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幸摘下脖子上的金属环，准备好换洗的衣服，望着全身镜里的自己，这是一具普通且健康的少女的身体，白净，匀称，四肢修长，因为常年的锻炼有着若隐若现的马甲线与流畅柔和的肌肉线条。
她的生长发育较同龄正常人类要迟缓一些，现在还能伪装成小个子的清秀少年。再过几年她的第二性征会逐渐发育完善，脂肪含量会升高，在营养充分的情况下变得丰满和柔软，像逐渐充盈的果实一样甜美，成为真正成熟的人类女性。
成长本是一件好事，可惜对她来说，是稍微有些苦恼的事。
她还没想好怎样面对自己，也没想好该如何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曾经在整个人类联盟实在太有名了。
陶幸平常都以中性打扮示人，各种身份证件与联盟数据库中的资料都挑不出差错，但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
整个人类联盟还活着的人中，知道她身世全部真相的除了她本人，就只有监护人陶艾米——她法律意义上的母亲，一个一直努力帮她融入正常人的好人。
陶艾米正在厨房忙碌，和驾驶汽车一样，她把烹饪也当成了自己的一项爱好，经过几年的磨练她的厨艺已经相当不错——虽然偶尔也会有琢磨新菜色却研究出黑暗料理的时候。
比如今天，看着她尝试在奶油炖菜里加入八角花椒香菜等香料的时候，陶幸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翻车了。
“意外，真是意外。”女人绝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优雅的言行，这会儿脸上难得出现了尴尬的神情，“我认为，加了白胡椒粉和欧芹的奶油浓汤会更好喝，那换别的香料可能也不会差……你等一下，我去重新做份三明治。”
“明明不用这么麻烦的。”洗完澡的陶幸坐着等智能管家为她吹干头发，目光追着陶艾米忙碌的背影。
“不行，晚餐怎么可以不用心做呢？”陶艾米剥开几个水煮蛋，分离蛋黄和蛋白，蛋黄已经凝固，但不过八成熟，呈现鲜艳的橙黄色，智能管家的机械
臂则在打下手，拌一道简单的蔬菜沙拉。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亲手做呢，全部交给厨房管家也可以的。”说是这么说，女孩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牛奶吐司冒出小麦烘烤过特有的香味。
“每天都坐在一起吃晚饭，这样才有家人的感觉嘛。”女人在捣碎的蛋黄里加入白胡椒和蛋黄酱调味，与切成丁的蛋白搅拌均匀。
“哎呀，鸡蛋酱稍微做多了点，你明天带去学校当点心吧。”女人说，“打扫……维护竞技场的时候可以和小楚同学分享一下哦。”
陶幸突然不想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陶幸一到客厅，就看见包装好的精致午餐盒，盒子上面还有小兔子图案，有点想装作没看见。
艾米还在自己的卧室睡觉，她早上一向是起床困难户，陶幸的早餐会由厨房管家简单制作一份。
有时候陶幸懒得吃早餐，比如今天，就会用压缩能量棒简单对付一下。
不过这份小兔子餐盒还是出现在了她的课桌下。
她开始发愁该怎么通知那个傻叉，丢小纸条吗？
昨天晚上她试过用校园通讯录发信息，看着界面的红色感叹号才想起来他们某一次吵架的时候一气之下互相拉黑了。
上课铃响，楚天骏踩着点进了教室，一屁股坐下就和前后左右都打了一圈招呼。
他长得阳光帅气，总是挂着一副笑脸，人缘很好，走到哪里都有一堆朋友围着。
课间的时候她也想开口，但是那个傻大个周围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不想过去，犹豫间又错过了机会。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时，被意料之外的事拦住了——收到了学妹送的情书。
那女孩子羞涩地把信封双手递给陶幸，忐忑不安地等待回答。
陶幸长得好看，明面上又以男孩子的身份生活与学习，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一直在私下里很受女孩们喜欢。
艾米，我还是不擅长和人类打交道。她烦恼地把情书收进了自己桌下，却意外又摸到了一封信。
粉红色的信封，非常精致，信上用娟秀的笔迹约她午休时在学校的咖啡厅见。
没有署名，但陶幸能认出来出自谁手。
班长方雨蝶正在电子屏上书写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她的字迹与信封上如出一辙。少女偷偷看了陶幸一眼，耳朵羞得通红。
