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在中国岚城最南端许下少年的诺言，
总要跟喜欢的人看一场最极致的浪漫。
邀月见阿也，遥月知你意。
*
七分钟的打铁花落下帷幕，围众热情高涨，主办方又拉出横幅，上面写着烟火大会。
林臞在人流涌来时，握紧乔乐也的手跑向尽头的低崖。
她的视线缓缓落到带来异样触感的掌心处。
一时间脑中警铃大作。
怎么牵上的？
林臞的手劲不大，被牵住的地方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
又麻又烫。
穿过灯火人群，耳后呼啸晚风。
乔乐也不自知轻勾他的手掌，跟着他来到人流较少的一角。
环境遂静谧，有他心会安。
林臞后知后觉，松开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细微的笑意：“阿也，看月亮。”
乔乐也顺着他的手，抬头望去。
月时近十五，一轮桂月圆。
来时的路灯照得柏油路一片白。
放眼望去，长巷灯光星星点点，隐隐听见夜市传来的喧哗与笑声。
风也带了几分凉爽。
美得不像话。
“阿也，我有份礼物想送给你。”
乔乐也收回目光，四目相对。
半明半暗下他目光灼灼，比铁花还要热烈。
一点一点吞噬她的理智。
乔乐也不由得紧张。
这片没有路灯，只有他的声音顺着清风缓缓荡至耳畔，在这个夏夜尤其得动人。
“我总觉得一些事应该由男生来，比如正式追求，正式告白，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仪式感。”
“我不善言辞，但善于倾听，很多话都会经过深思熟虑，很多事向来利落懒留情。我不喜欢拖泥带水，我还不喜欢爱这个词，过于沉重天真，直到遇见你，我变得多疑矛盾，爱的确是属于勇敢者，但我唯恐这份爱成为你的负担，如果这样的话，我的勇敢就是不自量力不值一提，暗恋真是见不得光，想让你看见，又害怕被你发现。”
“可突然明白，爱是我一个人的博弈，是对你坚定，是坦诚相待，是心之所向，是我会永远偏向于你，哪怕你不懂也没关系，我能做到你抬头就能看见我。”
他对乔乐也永远不能释怀，就算她明确说过可以当朋友。
他的勇敢热烈直白，让乔乐也猝不及防。
大海轻语呢喃，浪花缱绻温柔。
林臞低头，摸出精巧礼盒。
礼盒徐徐展开，流露出生生不息的亮泽，亲爱的贝壳代表珍贵和永恒。
每一片都洁净无瑕，如原野上那轮白月美轮美奂。
乔乐也目光垂下，中央的项链，是米白贝母在表达心意。
他说他善于倾听，是倾听你的声音。
记起所有的美好，壳象征海枯石烂，贝是不渝的珍贵，守护、好运、追求、平安，予以心动的寓意，对你有心动的号角。
没有老套的单膝下跪，林臞只笑着说：“海誓山盟，两情不渝，海贝会永远陪着鱼。”
“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是他的诺言。
第二次了。
乔乐也的语言功能跟大脑一样全乱套。
心如水，波涛汹涌。
在林臞询问要不要帮她戴上时，她木木点头。
不断回想。
所以他换衣服换了这么久，所以下午见他一直捡贝壳。
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惊喜，五味杂陈。
林臞温热的气息悉数洒向她的后颈，一寸一寸暧昧难忍。
她大脑空白，反应了好久，感觉在做梦。
“好看。”他眉目舒展。
“谢谢你。”
乔乐也低头看向镶嵌着的欧泊。
是海蓝色的。
“阿也等会，我差点忘了。”
“？”
林臞离开了会，回来时背着手，仿佛进行着神秘不宣的事。
一束米白月季从他身后变出来。
“阿也，月季很美，你也是。”
他记性很好，她说过的话，喜欢的颜色，欣赏的花种。
一律没忘。
乔乐也恬笑，她接过花温声道：“项链是刚做不久的？”
林臞犹豫片刻，说：“是。”
