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客栈醒来,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赶路太狠的缘故,今早起来、竟觉得浑身酸痛得很。

    刚想撑起身子起身,我忍不住皱眉,“嘶”了一声。

    手心一阵刺痛,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是莫名其妙多了一道伤。

    “昨晚睡下前明明还好好的…”我一时也没想明白,自己睡了一觉,怎么就莫名其妙多了一道伤呢。

    我当即也没在意。

    等车马抵达沈府前却被京兵马司的人包围,领头还牵着头大黑背狼犬。

    我下了马车,当即皱了眉,没好气喝道:“诸位大人这是何意?”

    领头的大人却是冷笑了一声:“夫人难道不知,兰昭仪行宫遇刺。

    “今上震怒,命我等彻查,务必将刺客缉拿归案!”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好似我不该不知此事似的。

    “既是缉拿刺客,围着我沈家车马做什么?”

    “来人!”对方不再与我客气,当即放出了狼犬,竟果真在马车内箱底处,捜出了血衣与凶器来。

    而后,领头者扫了眼我手心明显的利器刀伤,冷喝道,“带走!”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心底说不茫然是假的,但我的确说不清楚,血衣与凶器为何会在她这,她手心的伤,又是哪来的。

    就在对方兵马想要强行将她带走时,一只手,扣住了她被对方拖拽的手腕,青衫磊落,站在了我面前。

    对方认出了阻拦公办的人是沈家养子沈倦,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哟,我当是谁呢,还真是一条讨好主母的好狗。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松手!”

    沈倦不为所动。

    扣住我的那只手,非但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扣得更紧了些。

    “如果我说不呢!”

    向来韬光养晦的他,头一次眼底露出一抹森冷的危险来。

    “临安圣都,天子脚下,她我是我沈家的儿媳妇,我看谁敢把她带走!”沈老太太拄着拐杖,怒喝道。

    “老夫人,我等也是秉公办事。”兵马司指挥使在沈老太太面前,到底是要卖几分面子。

    “放你娘的屁。楚氏奉老身之命离家视察家中产业,我沈家的人没死绝,我股家的人也没死绝,家产遍布各地,离京个十天半个月的,有什么大惊小怪。”

    沈老太太说话间,便下意识地变化了站位,像只老母鸡一样护在了沈家门前,我前方。

    双方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沈老太太一把年纪,兵马司不敢拿她怎么着。

    我心中却是一暖。

    沈倦也好,沈老太太也好,世间之事,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我不可能真让沈家和沈老太太为她这破事搭进去,沈倦韬光养晦多年,眼下不管他要做什么,都必将要付出一些代价。

    还远不到那样的时候。

    我反手按住了沈倦手背,他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微微皱眉。

    但在对上我冷静的眼瞳后,沈倦眉间方才渐渐松开。

    “母亲,犯不着与他们剑拔弩张。您放心我会没事的。”

    老太太也表了态,只要我是无辜的,她就是用尽关系散尽老脸,也定会在外为她的事奔走。

    我点了点头,复又回头看了眼沈倦,只是眸光对上一眼,便让人莫名心安。

    我不再多言,随着兵马司的人去了。

    我到底被下了牢,思来想去自己肯定不会对楚涵下手,但自己掌心的伤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那血衣和凶器。

