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书未对站在房门口看似若无其事的白意洲说道:“特使大人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无妨。”白意洲

    “走,时间紧迫,再去看看其他人搜的如何?”安书未吩咐侍卫,退出房间,最后还不忘向白意洲行礼,“多谢大人配合。”

    “郡主答应过的,别忘记就好。”

    “那是自然。”

    白意洲与安书未两人,一方看似故意为难调侃,另一方并未逃避抵赖,有来有往配合默契。

    在侍卫看来,郡主即使再焦急,也未乱了方寸,礼数周全,不愧为储君人选。

    安书未故意拖延时间,细致的和众侍卫一起搜完整个驿馆,包括小叔叔的房间。事发突然,云停还未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同和其他人聚集在院中,以待下文。

    安书未最后才下令,道:“随我把这信送到瞿相手上,宫里也要尽快告知。文月姐姐应该没走远,封锁城门,全城寻人,来得及。”

    “是。”

    柔然使团没了嫌疑,侍卫迅速离开驿馆,兵分几路,按郡主的吩咐行动。

    目送安书未离开,云停默默走到白意洲身边:“出什么事了,郡主独自应付的了吗?可有派人暗中保护?”

    “放心吧师父,她可以。”白意洲看向门口,少有的笑眼透着微光,没有提前串通,竟能如此天衣无缝,只是一个看向衣柜的眼神,安书未就全部明了。

    这种感觉从未有过,这份安心来自心照不宣的默契,真好。

    白意洲得去处理一下屋内的人,却在转身时看见,云停在一旁忧心忡忡的皱起眉头,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握住扇柄。

    白意洲思索片刻……算了,还是先不要告诉师父。

    -

    守城门的士兵没有上面的命令无法直接封锁城门,侍卫几人又来到卫尉寺,可江容江大人也表示,事关重大,需要上面的手谕,不能因为只是一人赌气离家而有如此大的动作。

    江容的故意阻挠让侍卫碰了一鼻子灰,只好又马不停蹄的回瞿府去讨丞相的手谕。

    谁知在这个环节也卡住了。

    安书未已在丞相府向瞿相讲明了一切,换来的是一只捏碎的茶杯,一阵沉默后的叹息,和一句恨铁不成钢的责骂。

    “愚蠢。”

    安书未作怯弱模样,小声道:“瞿相……”

    侍卫刚赶回,还不明情况,刻不容缓地禀报:“大人,属下特来请封城手谕,若要寻回小姐,需得尽快,若她出了城,事情就难办了。”

    “你们下去吧,这事你们不用管了?”瞿山语气中比起担忧,更多的是气愤。

    “大人……这……”侍卫们面面相觑,看向郡主,也同样看到了不明所以的表情,这走失的可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就这么算了?

    瞿山见侍卫都不为所动,语气更加狠绝:“愣着干嘛,退下。”

    侍卫只好都退下了,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有安书未还在急切争取。

    “瞿相,文月姐姐只是一时难过,没想通,您别气,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她呀!”

    瞿氏虽然只当安书未是棋子一枚,但没到有冲突的关头,这礼数还得维系,瞿山不急不躁,反而很恭敬地说:“郡主请上座,老臣刚刚说气昏头,还请郡主与我说说,这几日文月到底说了些什么,为何会突然做出这等逾矩之事。”

    「不急着找人,却先要套话?那就不要怪本郡主添油加醋。」

    安书未看似努力回忆,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姐姐说,最近缺钱,与我借了些钱。”

    “吃穿用度从未少了这孩子,还有呢?”原来她早就在盘算。

    安书未不忘提到瞿一鸣:“还有……她说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您满意,心里委屈,更替瞿太守委屈。”

    “哼……”瞿相只冷笑一声,摇摇头,家丑外扬。

    “她……似乎想要接近何序将军,又可以嫁得良人,又可以拿到兵符,然后就可以与家族抗衡。”

    “抗衡?”瞿山的火气又上来了,她还真的什么都于小郡主说,闹的人尽皆知要去找何序,一副倒贴的样子,还要与瞿氏抗衡?

    安书未倒像是一副记不住事的样子:“也……也可能是我记错了,反正姐姐想努力为自己和瞿太守争口气。瞿相,是不是平日里太难违姐姐了,她毕竟也只是一介柔弱女子啊。”

    “郡主多虑了,老臣对于家人只有一个愿望,便是希望他们健康安乐,可能是这孩子对自已要求太高了。前些日子她便心仪那何序将军,闹着要千里寻夫,您说,这要是传出去不丢人吗?”