“花也是刚买不久。”
“嗯。”他迟疑道，“虽然买花是今天决定的，但是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乔乐也轻闻纯白花瓣。
“好香，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谢谢你，林臞，真的很喜欢。”
笑意满满。
林臞松了口气，刚刚还担心她不喜欢。
“林臞。”她轻声唤他：“你怎么看待暗恋呀。”
“我心悦一朵月季，不是非得要把它折下来。每朵花都有盛开的自由，我可以选择守着它陪着它。”
“等它张扬地自然生长，等花季正盛等绽开正朵。”
“一条路等到底，即使天黑也陪它。”
林臞说：“这是我的暗恋。”
她仰起头，顺着他的话，“但是只有你，才能让我的月季盛开。”
“嘭！”一道绚丽的弧线上天际，一片火树银花。
夜空成了烟花的海洋。
彼此的眼睛能看见最亮的东西。
林臞心脏猛抽了一下，像无数悸动坠向寂静月影，海水快将其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低声开口：“阿也，心灵上的共鸣是最难得的也是最动人的。”
“我们等待的一定会来，现在互相陪伴就好了。”
“我林臞，答应你不做任何逾越的事情，让你不舒服的举止。”
“是初次喜欢，但会勤能补拙，以恋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
乔乐也抿了下唇，“其实从我问你能不能当朋友时我的心里早就没了下策，因为我开始害怕，不想最后和你变成陌生人。”
一段分手关系要么止于朋友，要么从此陌路两不相识。
“而且，我的能力不及你，我没有你这么优秀。”
惶恐。
爱从来不是相望，而是仰望同一地方，她知道，但也更好奇林臞的看法。
半响，他说：“种下一粒种子，不应日日遥想它是否灿烂，只有等到季节才知晓。”
她迟疑：“可是花最后还是会枯萎的。”
林臞落嗓，“每条溪流最终也会流向海洋，花会枯萎人终有一死，我们应该看花开的风景，成长的过程不要忘了及时行乐。”
“阿也，你别担忧，我说过会陪着你，下雨给花挡风，烈日记得浇水，你负责成长，我负责爱你。”
句句认真，字字坚定。
林臞低下头，露出泛红的耳朵：“你看过甜心格格吗？灵芝喜欢蘑菇，蘑菇喜欢冬菇，于是灵芝想跟冬菇比谁更优秀。比赛内容都是冬菇擅长的，可她还是次次输，灵芝以为自己赢了，但赶回来的蘑菇只顾着给冬菇送她爱吃的，甚至没有看灵芝一眼，因为他只看得见冬菇，即使灵芝再怎么好，再怎么完胜所有比赛，他心里也只有喜欢的人。”
“所以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因为她有多优秀。”
“你好不好，跟我喜不喜欢你没有关系，况且你才不是芸芸众生的普通人，你是我心里无人可及独一无二的存在，你永远胜过别人。”
“蘑菇为了冬菇进宫，我也可以为了你转学，国王游戏的话不是因为服输，是暗恋写照我也心甘为愿。我告诉你我想追你，并不是一定是要和你在一起，只是比起朋友的身份，我更想以追求者在你身边。如果我再私心点——”
他语顿，笑了声：“阿也，你听过我喊你的名字向你告白吗？”
一片安静里，好像只余昆虫的鸣叫，和短促的风声。
乔乐也回想一下，的确没听过林臞喊她全名。
“我第一次喊，是在七班不自觉地写下那三个字。”
他重新抬起头，第二轮烟花盛满少年黑漆漆的瞳仁。
pong地炸开，光影错落。
乔乐也这三个字，就像是他的心事缩写。
叫一次，会忍不住心生涟漪。
但是现在，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叫出她名字。
正式的，仪式感。
少年抬着头，清润的音节揉进风里——