    那马车是在回京中途的驿站随机换的,排除事先裁赃嫁祸。接触马车的只有我和沈倦,沈倦没有陷害她的必要。

    现下她是嫌疑人,被刺杀的是楚涵,毫无疑问,楚涵便是她破此困局的核心。

    楚涵应当知道,我刺杀她毫无意义。

    其中必然有诈。

    李家姐妹互戗,不会是楚涵最终想要看到的局面。

    她有野心,她还不想失去娘家的倚仗,李家虽然式微,但李家有楚云礼。

    楚涵是皇帝的枕边人,应当也很清楚,云礼深得圣心,未来前途不可估量。

    楚涵不会希望我是那个刺客,更不会让她成为刺客死在牢里,但这未必说明…楚涵会希望她活着。

    楚涵谨慎,也敏锐,当初就怀疑过她被换了芯。

    换芯…思及此,我不由得心中一惊,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只是,还需要证实。

    我现下很清楚,她会活着走出大牢,刺客无论如何,都会“另有其人”。

    我需要一个,楚涵不敢对她动手,非留着她活着不可的理由。

    这个牢她没能坐太久,第二日,我便被放了。

    而是我前脚被打入大牢,后脚刺客再度行刺行宫,刺客也当场毙命。

    外头早有车马候着,笑吟吟地迎上我:“夫人吃苦头了,快上车吧。”

    来人正是楚涵身边的姑姑。

    “那就有劳姑姑了。”我早料到会有这一遭,上了车。

    “听说你被刺客所伤,好在母子平安。”我见到楚涵,孕肚也大了不少。

    楚涵屏退了伺候的人,才应了句:“皮外伤罢了,倒是长姐,此番牢狱之灾,受累了。”

    “我倒是不累”我倒没多言自己早就料准她会插手此事。

    “如若我告诉大姐姐··…”楚涵缓缓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当日刺杀我的人,就是姐姐你呢?”

    我皱了眉,很是意外。

    “如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定会怀疑,其中有阴谋。”楚涵轻叹了口气,“可惜,那日出现在我面前的,就是大姐姐你。”

    说罢,楚涵忽然执起我的手,视线落及她掌心的伤,楚涵的视线敛了敛,一瞬不瞬地,直直盯着我的眼睛,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伤便是那时你欲杀我留下的。”

    “不好奇吗。”楚涵微微眯起眼,那双锐利的眸子,仿佛在看我,又仿佛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似的,“大姐姐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有几斤几两…你我心知肚明。可大姐姐是如何躲过行宫守卫,来到我身边,又能顺利逃脱的呢?”

    这种事,不像是我能办到的。

    这其中还有些不能解释的现象,就像是··…这世上有鬼神?

    我一字字听着,浑身却越发地觉得冷,阵阵发寒。

    “如若真是我…那刺客被当场射杀也是你安排的。”我手脚依旧发冷发寒,可她的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从死牢里找个替死鬼。才能救出姐姐,不是吗?”

    楚涵想做什么。

    此刻楚涵的眼神,的确是充满探究的,二人各怀心思。

    还是楚涵先打破了这微妙的沉默:“还记得我们谈过,先帝时,有位奇女子被钦天监视为妖,后来,那女子说是玩家一类的,诸如鸠占鹊巢,借尸还魂的灵异神怪…”

    楚涵忽然叹了口气:“大姐姐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来是生病了。”

    我只觉冷汗直冒,若是楚涵当场说出我不是原主,或者她不是我这种话。

    那我就寄了。

    “是打宫宴那时,就生病了吗?”楚涵问我,“还是更早?”

    “其实回忆,你当日按着朱琳琅的头时,说我的孩儿的孩儿是她能说的,说这孩子会安然降生,还会平安顺遂地长大。楚涵也不必凭谁贵,就凭她自己。”楚涵不由得叹息:“病了,也有病了的好。”

    想到这,楚涵忽然又笑了,“我之前想着将你装在罐子里,现在改变了主意。”

    “发生了一些事,让你改变了主意,是吗?”我现在很确信,在她进入大牢,又出现在这期间,应该发生了些什么。

    楚涵只靠近了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我腹中,怀的是皇子,亦是未来的天子,我是垂帘听政的太后…如果这—切有人能一一奉上,将我母子扶至至尊。大姐姐,答应他留下你,又有何妨。”

    我身子一僵…她居然知道了,这些即将在未来发生的事。

    沈倦告诉了她,他也必然答应了楚涵将她母子扶上顶峰。

    楚涵要权位,利弊权衡,才能让她留下我。

    至于我是不是她所认识的李家长女无所谓了。

    从楚涵的府邸出来见到沈倦。

    他依旧是青衫磊落,孑然一身,身侧的老树撒下几缕光丝,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如温润的光泽。