行吧，楚天骏那个讨厌鬼的事下午再说。
陶幸从来不会放人的鸽子。
她如约在咖啡厅和班长见面。
但方雨蝶今天似乎不是准备表白的，她上来就先弯腰道歉。
“对不起！”她把头埋得低低的，长发差点沾到草莓蛋糕上的奶油，“因为我的关系，才害得你和楚同学被处罚。”
原来是道歉信，陶幸了然。
“不是你的错。”陶幸其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充满愧疚，“我和楚天骏本来就关系不好，他本来就欠揍……”
“陶幸同学你其实说得没错……我，我确实不应该强行选择战术强化班。”女孩的声音有点颤抖，“我强行填了自己不擅长的志愿，还在实操训练里拖了你的后腿，你指出这一点是对的，是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关，还没控制好情绪，让别人以为是你在欺负我。”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械大附中会在高中二年级开始分班，由学生在上一学年末所填的志愿决定。该修的课程一个都少不了，但各班学习的重点是有差异的，而一班就属于“战术强化班”，重点培养的是擅长实战的一线战士预备役。
战术强化班更重视机甲实操的训练与考核，在毕业成绩中占的比分也会比较大。
开学第一天的实操课上，陶幸和方雨蝶被随机分到了一组，但却迟迟没能完成任务。方雨蝶与机甲的同步数据迟迟升不上去，机甲纹丝不动，更别提在队友的配合下完成射击任务了，最后只能精疲力尽回到地面调整状态。
“你不适合战术强化班。”陶幸抱着胳膊冷淡地评价。
方雨蝶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控制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喂！你怎么欺负人？”一个剃着板寸头的男孩冲着这边大声呵斥。
“我说的是事实。”陶幸丝毫不留情面，“再这样下去，她想拿到毕业证书都难。”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是不是欠揍啊！”那少年更加愤怒了，他冲过来试图推搡陶幸一把，被陶幸闪身避开，反而差点摔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拧着胳膊脸朝下摁在地上。
楚天骏正在帮队友调整作战服，注意到了骚动也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陶幸，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人。”
陶幸和他一直以来就关系不好，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说着，一巴掌拍开楚天骏试图先把寸头解救出来的手，搞得来劝架的楚天骏也有点恼火：“陶幸！你怎么老是和其他同学起冲突？”
“道歉！”寸头少年狼狈地挣脱了束缚，揉着自己的胳膊，还是非常不服气，“向班长道歉！”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陶幸站直了身体，高傲地看着他们，“如果你们是来战术强化班玩友情游戏，听不得实话的，我建议尽早退学或者转班。不合格的碳基芯片强行上了战场也是被销毁的下场。”
有同学开始盯着他们窃窃私语，漩涡中心的女孩实在受不了压力，捂着脸冲了出去。
陶幸判断今天的小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于是也准备转身离开，被楚天骏拦了下来。
他看上去非常生气：“陶幸，你刚才那番话我完全无法接受。”
“你和楚天骏同学……都没有在老师面前提到我对吧。”方雨蝶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陶幸实际上无法理解她昨天为什么会哭，也无法理解她现在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但也绞尽脑汁想出了点安慰人的话，“昨天，多亏你启动了紧急制动装置。”
女同学惊讶地抬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了一下。
陶幸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下去：“多亏你启动了紧急制动，我和……那家伙才没有受到更重的处分，谢谢。”