“乔乐也，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同一天的，第二遍的。
她眸光深了些，言语简略，郑重其事——
“我愿意。”
是心动，是双向奔赴，是如愿以偿。
－乔乐也，我喜欢你。
－好巧，我也喜欢你。
明确的珍视，独有的偏爱，真诚的喜欢，没有什么比这更难得了。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太阳遥不可及，到头来才发现青春时候，少年本就热烈得发光。
乔乐也捏着花茎，眼底温热。
感觉灵魂一下被打通，直冲胸腔的最深处。
心灵上的共鸣。脑海突然冒出他刚说的。
乔乐也哑然许久，才找回声音：“人之间最难体面的是互相理解，也是最困难的事情，我没有和你在同一个家庭环境里成长，也没有与你经历哪怕一件相同的事，我们的交际不同，圈子不同，性格不同，甚至抬头望同一轮圆月的心境也完全不同。”
“这样两个独立的个体在这个夏天相遇，是件很奇妙的事，但不可忽略的是你一直默默付出，你没有转学，我甚至会不认识你，你也走了很远的路吧，越过重重的山阶，为了遇见你心底那片月光。”
“所以啊，你不要说只倾听我，你可以随时分享你心里的感受让我也懂你，让我也听听你心底那片月光是如何的皎洁。”
她对上他明亮的眼睛，认真而炽烈道：“林臞，我想让你看到我眼里的月亮而不只是泪光。”
林臞错愕，风从耳边刮过，吹得手花娇滴。
月光很淡，她接着说。
“你的勇敢固然很重要，但是我不想你是被动方，像个绅士一直为我着想，你说你知道你可以等，只要最后能在一起，等多久都不怕。”
“但是趁着今晚月色，我想告诉你。不用等了，林臞，我想要珍惜每一个与你有关的瞬间。”
他实在没想到，梦中成了现实。
林臞垂下眼帘，认真听着。
“我思考过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荷尔蒙上头稍纵即逝，也想确认你具体喜欢我的地方，想要找到这段关系里能够长久发展下去的支点，我想要内心的平衡，想要的不单是你的告白，我需要很多的喜欢才能确定你的心意。因为你太优秀了，我会害怕。”
这些都是她所顾虑的。却在几分钟前，他的三言两语，他的字句笃定，让这些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明明不应该这样，可是，因为是他，因为那个人是他，她似乎不这么在意结果了，过程也很重要不是吗？
就像林臞说的，你站在巷口的梧桐树下，能去拥抱房间里的兔子玩偶吗？
乔乐也闭了闭眼。
“我面对强烈的喜欢，会下意识躲开，因为我没有大家想象中的这么好，从小没有受过多大的宠爱，父母务工外婆带我，乖巧懂事勤奋好学是我的标签，我不值得别人对我这么好，心里总会觉得亏欠，一直想快快长大好好学习，帮家里分担一些压力，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爱说话，只会公式化地回答别人，很少发自内心的开心，久而久之都不免怀疑自己本身就是情感冷漠的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强烈的兴趣，无论是与人相处，还是生活，一切为了学习而学习。”
这段时间，乔乐也无数次叩问自己，什么算喜欢，渴望被爱的同时却害怕逃避，不断反问自己配得上那份喜欢吗。
无数次欺骗内心，在回首中避开他，又无数次想要靠近，依赖他的木质清香。
可是，仅此一次和前所未有的喜欢，来得如此汹涌，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干脆溺毙在——这片蔚蓝的星海。
凌乱而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一股脑说完，抛去一切语序逻辑。
