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后的李港港娇弱得像林黛玉。

    她之前二十几年吃的人参都补到猪肚子里去了,生一场病就全打回解放前,这让李港港狠狠心疼自己吃过的那些补品。

    贺禹白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脖颈,调热了水温后,一手握住她的头发。

    李港港的头发快齐腰,发色偏浅,就显得她头顶总是毛绒绒的,她本来不想让贺禹白碰,但他手掌托着让她省力很多,于是她干脆躺着不动了。

    贺禹白第一次给人洗头。

    打上洗发水后,很轻易就搓出泡沫,他粗糙的大掌覆上她头顶,还没怎么用力,李港港已经嚷嚷喊起来说疼。

    她没有力气,于是抱怨声也显得像在撒娇:“你就不能轻点儿吗?”

    他确实也没用力,但李港港喊,他动作还是下意识放轻,“这样行了吗?”

    李港港哼哼两声,没回答。

    她这个反应就很明显,是舒服了。

    贺禹白指腹上有明显的老茧,他力道正好,手掌糙热,比热水还更舒服,李港港闭上眼睛,她本想说让贺禹白别趁机害她,但她闭着眼睛不想说话,觉得就这样舒服的待着挺好的。

    贺禹白大掌牢牢托着她的后脖颈,力气踏实得一动不动,水流温度正好,细密的落在她皮肤上,李港港闭着眼睛,看着像是又要睡着了。

    贺禹白低头看了眼。

    她手拽在他衣袖上,闭着眼睛知道享受,乖乖不动也不说话的样子,真是可爱得过分。

    贺禹白头一次耐心程度像这样直线上升,帮她把泡沫仔细冲干净,擦干裹上毛巾,顿了顿,低头又瞧了眼,“还洗澡吗?”

    李港港可能没听见。

    她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又睡着了,贺禹白想着让她先把头发吹干,于是抱着她站起来,突然来的重力感让她吓一跳,喉咙里一声惊呼,脑袋下意识往他怀里埋。

    贺禹白低头笑了声,他手掌托着往上用了用力,贴在她耳边低声:“李港港,抱紧点。”

    男人声音听起来挺无赖的,笑意也含在喉咙里,只有胸膛在随着说话的声音一起闷声震动,李港港睁开眼睛,手臂却下意识的圈紧了。

    她像个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

    贺禹白一只手托着她的臀连带着她的腰,几乎是直接能一手覆盖她整个腰身,她在他怀里的时候,总是显得小得过分。

    贺禹白把她放在椅子上坐着,披了条小毯子在她身上,然后拿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他第一次给人吹头发。

    手指握着她的发尾,力气一点都不敢重,吹头发的动作也小心翼翼的。

    李港港此时坐在椅子上,却在出神想另外的问题。

    她在想贺禹白突然变得好说话了。

    她之前给他的那份资料,因为赶得匆忙,有些东西并没有得到过验证,李港港一直是个做事挺死心眼又要求完美的人,她特别担心是不是有哪个环节没对。

    其它都不重要,重要是她的心血。

    在吹风机吹得嘈杂的声音里,贺禹白突然沉声问了一句:“想谁呢?”

    出神得都快变成一座雕塑了。

    “想你啊。”李港港随口就回答。

    身后贺禹白动作一顿,“什么?”

    李港港说:“想你什么时候破产。”

    李港港这么说,贺禹白倒不生气,只觉得自己刚刚那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从李港港嘴里能说出好话来才奇怪,她这张嘴只有需要求人的时候才能说点好听的。

    不过这话贺禹白听了还是心情不错。

    头发已经吹得七成干,李港港喊着已经可以了,她随手把头发挽成一个高丸子头,从贺禹白拿来的东西里找了一套换洗衣物,准备再去冲个澡。

    “不要太久了。”贺禹白嘱咐,“医生说你不能再受凉。”

    李港港:“我又不是小孩子。”

    洗了还不到五分钟,李港港裹着毯子从里面开门,她探出个脑袋来,一脸委屈。

    “怎么了?”守在门口的贺禹白眼色紧了紧。

    “我不想待在这里。”李港港嫌弃这里环境不好,浴室不够大,重点淋浴头出水一点都不舒服,水流一下大一下小,打在身上疼死了。

    “我要回家。”

    她觉得她现在很好,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她只是发烧而已。

    李港港对自己的身体她心里有数,从小家里人就对她说,她是难产,保温箱里放着才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她要最金贵自己的身体。

    所以她比常人更怕冷,更容易发烧生病。

    甚至是退烧都比别人更难。

    但她现在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

    贺禹白瞧她一脸委屈,他凝怔片刻,说:“明天回家。”