女孩红着脸，小心翼翼喝了口奶昔，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但是，陶幸同学，你昨天说的，‘不合格的碳基芯片’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陶幸没有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方雨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又低下头喝奶昔。
“小心。”陶幸还是没忍住伸手帮她拨开了头发。“弄脏了头发就不好了。”
放学铃声一响，篮球队的男生们就来招呼楚天骏去球场。
“楚大少爷，上次和隔壁一中的球赛拿了MVP，说好了请大家喝奶茶呢？”
楚天骏苦着脸抱怨：“别提了，我那老爹没经住我老妈的审问，把我给出卖了。我下个月零花钱都被老妈给扣光了！”
“不就是一个月的零花嘛，别难过，靠存款熬一下就过去了。”
“我看起来像是会存款的人吗？”他抱着篮球，和一群哥们勾肩搭背往球场走。
“这有什么，今天我买单，先记在楚大少爷账上，下下个月记得还我啊。”
“滚滚滚。”
陶幸感觉实在是躲不过去了，一咬牙，硬着头皮挡在他们面前。
“干嘛？”楚天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警惕地上下打量了自己这个死对头一眼，这小子今天表现格外诡异。他已经发现陶幸今天频频看自己，并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打架啊？先说好，不是我怕了啊，是今天懒得和你计较”
一想到要和他一起工作，陶幸就感到格外烦躁，听到他的声音就更生气了，于是当场改变主意，扭头就走。
算了，我一个人也可以把竞技场维护好，她想，不需要这人来烦我。
“怎么回事，那小子是不是想找茬？”陶幸走后，有人感到纳闷。
“我感觉不是。”楚天骏耸了耸肩，“如果是来约架的，他肯定毫不犹豫说出口了。”
“既然不是约架，总不会是想和你告白吧？”说罢，众人哄笑，楚天骏也装作生气的样子扑上去掐住这人的脖子，和大家闹作一团。
但是那小不点到底想说什么呢？楚天骏抱着球，越想越不对劲。
“抱歉。今天不能和你们一起打球了，明天我请你们喝汽水。”
他把球丢给同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还是决定追上去看看。
空荡荡的圆形竞技场，放置有数十台教学用的老旧机甲，都是从前线退役下来的真货，不过年代久远，因此需要每天精心维护保养。
平时都是由勤工俭学部门的学生轮流值班，现在只有陶幸一个人在场——或许还有扫地机器人陪着她工作。
地面、墙壁、天花板都有机器人定时打扫，而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古董”还是娇贵一些，擦拭、检查、调整、润滑，全都需要人力完成。
竞技场有十二台机甲，陶幸一个人一台台维护过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她站在脚手架上，正在全神贯注记录各项仪表是否正常，没注意脚下脚手架的螺丝有松动。
只听“嘎吱”一声，脚手架开始向后倒去，陶幸暗道不好，这个高度如果毫无防备摔下，不重伤也得骨折，她本能地想抬手操控面前这台机甲接住自己——脖子上的金属环红光一闪，机甲纹丝不动。
糟了。
她只能像猫一样时刻准备在空中调整姿势，减少落地的冲击。
“当——”
意料之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肉。体与空心金属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就很痛。
她低头一看，没料到楚天骏会来。
“机甲维护检修安全手册有规定，必须两个人以上同时进行操作才行的吧。”楚天骏用一只手臂挡着脚手架，另一只手把脚手架慢慢扶稳，“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下，我可不是那种会逃避责任的混球。”
他耍帅不过十秒，疼得龇牙咧嘴，如果不采取措施治疗，明天他胳膊上就会出现一道淤青。
陶幸回到地面，她吵架的时候牙尖嘴利，但不太擅长面对别人的帮助，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干巴巴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先去了教室，没看到你，就猜会不会是在这里。”他卷起袖子，揉着自己的胳膊，“到了就看你一个人在检修——你今天一直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个吧？是不是学校最后决定罚我们打扫竞技场？”
