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上一阵冰凉,吴月不禁打了个寒战。她睁开眼,发现原来是下雪了。数不尽的雪花落下,飘到了吴月的脚边。吴月活动了一下双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地上,雪花已经不再消失,而是变成了积雪。又有一片雪花落在了吴月的手背上,她没有动,直到看到这片雪花消失,融化。没有一片雪花是一样的,每一片雪花都是特别的。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开始背手机号码。

    第一个……吴晓建的。

    第二个……秦缺的。

    第三个……她止住了念想。不再任由思维四处发散。

    十一……不知道十一怎么样了。他们应该有好好的保护他吧?自己的努力有白费吗?那些人还没有找到他吧?

    咔嚓、咔嚓。

    铁门旁传来机械与铁器碰撞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试着运作,但每次都失败了。

    咔嚓、咔嚓。

    猛的一声,吴月听到一个金属物体碰撞到地面的声音。

    她站起来往铁门处看了看,没有找到声音的源头。但是那声音仍旧不停地传来,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不是没有节奏的乱碰着地面,而是间隔的时间开始拉长。就像一个稳定运行的机器一般,又有点像人走路一般。一步,一步,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吴月开始感到紧张,她感觉这不是人,难道说,这里还有其他生物?

    等吴月开始思考的时候,声音已不再是微弱的从远方传来,而像是渐渐靠近。

    慢慢地,声音已经到了铁门的门口。

    吴月再次站起来,在犹豫了两秒之后,她站到铁门的面前。她不敢出声,怕自己惊吓到这未知的事物。

    紧接着,一只手突然抓到了铁门的栏杆上,吴月这才看清,面前的这个机器。

    这种机器,她只在图书馆里的历史书中才看到过,没有任何皮肤包裹的,由不同大小器械组成的,电路覆盖在这些机械枝干的下方。他的上肢似乎是一个几乎正方形的铁盒子,具体什么材质吴月并看不出来。他的脑袋是一个比上肢小了一半的方形铁盒组成,眼睛则是凿出的两个孔,他没有鼻子,只有看上去不知被谁划上一道痕迹的嘴巴,由一条线组成。

    最显眼的是,这个家伙的胸口有一个长方形的开口,从这个开口处可以看到一部分焊在里面的处理器。这个开口的另一边有一个小正方形的开口,里面似乎被用来储存东西,但是现在这开口里面什么都没有。在这个开口的下方,可以清楚地看到被刻上了一个很小的英文:Y。

    这会是什么呢?这让吴月感到好奇。

    “嘶……嘶……”机器似乎发不出其他的声音,像短路一般。不一会儿,他双手很快摇晃着铁门,而铁门也几乎快招架不住这机器的力量。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铁门也毫无动静了。

    “主……主人……”声音从机器中传来,他空洞的眼神看着前方,没有任何的表情。

    “你……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吴月看了看四周,机器人似乎很痛苦,他需要帮忙。

    “主……这……”机器人慢慢地抬起自己的左手,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那个小正方形缺口处。

    “怎么了?是要什么东西吗?我怎么帮你?我该怎么做?”吴月焦急地抓住栏杆。

    “这里需要什么?你指给我看,或者比划给我?”

    机器人又慢吞吞地举起手臂,这一手臂抬高的行为导致他的左关节衔接处传出刺挠的声音,让人听了难以忍受。

    他的手从指向自己慢慢地变成指向吴月的手。

    “手?你说的是我的手吗?我要怎么做?”吴月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是她断定这个机器应该不会伤害自己。

    吴月跟着机器人的指示,把手慢慢放入了那个小开口处,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下方似乎还有物体,但是是一个平面。她手放进去的地方像是一个类似手掌的凹槽。

    机器人又用手碰了一下吴月的手臂,示意她可以把手拿出来了。

    大概过了一分钟。站在机器人对面的吴月可以清晰看到他体内机器运转发出的蓝色光芒。

    虽然在这过程里,他仍旧不断地‘嘶嘶’着。

    但很快,那种声音没有了。雪依然在下,可是吴月已经顾不上天气的寒冷了。

    机器人似乎正常运转了,而吴月也可以看到他的那一小块开口处换成了一个很小很小的显示屏。蓝色的绒布背景下,显示着一连串白色代码的不断生成。

    “好久不见,主人。”清晰的男声从机器人体内传来,这流畅的话语让现在处在永北这个地方的吴月都不免感到惊讶。

    “主人?你的主人是谁?”

    “就是你,我的主人。”

    “那个……”吴月感到一头雾水。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是。”

    “我永远不会有任何偏差,主人。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那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是谁?”

