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
“所以……你们两个就为这打起来了？”
男人看了看投影在面前的两份个人信息卡，又抬起头透过镜片眯起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略显狼狈的两个学生。
一个乖巧地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见老师看过来，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一个面无表情的直视着自己，冷静得不像被批评的当事人。
“还为同学间的争吵私下动用学校的实战机甲？”
“……”
“……”
王老师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他感觉有些头疼。
事情要说回一个小时以前。
王习文先生今天刚入职长安星机械大学附属中学，他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出生寒门却年纪轻轻便成为金牌教师，因为优秀的教学水平，被调往整个长安星最好的、用于培养顶尖机甲驾驶员与机械师预备役的中学之一，担任二年级一班——战术加强班的班主任。他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着清晰的规划，目前的成就不过是他计划表中的小小一环。
他在周一的班级晨会上向自己的新学生们做了自我介绍，表示很荣幸担任这些优秀学子的新任历史老师及班主任。看着讲台下有机会成为人类联盟未来栋梁之材的半大姑娘小伙们那青春稚嫩的脸庞与渴求知识的清澈目光，王老师非常满意。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新生活开启的第一天，他的栋梁们就给他送了个大惊喜。
正当他回到办公室，和新同事们一一打完招呼，整理好自己的工位，泡好一壶枸杞，翻开教案的时候，听到了门外嘈杂的脚步声。
他还在纳闷发生了什么——
“老师！不好了，二年级一班的陶幸和楚天骏打起来了！”
——就有学生“嘭”一声撞开门冲进了办公室，喘了口气后补充了让他心脏差点吓飞出去的下一句话。
“他们用的是竞技场的实战机甲！”
“因为什么打起来的？”王老师边跑边问旁边的学生。
学生们唧唧喳喳七嘴八舌回答：
“不知道啊？”
“他俩关系一直挺差的。”
“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对对对……”
等他顺着人流一路气喘吁吁地赶到竞技场的时候，两台庞然大物的起手式都已经亮出来了，黑漆漆的炮口正对着自己的同窗。
更让他眼前一黑的是，厚厚的防弹玻璃外，一群熊孩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但没有上去阻止的，反而都挤在看台上拱火和叫好。
仿若古罗马的斗兽场。
他凭借成年人的体格硬生生挤到了指挥台前，对着驾驶舱的耳麦怒吼：
“两位同学，你们这是违反校规的！非常危险！赶紧停下！”
他的吼声被吞没在起哄学生的尖叫和口哨声中，但是足够通过无线电波让两个驾驶舱的熊孩子听清了。
“小不点。”其中一个一抬手关掉了指挥台的通信，通过驾驶舱的对讲机得意洋洋嘲讽道，“你要是害怕了现在下去还来得及，我真担心你那小身板嘎嘣就折了。”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傻大个。”另一个声音冷静地讽刺回去，“机甲的操作按键在哪你的猪脑袋都记住了吗？别再把自动清理窗口键当成左行指示灯了。”
“你他……都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对方明显有被刺激到，音量都拔高了几度，“老子今天非得让你刮目相看不可！”
两台机甲的关节开始活动，笨重的教学用老旧机甲的排气口在启动不久后就开始释放高温蒸汽，炮口的中央隐约开始泛起蓝光。
很明显，他们对指挥台的劝阻不为所动，甚至开始朝对方挥拳，下一秒竞技场上就会回荡起货真价实金属碰撞的巨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嗡嗡作响的引擎轰鸣声戛然而止，两台机甲同时熄火了。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目光汇聚到了角落上一个女学生身上。
她摁下了紧急制动装置，吓得瘫坐在地上。
学生们发出了失望的嘘声，然后被赶来的自家班主任拎回了教室。
至于罪魁祸首当然得请到办公室喝茶。