陶幸看他猜得分毫不差，又出于暂时的愧疚没和往常一样和他拌嘴，只点了点头。
楚天骏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了解，去柜子里搬来个新的脚手架，两人一起工作，效率确实提高了不少。
“话说，我们俩被罚了多久来着？”
“一个学期。”
“一……！靠，一个学期！”
楚天骏哀嚎着，开启了与死对头陶幸的合作生涯。
她的生长发育较同龄正常人类要迟缓一些，现在还能伪装成小个子的清秀少年。再过几年她的第二性征会逐渐发育完善，脂肪含量会升高，在营养充分的情况下变得丰满和柔软，像逐渐充盈的果实一样甜美，成为真正成熟的人类女性。
成长本是一件好事，可惜对她来说，是稍微有些苦恼的事。
她还没想好怎样面对自己，也没想好该如何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毕竟自己曾经在整个人类联盟实在太有名了。
陶幸平常都以中性打扮示人，各种身份证件与联盟数据库中的资料都挑不出差错，但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孩子。
整个人类联盟还活着的人中，知道她身世全部真相的除了她本人，就只有监护人陶艾米——她法律意义上的母亲，一个一直努力帮她融入正常人的好人。
陶艾米正在厨房忙碌，和驾驶汽车一样，她把烹饪也当成了自己的一项爱好，经过几年的磨练她的厨艺已经相当不错——虽然偶尔也会有琢磨新菜色却研究出黑暗料理的时候。
比如今天，看着她尝试在奶油炖菜里加入八角花椒香菜等香料的时候，陶幸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翻车了。
“意外，真是意外。”女人绝大多数时候都能保持优雅的言行，这会儿脸上难得出现了尴尬的神情，“我认为，加了白胡椒粉和欧芹的奶油浓汤会更好喝，那换别的香料可能也不会差……你等一下，我去重新做份三明治。”
“明明不用这么麻烦的。”洗完澡的陶幸坐着等智能管家为她吹干头发，目光追着陶艾米忙碌的背影。
“不行，晚餐怎么可以不用心做呢？”陶艾米剥开几个水煮蛋，分离蛋黄和蛋白，蛋黄已经凝固，但不过八成熟，呈现鲜艳的橙黄色，智能管家的机械
臂则在打下手，拌一道简单的蔬菜沙拉。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亲手做呢，全部交给厨房管家也可以的。”说是这么说，女孩深吸一口气，闻到了牛奶吐司冒出小麦烘烤过特有的香味。
“每天都坐在一起吃晚饭，这样才有家人的感觉嘛。”女人在捣碎的蛋黄里加入白胡椒和蛋黄酱调味，与切成丁的蛋白搅拌均匀。
“哎呀，鸡蛋酱稍微做多了点，你明天带去学校当点心吧。”女人说，“打扫……维护竞技场的时候可以和小楚同学分享一下哦。”
陶幸突然不想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陶幸一到客厅，就看见包装好的精致午餐盒，盒子上面还有小兔子图案，有点想装作没看见。
艾米还在自己的卧室睡觉，她早上一向是起床困难户，陶幸的早餐会由厨房管家简单制作一份。
有时候陶幸懒得吃早餐，比如今天，就会用压缩能量棒简单对付一下。
不过这份小兔子餐盒还是出现在了她的课桌下。
她开始发愁该怎么通知那个傻叉，丢小纸条吗？
昨天晚上她试过用校园通讯录发信息，看着界面的红色感叹号才想起来他们某一次吵架的时候一气之下互相拉黑了。
上课铃响，楚天骏踩着点进了教室，一屁股坐下就和前后左右都打了一圈招呼。
他长得阳光帅气，总是挂着一副笑脸，人缘很好，走到哪里都有一堆朋友围着。
课间的时候她也想开口，但是那个傻大个周围人实在是太多了，她不想过去，犹豫间又错过了机会。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时，被意料之外的事拦住了——收到了学妹送的情书。
那女孩子羞涩地把信封双手递给陶幸，忐忑不安地等待回答。
陶幸长得好看，明面上又以男孩子的身份生活与学习，虽然没有什么朋友，但一直在私下里很受女孩们喜欢。
艾米，我还是不擅长和人类打交道。她烦恼地把情书收进了自己桌下，却意外又摸到了一封信。
粉红色的信封，非常精致，信上用娟秀的笔迹约她午休时在学校的咖啡厅见。
没有署名，但陶幸能认出来出自谁手。
班长方雨蝶正在电子屏上书写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她的字迹与信封上如出一辙。少女偷偷看了陶幸一眼，耳朵羞得通红。