干脆别回避——那颗跳动的心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好在成功把眼底的温热逼了回去，不至于像上次那样丢脸。
乔乐也换气：“今晚我借句你在三月十三对我说的那句话。”
“往后的日子，我们同心同行，不离不弃，彼此成就更好的对方。”
她眨眨眼：“乔乐也愿意。”
学着相同的问式，问：“林臞同学愿意跟我一起努力吗，朝着未来，进发！”
她轻松的语气，笑得眼睛晶闪。
却看得他心疼。
林臞一把拉她进怀里，轻声轻哄：“你在我面前，不用太坚强。”
他的声音有点低，却依旧清晰。
“服从组织，我愿意。”
乔乐也心口忽然一刺，如同被什么东西打通了泪壳，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如果问她要不要抱抱，她会拒绝。
但直接把她拥进怀里，眼泪就会决提——是想哭的冲动。
过了不久，乔乐也才小声地吸鼻子，说：“没带纸。”
怎么每次，都会哭哭！！
前额抵在他的左肩，无颜再抬起。
林臞嗯了声，“我带了，阿也。”
这一幕是远山与海，遥望月。
她伏在他的肩上，花束搁在两人之间。
“我帮你擦。”他噙笑。
晚睡的蝴蝶也想目睹少女委屈巴巴的双眉，与花色融为一体。
“阿也，你手机有新消息。”
乔乐也松怔，低头点开红点。
【LQ：·对方向你发起了恋爱申请！】
她心中怦然一动，抬头看他。
林臞勾唇，轻仰下巴示意对话框。
乔乐也被逗笑了，压抑的心情随之好起来。
她粘贴符号，配合着回复。
【光：·已接受！】
林臞当着她的面，查看手机。
然后又把他的手机双手递了过来，说：“阿也，组织申请再录个女朋友的指纹。”
有模有样。
乔乐也嘴角轻扬：“批了。”
她迅速录好，不小心点了两次返回键，壁纸猝不及防闯进她的视线。
背景是熟悉的伞，与熟悉的梧桐树，少女仰着头，耳边有风和蝶。
而手机的主人微微垂下后颈，神色清冷。
这个角度像在接吻。
林臞见她目不转睛，稍稍抬头望了过去。
“嘶。”他胸口发胀，把手机抽了回来，“突然想起来齐澈铵叫我给他回信息。”
乔乐也拖长尾音噢了声。
林臞栽头，坦言：“这个，不是、、”
他摸了摸滚烫的右耳，语气有些委屈：“你不喜欢我现在换掉。”
乔乐也攥了瞬拳，声调低了几分：“林臞，我们要不要试一下？”
她盯着他手机里的壁纸，脸“腾”地一热。
不言自明。
林臞看着乔乐也清澈的眼睛，拼命压抑内心悸动。
他灭了屏，小幅度摇摇头：“阿也，你做自己就好，无论是什么想法，先兼顾自己，再照料别人。”
“这个别人，也包括我。”
乔乐也心中触动，对他说：“是我自己想的。”
从小到大，她就没干过脱离标签的事。
这是第一次，她想铭记得更深。
像里程碑一样纪念此时此刻。
林臞没有再说话，只是向她靠近。
两人身影溶溶月色，他抬起她的右手，垂目俯身下来。
在泡泡袖口轻而虔诚地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分。
乔乐也屏息，没忍住咽喉。
迅速消失的温热，在牵引着她的思绪。
即使爱意汹涌，他也仅仅只是吻了她的衣袖 。
林臞的声音沉缓两分，“阿也，先这样，我们先回去。”
他避开她的注视，与其是说避开，更多是不敢。
乔乐也的视线在空中停了停，脑子里忽然蹿出他刚刚的样子。
长长的睫毛落成一弧阴影，眼眸自下而上，直勾勾地看着她。
意味不明，带有攻击性。
她耳一红，说话都磕巴了：“等、等一下。”
“嗯？”
“你笑一下。”
林臞乖乖地依言。
两秒后。
一股清香的风向他拂来，空气中是甜甜的味道。
林臞抿着唇，嘴角渐渐变得僵硬平直。
他感觉脸颊被印了个很轻的吻，微凉柔软。
脑子轰地一下炸开。
她亲他的梨涡诶。
她亲他、、
乔乐也退了回去，最后一抹烟火把她的眼睛映得闪烁明亮。
他怔住，眼前的少女不自知地轻抿下唇。
明明是清淡而平静的一眼，却像极了魅惑人心的苏妲己。