王老师踱步到两位当事人的面前，对着终端投影的学生信息卡，念出了他们的名字。
“陶幸同学。”他将投影出的证件照与小个子学生的脸重叠，翻出了他的成绩单，“我看看啊……嚯，成绩相当优秀嘛，就没有哪一门不拔尖的。尖子生也会和同学打架的吗？”
名叫陶幸的同学似乎欲言又止，最终保持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面瘫脸。
“楚天骏同学”老师又转向个头比自己还高的另一个未成年人，翻着他严重偏科的成绩单沉默了一秒，还是继续评价道，“特长非常突出啊。”
“你们两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是的！老师，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和给学校造成的损失，我就是一时冲动，下次绝不再犯！”高个男生立马熟练地认错。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王老师快被他们气笑了。
瘦小的那个则对同学滑跪的丑态哼笑出声，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高个子白了他一眼，继续检讨自己的一时冲动，同时不忘拍王老师马屁：“王老师，我们不应该不听劝阻擅自使用教学机甲，还好您制止得及时，竞技场和机甲也没有被破坏……”
“错！你们俩最大的错误就是置同学与自己的安危于不顾！”王老师板起了脸，他实在是被这对互掐的蛐蛐气得不轻。
“你们俩拿到初级机甲驾驶员证书了吗？啊？就敢在老师不在场的情况下用机甲互殴？啊？没有驾照还敢上路飙车是吧？”
他气得又转身走了一圈：“还好竞技场的机甲有外置紧急制动装置！摁下就能停！还好没酿成大祸！”
他回到两个学生面前站定：“说说吧，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非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解决。”
两个学生对视了一眼，嫌弃地别开脸，最后还是高个的楚天骏挠了挠脸，先开口了：“老师，没什么，就是一点普通的小口角罢了，我们谁也不服谁，火气一上头就……就想比试一下谁的实战更优秀，没错，就是这样。”
“明明是你多管闲事无理取闹。”
“你……你不识好歹！”楚天骏本想在老师面前大事化小，争取得到宽大处理，没想到被毫不留情拆台，又惊又气。
“那又怎么样？”
眼见空气中火药味越来越重，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在师长面前表演全武行，王老师急忙出声将两人打断，让他们各自回去写三千字的检讨书，禁止使用AI生成狗屁不通文章凑数，通知监护人放学后来一趟，然后该上课上课，该干嘛干嘛。
“感谢校规和联盟未成年人保护法吧，等你们成功升学成为现役军人，再私下用机甲斗殴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处理结果了。”
两个学生走出办公室后，十分默契地扭头选择了相反的方向回到教室，同时甩给对方一声重重的：“哼！”
王老师看着他们的背影，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感到了迷茫。
王老师分别给家长发去通讯请求，楚天骏的父亲立马接通了通信，画面外能听到焊接金属的巨大响声，看来还在工作中。
而联系陶幸的监护人则没那么顺利。王老师发送的通讯请求和信息都石沉大海。拨打到不知道第几个通话时，才收到一条带颜文字的自动回复：稍等^_^现在不方便回复您。
还没到放学时间，楚父就风风火火赶来了学校，身上的联盟高级钳工制服还没来得及换。在以机甲为顶级战斗力的人类联盟，高级的钳工与机甲工程师一样是各加盟星都重金难求的人才，受到所有人的尊重。
他一来就连连给老师道歉，手头递上一包烟，嘴里念叨着犬子年少无知犯下大错是我管教不严还请老师多包涵。
“哎哎倒也没那么严重。”王老师摆了摆手，谢绝了他的香烟。“叫您过来就是想和您稍微谈谈。”
“这事情的性质属于严重违反校规，在学校里影响非常恶劣。”
楚父搓了搓手，看起来有点紧张。
“但是念在这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又是初犯，学校也不想让学生在档案里留下污点。我们寻思着吧，小惩大诫，通报批评一下，让两个孩子分别写份深刻检讨，发布在校园内网上以儆效尤，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哎呀真是太感谢王老师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这孩子，”
