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小朋友打破安静,大声说:“娘,这个姐姐好勇敢唔——”

    随即被娘亲捂上嘴:“嘘,你不要命啦!”

    “妈的!敢打老子!”薛仁反应过来,摸了摸左脸,右边嘴角抽了两下,不痛不痒,但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事没完!

    两个壮汉冲过来架起安书未,婢女们见状冲上去拉扯起来,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嬷嬷一下跪在地上:“还请薛大爷请勿动怒,这位是宁安郡主,都是一家人,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东西伤了和气。”

    薛仁一愣,他摆摆手让手下松开了安书未。

    让他作罢的是在宁安郡主身后撑腰的太后,但也不能像个哑巴一样吃了这眼前亏。

    于是恶狠狠地警告嬷嬷说:“把你家郡主带回去好生伺候,别以为有太后撑腰就可以在宗亲面前指手画脚了,太后她老人家向着谁还不一定呢?”

    安书未也不示弱:“薛大人是吧,你这是在说皇祖母纵容本郡主多管闲事,还是在说皇祖母包庇你强抢民女?”

    “你!”薛仁被安书未堵的说不出话来。

    “皇城之内!何人闹事!”

    不远处卫尉寺卿江容带着一队人前来。

    兰夜在一旁带路,语气柔软可怜:“大人,就是她们。”

    围观的百姓急忙躲闪避让,让出一条道。

    安书未认出来人便大喊:“江伯伯!我在这里!救我!”硬是干嚎了几声。

    随行士兵冲上去压住两个动粗的壮汉,江容率一行人跪拜:“郡主受惊,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郡主责罚。”

    “江大人?”薛仁瞧见来人竟是熟人。

    早闻两年前宁安郡主流落誉都街头,走投无路、报仇无门之时被江容所救,以致于对江容言听计从。

    薛仁与江容又都是以太后丞相为首的瞿党一派,薛仁便更加安了心。

    “薛大人?”江容见是薛仁,暗示薛仁先给个台阶。

    薛仁随随便便行了个礼:“微臣叩见郡主,今日之事想必有什么误会,多有得罪,请郡主赎罪。”

    他嘴角微微上扬,有了帮手,黑的都能说成白的。

    岂料安书未并未理会薛仁,她问江容:“江伯伯,这位薛大人……是……?”

    江容耐心地解释道:“郡主,这位是宗正寺卿薛仁,薛大人是太后娘娘的侄子。”

    安书未追问:“那……敢问薛大人所行之事,皇祖母可知晓?”

    薛仁语塞:“…………我……”这郡主怎么不依不饶。

    江容见状在一旁帮衬:“郡主,此事不宜在大街上追究,天气寒冷,不如下官先送您回府。”

    安书未也十分懂事:“是我思虑不周,让百姓看了笑话。劳烦江伯伯跑这一趟了。有损皇家颜面之责,我即刻去向皇祖母请罪领罚。”

    郡主话说到这份上,江容也不便多言,只是这两位姑娘……:“郡主,您看要不微臣派人把这两位姑娘送回流民营。”这办法折中,说出来也不像在偏帮谁。

    安书未语气坚决,说:“不了,劳烦兰夜姑娘收留一会,这两个人我会向皇祖母要了!”

    说罢便上了马车离开,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薛仁。

    江容只好向薛仁作揖赔个不是,继续城中巡视去了。

    “不是……”

    薛仁无奈看着安书未离去,身份高低有别拦不得。

    也只能在心里郁闷:宁王一家子死绝了,就剩这么一个,本来是个无依无靠的命,可据说小丫头两年来深得太后喜爱,原来是这小嘴能说会道的。

    今日怎么倒了八辈子霉,会遇上她,小美人得不到就算了,又得在太后面前装孙子了,晦气!

    周围百姓开始指指点点,薛仁被看了笑话羞愤暴躁:“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却也只能灰头土脸地爬上马车。

    车夫谨慎的问:“大人,是去别院……还是回府?”

    车内人咬牙切齿:“人都被带走了去什么别院!!!回府!”

    几人悻悻离去,看戏的百姓也纷纷散去。

    街边茶馆二楼的雅间内,一男子收回了视线,一直站在二楼栏杆处的卫白,手中盘玩着多备的几颗石子,转身隔着半开的雕花窗,说:“主子,可还有别的吩咐?”

    本应还在路上的白意洲,并未错过郡主的精彩表演。

    只是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轻拨衣袖,拎起茶壶,斟满面前的杯子,道:“先前交代你的铺子和宅子的事,尽快办妥。”

    “主子放心,我都记着呢。郡主那边也说了您过几日才到,可是为何要这样……”卫白不能理解。

    被过问得多,他也没动怒,只是淡淡地说:“回去吧。”

    两年前,白意洲回到北原时就变成了寡言少语的性格,与从小与近卫打成一片的他,判若两人。危机时他沉着应对,热闹时他冷漠疏离,周遭无法左右他的情绪,卫白已经放弃了。

    既然主子不愿多说,卫白作罢:“好吧。那属下告退。”

    白意洲浅浅抿了一口茶,将复杂的思绪咽下。

    -

    安书未在宫门口见到姜玉时,并未意外。

    她领着安书未走过长长的廊道,也不知是关心还是试探:“郡主今日受惊了吧?”

    安书未心中感叹「消息传的真快,也好,省的我还要费劲讲故事。」

    她故作紧张地询问:“姜嬷嬷,我今日鲁莽考虑欠佳,您说,皇祖母会不会责怪?”

