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北原将军府设宴,瞿一鸣派的人不请自来,我父兄皆以礼相待,可他们却在宴上伺机射杀宁王,随后自戕。”

    白意洲顾及安书未的感受,接下来的话多了些温度,“王妃以身挡箭当场殒命,而那箭头竟然涂毒,宁王也于当晚离世,若不是安书未当日未一同前往,怕是也……”

    这种假设白意洲不敢想。

    安书未回忆起,那时父王问她是否要一起去时,因为知道白意洲去了誉都找哥哥不在北原,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么说来,也算是白意洲救了自己一命。

    安书未看着白意洲淡然一笑,两人心领神会,我没事,不用担心。

    接下来就是严词问责,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逝去后留下的冷漠:

    “那日双方将士均折损多人,却再也无法送宁西的将士们回家。瞿一鸣谎称北原叛变,宁西一行全军覆没,随后封锁畔云关。他传信给阿日捷让悍青出兵攻打北原,提议他们出兵一举灭了北原大军,自己则前往宁西鸠占鹊巢。”

    瞿山直接打断,怒道:“你这是信口雌黄,谁不知道当时是悍青洗劫了宁西,何来他通敌一说!我儿前往宁西也只是为了告知当地州府宁王殿下的死讯。”

    “因为他低估了这些悍匪的贪心,他们也知道宁西无主,而北原没了关内的补给,不用急于这一时。于是他们收到消息后,便直接攻打了宁西,攻城略地,强取豪夺。是宁王的士兵将领顾不上悲伤,以命相博,是千千万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哪怕是以十抵一也不畏兵刃,才将他们赶出碧落关。”

    “而面对断壁残垣,民不聊生的宁西州,瞿一鸣在干嘛!”

    “他打着寻找宁王遗孤的旗号,四处搜捕安书未,可惜,棋差一招,宁王出事后北原就立刻派人暗中护送她前往誉都。”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瞿氏授意,他在苍玥郡为官多年,走了歪路也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果然是瞿氏一贯的风格,无力回旋,就立刻撇清。

    “那世子在誉都被害时可是瞿文月亲自带人,丞相是忘了我就在现场吗!”

    “咳咳——”

    白意洲微微踉跄了一下,安书未眼疾手快撑住了他,提及安明予,他还是难以压制的悲愤交加:“若非提前谋划,怎么会选在同天动手,否则消息再快也无法当日就传到誉都吧!”

    白意洲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安明予遇害那天的情形,那一日,怎么走都是死局,也就是那日的无助绝望刻入骨头,逼得他只用了不到三年时间,就和安书未并肩,走到了这一天。

    感受到白意洲不稳定的呼吸,安书未接着补充到:“不单单是这一项罪状,刺杀喻老大人,操控垄断市场,私养暗卫,收受贿赂,克扣救济款项,架空皇权干政……哪一条能和瞿氏脱的了关系?瞿大人你说的清吗?”

    “您再看看这满朝文武,如今瞿氏栽了,可有一人出来替您说话?过去对您马首是瞻的那些人呢?”安书未扫视朝堂,不少朝臣纷纷低头回避,是时候该担心担心自己了。

    “报!”一侍卫出现在了殿门口。

    江容从容出列:“进来说话。”

    见是江容的人,瞿山又是一惊:“你!你个叛徒!”

    江容并未理睬,数十年的委身终于在今日结束了。

    “我等已将丞相府和宫中的瞿氏暗卫全部斩杀,目前丞相府由护城营接管,薛统领也带禁军包围了太后寝宫。”

    江容:“很好,派人把当年真相的通告张贴出去,城里所有告示栏都要贴。”

    “是,不过大人这事,有人在我们前面已经干了……”

    “江大人辛苦了。”安书未满是感谢。

    而更积极的好心人是谁,安书未再清楚不过了,想必布庄的灯烛也燃了整夜。

    终于尘埃落定,皇上和安书未却打起了哑谜,眼神中互相推脱着,安书未与白意洲的表述中极大程度将皇上的责任撇去,可这皇位接下来该谁坐,这定罪的旨该谁定,都是问题,谁都无法轻易决定。

    终于僵持不下,安书未直接回避了视线,皇上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说:“将瞿山押入大理寺严加看管,太后禁足寝宫,明日修沐,何大人、梁大人、江大人留下,其余各位爱卿,退朝。”

    朝臣们按序离场,殿中侍卫进来将瘫坐在地上的瞿山被铐走,瞿太后轻声唤了声“哥哥”,并没有等到他的回头。

    “太后,请。”薛非来带人。

    瞿太后在听闻自己只是被禁足时,就知道皇上顾念母子关系是不会杀她了。

    “懦弱。”她还是责骂了一句,不成器的东西,她清楚这皇位自己这心软的儿子也坐不久了。

    就在所有人等两位罪大恶极者离场好商量正事时,只听安书未惊呼:“啊!”倒抽着叫了出来。

    白意洲失了重心,安书未又拉不住,只能顺着他一同倒地,好在及时护住了他的头,不知何时刀口位置的血渗开大片。

    “白意洲,你别吓我啊。”安书未断了紧绷的神经,带着哭腔细声唤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后瘆人的笑声在殿内回荡,“哎,清白还比命值钱?”