楚父感谢完老师，转头想开口骂儿子，可能是想到还有外人在场，硬生生忍住了，只指了指儿子的额头，意为你小子回去给我等着。
楚天骏缩了缩脖子。
械大附中的放学铃声会响三遍，每次间隔四十五分钟，第二遍铃声响起就是在提醒学生可以结束社团活动了，校园里会逐渐变得空旷，父子俩回家的身影混在三三两两的学生中被夕阳拉得很长。
陶幸坐在办公室里，只是沉默地看着书，纤长的脖子上戴着项圈一样的银色装饰品。
王习文给他倒的枸杞茶已经凉透了，刘海挡住了陶幸的眼神，精致秀气的小脸被晚霞映成红色，瘦小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寞。
王老师寻思着，奇怪，这孩子确实是有监护人的啊，没看到学生信息卡的备注中有什么特殊标记啊……
为了避免伤害到一些家境特殊的孩子，学校会在他们的信息卡的角落做上不起眼的标记，以提醒老师在与他们的谈话中多加注意。
陶幸的信息卡干干净净的，说明他有一个普通的家庭。
眼看天色已晚，刚想说实在不行今天你就先回去，就有一道一听就充满知性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王老师，我来迟了。”
王习文感觉有点耳熟，还没想起来是谁，就见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人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她穿着浅蓝色衬衣与垂顺的白色长裤，打扮并不张扬，容貌却非常出众，尤其是那双深邃的大眼睛，凡是见过的人必定都不会忘。
“……校长？”王习文目瞪口呆。
“王老师您好，我是陶幸同学的家长，陶艾米。”女人微笑着伸出手，“不好意思，下午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临时会议，所有的信号都被屏蔽了，让您久等。”
简单汇报完事情的经过，王老师有点紧张，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刚想复述一遍处罚结果，就见校长笑眯眯地提议：“让他们两个负责接下来一个学期竞技场的设备维护保养怎么样？”
“什——”陶幸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监护人。
王老师一时语塞，没想到陶校长比他还狠。
“王老师看起来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吧，从明天开始？小幸，你去通知一下楚同学。至于勤工俭学部那边，王老师您去和他们沟通一下，重新安排一下学生的值班表。”
“您已关闭自动驾驶模式。”机械的提示音从驾驶座传来。
如今无人驾驶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但是陶艾米还是一直坚持手动操作，她说这是她的乐趣之一。
“而且你不觉得路上自动驾驶的车都慢得像乌龟爬，坐起来一点都不爽吗？”陶幸第一次忍不住提出疑问的时候，得到了女人这样的回答，让孩子觉得原本还在猜测女人不依赖人工智能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理由的自己实在是个蠢货。
事实上AI驾驶的速度并不算慢，也极少出现事故，陶幸觉得她只是在为自己的兴趣找借口。
“艾米，你在看什么？”陶幸爬上后座，系好安全带，一抬头发现监护人正笑眯眯观察自己。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原来我家尖子生也会和同学打架哦。”
“不要阴阳怪气的。”陶幸毫不留情地吐槽，“我的成绩如何跟我是否和人打架没有任何必然联系。”
“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教训的经历，托你的福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女人打趣道。
“那真是对不起了。”陶幸说得毫无歉意，“如果您不来的话我这个学期是不是还不需要打扫竞技场？还要和那个傻大个一起。”
“傻大个……”女人笑着摇摇头，“你可要记得通知楚同学一起打扫……不是，维护竞技场啊，同学之间好好相处吧。”
“我的头发该剪了。”陶幸捋了捋自己的刘海，直接转移了话题。
“别剪了吧，干脆留长了，会很漂亮的。”陶艾米又从后视镜瞄了一眼。
“我不喜欢，而且长发会很麻烦。”
女人叹了口气，启动了车：“回去先洗个澡吧，你看你身上脏得。晚饭想吃什么？”