眼神实在说不上清白，妩媚要命。
故意为之，简直疯了。
林臞紧握手机的关节泛白。
乔乐也耳尖有点红，她的声音混在风里，“扯平了。”
原来他才是那个意志不坚的书生——
念尽古经情禁蛊惑。
明知故犯。
在中国岚城最南端许下少年的诺言，
总要跟喜欢的人看一场最极致的浪漫。
邀月见阿也，遥月知你意。
*
七分钟的打铁花落下帷幕，围众热情高涨，主办方又拉出横幅，上面写着烟火大会。
林臞在人流涌来时，握紧乔乐也的手跑向尽头的低崖。
她的视线缓缓落到带来异样触感的掌心处。
一时间脑中警铃大作。
怎么牵上的？
林臞的手劲不大，被牵住的地方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感觉。
又麻又烫。
穿过灯火人群，耳后呼啸晚风。
乔乐也不自知轻勾他的手掌，跟着他来到人流较少的一角。
环境遂静谧，有他心会安。
林臞后知后觉，松开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细微的笑意：“阿也，看月亮。”
乔乐也顺着他的手，抬头望去。
月时近十五，一轮桂月圆。
来时的路灯照得柏油路一片白。
放眼望去，长巷灯光星星点点，隐隐听见夜市传来的喧哗与笑声。
风也带了几分凉爽。
美得不像话。
“阿也，我有份礼物想送给你。”
乔乐也收回目光，四目相对。
半明半暗下他目光灼灼，比铁花还要热烈。
一点一点吞噬她的理智。
乔乐也不由得紧张。
这片没有路灯，只有他的声音顺着清风缓缓荡至耳畔，在这个夏夜尤其得动人。
“我总觉得一些事应该由男生来，比如正式追求，正式告白，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仪式感。”
“我不善言辞，但善于倾听，很多话都会经过深思熟虑，很多事向来利落懒留情。我不喜欢拖泥带水，我还不喜欢爱这个词，过于沉重天真，直到遇见你，我变得多疑矛盾，爱的确是属于勇敢者，但我唯恐这份爱成为你的负担，如果这样的话，我的勇敢就是不自量力不值一提，暗恋真是见不得光，想让你看见，又害怕被你发现。”
“可突然明白，爱是我一个人的博弈，是对你坚定，是坦诚相待，是心之所向，是我会永远偏向于你，哪怕你不懂也没关系，我能做到你抬头就能看见我。”
他对乔乐也永远不能释怀，就算她明确说过可以当朋友。
他的勇敢热烈直白，让乔乐也猝不及防。
大海轻语呢喃，浪花缱绻温柔。
林臞低头，摸出精巧礼盒。
礼盒徐徐展开，流露出生生不息的亮泽，亲爱的贝壳代表珍贵和永恒。
每一片都洁净无瑕，如原野上那轮白月美轮美奂。
乔乐也目光垂下，中央的项链，是米白贝母在表达心意。
他说他善于倾听，是倾听你的声音。
记起所有的美好，壳象征海枯石烂，贝是不渝的珍贵，守护、好运、追求、平安，予以心动的寓意，对你有心动的号角。
没有老套的单膝下跪，林臞只笑着说：“海誓山盟，两情不渝，海贝会永远陪着鱼。”
“我会永远陪着你。”
这是他的诺言。
第二次了。
乔乐也的语言功能跟大脑一样全乱套。
心如水，波涛汹涌。
在林臞询问要不要帮她戴上时，她木木点头。
不断回想。
所以他换衣服换了这么久，所以下午见他一直捡贝壳。
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惊喜，五味杂陈。
林臞温热的气息悉数洒向她的后颈，一寸一寸暧昧难忍。
她大脑空白，反应了好久，感觉在做梦。
“好看。”他眉目舒展。
“谢谢你。”
乔乐也低头看向镶嵌着的欧泊。
是海蓝色的。
“阿也等会，我差点忘了。”
“？”
林臞离开了会，回来时背着手，仿佛进行着神秘不宣的事。
一束米白月季从他身后变出来。
“阿也，月季很美，你也是。”
他记性很好，她说过的话，喜欢的颜色，欣赏的花种。
一律没忘。
乔乐也恬笑，她接过花温声道：“项链是刚做不久的？”
