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剧院时,已是清凉的夜了。

    深蓝色天空缀满了闪闪发光的星星,如一片细碎流沙铺就的银河,倾洒出万点银灰。

    栾见殊仰头望着白玉般的皎洁月亮,阖紧的湿润睫毛上还残留一点未全部挥发的低沉情绪。

    两人现下正在往附近一广场走。

    出来前,看栾见殊还没完全从剧情中脱离,何知渺查到今天广场正好有音乐喷泉的表演,便和她说了。

    对于被比自己小的弟弟冠上“小哭包”绰号的这件事,栾见殊很不认同。

    当时她像逃避瘟疫一般迅速放开何知渺的手,转头时,脸颊不自觉地擦过他曲着的手指骨节。

    视野渐渐被充斥,何知渺一面笑,一面看她愣怔的表情和眨动的睫毛,觉得着昵称确实在某一方面符合她。

    栾见殊哭起来,眼睛漂亮得动人。

    本来就是一小插曲,散场后,两人对视一笑,谁都没把这事记在心上。

    栾见殊反而不服气地给他起了个“无情鬼”的私密代号。

    想起来,她仍觉得搞笑,便上了头似的不依不饶地重复追问:“你为什么不哭?一点儿没打动你?”

    “你到底是想邀请我来看话剧,还是想看我哭?”何知渺有些无奈,他走在栾见殊后面一点,微微垂眸就能看到她眼下残留下的湿润泪痕。

    夏夜晚风中,路边街道上摆满了小摊位。

    何知渺留意着,看到有卖首饰的,有卖气球和玩具的,另一边,还有卖宠物的。

    他眼神搜寻着,反应过来余光里没了栾见殊的身影后,急忙环视四周。

    接着便在斜后方,看到了她俯身抱着一个小男孩,正伸手拨弄着他身后花篮里的花。

    而栾见殊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望过来的视线,扬起头朝他摆手。

    耳边涌动的溪水叮叮咚咚,何知渺走过去,看到小男孩紧紧扯着栾见殊裙子不放,立马蹲下‖身,温柔又强势地把他的手指掰开,抬手点了点他鼻尖,温声道:“不可以扯姐姐的漂亮裙子哦。”

    小男孩眼睛往上看,下一秒再向上,在两人间直晃脑袋,直白地开始推销:“哥哥有这么漂亮的姐姐,要不要送姐姐一束花?我们家的花很便宜,也很新鲜的。”

    何知渺向来喜欢嘴甜的小孩,他捏了捏男孩肉乎乎的脸蛋,道:“我看看,你都有什么花。”

    男孩把背着的筐放到地上,里面花束种类多样,一眼看去让人眼花缭乱。

    男孩拿起其中最鲜艳的一束,先是转了一圈向栾见殊展示,然后一把将之往何知渺面前捧。

    “最漂亮的姐姐,就要配最惹眼的红玫瑰。”

    何知渺接过来,站起征求栾见殊意见:“喜欢吗?”

    栾见殊看着红玫瑰,仰头问他:“送给我?”

    “嗯。”何知渺当然点点头,“我一大男人,买这个送自己吗?”

    盯了玫瑰一会儿,栾见殊转过头看向藏在花筐角落的向日葵,说:“那我还想要这个。”

    “可以。”何知渺扫了付款码。

    身后是男孩的热切祝福,栾见殊抱着两束花,身前被芳香满溢。

    两人走在高出一截的台阶上,耳边不时充斥叫卖声。

    何知渺侧身让对面的老奶奶先过,又跑两步,追上栾见殊,从稍后面看到她放肆扬起的嘴角。

    “确实衬你。”他说。

    栾见殊把向日葵拨弄得跟红玫瑰一样漂亮,她侧过头望他,眼里含了些流动的春水,一阵旖旎,“哪束?”

    何知渺视线不躲,坦然地看她,说:“两束都是。”

    栾见殊笑的同时,又想起另一件她一直想做的事。

    “何知渺。”

    “嗯?”

    栾见殊缓下步子,神情俨然爬上层认真,她伸手从包外层抽出张名片,向上递给他。

    何知渺接过去看,就见她名片上大喇喇写的环越传媒。

    他不明所以,手指夹着将名片竖起,问:“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显。”栾见殊将两束花往上拿了拿,说,“要不要进圈发展一下?”