    瞿相尽力掩饰着一切。

    “所以还请郡主替她隐瞒,至于找人的事老臣打算私下找人去办,也请郡主对外就说是误会便是。”

    “瞿相放心,我与文月姐姐也聊得来,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提。”

    “这么说来,老臣确有一事。”

    安书未很是积极配合:“瞿相请说。”

    “驿馆那边,还得劳烦郡主找个借口描补一下,家丑不可外扬,若传去柔然,不好听。”瞿山倒像是为难的样子,心里也只顾及家族面子。

    “瞿大人放心,宁安这就亲自去说明。只是空手去不太好,可这文月姐姐借的钱……”安书未不忘趁势捞一笔,“是皇祖母给我的月俸……这几日我也又些紧张……”

    出手大方的送银子现在说成借出,赚了。

    瞿山也不含糊:“还是郡主顾全大局,来人,带郡主到库房。”花钱事小,至少郡主听话,能上得了台面。

    不拿白不拿,安书未让人把装钱的箱子直接送回郡主府,自己则带着丞相府的上好茶叶,准备的去驿馆“赔罪”。

    郡主离开后,瞿相传召了暗卫,随后游隼从丞相府直冲高空,这次就让它顺利地飞出城,直直向西北方而去。

    -

    前几次见小叔叔连个眼神的交流都不敢给,终于可以在私下里说上话了,这茶叶市面上少有,顺花献佛,机智。

    一番表面上的寒暄后,白意洲当着众人,故意为难郡主。

    “郡主这是想送个礼,就算赔罪了?那这礼我们可不收。”

    “这位将军,此乃上好的茶礼,可比黄金珍贵。”

    “可我们,不懂茶道,怕是要劳烦郡主,亲自……”白意洲继续为难。

    郡主倒没脾气地顺从道:“将军请带路。”

    辛言跟着后面,却被白意洲出手拦下:“这也要跟着,只觉得我们柔然还能再藏一位郡主?”

    对方强势,辛言只好作罢,与其他人留在了前厅。

    安书未迫不及待,她晃晃手中的精致提篮:“快走,这茶少有,小叔叔一定会喜欢。”下午的搜查,安书未摸清楚了小叔叔房间的位置,她一路小跑,白意洲快步跟在后面。

    只是在进门前安书未停住了脚步,白意洲亲眼看着她收起锋芒,变得乖顺,像重逢那日一样。原来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两人都渐渐流露出来自己最松弛的状态,刻意的、无意的,有目的性的、毫无察觉的。

    安书未轻轻推开房门,云停正坐在案前等她,旁边燃着一支凝神静气的香。

    “小叔叔,我来了。”她双手拎着提篮,微微曲膝行礼。虽然在安书未出生前,云停就已经是庶民的身份,但有关礼数,周围知情的人从没少过。

    大家清楚他心里有怨,省去了礼数仿佛认了他被贬的罪名。

    可能连云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执念:“这是做什么,奔波了一天了吧,快坐下歇歇。”

    “好。”

    白意洲接过安书未手上的篮子,放到云停面前,特别强调:“郡主特地来给您送礼的。”

    白意洲内心又想了很多:师父和安书未是亲人,两年多没见却没有拥抱,只是较为随意的行礼。安书未的这些细枝末节中流露出的心思,居然从前真的忽略了。

    “来看小叔叔就行,破费什么。”云停还是打开了提篮,从四只精致的茶罐中随机拿出一只,打开闻了闻,如获至宝:“好茶!从何处买的?”

    想到要在皇城中长住,云停便打听道。

    “不是买的,是在丞相府顺过来的,千金难买。”这种捡了大便宜的事情,安书未有些小骄傲。

    可下一秒就听到碰撞的碎裂声。

    云停将提篮与茶罐狠狠摔在地上,:“这种不干净的东西,你以后不准拿!”

    安书未被吓傻了:“小叔叔——你。”

    白意洲迅速将她拉到身后,碎瓷飞溅,白意洲挡得及时,未伤安书未分毫。

    白意洲这才明了,今天瞿文月送来的东西,师父也没有拿。

    云停意识到自己举止的失控,又对眼前惊恐的少女愧疚起来:“对不起,我只是……根本放不下。”

    十六年的母妃自缢,两年前的兄长被害,云停的人生已经被同一群人毁了两次,他真的没办法不恨,恨到不能有任何的自在是与他们沾边,难以相信那日宫宴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关系没关系,小叔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放心,没有下次了。”安书未缓过来后,第一反应是安慰云停,是她思虑不周,又揭了小叔叔心口的疤。

    地上的碎片变得碍眼,白意洲默默收拾着,他看着小人耷拉着脑袋,不快乐了,但不能直接去安慰。

    云停也想赶快翻篇,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今日瞿家小姐到底发生何事?她失踪了?”

    “她……”安书未谨慎起来,小叔叔竟然不知道?安书未下意识看向白意洲。

    白意洲继续埋头收拾着,却像能感觉到安书未的求助一样,缓缓开口道:“她赌气离家出走,去宁西找瞿一鸣了。”

    白意洲转头看向安书未,他决定隐瞒,是心照不宣的一眼。

    既然小郡主想亲自报仇,那就帮她瞒天过海,包括想要过度保护她的人。

    白意洲继续平淡地说明情况:“瞿相想和何太尉联姻,师父放心,我们的人跟着,不会让她得逞。”

    “好,未儿你放心,你的仇小叔叔和你洲洲哥哥会帮你报,今日就主动得太冒险,小叔叔担心得很。”云停说出了憋在心里的担忧。

    安书未一边听话地答应云停,一边思考着改变复仇的方案。

    「白意洲不仅把瞿文月扣下来了……他还帮着一起瞒住小叔叔……这和原计划的不一样……看来只好当着白意洲的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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