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秋屿这一觉没有睡太久,他甚至来不及做梦就着急地撑坐起来,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圈。

    出现在他眼前的有许多熟悉的面孔,但最让他感到亲切的还是慈爱的高见鹤。

    高见鹤就坐在床下,一见关秋屿醒来,忙跟着其他人起身,但因年事已高,动作自然比不过年轻的另两个人。

    “廖师哥,闫师哥……”

    关秋屿打量着扶住他胳膊的两人,轻轻摇头,但廖广祥和闫瀚根本没松开手,依旧一人一边架住他,紧张得要命。

    “可算是醒了,”先开口说话的,是性子相对稳健的廖广祥。

    他身上穿着关秋屿给他备的新厚衫,用料是京城贵户不稀罕、却最保暖的粗棉布。

    关秋屿笑了笑,打趣似的与廖广祥道:“哪儿敢不醒?今儿可是我回京后第一次登老师的门!”

    尾调上扬,显得他心情还不错。

    说完,他的目光越过面前的廖广祥,对上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闫瀚。

    “闫师哥,你别这么看我,怪可怕的。”

    闫瀚闻言不禁笑,忙收了面上的严肃,像二十年前的小时候,在关秋屿肩上推了一把。

    “你小子!”

    关秋屿顺着他的力量,笑着往后靠了点,目光却在这时定定落在后方的高见鹤。

    “老师,对不起,我让您担心了。”

    高见鹤被点了名,一边摇头一边走上前。

    他就势在床沿坐下,用宽厚的手掌握住关秋屿的肩膀,将他扶正了些。

    “怎会是你对不起别人?是老师对不起你,还有你九泉之下的父亲……”

    话到此处,难免伤心。

    关秋屿忙握住高见鹤的手,温和劝道:“这件事已经过去,只要廖师哥能平安回家,我的事都不要紧,毕竟,我还年轻。”

    高见鹤听此,像是被刺激到,一双眼眸顷刻染了泪意。

    二十岁的人,确实称得上年轻,但关秋屿向内阁的聂图许诺“三年留翰林院”,便是打算浪费掉人生中极其宝贵的三年黄金期。这份代价的意义有多重大,在场的三个年长者心里,有着更深刻的认识。

    但也正如关秋屿自己所言,事情到了这一步,不该再揪着不放,而是该想一想往后的计划。

    “老师,秋屿在翰林院,我肯定会好好帮他。”

    廖广祥的话音在这时响起,带着令人心安的可靠。

    “现在翰林院的头等要事,就是古籍汇编,作为给皇帝贺寿的礼物,如果能把这件事办漂亮了,在皇帝跟前是少不了赏赐的。”

    此话不假。

    高见鹤听着,露出赞许之色,抬手抹了抹干净的下颌,“秋屿自幼饱读诗书,有他在广祥身边协助,古籍汇编必定能完成得更出色。”

    “那就不用多想了,广祥哥带着秋屿,用三年时间好好编出一套全书,也让刘列、聂图那帮子人看一看!”

    闫瀚情绪难掩,说着已经握起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突显。

    似乎在大家看来,帮关秋屿安排好在翰林院的三年赋闲期,比古籍汇编更要紧。

    但这样是不对的,有本末倒置的嫌疑。

    于是关秋屿出声,说了一句,“真不必如此。”

    书册汇编领域,不是关秋屿最擅长的,同时他也没有抢功的习惯。

    相比于自己在不擅长的领域得到不属于自己的成绩,他更愿意把机会让给更适合的廖广祥。

    何况,四十不惑的廖广祥,无亲无挂,古籍汇编是唯一的精神寄托。

    如果连这件事都被关秋屿抢走,廖广祥的人生就要一直暗淡下去了。

    这并不是关秋屿乐见的。

    关秋屿自愿舍弃利益,换回廖广祥一条性命,又怎么舍得抢走廖广祥所剩无几的东西?

    “这件事还是由廖师哥来主责吧,我或许读书不少,但在汇编书册上经验不足,而且翰林院的同僚和廖师哥配合已久,贸然换人,也容易引发更多的矛盾。”

    关秋屿诚恳表述自己的态度,简单来讲,他留在翰林院,自然要参与汇编工作,完成廖广祥分配的任务,却绝对不想大包大揽,自私自利。

    可惜廖广祥没同意他的想法,一口否决掉。

    “那不行!我的命是你救回来,在能力范围内稍微帮一帮你,又有什么问题?旁人不乐意看,那是他们的问题,你不必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呢?”

