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楼啸川从周姑姑那儿回来时,凌佳蕊已用了药,心神安定不少。

    她歪躺在床上,朝床尾怔怔出神。

    方才看到的那只眼是真是假,她已经有些分辨不清,

    若是真的,那时她衣衫不整,岂不是被看了个全。

    凌佳蕊不想叫旁人知道,尤其不想叫楼啸川知道。

    何况,还有可能是假的。

    她这般想着,起身爬上了榻,推开窗棂,探头朝地上望。

    原以为会留下脚印之类,可大雪掩盖了一切,如今只剩薄薄一层积雪。

    凌佳蕊十分恍惚,风雪从窗外吹进来,迷了她一脸。

    “你做什么呢?”楼啸川掀了帘子进来。

    凌佳蕊没穿外袄,跪坐在榻上回眸,浅浅打了个喷嚏。

    “我看看雪。”她找了个借口。

    四目相接片刻,楼啸川转身走了。

    再等他回来事,已然入了夜。

    凌佳蕊一整日恹恹的,遂也早早躺在床上歇了。

    屋里只留一盏小灯,烛火摇曳,晃晃悠悠笼着床头。

    迷蒙间,凌佳蕊感觉有人在扯她,遂杏眼微启,只见巨大黑影盖下来,心头一紧。

    她抿唇的同时,攥紧了被头压在心口,死死闭了眼睛,身体止不住微微发抖。

    周身的拉扯感随即不见了,唇齿却被外力强行打开,冰凉的指腹触及舌根,紧接着便是口周一热。

    脑袋像是被抽空了去,凌佳蕊无法思考,心跳停滞须臾,直到一股暖流顺着喉口摸近肺腑,才清醒过来。

    是有人在强吻自己!

    虽然他只是渡气,并没旁的动作。

    心头有一个怀疑之人,凌佳蕊花上全身力气,虚眸去瞧。

    微弱灯光照亮那人好看的半张脸,果然是楼啸川。

    也不知道为何,当凌佳蕊确定了来人,倒一点也不怕了,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反口朝对方下唇一咬。

    楼啸川猛然仰倒,定睛去看,“你醒了?”

    凌佳蕊撑起身,忍着羞耻气声道:“你做什么呢?”

    “我看你不好,给你......”楼啸川吮了口唇边的血迹,止住了后半句。

    “我哪里不好了?”凌佳蕊想了想了,“是你刚才突然靠近,吓着我了!”

    楼啸川哑然,手朝床里指指,“我拿被褥,你抱着了。”

    凌佳蕊低头去看,怀里果真抱着两床被,气呼呼把薄被大掀开来,朝楼啸川身上丢。

    她没什么力气,被子只抬起一头,软绵绵往下掉。

    楼啸川去接,飞速抽走了薄被,扔到塌上,“你今晚不会冷了。”

    摸着被里三个手炉,凌佳蕊以为他指的是这个,整个人朝被洞了埋了埋,躺好了接着睡。

    然她被这么一惊吓,瞌睡也闹没了。

    “明早你起来的时候,也叫我一道罢。我同你去练功。”

    楼啸川闭着眼,薄被一角搭着肚子,一手盖在上头,另一手小心摆在旁边,舔了舔唇边的伤,“你没必要这么早。”

    凌佳蕊翻了个身,面朝外侧躺着,她彻底睡不着了,抬头去看楼啸川。

    昏暗灯光下,那只伤手愈发乌紫,好像又肿了不少。

    “你手臂上过药了吗?”凌佳蕊轻声问。

    “嗯。”

    上过就有鬼了,那罐子黑泥似的药膏整日摆在屋里,楼啸川又刚才回来,哪里有机会上药。

    凌佳蕊双脚踩到地上,穿着单薄里衣去拿灯,走到榻边。

    “现在上罢,你这手伤挺重的,用了药好得快。”

    楼啸川躺着不动,好似点了点头。

    摆好油灯,拿来药膏,凌佳蕊想坐到塌上去,却寻不到空处。

    “你朝里挪挪。”

    楼啸川听话的动了动身,空出外沿来。

    凌佳蕊这才发现,榻短人长,楼啸川歪着腿,睡得十分不舒坦。

    毕竟是自己占了人家的大床睡,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下手更仔细了一些。

    黑色凝膏缓缓在伤臂处涂抹开,凌佳蕊去看楼啸川的脸,并无痛色。

    暖黄的光打在他一侧,墙上剪影清晰。

    眉骨高,眼窝深,鼻梁挺,是很好看的一张脸。

    凌佳蕊甚至看到他皮肤上的绒毛,在光下微微晃动。

    视线从黑影转投到他脸上。

    楼啸川镇日里见太阳,皮肤晒得似小麦,下巴至脖颈处棱角分明,喉结尤其凸显,很有男人味。

    只是绛唇微张,嘴角还有殷红一抹血色,有种碰撞鲜明的昳丽。

    凌佳蕊摇摇脑袋,自己在想什么呢,竟然贪图起男人的美色来。

    她同楼啸川只不过是互相合作,互相利用罢了,等她大事了结,两人便要分开,各挣前程的,没必要横生枝节。

    “上完了,仔细别蹭掉了药。”

    楼啸川不答,凌佳蕊见他呼吸匀称,胸口微微起伏,拍了拍他的弓着的大腿。

    “去大床睡罢。你个子那么高,睡榻太不舒坦了。”

    半晌没反应,凌佳蕊嘟着嘴,“喂,我是为你好,你怎么不理人啊,去睡床啊!”说罢一掀被子。

    谁知道这下楼啸川的反应却很大,他压根就没睡着,速度极快弹坐起身,伸手压住被子,死死按在腰系,一脸尴尬。

    “你,你干嘛啊,又不是没穿衣服,至于嘛。”凌佳蕊不解,难道是穿着里衣不好意思见人?