行吧，楚天骏那个讨厌鬼的事下午再说。
陶幸从来不会放人的鸽子。
她如约在咖啡厅和班长见面。
但方雨蝶今天似乎不是准备表白的，她上来就先弯腰道歉。
“对不起！”她把头埋得低低的，长发差点沾到草莓蛋糕上的奶油，“因为我的关系，才害得你和楚同学被处罚。”
原来是道歉信，陶幸了然。
“不是你的错。”陶幸其实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充满愧疚，“我和楚天骏本来就关系不好，他本来就欠揍……”
“陶幸同学你其实说得没错……我，我确实不应该强行选择战术强化班。”女孩的声音有点颤抖，“我强行填了自己不擅长的志愿，还在实操训练里拖了你的后腿，你指出这一点是对的，是我自己过不了自己这关，还没控制好情绪，让别人以为是你在欺负我。”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械大附中会在高中二年级开始分班，由学生在上一学年末所填的志愿决定。该修的课程一个都少不了，但各班学习的重点是有差异的，而一班就属于“战术强化班”，重点培养的是擅长实战的一线战士预备役。
战术强化班更重视机甲实操的训练与考核，在毕业成绩中占的比分也会比较大。
开学第一天的实操课上，陶幸和方雨蝶被随机分到了一组，但却迟迟没能完成任务。方雨蝶与机甲的同步数据迟迟升不上去，机甲纹丝不动，更别提在队友的配合下完成射击任务了，最后只能精疲力尽回到地面调整状态。
“你不适合战术强化班。”陶幸抱着胳膊冷淡地评价。
方雨蝶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控制不住眼泪掉了下来。
“喂！你怎么欺负人？”一个剃着板寸头的男孩冲着这边大声呵斥。
“我说的是事实。”陶幸丝毫不留情面，“再这样下去，她想拿到毕业证书都难。”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是不是欠揍啊！”那少年更加愤怒了，他冲过来试图推搡陶幸一把，被陶幸闪身避开，反而差点摔倒，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拧着胳膊脸朝下摁在地上。
楚天骏正在帮队友调整作战服，注意到了骚动也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陶幸，有话好好说不要打人。”
陶幸和他一直以来就关系不好，瞥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说着，一巴掌拍开楚天骏试图先把寸头解救出来的手，搞得来劝架的楚天骏也有点恼火：“陶幸！你怎么老是和其他同学起冲突？”
“道歉！”寸头少年狼狈地挣脱了束缚，揉着自己的胳膊，还是非常不服气，“向班长道歉！”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陶幸站直了身体，高傲地看着他们，“如果你们是来战术强化班玩友情游戏，听不得实话的，我建议尽早退学或者转班。不合格的碳基芯片强行上了战场也是被销毁的下场。”
有同学开始盯着他们窃窃私语，漩涡中心的女孩实在受不了压力，捂着脸冲了出去。
陶幸判断今天的小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于是也准备转身离开，被楚天骏拦了下来。
他看上去非常生气：“陶幸，你刚才那番话我完全无法接受。”
“你和楚天骏同学……都没有在老师面前提到我对吧。”方雨蝶咬着嘴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陶幸实际上无法理解她昨天为什么会哭，也无法理解她现在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但也绞尽脑汁想出了点安慰人的话，“昨天，多亏你启动了紧急制动装置。”
女同学惊讶地抬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了一下。
陶幸只能硬着头皮安慰下去：“多亏你启动了紧急制动，我和……那家伙才没有受到更重的处分，谢谢。”
女孩红着脸，小心翼翼喝了口奶昔，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但是，陶幸同学，你昨天说的，‘不合格的碳基芯片’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陶幸没有听清。
“没什么！没什么……”方雨蝶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又低下头喝奶昔。