    关秋屿一向有耐心,在劝人方面是有点优势的。

    尽管他此时心里着急,面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听完廖广祥的气话,又摇了摇头。

    “就算廖师哥不在意,不妨考虑一下我在翰林院的处境?七尺男儿,被廖师哥维护着,像什么样子嘛。”

    这话有玩笑的成分,听起来不会太生硬。

    仿佛也给了廖广祥回转的余地,要不要顺着关秋屿摆好的台阶下来,全看廖广祥自己的意愿。

    “秋屿说的有几分在理。”

    关键时刻,不爱说话的闫瀚忽然开了口。

    他的视线在廖广祥面上停留,再巧妙地转向沉默中的高见鹤。

    “老师,您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理?”

    关秋屿听言松口气。

    他在心里默默给闫瀚加了一点好感分,随即,也看向还没表态的老师高见鹤。

    “古籍汇编是老师的心愿,我也想听听老师的意见。”

    压力瞬间转移到高见鹤肩上。

    高见鹤表情凝重起来,良久,缓缓拉长音调,慎重地点了头。

    “我以为,这件事情不可太急。广祥,你稍微让一步吧,古籍汇编的事,还是你来主导,秋屿从旁辅助你,如何?”

    老师的话,分量极重。

    其余三人都小心翼翼听着。

    而到了这时,廖广祥如果再固执己见,自然是不合适了。

    “好吧,我也听老师的安排。”

    事情就此夺定。

    关秋屿稍微舒心,他的发热病症来得突然,高见鹤请来大夫看诊,说的病因很简单——被累出来的。

    所以现在师生几人说完了正事,该离开就都离开,绝不打扰关秋屿休养。

    如此,房中留下关秋屿一人,安静躺在被褥里。

    入秋的京城,白天很短。

    此时早是夜幕低压,关秋屿出来得太久,不好继续在高见鹤府上逗留。

    他摸索着自己穿好了衣裳鞋袜,身子晃悠着走出了房门。

    闫瀚就站在他门外,听见动静忙迎上来。

    “时辰太晚,我再不回家,母亲该担心了。”

    关秋屿说得全是事实,让闫瀚无法拒绝。

    “那你等我一会,我与老师道个别,亲自送你回千家胡同。”

    闫瀚说到最后的住址,微不可查地叹息,但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关秋屿原地等候,他快步走出院子。

    高见鹤很体谅关秋屿想回家的心情,没再挽留关秋屿。

    几人送到府门前,看着关秋屿坐进马车才挥手告别。

    “对了老师,秋屿之前向我提了个不错的建议,我还来不及请示您。”

    廖广祥收回目光,对高见鹤拱礼道。

    高见鹤目光一沉,“他有什么想法?”

    “在手抄的基础上,追加印刷。”廖广祥颔首回道。

    高见鹤闻此,没有说话。

    须臾,他转头看向刚才马车离开的路口,朗声笑道:“秋屿去了一趟博县,确实变了许多。这次流放的经历,对他而言,似乎并不全是坏事呢!”

    另一面。

    马车稳稳驶进了京城西南角的千家胡同,路面变得狭窄,人的视野也受到局限。

    关秋屿却并不在意,他低头整理自己的衣袍、鬓角,尽量不让家里人看出他的病态和虚弱。

    这一切都看在旁边的闫瀚眼中。

    闫瀚现在成了锦衣卫,话比从前更少,但他也是先考了进士的,学识上比一般人高出不少。

    “你留在翰林院,还要廖广祥作陪,为什么还要选择工部?”

    这个疑问,恐怕一直压在闫瀚心头,到这时候他才有机会问出口。

    关秋屿微怔,抬眼看向闫瀚,唇边浮笑。

    “我相信闫师哥能理解我。现在的情势这么分明,刘列三番五次针对我,摆明着不想让我好过,如果我再不主动回避他,早晚拖累老师和你们一块儿去死……”

    并非危言耸听。

    刘列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稍微用一点手段,就不是现在的关秋屿可以应付的。

    在这一点上,闫瀚不能否认,所以,闫瀚才更难以咽下这口恶气。

    “我早晚把刘列千刀万剐!”

    只听砰的一声。

    是闫瀚的拳头砸在马车壁上。

    关秋屿跟着身子一晃,脑袋撞在跳起的木窗上,有明显的痛感,却反而让他意志清醒。

    他扭头看了眼木窗外,见到自家门前站着的一道倩丽身影,不由把背坐直。

    “闫师哥,我到家了,今日病倒的事,还请你替我瞒着。家中还有母亲,我不想看母亲难过。”

    闫瀚还在气头上,只闷闷“嗯”了声,作以应答。

    而后,他跟随关秋屿一块出了马车,看见门前站着一个妇人。

    那女子穿一身暗色的男装,极为低调,身形是偏瘦的,目光却炯炯有神,像一对铜铃散出机敏的光泽。

    看起来人是聪明的,也和关秋屿极为相衬。

    应该是关秋屿从博县带回的妻子吧。

    闫瀚打住思绪,上前得了女子的福礼,便和善地回笑,喊一声“弟妹”。

    “初见弟妹,未曾备下见面礼,我这个师哥真是惭愧!”