    “我已经在这里很多年了,主人。我没有名字,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的主人。”

    “呃…我…”

    “这里没有人能找到我,主人。像你曾经所说的那样,为了安全,我必须学会隐藏自己。我把自己隐藏得很好,骗过了许多人。”

    “可是我并没有见过你,所以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才认为我是你的主人。”

    “不,主人。记忆是会骗人的,机器不会骗人。”

    吴月感到莫名的懊恼,让他相信自己不是他的主人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那好吧,既然你说我是你的主人。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铁门打开?”

    “主人,请退后。”

    吴月迅速地躲到一边,她看到机器人双手猛地抓住铁门的栏杆,似乎双手在不断地用力,他开始慢慢地往后退,而破败的铁门竟然开始弯曲。

    很快,铁门的栏杆已经彻底断掉,铁门的大锁在这时看来显得十分多余。

    吴月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速度快到她来不及多加思考。

    “主人,你布置的任务我完成了。”

    “好吧,虽然我不是你的主人,但我真的,真的真的谢谢你。”吴月转身就想走,她不想在这过多浪费时间,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主人,你上次跟我说的记忆代码,现在你需要看吗?我找了你很久,你要我保管,但是我怕自己做不好这份事情。”

    “记忆代码?那是什么?”吴月止住脚步。

    “主人,你的记忆缺失看起来很严重,需要我帮助你找回记忆吗?”

    “等等等等,先别急着说话,你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吴月头痛地用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看来要出去还得解决这个机器人的问题,要不然恐怕他会一直跟着自己。

    “根据系统计算和现在的历法计算,一共有437年。”

    “额……你说什么?”

    “等等,我没听错吧,我一定没听错。”吴月在门口来来回回地走着,而那机器人一直没有动静。

    “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我记得历史书上说,那不是仿生人刚被大规模启用没多久的时候吗?再说了,我怎么会在那里?这怎么可能呢?”

    吴月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雪几乎停了,她叹了一口气,毫无办法。

    “小月。”

    吴月停止了动作,看向机器人,她的身上渐渐起了层鸡皮疙瘩。

    “不对,一定是巧合。”她又这样安慰自己。

    机器人不再说话,只是他的胸口处的屏幕不再是运行的代码,而是出现了一段录像。

    而那个举着摄像机拍摄自己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月。

    录像的右上角显示着日期:2640年7月30日。

    吴月愣住了,她伫立在那里,看着屏幕上的另一个吴月。

    “今天是修改记忆代码的第二周,”吴月似乎正在自己的家里,她旁边的一个矮小的机器人正双手端着盘子站着,而吴月正一边拿着摄像机一边拿着一个叉子叉盘子里切块的西瓜。

    “嗯,今天的西瓜很甜,看来我的记忆代码还是有用的嘛。多多,下次努力!你一定可以的,只是现在这西瓜切的着实有点大块了。”吴月说完顺势一躺,躺在了一把椅子上,而她面前的正是一台电脑。

    “我希望记忆代码的改进可以让他们记得许多事情,有时候没了记忆多麻烦啊……有了记忆,人就会变得不一样,正如任何事物有了名字一般。但是……”吴月说完把摄像机放到面前的桌子上,让摄像机正对着自己。

    而这头的吴月可以看到另外屏幕里的吴月正看着自己。

    “我希望……有了记忆代码,他们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任何人也都能够不被伤害。有人反对仿生人拥有记忆,说什么让他们不要记得昨天的事情。可是我想说,那是不正常的。我希望,那些人会好好看待他们。我修改它的初衷……也是如此。好了,就到这吧,哎呀,西西,你到这里来,我要把这份拷贝一份,明天我有个会议要参加,说不定上传到GIO会点击率超高,哈哈。”

    “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你可以有所选择。你也不再是听人命令的机器,而是会自己思考自己的过去和未来。”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吴月说不出一句话。

    “这不是真的,我要走了。”吴月头也没回地冲了出去。

    “主人……主!”随着噼里啪啦的一声传来,吴月停住脚步,叹了一口气,往天井那跑去。

    只见得机器人的上肢和头部已经破裂,吴月可以看到处理器那有浓烟从开口处冒出来。

    “你怎么……”

    “主……主……主人……给……”躺在地上的机器人再次抬起左手,把手中的一个东西递给吴月,吴月刚拿过来,他的手就马上毫无生气地垂落到地面,发出机器碰撞的声音。

    “我没有名字……因为……主人说……有名字……就有了灵魂。”

    “当有了名字……那就是……一个生命……”

    “可是我……也想要一个…………名……”机器人话还没有说完,胸口屏幕也再也没有任何显示。

    “他们……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他们……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他们……不会……再……伤害……”

    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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