    禁军不能捂了她的嘴,只要加快了步子带她离场。

    “快送去朕的寝殿!”皇上也疾呼,“太医,速去请太医。”

    江容:“不能请太医,万一有瞿氏的人,不如去我府上叫昀儿速来。”

    安书未摇头拒绝:“能否劳烦薛统领去宫门口接一位姓陆的大夫,他随身带着药箱,一直在宫外等着。”

    “是。”薛非飞奔出去。

    很快薛非带回三个人,除了陆大夫还有烟岚、云岫,她们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安书未身边保护她了。

    陆大夫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他没什么礼数,只告诉给安书未:“失血过多,开服药得尽快让他服下。”

    薛非:“交给我去办吧。”

    即使知道在坐的都是知情人,安书未还是看出了陆大夫迟疑:“陆大夫放心,让烟岚陪着一起去。”

    陆大夫这才放心迅速写下药方,又快步回了里屋。

    “不如今日各位大人先请回,我们明日再议事,可好?”

    皇上知道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他看得出安书未的心都挂在昏迷不醒的白意洲身上,再加上她昨日整夜未眠,所幸大事小事都待明日再说。

    “臣等告退。”

    三人便行礼告退。

    “何太尉留步。”待三人出了殿外,安书未慢了半拍在后面追出来,“这个还给您,替我谢谢又又。”安书未不忘将兵符归还给何渊。

    “殿下客气,臣,会转达给小儿的。”

    何渊在袖中手指发力,那兵符便弯曲变了形,安书未可能知道兵符是假的,也可能不知道,不过现下这些也不重要了。

    何渊习惯了给自己留退路,只是这归还之举,多多少少说服了何大人去继续违背自己事不关己的初心。

    回到殿内的安书未一刻没歇,说不累是假的,但也只是靠在椅背上找个能支撑的点而已。

    “汇报一下。”

    云岫:“是。”

    “辛言目前在布庄,伤情稳定,今早也醒了,问什么时候能见您。”

    安书未:“许放呢?”

    云岫:“许大人的尸体……”

    “什么!”对话被皇上打断,一惊一乍地问,“许放死了?”

    在二人略带嫌弃的目光中,才意识自己打扰到她们对话。

    “继续,你们继续……”

    “许大人的尸体存放在大理寺停尸房中,现下天气寒冷,多放个两天不成问题,今早只上门和他家人说是通宵办案,一时半会回不去。”

    “嗯。好,一会出宫把现在的情行和大家说下,再替我感谢一下大家,昨夜辛苦了。”

    “是,属下告退。”云岫利落地抱拳行礼,甚至都没有看一眼一旁认真听两人说话的皇上,便三步并两步地离开了寝殿。

    皇上好奇道:“你这个婢女,有点厉害啊,一点也不柔柔弱弱的。”

    安书未:“烟岚与云岫不是普通婢女,他们的父亲就是在当年北原遇袭身亡的。”

    ……

    “这样啊……”皇上无意中又把话题带得沉重,得赶快换个话题,“对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今天在朝堂上朕快要吓死了,还以为他们的奸计有得逞了呢。”

    想起昨夜,安书未到现在都心有余悸,她转头不安地看了眼里屋紧闭的门,缓缓道来。

    “昨晚,本来是想让他假装劫持我再找机会离开的,可我的贴身丫鬟辛言闯进库房时,计划就变了。”

    「安书未的记忆被拉回昨晚」

    “原来,那么早……”辛言被戳穿后,一心赴死,“殿下,你杀了我就好。

    安书未不解:“你这又是何必,特地进来找死?”

    “我……我是来告诉你们,不要走正门,外面安排了弓、弩手,何大人的兵也到了,府四周围了一圈,你们要小心。”

    安书未一脸鄙夷,辛言继续解释道:“殿下,你经常偷偷出去,也与烟岚、云岫特别交好,她们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这些辛言都知道,但辛言真的什么都没有和太后说。”

    安书未一时语塞,可以肯定的是,辛言确实没有汇报过这些,但她毕竟是太后的人。

    白意洲打破僵局,一脸狡黠道:“不如,我们就顺了他们的意,今晚一定要让他们抓到我。”

    既然入了别人的局,那不如就把作局之人一起拉进来。

    要赌,就赌把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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