    沈倦坐在马车上,见我出来,神色从容温和的回望:“夫人,我来接你回家。”

    我默了两秒,望着眼前不过过于沉稳的男人,相视无言。

    在回去的路上,沈倦只说了句:“如若夫人允许,我便参加今年的恩科。”

    他要开始崭露头角了。

    不出意外的话,沈倦会在今年的秋闱脱颖而出,即便不是解元,也必会名列头榜。

    而后春闹,沈倦便会在殿试之上,有其立足之地。

    他很快便会在大宁成为举足轻重的人物,成为撼动大局的权臣。

    这些是已知的结局,但内心竟也生出些许沸腾来。

    胡思乱想间,马车忽然再度被逼停。沈倦直言:“长公主有请。”

    其实打在九龙山时,我就察觉出沈倦和少亭之间有些不寻常的试探和争锋相对,沈倦很可能是大长公主的人,或者,正在替大长公主办事。

    想了想,她斟酌着用词问他:“是想请你么?”

    沈倦摇了摇头,神色也有些复杂:“是想请夫人你。”

    我不清楚沈倦在跟长公主到底关系,但我知道沈倦有他自己的打算

    “夫人别担心,万事有我。”

    沈倦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

    我提裙下车,经过沈倦身边时,她才压低了声音:“你也要相信我,我有自保的能力。”

    沈倦怔了怔,随即也笑了:“好。我就在府外等你。”

    这是第二次面见长公主,依旧英姿飒爽。

    “兵马司的刘怀昌在沈府外大闹了一场,得罪了你,让你遭了罪。”

    大长公主随口说着,往外走去。

    我顺从地跟在后面,边同大长公主一道闲庭散步,边回话,“刘大人是个性子豪爽的,称不上得罪不得罪,倒是秉公办事,刚正不阿,令人佩服。”

    长公主嘴角微抬,看着是满意她的答案:“刘怀昌祖父,乃本宫昔年旧部,气节浩荡,没于沙场。这孩子的性子,想是也随了他的祖父,是个刚正的。

    “方才说李家大姑娘现年不过二十又一,刘大人还比姑娘虚长两岁。这些年周大人一直在荒北历练,不久前才调任京中,他家中已无父兄,将他终身大事给耽误了,到现在也没个着落。

    “我将这孩子视为义子,有意为他保个媒,不知李大姑娘,看他如何?”

    我愣住了,怎么想也想不到会从这切入。

    撇开别的不说,刘怀昌人品正直,长得也不算差,属结实硬朗那一挂的,家里人丁简单,世代忠烈。

    公事上碰上了,是个硬茬子,但人家也不是不讲理的,该认错认错。

    这种直男铁憨憨,我要想拿捏他也容易。

    况且长公主还有意抬举他,属实算是个良配。

    我苦笑不已:“长公主殿下,是想为臣妇与刘大人保媒。”

    大长公主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是和缓的:“本宫今日所言于姑娘而言,是唐突了些。李大姑娘不必急着答复,你是个聪明人,自有你的考量。”

    “还请大长公主殿下,许臣妇几日,容臣妇好好想想”

    我还没想清楚,第二日便又被皇后请进了宫。

    皇后也知我心下狐疑着,不由得笑了:“早就想请你进宫,陪我说说话,平庄王那事…是本宫失察,险些误了楚家四姑娘,酿成大错。”

    皇后神色竟是万分诚恳,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听闻昨日大公主有意为你与刘大人牵线搭桥。本宫也想举荐与夫人胞弟同科的进士,本宫对他亦是知根知底,是威远伯府的朗哥儿。”

    秦朗是皇后嫡亲的外甥。

    我支支吾吾。

    皇后甚至还善解人意地安抚了她几句:

    “我知你为难,总归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日子是自个儿过的,遵循你的心意是最重要的。”