    李港港还是皱着眉头。

    但她没说什么,只是很轻的“哦”了一声。

    晚上李港港躺在病床上,贺禹白就坐着在床边的陪护椅。

    这几天以来,他比李港港睡的时间还要更短。

    此时他坐在这里,提着的心终于能放下,强烈的困意袭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累过了。

    李港港躺在病床上,开始翻来覆去。

    她白天睡了太久,到现在反而睡不着,加上病床又小又硬,睡得很不舒服。

    “睡不着?”黑暗中,贺禹白出声问。

    他声音有些沙哑,沉在黑暗里,语气中听出来已经十分疲倦。

    李港港又翻了个身,她趴在床上,手臂枕着脑袋,闷闷的回:“嫌吵你就出去,我又不要你陪。”

    如果现在是家里人在这里,李港港早就可怜兮兮的过去撒娇了,要不是没办法谁要他陪她在这里啊。

    不过她当然不希望自己一个人待在医院,这听起来就是一件可怜到不行的事。

    贺禹白:“李港港,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什么时候说嫌你吵了。”

    李港港说:“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到。”

    黑暗中李港港看不清他的神色,但隐隐觉得他此时的目光沉得厉害,李港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话从来不少说,但也不是空穴来风。

    贺禹白本来就嫌弃她。

    沉默几秒后,贺禹白说:“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聊天。”

    没等李港港说话,贺禹白继续问:“能告诉我你文件里关于海外债券的案例是哪里找的吗?”

    贺禹白好好说话的话,语气还是听着顺耳的,李港港这样想着,慷慨大方的告诉他:“江行给我的。”

    “他虽然学的是数学系,但他身边的朋友个个都是顶尖人才,我都是厚着脸皮求人帮忙的。”

    江行。

    贺禹白听见这个名字就不爽,这股不爽劲刚起来,还没来得及发酵,他突然想起前几天网上铺天盖地报道的那个新闻。

    贺禹白犹豫,问:“所以你那天晚上是去求他帮忙?”

    哪天晚上?

    李港港自己都不记得,她睡了太久,脑子有点糊涂,但从贺禹白的语气里,她很快反应过来,是被狗仔拍到的那次,贺禹白让她滚来着。

    李港港想起来就气。

    “不是,我那天晚上是去找他叙旧去了。”

    李港港阴阳怪气。

    贺禹白沉默。

    他本来没那么容易上火生气,那天看到那些照片后他怒火来得莫名,话说得也重,后来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点事就控制不住情绪。

    本来就没打算把那个小白脸看得多重要,但现在知道李港港是为了债券资料的事,他心口再次发紧。

    黑暗里,他沉默的看向李港港。

    此时李港港毫无察觉。

    睡不着的她干脆拿出手机来。

    上次的新闻她也没再管,反正她已经在网络上名声已经差到臭名昭著,根本不差这一点。

    江行几个小时前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江行:【最近有一个综艺邀约,需要每个艺人请一位好友……港港,你有时间吗?】

    江行:【大概是下个月月末。】

    江行最近和李港港的绯闻闹得纷纷扬扬,经纪公司已经警告过江行,他就算是炒CP,那也不能是和李港港这样的人,哪怕是梁佩都比李港港好。

    江行现在的话语权虽然比刚入行时高了一些,但他终归是个新人,又没有任何背景,如今只能乖乖听经纪公司的话,可他也不想看到因为他而造成对李港港那些攻击的话。

    李港港是个人格魅力极强的人,只有和她接触过才会知道,江行想,如果她答应和他一起上综艺,那网上那些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当代网友跟风的多,但只要暴露在公众视野,任何真相都无所遁形。

    李港港:【你想请我去?】

    江行很快回复:【是,我想请你。】

    她倒没有考虑其它的,就是在想如果是下个月的话她方不方便,方便的话她还是很高兴去玩一玩。

    她没有上过综艺啊。

    她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输出作品,流量就在下降,没有了流量她也就挣不到钱,如果说上综艺的话,肯定能有一波讨论度,到时候流量就又来了。

    李港港:【我再看看吧。】

    抱着手机的李港港在思考这件事情的可行性,他们家老爷子虽然不同意她接触娱乐圈,但只是上个综艺而已应该也算不上吧……

    这天晚上她到很晚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贺禹白给她买了早餐,李港港爬起来,看了一眼,就往厕所的方向走。

    她觉得肚子有点不舒服。

    小腹有隐隐的坠胀感,是很久违的熟悉的感觉,李港港关上厕所门。

    紧接着里面传来一声惊呼。

    贺禹白神色一紧,他大步过去,推开厕所门,一眼看到李港港泪眼汪汪,眼里布满水雾,惊慌失措,满脸委屈的抬头看向他。

    贺禹白呼吸停了停,他问:“怎么了?”

    “流血了……”李港港哭着朝他伸手,像受了委屈要抱抱的小孩子,接着喊他的名字:“贺禹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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