“小心。”陶幸还是没忍住伸手帮她拨开了头发。“弄脏了头发就不好了。”
放学铃声一响，篮球队的男生们就来招呼楚天骏去球场。
“楚大少爷，上次和隔壁一中的球赛拿了MVP，说好了请大家喝奶茶呢？”
楚天骏苦着脸抱怨：“别提了，我那老爹没经住我老妈的审问，把我给出卖了。我下个月零花钱都被老妈给扣光了！”
“不就是一个月的零花嘛，别难过，靠存款熬一下就过去了。”
“我看起来像是会存款的人吗？”他抱着篮球，和一群哥们勾肩搭背往球场走。
“这有什么，今天我买单，先记在楚大少爷账上，下下个月记得还我啊。”
“滚滚滚。”
陶幸感觉实在是躲不过去了，一咬牙，硬着头皮挡在他们面前。
“干嘛？”楚天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警惕地上下打量了自己这个死对头一眼，这小子今天表现格外诡异。他已经发现陶幸今天频频看自己，并且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打架啊？先说好，不是我怕了啊，是今天懒得和你计较”
一想到要和他一起工作，陶幸就感到格外烦躁，听到他的声音就更生气了，于是当场改变主意，扭头就走。
算了，我一个人也可以把竞技场维护好，她想，不需要这人来烦我。
“怎么回事，那小子是不是想找茬？”陶幸走后，有人感到纳闷。
“我感觉不是。”楚天骏耸了耸肩，“如果是来约架的，他肯定毫不犹豫说出口了。”
“既然不是约架，总不会是想和你告白吧？”说罢，众人哄笑，楚天骏也装作生气的样子扑上去掐住这人的脖子，和大家闹作一团。
但是那小不点到底想说什么呢？楚天骏抱着球，越想越不对劲。
“抱歉。今天不能和你们一起打球了，明天我请你们喝汽水。”
他把球丢给同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还是决定追上去看看。
空荡荡的圆形竞技场，放置有数十台教学用的老旧机甲，都是从前线退役下来的真货，不过年代久远，因此需要每天精心维护保养。
平时都是由勤工俭学部门的学生轮流值班，现在只有陶幸一个人在场——或许还有扫地机器人陪着她工作。
地面、墙壁、天花板都有机器人定时打扫，而这些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古董”还是娇贵一些，擦拭、检查、调整、润滑，全都需要人力完成。
竞技场有十二台机甲，陶幸一个人一台台维护过去，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
她站在脚手架上，正在全神贯注记录各项仪表是否正常，没注意脚下脚手架的螺丝有松动。
只听“嘎吱”一声，脚手架开始向后倒去，陶幸暗道不好，这个高度如果毫无防备摔下，不重伤也得骨折，她本能地想抬手操控面前这台机甲接住自己——脖子上的金属环红光一闪，机甲纹丝不动。
糟了。
她只能像猫一样时刻准备在空中调整姿势，减少落地的冲击。
“当——”
意料之中的冲击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肉。体与空心金属碰撞的声音，听起来就很痛。
她低头一看，没料到楚天骏会来。
“机甲维护检修安全手册有规定，必须两个人以上同时进行操作才行的吧。”楚天骏用一只手臂挡着脚手架，另一只手把脚手架慢慢扶稳，“你怎么都不和我说一下，我可不是那种会逃避责任的混球。”
他耍帅不过十秒，疼得龇牙咧嘴，如果不采取措施治疗，明天他胳膊上就会出现一道淤青。
陶幸回到地面，她吵架的时候牙尖嘴利，但不太擅长面对别人的帮助，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干巴巴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先去了教室，没看到你，就猜会不会是在这里。”他卷起袖子，揉着自己的胳膊，“到了就看你一个人在检修——你今天一直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个吧？是不是学校最后决定罚我们打扫竞技场？”
陶幸看他猜得分毫不差，又出于暂时的愧疚没和往常一样和他拌嘴，只点了点头。
楚天骏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了解，去柜子里搬来个新的脚手架，两人一起工作，效率确实提高了不少。
“话说，我们俩被罚了多久来着？”
“一个学期。”
“一……！靠，一个学期！”
楚天骏哀嚎着，开启了与死对头陶幸的合作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