“艾米。”到家的时候，陶幸突然开口，“你会对我失望吗？”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孩子会这么问，转过头问：“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的女儿，只要幸福健康就够了。”她说。
男人看了看投影在面前的两份个人信息卡，又抬起头透过镜片眯起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略显狼狈的两个学生。
一个乖巧地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见老师看过来，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一个面无表情的直视着自己，冷静得不像被批评的当事人。
“还为同学间的争吵私下动用学校的实战机甲？”
“……”
“……”
王老师摘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鼻梁，他感觉有些头疼。
事情要说回一个小时以前。
王习文先生今天刚入职长安星机械大学附属中学，他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出生寒门却年纪轻轻便成为金牌教师，因为优秀的教学水平，被调往整个长安星最好的、用于培养顶尖机甲驾驶员与机械师预备役的中学之一，担任二年级一班——战术加强班的班主任。他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着清晰的规划，目前的成就不过是他计划表中的小小一环。
他在周一的班级晨会上向自己的新学生们做了自我介绍，表示很荣幸担任这些优秀学子的新任历史老师及班主任。看着讲台下有机会成为人类联盟未来栋梁之材的半大姑娘小伙们那青春稚嫩的脸庞与渴求知识的清澈目光，王老师非常满意。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新生活开启的第一天，他的栋梁们就给他送了个大惊喜。
正当他回到办公室，和新同事们一一打完招呼，整理好自己的工位，泡好一壶枸杞，翻开教案的时候，听到了门外嘈杂的脚步声。
他还在纳闷发生了什么——
“老师！不好了，二年级一班的陶幸和楚天骏打起来了！”
——就有学生“嘭”一声撞开门冲进了办公室，喘了口气后补充了让他心脏差点吓飞出去的下一句话。
“他们用的是竞技场的实战机甲！”
“因为什么打起来的？”王老师边跑边问旁边的学生。
学生们唧唧喳喳七嘴八舌回答：
“不知道啊？”
“他俩关系一直挺差的。”
“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对对对……”
等他顺着人流一路气喘吁吁地赶到竞技场的时候，两台庞然大物的起手式都已经亮出来了，黑漆漆的炮口正对着自己的同窗。
更让他眼前一黑的是，厚厚的防弹玻璃外，一群熊孩子看热闹不嫌事大，不但没有上去阻止的，反而都挤在看台上拱火和叫好。
仿若古罗马的斗兽场。
他凭借成年人的体格硬生生挤到了指挥台前，对着驾驶舱的耳麦怒吼：
“两位同学，你们这是违反校规的！非常危险！赶紧停下！”
他的吼声被吞没在起哄学生的尖叫和口哨声中，但是足够通过无线电波让两个驾驶舱的熊孩子听清了。
“小不点。”其中一个一抬手关掉了指挥台的通信，通过驾驶舱的对讲机得意洋洋嘲讽道，“你要是害怕了现在下去还来得及，我真担心你那小身板嘎嘣就折了。”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傻大个。”另一个声音冷静地讽刺回去，“机甲的操作按键在哪你的猪脑袋都记住了吗？别再把自动清理窗口键当成左行指示灯了。”
“你他……都多久以前的老黄历了！”对方明显有被刺激到，音量都拔高了几度，“老子今天非得让你刮目相看不可！”
两台机甲的关节开始活动，笨重的教学用老旧机甲的排气口在启动不久后就开始释放高温蒸汽，炮口的中央隐约开始泛起蓝光。
很明显，他们对指挥台的劝阻不为所动，甚至开始朝对方挥拳，下一秒竞技场上就会回荡起货真价实金属碰撞的巨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嗡嗡作响的引擎轰鸣声戛然而止，两台机甲同时熄火了。
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目光汇聚到了角落上一个女学生身上。
她摁下了紧急制动装置，吓得瘫坐在地上。
学生们发出了失望的嘘声，然后被赶来的自家班主任拎回了教室。
至于罪魁祸首当然得请到办公室喝茶。