林臞犹豫片刻，说：“是。”
“花也是刚买不久。”
“嗯。”他迟疑道，“虽然买花是今天决定的，但是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乔乐也轻闻纯白花瓣。
“好香，我很喜欢这份礼物。”
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谢谢你，林臞，真的很喜欢。”
笑意满满。
林臞松了口气，刚刚还担心她不喜欢。
“林臞。”她轻声唤他：“你怎么看待暗恋呀。”
“我心悦一朵月季，不是非得要把它折下来。每朵花都有盛开的自由，我可以选择守着它陪着它。”
“等它张扬地自然生长，等花季正盛等绽开正朵。”
“一条路等到底，即使天黑也陪它。”
林臞说：“这是我的暗恋。”
她仰起头，顺着他的话，“但是只有你，才能让我的月季盛开。”
“嘭！”一道绚丽的弧线上天际，一片火树银花。
夜空成了烟花的海洋。
彼此的眼睛能看见最亮的东西。
林臞心脏猛抽了一下，像无数悸动坠向寂静月影，海水快将其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低声开口：“阿也，心灵上的共鸣是最难得的也是最动人的。”
“我们等待的一定会来，现在互相陪伴就好了。”
“我林臞，答应你不做任何逾越的事情，让你不舒服的举止。”
“是初次喜欢，但会勤能补拙，以恋人的身份陪在你身边。”
乔乐也抿了下唇，“其实从我问你能不能当朋友时我的心里早就没了下策，因为我开始害怕，不想最后和你变成陌生人。”
一段分手关系要么止于朋友，要么从此陌路两不相识。
“而且，我的能力不及你，我没有你这么优秀。”
惶恐。
爱从来不是相望，而是仰望同一地方，她知道，但也更好奇林臞的看法。
半响，他说：“种下一粒种子，不应日日遥想它是否灿烂，只有等到季节才知晓。”
她迟疑：“可是花最后还是会枯萎的。”
林臞落嗓，“每条溪流最终也会流向海洋，花会枯萎人终有一死，我们应该看花开的风景，成长的过程不要忘了及时行乐。”
“阿也，你别担忧，我说过会陪着你，下雨给花挡风，烈日记得浇水，你负责成长，我负责爱你。”
句句认真，字字坚定。
林臞低下头，露出泛红的耳朵：“你看过甜心格格吗？灵芝喜欢蘑菇，蘑菇喜欢冬菇，于是灵芝想跟冬菇比谁更优秀。比赛内容都是冬菇擅长的，可她还是次次输，灵芝以为自己赢了，但赶回来的蘑菇只顾着给冬菇送她爱吃的，甚至没有看灵芝一眼，因为他只看得见冬菇，即使灵芝再怎么好，再怎么完胜所有比赛，他心里也只有喜欢的人。”
“所以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因为她有多优秀。”
“你好不好，跟我喜不喜欢你没有关系，况且你才不是芸芸众生的普通人，你是我心里无人可及独一无二的存在，你永远胜过别人。”
“蘑菇为了冬菇进宫，我也可以为了你转学，国王游戏的话不是因为服输，是暗恋写照我也心甘为愿。我告诉你我想追你，并不是一定是要和你在一起，只是比起朋友的身份，我更想以追求者在你身边。如果我再私心点——”
他语顿，笑了声：“阿也，你听过我喊你的名字向你告白吗？”
一片安静里，好像只余昆虫的鸣叫，和短促的风声。
乔乐也回想一下，的确没听过林臞喊她全名。
“我第一次喊，是在七班不自觉地写下那三个字。”
他重新抬起头，第二轮烟花盛满少年黑漆漆的瞳仁。
pong地炸开，光影错落。
乔乐也这三个字，就像是他的心事缩写。
叫一次，会忍不住心生涟漪。
但是现在，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叫出她名字。
正式的，仪式感。
少年抬着头，清润的音节揉进风里——
“乔乐也，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同一天的，第二遍的。