    可她也只穿着里衣呢,一个大男人那么矫情做什么。

    “那你自己下来,我个子小,睡榻正合适。”凌佳蕊讪讪的,走回床去拿厚被,“反正从明日开始,你起来练功都记得叫我,我早早把被子扔回床,没人会发现的。”

    凌佳蕊抱一半拖一半在地上,走到塌前,楼啸川仍坐着不动。

    “快让开。”她催促一声。

    本意为楼啸川迟迟不动,是不想凌佳蕊睡榻,却不知他还有旁的原因。

    楼啸川挪动了腿坐在塌沿,双脚踩着地,腰里却仍旧环着被子。

    直到他起身,走路,躺上床,都始终拿薄被围着下身,好像在遮掩什么。

    遮掩什么?凌佳蕊蹙眉转头,眼神在被子某处聚焦。

    楼啸川躺下了,腿却仍不伸直,高高架着。

    这下凌佳蕊彻底懂了,她可不是什么不谙□□的闺阁丫头,她轻咳一声,飞速上塌盖被装睡。

    心说自己也没做什么逾举的事,不就是碰了碰受伤的膀子嘛。

    她想不明白,翻了个身,难道是因为刚才咬了他?

    这也能那啥吗?

    楼啸川的癖好这么奇怪的?

    榻上意外的暖和,凌佳蕊思索着,迷迷瞪瞪睡熟了,以至于楼啸川夜里起来三次换衣裳,她都不知道。

    也不知这夜楼啸川睡是没睡,天还不亮,他已穿戴整齐,来回在屋里踱步,犹豫要不要叫醒凌佳蕊。

    他试探着咳了两声,榻上之人哼哼唧唧转身,睡得香甜。

    也是,楼啸川昨日忙了一下午,就是为了修好几十年没用过的地龙。

    里头堆满垃圾不说,还被不少小畜生做了窝。

    他单手不便操作,才忙碌了这么久,幸好赶在入夜前规整完,又劈柴燃炭,总算将地龙烧旺了。

    如此一来,榻上便很暖,这天寒地冻的,凌佳蕊睡着暖被窝,怎么起的来呢。

    楼啸川不打算叫她了,可也不能让她一直睡在榻上。

    一只好手抄到她身后,伤手小心搭一把力,好在凌佳蕊轻得很,楼啸川拖抱着人同被子一道,转移到床上。

    等凌佳蕊自然醒过来,日头已晒进窗户了。

    “睡过了?”凌佳蕊大伸懒腰,唤人进来伺候。

    “周姑姑今个儿怎么不找我麻烦了?”她好奇。

    紫晴给她梳头,闻言鼻子出气,“听说她下不来床了,活该。”

    “怎么回事?”凌佳蕊朝镜中看了眼身后的人。

    “好像中了邪,睡觉说胡话。”紫晴凑到耳边,低声道:“还遗溺在床上,恶心死了。”

    谈话间,楼啸川回来了。

    “姑爷洗好了?”紫晴问,“水够热吗?”

    “嗯。”楼啸川应声,低头去找外衣。

    紫晴有眼色,提醒道:“我给姑爷挂衣架子上了,在隔间。”

    “你早上做什么不叫我?”凌佳蕊伸长脖子去问。

    “肯定是舍不得叫呗,昨个儿姑爷还为二奶奶修好了地龙,看今天睡得多好。”

    楼啸川的表现紫晴看在眼里,对新姑爷愈发满意起来,有机会便要夸上两句。

    “烧地龙了?”凌佳蕊惊喜。

    “是啊,二奶奶,你没觉得屋里特暖和吗。”

    怪不得了,凌佳蕊暗喜,她说怎么榻上这般舒坦,原来是有人偷偷干了好事,可嘴上仍旧嗔怪。

    “我现在身子不好,章御医都叫我炼体的。你却不叫我,是不是不想我好啊。”

    楼啸川套了外衣,边系扣子边走过来,“如今我手不好,教你也是不方便的。等我好了再说罢。”

    见他单手系扣特别吃力,紫晴想去帮他,“姑爷,我来。”

    可她手还没搭上去,楼啸川便如临大敌般后退两步,“我自己来。”

    紫晴心下好笑,新姑爷对她一个丫鬟也如此讲分寸,分明是对二奶奶极上心的,暗道要把此事记下,回头讲给太太去听,一道乐呵乐呵。

    凌佳蕊却没留意,她一心放在习武的事上,想着楼啸川讲得也有道理,“书呢?之前你给我的那种练武秘籍,还有没有?”

    那本武籍叫她送给了方文达,现在倒有点后悔了。

    楼啸川慢悠悠穿好了衣裳,“有,书房里有好些。不过久没人看了,需要找一找。”

    “我去找,走走走,你现在就带我去。”凌佳蕊迫不及待去扯楼啸川的袖子,后者没反抗,呆呆的被她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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