王老师踱步到两位当事人的面前，对着终端投影的学生信息卡，念出了他们的名字。
“陶幸同学。”他将投影出的证件照与小个子学生的脸重叠，翻出了他的成绩单，“我看看啊……嚯，成绩相当优秀嘛，就没有哪一门不拔尖的。尖子生也会和同学打架的吗？”
名叫陶幸的同学似乎欲言又止，最终保持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面瘫脸。
“楚天骏同学”老师又转向个头比自己还高的另一个未成年人，翻着他严重偏科的成绩单沉默了一秒，还是继续评价道，“特长非常突出啊。”
“你们两个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吗？”
“是的！老师，我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和给学校造成的损失，我就是一时冲动，下次绝不再犯！”高个男生立马熟练地认错。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王老师快被他们气笑了。
瘦小的那个则对同学滑跪的丑态哼笑出声，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高个子白了他一眼，继续检讨自己的一时冲动，同时不忘拍王老师马屁：“王老师，我们不应该不听劝阻擅自使用教学机甲，还好您制止得及时，竞技场和机甲也没有被破坏……”
“错！你们俩最大的错误就是置同学与自己的安危于不顾！”王老师板起了脸，他实在是被这对互掐的蛐蛐气得不轻。
“你们俩拿到初级机甲驾驶员证书了吗？啊？就敢在老师不在场的情况下用机甲互殴？啊？没有驾照还敢上路飙车是吧？”
他气得又转身走了一圈：“还好竞技场的机甲有外置紧急制动装置！摁下就能停！还好没酿成大祸！”
他回到两个学生面前站定：“说说吧，同学之间有什么矛盾，非要用这么危险的方式解决。”
两个学生对视了一眼，嫌弃地别开脸，最后还是高个的楚天骏挠了挠脸，先开口了：“老师，没什么，就是一点普通的小口角罢了，我们谁也不服谁，火气一上头就……就想比试一下谁的实战更优秀，没错，就是这样。”
“明明是你多管闲事无理取闹。”
“你……你不识好歹！”楚天骏本想在老师面前大事化小，争取得到宽大处理，没想到被毫不留情拆台，又惊又气。
“那又怎么样？”
眼见空气中火药味越来越重，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在师长面前表演全武行，王老师急忙出声将两人打断，让他们各自回去写三千字的检讨书，禁止使用AI生成狗屁不通文章凑数，通知监护人放学后来一趟，然后该上课上课，该干嘛干嘛。
“感谢校规和联盟未成年人保护法吧，等你们成功升学成为现役军人，再私下用机甲斗殴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处理结果了。”
两个学生走出办公室后，十分默契地扭头选择了相反的方向回到教室，同时甩给对方一声重重的：“哼！”
王老师看着他们的背影，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枸杞茶，第一次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感到了迷茫。
王老师分别给家长发去通讯请求，楚天骏的父亲立马接通了通信，画面外能听到焊接金属的巨大响声，看来还在工作中。
而联系陶幸的监护人则没那么顺利。王老师发送的通讯请求和信息都石沉大海。拨打到不知道第几个通话时，才收到一条带颜文字的自动回复：稍等^_^现在不方便回复您。
还没到放学时间，楚父就风风火火赶来了学校，身上的联盟高级钳工制服还没来得及换。在以机甲为顶级战斗力的人类联盟，高级的钳工与机甲工程师一样是各加盟星都重金难求的人才，受到所有人的尊重。
他一来就连连给老师道歉，手头递上一包烟，嘴里念叨着犬子年少无知犯下大错是我管教不严还请老师多包涵。
“哎哎倒也没那么严重。”王老师摆了摆手，谢绝了他的香烟。“叫您过来就是想和您稍微谈谈。”
“这事情的性质属于严重违反校规，在学校里影响非常恶劣。”
楚父搓了搓手，看起来有点紧张。
“但是念在这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又是初犯，学校也不想让学生在档案里留下污点。我们寻思着吧，小惩大诫，通报批评一下，让两个孩子分别写份深刻检讨，发布在校园内网上以儆效尤，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哎呀真是太感谢王老师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这孩子，”