她眸光深了些，言语简略，郑重其事——
“我愿意。”
是心动，是双向奔赴，是如愿以偿。
－乔乐也，我喜欢你。
－好巧，我也喜欢你。
明确的珍视，独有的偏爱，真诚的喜欢，没有什么比这更难得了。
年少的时候，总觉得太阳遥不可及，到头来才发现青春时候，少年本就热烈得发光。
乔乐也捏着花茎，眼底温热。
感觉灵魂一下被打通，直冲胸腔的最深处。
心灵上的共鸣。脑海突然冒出他刚说的。
乔乐也哑然许久，才找回声音：“人之间最难体面的是互相理解，也是最困难的事情，我没有和你在同一个家庭环境里成长，也没有与你经历哪怕一件相同的事，我们的交际不同，圈子不同，性格不同，甚至抬头望同一轮圆月的心境也完全不同。”
“这样两个独立的个体在这个夏天相遇，是件很奇妙的事，但不可忽略的是你一直默默付出，你没有转学，我甚至会不认识你，你也走了很远的路吧，越过重重的山阶，为了遇见你心底那片月光。”
“所以啊，你不要说只倾听我，你可以随时分享你心里的感受让我也懂你，让我也听听你心底那片月光是如何的皎洁。”
她对上他明亮的眼睛，认真而炽烈道：“林臞，我想让你看到我眼里的月亮而不只是泪光。”
林臞错愕，风从耳边刮过，吹得手花娇滴。
月光很淡，她接着说。
“你的勇敢固然很重要，但是我不想你是被动方，像个绅士一直为我着想，你说你知道你可以等，只要最后能在一起，等多久都不怕。”
“但是趁着今晚月色，我想告诉你。不用等了，林臞，我想要珍惜每一个与你有关的瞬间。”
他实在没想到，梦中成了现实。
林臞垂下眼帘，认真听着。
“我思考过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荷尔蒙上头稍纵即逝，也想确认你具体喜欢我的地方，想要找到这段关系里能够长久发展下去的支点，我想要内心的平衡，想要的不单是你的告白，我需要很多的喜欢才能确定你的心意。因为你太优秀了，我会害怕。”
这些都是她所顾虑的。却在几分钟前，他的三言两语，他的字句笃定，让这些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
明明不应该这样，可是，因为是他，因为那个人是他，她似乎不这么在意结果了，过程也很重要不是吗？
就像林臞说的，你站在巷口的梧桐树下，能去拥抱房间里的兔子玩偶吗？
乔乐也闭了闭眼。
“我面对强烈的喜欢，会下意识躲开，因为我没有大家想象中的这么好，从小没有受过多大的宠爱，父母务工外婆带我，乖巧懂事勤奋好学是我的标签，我不值得别人对我这么好，心里总会觉得亏欠，一直想快快长大好好学习，帮家里分担一些压力，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爱说话，只会公式化地回答别人，很少发自内心的开心，久而久之都不免怀疑自己本身就是情感冷漠的人，对什么都提不起强烈的兴趣，无论是与人相处，还是生活，一切为了学习而学习。”
这段时间，乔乐也无数次叩问自己，什么算喜欢，渴望被爱的同时却害怕逃避，不断反问自己配得上那份喜欢吗。
无数次欺骗内心，在回首中避开他，又无数次想要靠近，依赖他的木质清香。
可是，仅此一次和前所未有的喜欢，来得如此汹涌，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干脆溺毙在——这片蔚蓝的星海。
凌乱而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一股脑说完，抛去一切语序逻辑。
干脆别回避——那颗跳动的心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好在成功把眼底的温热逼了回去，不至于像上次那样丢脸。
乔乐也换气：“今晚我借句你在三月十三对我说的那句话。”