    我一脸感动:“只是此事太过突然,还望娘娘容我思量思量。”

    我一个寡妇,突然间成了香饽饽了。

    长公主与皇后娘娘欲为我保媒的消息,还是在小范围内传开了。

    沈老太太倒也没多说什么,她本就从未想过,要拿沈家束缚我一辈子。

    见过沈老夫人后,我还是去见了沈倦。

    虽然心中早有答案,但不知为何,我还是想听听沈倦的意见。

    到沈倦院中时,他果真早为我煮好了梅子茶,解暑消渴是最好的。

    他抬起头看了眼我,微微一笑:“夫人,请坐。”

    一踏进沈倦的院子,觉得平心静气了。

    沈倦好似有这样的本事,和他在一块儿时,他的从容和冷静,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

    这种不显山露水的掌控力和自信,是能感染人的。

    “让你说中了。”我开门见山,交代了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

    沈倦不觉意外,只是依旧垂眸抬手,为我续上一杯梅子茶,神色温和:“皇后举荐的,是哪家儿郎。”

    我:“秦朗,皇后的亲外甥。”

    沈倦默了默,眼底似有几分思索,继而淡笑:“那夫人是怎么想的?”

    “都不错。我想听听,此事你怎么看?”我漫不经心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沈倦眸光深邃,他思索片刻,才微微弯起嘴角:“二人人品正直,不相上下。前武后文,论前途,刘有长公主提携,秦有伯爵府与皇后一族,两相比较,似乎也伯仲之间。

    “相貌且不论,只说家中情况,周家比之伯爵府,人事更简单些,如此看来,似乎周大人要略胜一些。”

    他居然真的一本正经分析了。

    字字句句都是在为我往后的日子过得是否舒心着想。

    我的脸色变了,让他分析他还真分析上了。

    服了!

    我压着无名火:“你说得很对,这两个儿郎我会好好考虑,也会处理好此事。”

    沈倦没有拦她,眸光微敛,竟比平日还要深沉许多。

    大长公主与皇后娘娘权势滔天的女子,却忽然替他一个爱老公的寡妇她操起心来。

    思来想去,不过权利。

    九龙山大火,云礼险象环生,大长公主心里也清楚,云礼在替谁办事。

    皇后想必也已知道。

    朝堂纷纭复杂,皇后和长公主在制约彼此。

    可若是出现变数,可就不一样了。

    那变数便出在楚涵了。

    皇室子嗣单薄,后宫嫔妃数十年无所出。

    若是楚涵,在皇后眼皮底下,尚能生下一个两个皇子。

    于长公主而言,将来皇位落在谁头上还未可知。

    自然是越搅越乱的才好。

    撇开这些不说,以楚云礼的才能,如若李家与长公主乘坐了一条船,何愁云礼不能收为己用?

    说白了,我的婚事,也在上位者的谋算中。

    皇后想拉拢我,把亲外甥都牺牲了。

    也或许某种层面上来说,皇后横插一脚,只要能搅了长公主的局,皇后便算达成目的了。

    而长公主插手我婚事,或许有心扶持楚涵的孩子,逼迫李家站队。

    这事看着是我二嫁的事,实则牵扯李家的站队问题。

    我的婚事,可涉及楚家的未来和楚云礼的前途。

    “摆在老娘跟前的,分明是个满是陷阱的坑啊!”我忍不住哀嚎。

    将当前局势和前后逻辑梳理清楚后,选择了站队便是不可取的。

    要么不站队,要么让此时不了了之。

    不战队,只有寡着和拉一个人顺便嫁了。

    只要我不嫁他们二老也不会按我头逼着我嫁,但刻意回避不站队等同于拒绝,反而两边都不讨好。

    还有一点便是要让此事不了了之了。

    还不能是因为我的缘故不了了之,得让皇后和大长公主自己收回赐婚的念头,抑或上位者出于某种原因,不再提赐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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