    慈琰面露浅笑,回说:“师哥既是师哥,那也是自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我也是乡下地方来的,不懂京城的各种礼节,请师哥见谅才对。”

    一番有来有往的客气,都落在关秋屿的耳中。

    他清咳了一声,立刻引得慈琰看过来。

    慈琰目光里满是担忧,快步过来扶住他的手臂,接着,出于习惯抬手摸了下他的额温。

    “倒是不热了呢。”

    “我没事的。”

    关秋屿握了慈琰的手,就没再放开,随后,他牵着慈琰走到闫瀚跟前,第一次把慈琰介绍给他在京城的旧友。

    “这位是闫瀚师哥,从前在翰林院,现在是锦衣卫。她是慈琰,博县人士。”

    “原来师哥是锦衣卫,难怪刚才就看着威武。”

    慈琰重新给闫瀚见礼,又邀请闫瀚进家里坐一坐,喝一杯热茶。

    “下次吧,时辰不早,弟妹扶秋屿回去休息,我改日再登门喝这一杯茶!”

    闫瀚说着拱手,带着笑容转身大步回到马车。

    目送马车离开胡同口,慈琰想起什么,在关秋屿胳膊上拍了拍。

    “刑部尚书聂图的人前脚刚走,你就回来了。”

    关秋屿在她脸上看出喜色,已猜到聂图的人来送了什么口信,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聂尚书派人来说了什么?”

    “说了王润的事。”

    慈琰侧过身,帮关秋屿抚了抚衣领,“往后啊,王润不必再回刘家,彻底恢复自由身了。”

    关秋屿心里有预期,听着这话从慈琰的口中说出来,却有另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

    “真好。”

    简短的字眼,饱含长达四年的期待。

    还不等关秋屿再说下去,原本关闭的院门,忽然从内打开。

    “哥哥!”

    是王润从里面跑出来,二话没说,直接给关秋屿跪下了。

    关秋屿一愣,慢半拍地伸手去扶王润,却听见王润放肆的哭声,回荡在人口繁杂的千家胡同上空。

    四下有人投射目光过来,多是探究和奇怪。

    慈琰转头看了看,帮着解释道:“俩兄弟久别重逢,喜极而泣!哈哈……没事没事,都散了吧。”

    那些人到底是信了慈琰这一套说法,各自离开。

    慈琰再看向关秋屿,见他的手停在半空,没忍心打断王润。

    因为关秋屿经历过和王润一样的压抑期,他很明白王润需要一次这样的情绪宣泄。

    于是他把手收了回去,缓缓蹲身,一屁股坐在王润身边。

    “哭吧,哭完就能舒坦了。”

    慈琰看到这里,提醒两人天冷别受寒,识趣地先进了院门。

    关秋屿听着王润哭声渐小,才温言细语问他:“以后有什么打算?”

    毕竟是男子,哭归哭,该有的打算也要尽早计划起来。

    “我想留在嫂嫂的药堂帮忙,这几天和大家住在一起,关系亲近些。”

    王润瓮声瓮气,边说边抹眼泪。

    关秋屿应了声“好”,耐心十足,但又不满足于王润的保守,就多说了几句。

    “如果你想读书,也是可以的,当然最后由你自己决定,我只是提供建议。”

    “我……愿意读书。”

    王润支支吾吾,根本没多少自信,以前在刘家,他还能从刘家拿到生活保障,脱离刘家后,一切要靠自己谋取,肯定会艰难许多。但他只有二十岁,自己有决心从头开始读书,日后考取功名,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父亲身上没有罪名,所以你现在是清白身。如果你愿意走读书科举这条路,我会帮你。”

    关秋屿很早就设想过这种可能,以王润的聪明劲儿,去学堂和他二弟秋峥作伴,进步一定飞快。

    至于花费的问题,还得征得慈琰的同意。

    现在家中的开销,都是从慈琰的药堂里出,好在一家人的生活极为简单,多承担一份读书的钱,稍微节省一点,也是没大问题的。

    “这事不用问我的,只要他自愿,我肯定答应。”

    夜里,慈琰侧靠在关秋屿身边,压着嗓子与他说话。

    关秋屿笑着点头,又说:“那王润平日得空,能不能继续在药堂帮忙?”

    慈琰微顿,不由惊讶,“读书多忙,怎么可能得空?他若是缺钱,找我拿就是。所以,你是怕他脸皮薄,开不了口?”