    两年前,安书未的规矩礼仪是姜玉教的。

    起先觉得这个嬷嬷很凶,定会刁难自己。后来接触多了,发现她帮太后做事时从不带个人感情,根本摸不透她的想法,就连刚刚的关心试探都像是以太后的名义发问。

    姜玉:“郡主放心,太后定是站在您这边的,郡主仁善,怎会责怪呢?”

    在宫里安书未谨慎恭顺:“嬷嬷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但平日里的嚣张又掩盖不住,总得让他们看到郡主伪装失败的小心思,才能掉以轻心。

    说着这便到了太后的书房,

    姜玉在门外通传:“启禀太后娘娘,宁安郡主到了。”

    “快进来吧。”太后在审阅今日皇上批过的奏折,名曰不放心朝政。年过五旬,摄政十六年,可以想象她在朝堂上力压群臣的样子

    安书未轻声音走至殿中,乖巧谦顺的样子跪拜行礼:“叩见皇祖母。”

    “怎么今日想起来看哀家?”太后明知故问。

    安书未行礼未起身:“宁安来向皇祖母认错领罚的,刚刚在大庭广众下羞辱了薛大人,损了皇家的威望,请皇祖母责罚。”

    太后所言皆是纵容:“今日的事哀家都听说了,郡主做的对。是非曲直都是他薛仁又错在先,不用放在心上。这事就交给皇祖母,未儿不用忧心。”

    “可是……”郡主话语中竟带着哭腔。

    太后缓缓从案前起身,走过来扶起安书未:“好孩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哀家给你做主。”

    安书未就这么手足无措的站着,眼泪止不住的流,看上去她想忍住,可就是忍不住。

    脑海里回想的是当年与母妃诀别的场景,真实的情感中编造出一个内心脆弱的宁安郡主。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太后,断断续续地说:“今日薛大人想要带回去的那两个姑娘……也是来自宁西,和孙儿当年流落街头时一样。看到她们,就……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实在不忍心让她们再在外流浪。”

    “皇祖母,我能留下她们吗?”

    安书未故意把自己的软肋和目的都暴露给了太后看。

    太后的眼里透着心疼:“自然可以,回头让姜嬷嬷去你府上教教她们礼数,毕竟伺候郡主不能怠慢。好孩子别哭了,在皇祖母面前哭没关系,我们是亲人 。但你面对百姓,或者日后面对朝臣,你得坚强,记住了吗?”

    安书未抹去挂在脸颊的泪:“面对朝臣?孙儿不懂……”

    太后轻拍安书未的小手,道:“现在不懂没关系,走吧,陪哀家去园子里逛逛,散散心。”

    “好。”安书未乖巧懂事,搀扶着太后。

    各怀心思的祖孙俩逛园子时丝毫没有停留耽搁,很快太后就以困乏为由,让安书未回去了。

    安书未从宫里出来,发现在马车前候着的下人已不是先前来时的那几人。

    她并未在意,也是意料之中。

    为首的嬷嬷先开了口:“给郡主请安,之前伺候的那几人因护主不力已被罚了调去别的地方,今后由我们几人伺候您,奴婢叫……”

    “行了,叫什么都可以。走吧,兰记布庄。”安书未没给她们好脸色。

    这也不是第一次突然换了人伺候,无非是因为今日安书未凑了这个热闹,而她们没有拦住。怕是现在已经打了一顿,躺在乱葬岗了。

    安书未就是故意的,整天把主子的事往外说的奴才,也就只能是这个下场。

    而太后随后就让姜玉传召了瞿府的暗卫。

    太后变得强势与冷漠:“传信到宁西,让瞿一鸣去好好查查今天郡主救下的那两个姑娘什么来路,守城守不好哀家就给他找点能做的事。”

    暗卫叩首领命:“是,属下遵命,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再告诉他,哀家还是觉得现在城外的流民太多了,让他想想办法减少一些。”瞿太后一双丹凤媚眼中又透着狠戾,“瞿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蠢货,他父亲两朝丞相,他却连挑拨离间都办不好。”

    “太后切勿动怒,太守大人可能,可能还需要历练……”他越说越心虚、声音也逐渐小下去。

    瞿一鸣的父亲瞿山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已位至丞相,他运筹帷幄,将妹妹送至皇后之位,就是如今的瞿太后,姐姐瞿清茉嫁给了盐商之首薛靳,瞿氏一时风光无限。

    可到了后一辈,瞿山本想让瞿一鸣混个战功,就可以回朝吃老本了,可惜一连两年被悍青打得落花流水,差点还丢了小命。

    瞿清茉生下了惹事生非的薛仁,要不是他父亲的贿赂可以满足瞿氏日常奢靡的开销,瞿太后也不致于苦苦保他。

    瞿太后想到这,神态凝重,气氛压抑,暗卫跪在堂下大气不敢出。

    过了好一会才缓和过来:“退下吧,哀家挑了些补品,你给兄长带回去。”

    “是,属下告退。”暗卫接过姜玉递来的锦盒,快速从殿中退了出来,长舒了一口气,消失在了宫墙尽头。

    姜玉来到太后身后,熟练的为太后按摩着太阳穴。

    太后紧缩的眉头渐渐舒展,在心中挣扎着做出了决定,缓缓的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瞿氏好……他们……会懂我的……”

    没过多久,一只游隼从丞相府冲上云端,向西北方飞去。

    可才出了誉都城便被射中,直直地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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