    何知渺一下反应过来,他把名片塞进自己兜里,很淡地笑了下,问她:“说说原因,我身上哪一点,让您觉得很有潜力?”

    栾见殊回道:“你的脸蛋,就是最好的利器。”

    听着徐徐而过的风,何知渺步子又小了一些,他歪着头,问栾见殊:“你觉得我长得帅?”

    栾见殊镇静地仰头看他,话里都是真诚,“应该没人说你不帅吧。”

    “那倒是。”

    看她继续往前走,何知渺抬手扯了下花束的包装纸,栾见殊被迫跟随转过身,保护似的把花往自己怀里抱。

    “你干嘛?”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

    “哪个?”

    何知渺靠近她一点,不放过地盯着她清亮的琥珀色瞳孔,唇线平直,“你,觉得我长得帅?”

    其他人的看法我都不在意,我想听你的想法。

    连成一串的霓虹恰在此时亮起,璀璨地为寂静逼仄增添几分亮色。

    栾见殊忽然想起他家放在书房的那盏氛围灯,橙红色与暗夜蓝光晕不断变化,像他温柔一面,又像此时他太过直白的眼神。

    无论哪一面都要让人招架不住。

    栾见殊眨眨眼,垂了下眸,再抬头,“嗯。”

    何知渺满意了,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问题上想听到她的答案,但得到这个答复,他狂傲的眉一瞬高高扬起,侧头望她,扬下巴,“走吧,快开始了。”

    看着他似乎要跃起的身影,栾见殊心想,这是把她的邀请给拒绝了吗?

    他们来得巧,喷泉前面已经堆了几层人群,后边工作人员也已到位。

    栾见殊站在何知渺左边,即使踮脚,也看不大全。

    “往前面走走吧。”何知渺注意到她费力的动作,补充了句,“这里角度不大好。”

    “别了。”栾见殊不太想插队。

    何知渺眼睛不断在前面空隙中扫,“前面有位置。”

    栾见殊抿着唇,没有向前走的意图。

    “你在不好意思什么?”何知渺低头朝她笑了一下,“栅栏还在大前边,是他们不愿意往前面走,被人插空也正常。”

    听了,栾见殊还有心情跟他就这个问题上延伸,“大少爷,这么现实?”

    “后来者能居上是因为前者无能,最好的位置是留给最有野心的人的。”何知渺垂眼和她视线相对,无所谓地说,“我从不觉得野心勃勃是贬义词。”

    野心?

    嗯,这一点栾见殊倒认同。

    何知渺虽然面上对一些事情不感兴趣,但他眼中的渴望一直有,且强烈。

    盯着,总感觉里面有把火,要将人烧得外焦里嫩。

    何知渺俯身,趁栾见殊还没回过神,轻轻环住了她手腕,抬起。

    反应过来自己肌肤上传来冰凉触感,栾见殊疑惑地抬起眼,看着何知渺,听见他继续道。

    “就像现在,我想要的,我一定会得到。”

    何知渺对着她定住的眼,总觉得今晚的她太漂亮了,手指便也以一种不易被她察觉的力道慢慢往中间锁,直到触碰他眼中的警戒线——栾见殊吃痛轻“嘶”了声。

    “跟着我。”何知渺安抚地松了下手,对栾见殊道。

    栾见殊望着他忽而狡黠的笑容,直觉心中隐匿的枷锁腾地一下打开,被牵引着、积聚着,炸个粉碎。

    耳边只剩他一句——

    “带你飞。”

    下一秒,身形被飓风带动向前。

    花束感受到力被急剧拢在怀中,一并发出亲吻夜月的簌簌声响。

    颊边的发呼啸着飞速向后去,像一层烟染上了雾,流光溢彩。

    恍惚间,何知渺不时展露的侧脸与赛场上少年身影重叠。

    他回头笑,扬起嘴角,墨色眸中尽是宠溺与翻涌的光。

    在不间断充斥着的“不好意思”低声细语中,栾见殊手慢慢放松,宛若展开翅膀的雏鸟。

    她试探着,轻轻抓了下他弓起的手指。

    同一时刻。

    音符在尖叫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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