    “是有这个担心。”

    关秋屿不予否认。

    他考虑着,王润和慈琰关系再近,和他二弟秋峥还是不一样的。也许慈琰待人真诚,没有二心,但难保王润心里有刺,生出一种寄人篱下的自卑感。

    “你让他付出点劳动,他找你拿钱的时候,能多点底气。”

    “说得对,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慈琰说着,又摸了次关秋屿的额温,“怎么变严重了?”忙起身倒了一碗温热着的药汁,看着关秋屿全部喝完才放心地吹了灯。

    眼前是彻底的黑,反而放大了其他的感官。

    关秋屿浑身发热,白日清浅的呼吸,此时被染上暧昧的意味,听得慈琰难眠。

    “都病成这样,真不能告几天假,在家好好休息?”

    慈琰完全是好心,但她没抱多少希望,别看关秋屿性子温和,认准的事却从不因外人改变。

    所以她说完就闭上眼,没指望自己能扭转关秋屿的决定。

    “我听你的,明日请隔壁古兄代为请示,我就安心在家呆着养病。”

    关秋屿一改往日对自己的漠然,竟然同意了慈琰的提议。

    “老实说,你找聂图谈,究竟答应了什么?”

    慈琰翻身过来,半撑在关秋屿上方看他,“古毕要去兵部,你呢?”

    “老师在翰林院组织古籍汇编,我想留下帮忙。”

    关秋屿捻头去尾,说了最表层、也最容易理解的理由,就不算隐瞒慈琰了。

    “在翰林院编书,也不错,但我在意的只是你自己开心。”

    慈琰的话音显得闷,又俯身靠在关秋屿心口,听他规律又有力的心跳,“不要总为别人活着,哪怕偶尔也为自己活一次?”

    这本是很严肃的话头,关秋屿却在这时笑出了声。

    他听出慈琰的紧张和担忧,就故意转移她的注意力,干脆一个翻身,调转主动与被动的位置。

    “说,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生病中的嗓音,自带拖沓的慵懒和蛊惑。

    她的回答被淹没在无边的愉悦中,像被漫天风波掀翻的小舟,完全找不见航迹线。

    为什么每次都被这人算计得死死的,明明是她占据主导,最后也全是她先告饶。

    “哼,我算看出来!在咱家,你是负责挖坑的,我是负责跳的。”

    次日,慈琰睁开眼就踢了关秋屿一脚,但力气不大,一来她浑身没劲,二来也舍不得。

    接下来数日。

    依照关秋屿的意愿,他请古毕向翰林院告假了十天,专心在家养病。

    古毕得知关秋屿病倒,像是早就料到会这样,什么都没问,只拜托慈琰转告关秋屿:就算他去了兵部,互相也还是朋友。

    “他还让我嘱咐你,以后参加聚会小心为妙,像上回那样的诗词,一定少写少看。”

    慈琰把关秋屿的话完整地转达,又没把最后的窗户纸捅破,给古毕保留了一线尊严。

    “我会小心。”

    古毕都心领神会,又忍不住向慈琰多打听了一句,“关兄以后还要留在翰林院?到什么时候?”

    慈琰哪里知道答案。

    她对古毕摇头,“至少也要把古籍汇编的事完成。”

    半个月后,关秋屿如约重回翰林院。

    而他的出现,在其他同僚之中引起议论。大家都为关秋屿感到惋惜。

    “他是状元郎,处境居然还比不上古毕那种二甲进士?”

    “这有什么?你们别忘了他父辈上犯的过错!关家是被砍了头的啊,他自己也被流放过。才过了九年,他能重新回到京城,已经很不容易了吧?”

    “话虽如此,还是觉得他好可惜,如果他父亲没招惹刘列,如今早就继承公爵位了吧……”

    “嘘!不可胡言,不想要脑袋了?”

    耳边嗡嗡声不绝。

    关秋屿一路沉默地走,心里难免悸动,面上却毫无波澜。

    他与那些看他热闹的同僚对视,回笑,似乎什么都没听见,却把每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在诋毁和轻视面前,任何言语的反击都显得可笑和无力,在关秋屿看来,只有他拿出明明白白的成绩,才是最好的还击。

    老师高见鹤今日也在史馆修撰廖广祥的小值房里。

    师生三人再次重聚,高见鹤和廖广祥看关秋屿气色好转,便知道他在家中被照顾得不错。

    “听闫瀚说,弟妹是博县人士,还懂得医术,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贤助。”

    廖广祥如此说着,眼中流露出真切的羡慕。

    高见鹤听此,亦是满意地点头。

    “大概是我上辈子的福报吧。”

    关秋屿自我调侃,看廖广祥把借穿的厚衣递还过来,他接住抱在怀里,不自觉地笑。

    片刻,他放下衣裳,向高见鹤说起“追加印刷”的打算。

    高见鹤已经听廖广祥汇报过。

    此刻,他当着关秋屿的面,不吝其词又夸赞关秋屿一遍。

    但印书这事儿,翰林院自己做不了主,要报给工部,由工部来定夺。

    “我今天去一趟工部,你们等我消息。”

章节目录

流放世子科举日常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二月茧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二月茧并收藏流放世子科举日常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