楚父感谢完老师，转头想开口骂儿子，可能是想到还有外人在场，硬生生忍住了，只指了指儿子的额头，意为你小子回去给我等着。
楚天骏缩了缩脖子。
械大附中的放学铃声会响三遍，每次间隔四十五分钟，第二遍铃声响起就是在提醒学生可以结束社团活动了，校园里会逐渐变得空旷，父子俩回家的身影混在三三两两的学生中被夕阳拉得很长。
陶幸坐在办公室里，只是沉默地看着书，纤长的脖子上戴着项圈一样的银色装饰品。
王习文给他倒的枸杞茶已经凉透了，刘海挡住了陶幸的眼神，精致秀气的小脸被晚霞映成红色，瘦小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寂寞。
王老师寻思着，奇怪，这孩子确实是有监护人的啊，没看到学生信息卡的备注中有什么特殊标记啊……
为了避免伤害到一些家境特殊的孩子，学校会在他们的信息卡的角落做上不起眼的标记，以提醒老师在与他们的谈话中多加注意。
陶幸的信息卡干干净净的，说明他有一个普通的家庭。
眼看天色已晚，刚想说实在不行今天你就先回去，就有一道一听就充满知性的声音传来：“不好意思，王老师，我来迟了。”
王习文感觉有点耳熟，还没想起来是谁，就见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人踩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来，她穿着浅蓝色衬衣与垂顺的白色长裤，打扮并不张扬，容貌却非常出众，尤其是那双深邃的大眼睛，凡是见过的人必定都不会忘。
“……校长？”王习文目瞪口呆。
“王老师您好，我是陶幸同学的家长，陶艾米。”女人微笑着伸出手，“不好意思，下午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临时会议，所有的信号都被屏蔽了，让您久等。”
简单汇报完事情的经过，王老师有点紧张，喝了口茶润润喉咙，刚想复述一遍处罚结果，就见校长笑眯眯地提议：“让他们两个负责接下来一个学期竞技场的设备维护保养怎么样？”
“什——”陶幸瞪大了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的监护人。
王老师一时语塞，没想到陶校长比他还狠。
“王老师看起来没意见？那就这么决定了吧，从明天开始？小幸，你去通知一下楚同学。至于勤工俭学部那边，王老师您去和他们沟通一下，重新安排一下学生的值班表。”
“您已关闭自动驾驶模式。”机械的提示音从驾驶座传来。
如今无人驾驶技术已经相当成熟了，但是陶艾米还是一直坚持手动操作，她说这是她的乐趣之一。
“而且你不觉得路上自动驾驶的车都慢得像乌龟爬，坐起来一点都不爽吗？”陶幸第一次忍不住提出疑问的时候，得到了女人这样的回答，让孩子觉得原本还在猜测女人不依赖人工智能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理由的自己实在是个蠢货。
事实上AI驾驶的速度并不算慢，也极少出现事故，陶幸觉得她只是在为自己的兴趣找借口。
“艾米，你在看什么？”陶幸爬上后座，系好安全带，一抬头发现监护人正笑眯眯观察自己。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原来我家尖子生也会和同学打架哦。”
“不要阴阳怪气的。”陶幸毫不留情地吐槽，“我的成绩如何跟我是否和人打架没有任何必然联系。”
“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教训的经历，托你的福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女人打趣道。
“那真是对不起了。”陶幸说得毫无歉意，“如果您不来的话我这个学期是不是还不需要打扫竞技场？还要和那个傻大个一起。”
“傻大个……”女人笑着摇摇头，“你可要记得通知楚同学一起打扫……不是，维护竞技场啊，同学之间好好相处吧。”
“我的头发该剪了。”陶幸捋了捋自己的刘海，直接转移了话题。
“别剪了吧，干脆留长了，会很漂亮的。”陶艾米又从后视镜瞄了一眼。
“我不喜欢，而且长发会很麻烦。”
女人叹了口气，启动了车：“回去先洗个澡吧，你看你身上脏得。晚饭想吃什么？”
“艾米。”到家的时候，陶幸突然开口，“你会对我失望吗？”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孩子会这么问，转过头问：“怎么会这么想呢？”
“我的女儿，只要幸福健康就够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