“往后的日子，我们同心同行，不离不弃，彼此成就更好的对方。”
她眨眨眼：“乔乐也愿意。”
学着相同的问式，问：“林臞同学愿意跟我一起努力吗，朝着未来，进发！”
她轻松的语气，笑得眼睛晶闪。
却看得他心疼。
林臞一把拉她进怀里，轻声轻哄：“你在我面前，不用太坚强。”
他的声音有点低，却依旧清晰。
“服从组织，我愿意。”
乔乐也心口忽然一刺，如同被什么东西打通了泪壳，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
如果问她要不要抱抱，她会拒绝。
但直接把她拥进怀里，眼泪就会决提——是想哭的冲动。
过了不久，乔乐也才小声地吸鼻子，说：“没带纸。”
怎么每次，都会哭哭！！
前额抵在他的左肩，无颜再抬起。
林臞嗯了声，“我带了，阿也。”
这一幕是远山与海，遥望月。
她伏在他的肩上，花束搁在两人之间。
“我帮你擦。”他噙笑。
晚睡的蝴蝶也想目睹少女委屈巴巴的双眉，与花色融为一体。
“阿也，你手机有新消息。”
乔乐也松怔，低头点开红点。
【LQ：·对方向你发起了恋爱申请！】
她心中怦然一动，抬头看他。
林臞勾唇，轻仰下巴示意对话框。
乔乐也被逗笑了，压抑的心情随之好起来。
她粘贴符号，配合着回复。
【光：·已接受！】
林臞当着她的面，查看手机。
然后又把他的手机双手递了过来，说：“阿也，组织申请再录个女朋友的指纹。”
有模有样。
乔乐也嘴角轻扬：“批了。”
她迅速录好，不小心点了两次返回键，壁纸猝不及防闯进她的视线。
背景是熟悉的伞，与熟悉的梧桐树，少女仰着头，耳边有风和蝶。
而手机的主人微微垂下后颈，神色清冷。
这个角度像在接吻。
林臞见她目不转睛，稍稍抬头望了过去。
“嘶。”他胸口发胀，把手机抽了回来，“突然想起来齐澈铵叫我给他回信息。”
乔乐也拖长尾音噢了声。
林臞栽头，坦言：“这个，不是、、”
他摸了摸滚烫的右耳，语气有些委屈：“你不喜欢我现在换掉。”
乔乐也攥了瞬拳，声调低了几分：“林臞，我们要不要试一下？”
她盯着他手机里的壁纸，脸“腾”地一热。
不言自明。
林臞看着乔乐也清澈的眼睛，拼命压抑内心悸动。
他灭了屏，小幅度摇摇头：“阿也，你做自己就好，无论是什么想法，先兼顾自己，再照料别人。”
“这个别人，也包括我。”
乔乐也心中触动，对他说：“是我自己想的。”
从小到大，她就没干过脱离标签的事。
这是第一次，她想铭记得更深。
像里程碑一样纪念此时此刻。
林臞没有再说话，只是向她靠近。
两人身影溶溶月色，他抬起她的右手，垂目俯身下来。
在泡泡袖口轻而虔诚地落下一个吻。
一触即分。
乔乐也屏息，没忍住咽喉。
迅速消失的温热，在牵引着她的思绪。
即使爱意汹涌，他也仅仅只是吻了她的衣袖 。
林臞的声音沉缓两分，“阿也，先这样，我们先回去。”
他避开她的注视，与其是说避开，更多是不敢。
乔乐也的视线在空中停了停，脑子里忽然蹿出他刚刚的样子。
长长的睫毛落成一弧阴影，眼眸自下而上，直勾勾地看着她。
意味不明，带有攻击性。
她耳一红，说话都磕巴了：“等、等一下。”
“嗯？”
“你笑一下。”
林臞乖乖地依言。
两秒后。
一股清香的风向他拂来，空气中是甜甜的味道。
林臞抿着唇，嘴角渐渐变得僵硬平直。
他感觉脸颊被印了个很轻的吻，微凉柔软。
脑子轰地一下炸开。
她亲他的梨涡诶。
她亲他、、
乔乐也退了回去，最后一抹烟火把她的眼睛映得闪烁明亮。
他怔住，眼前的少女不自知地轻抿下唇。
明明是清淡而平静的一眼，却像极了魅惑人心的苏妲己。
眼神实在说不上清白，妩媚要命。
故意为之，简直疯了。
林臞紧握手机的关节泛白。
乔乐也耳尖有点红，她的声音混在风里，“扯平了。”
原来他才是那个意志不坚的书生——
念尽古经情禁蛊惑。
明知故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