将凰翎推荐给龙校长时，他很高兴，他不像任何其他领导一样重视学历与资历，转脸就把凰翎安排成了体育老师。体育老师完全符合我的预想，毕竟凰翎这个文化程度，教个小学生都容易误导，体育老师最适合她。自从凰翎担任体育老师以来，体育课便成为学生们最害怕上的课，听说她课上最轻松的活动便是跑圈，她会撵着学生们跑，跑在最后的会挨踹。即便混沌神都没有多少能在速度方面胜过凰翎，更不必说这些学生了，只要一跑步，就是大家轮流挨踹，虽然不会受伤，但却是实打实的疼。最轻松的活动都这样吓人，更不必说其他了，凰翎的体育老师生涯让我长了见识，每节体育课前班长都会鬼鬼祟祟地进办公室问我，香老师，我们班下节课体育课，有没有老师有空占一下？结果自然明了，没有老师敢占凰翎的体育课，只有我偶尔占一节让大家轻松轻松。
凰翎有事可做后，每天接我下班的又变回往日的吕望一人。吕望掌控全省的□□之后，开疆扩土的道路便不再充满鲜血，少数没有被他的名号吓倒之人也会被那夏轻而易举摆平，吕望便过起了半退休的生活，每天都很轻松，只用帮父亲照料武馆而已。我每天下班都能看见吕望站在校门口的身影，他的身影让我很心安，像小学生放学后看见自己最喜欢的哥哥站在校门边等待一样。我很喜欢吃学校对面路边摊上的食物，吕望嫌那些不干净，便开始学习制作。不得不说，吕望在烹饪方面是有天赋的，第一次烤的肉是黑乎乎的，吃起来感觉很苦，第二次便达到了可以吃的程度，第三次味道就很好了。天冷时，吕望会将自己制作的食物藏在衣服里保暖，等我来了便唰地一下掏出来，喜滋滋地说，饿了吧，快吃，还热着呢。吃饱之后，我还是会想逛逛学校对面的小吃街过过眼瘾，吕望看着摊位上的香喷喷的食物，便会得意地哼一声，说，我来这摆摊生意肯定比他们好。我也总会亲他一口，说，我最喜欢吃你做的啦。
平静而愉快的日子过得总是很快，唯一的小插曲发生在怀璟四岁生日那天。十月怀胎的阿芙乐尔因难产被下了病危通知书，那天大家几乎都因担忧而来到医院。吕望站在产房门边，怀璟抱着他的腿哭红了眼睛，鼻涕眼泪一齐抹在他裤子上。烟珞紧锁眉头在楼道上焦急地走来走去，他的影子被来自安全通道标牌的绿光一会拉长一会剪短。筠野蹲在角落的黑暗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烟蒂很快散了一地，凰翎站在他身旁，低头用脚踩着未灭的烟蒂。金柳坐在缱池身边，抱着她的书包，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我紧攥装满金色粉末的玻璃瓶，金色粉末是往日耀光白焰与上官战斗者用来疗伤的药品，只要没死都可恢复如初，但人类之躯未必能承受住狂暴的力量，如果医院真的无法治好阿芙乐尔，我们也只能行此险棋。
不过还好，事情依旧向着我们期望的方向发展，阿芙乐尔顺利产下男婴，身体虽虚弱却并无大碍。男婴也和怀璟一样继承了母亲美丽的碧绿瞳仁，胖乎乎的，十分可爱。烟珞早已想好了男婴的名字，决定给他起名为瑾藏，为心藏美玉之意，与他姐姐的名字异曲同工。怀璟瑾藏，很好听，也很符合烟珞寡言内敛的性格。大家都松了口气，缱池趁机扑进金柳怀里，对筠野说：“爸，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想庆祝一下，今天去姑姑家住，好不好？”
“你倒挺会联想哈，这跟你有啥关系？”筠野闻言哭笑不得，说：“不行，你就知道疯玩，每次去姑姑家都让姑姑帮你写作业，玩成一脑袋浆糊才回来。”
金柳闻言，掩嘴轻笑。
“你在那笑啥呢姐，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帮她写作业。”筠野没好气道。
“孩子上学累了嘛，帮她写一次作业又没关系的咯。”金柳委屈道。
“姑姑最好啦，我最爱姑姑啦。”缱池抱着金柳的腰，撒娇道。
“哪止一次哇？你就惯她吧，到时候她就长成凰翎那样的文盲，一元二次方程都解不明白。”筠野道。
“你教育孩子就教育孩子，别往我身上扯。”凰翎揪着筠野的耳朵，说：“别让我当着孩子面收拾你。”
大家都在笑，只有怀瑾站在病床边凝视着襁褓里的瑾藏，一副很悲伤的表情，我见状，蹲下身问道：“怎么啦？”
“好丑的弟弟，能不能丢掉重新生一个？”怀璟苦兮兮地看着瑾藏，嘟囔道。
“哎呀，刚生下来丑一点很正常，当时你刚生出来也这样。”我摸摸怀璟的脑袋，忍俊不禁道。
“我刚生下来也这么丑吗？”怀璟闻言更伤心了，爬到病床上抱着阿芙乐尔，说：“妈妈我好爱你，我当时这么丑你都没有把我丢掉重新生。”
我与吕望很多年之后才结婚，那时怀璟已经和一位名叫杨厉的小伙子结婚了，那小伙子又高又壮，是很阳刚的帅气，还是龙湮海的外甥，身体里有界心湖之龙的血液。缱池也和一位名叫翼亭的孩子定下终生，听说他们高中时就是同学，一路携手走来，进入同一个单位工作，经历生活的考验，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瑾藏与时缘的相遇最令我意外，听凰翎说，时缘是来自长山的野仙，原形是鹿，修行很多年才勉强能化作人形，资质比较愚钝，此生的修行也就止步在化形了，多半会像人一样，活个百八十年，而后寿终正寝。时缘的修行资质高不高和我没有关系，我只知道她很善良，我很喜欢她。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有些像我。
退休后，我与吕望常年游山玩水，界心湖和长山这两处世间绝美之地我们也都去过，每当坐在火车上遥望远山时，我都会很想感叹，大家都有值得期许的未来，作为人已经足够开心，世间果真亦如梦境般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