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在他手背上抚了抚,他还没来得及感动完就被布置了任务。她说:“想喝那个。”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笑着问:“拿几罐?”

    “一,你开车,不要喝。”

    “好。”

    她要的是复古饮料健力宝,他开好罐再递给她。

    她喝了一口,夸张地长“啊”,把自己逗乐了。她把它举高,凑到他面前,说:“就一小口,不许多喝。”

    他不馋饮料,但是馋和她共饮,乖乖地嘬了一小口,想学她的长啊,但情绪没到位,张嘴只有一个小嗝。

    “好喝。”

    她又笑,自己灌下一大口,说:“喝的是情怀,不是小时候那个味道了,那个爽爽的、快乐的味道,再没有了。”

    “嗯,这是有个常客喜欢配加辣的菜喝,特意为他定了一点。”

    “有一次上生物课,你给过我一种零食,有点酸,口感是偏软的,我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你们管它叫狗屎坨坨。”

    “以前阳稳根他妈每年都做,应该是他给的。这玩意现在有卖,扬德店就有,我给你拿。工厂做的,味道差不多,只是没去核。”

    他点开手机,把样品照片拿给她看。

    原来是紫苏酸枣粒!

    那时候他分给她吃的比这个颜色深一点,看着像是混着草屑的土块,没有正式包装,也没有标签,但是味道很特别。她一直记着这个,但那形状和颜色都不是常见的食物品种,既不好问人,又搜不到,上网一搜这几个字,全是真狗粑粑图片,直叫人退退退。

    她确认了一下包装上的重量标注,高兴地说:“拿四袋。”

    “好,想吃了随时有。以前大家穷,没什么零食,到山里摘野酸枣,回来捣鼓捣鼓弄一样吃的,糊弄下小孩。现在没人弄这个了,做酸枣糕的都少,都喜欢吃个甜口,所以家里的店没进这个货。还想吃什么?你说,我去弄。”,

    她抿嘴摇头,看一眼还在“观察敌情”的江英,兴味盎然地问:“为什么都要叫什么屎?还有羊屎,老鼠屎……”

    “长得像,就这么叫咯。”

    “还要吃排骨。”

    “好。”

    他把手一擦,干脆利落把剩下的粽叶全剥了,指着另一道菜问她:“这个肉要不要剔下来?”

    “不用,抓着啃更有感觉。”

    熏掉了水分的腊排骨,啃起来有点费劲,但吃起来更有意思。腊牛肉切得薄如蝉翼,在大蒜叶的香气衬托下,格外有韵味。腊五花红艳艳的,腊牛舌越嚼越香,笋丝吸饱了肉香油香,也是一绝。这个腊味大合唱有满满的农家味,特别下饭。

    第三碗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她很苦恼地说:“江明达,我不能再吃了,裤子好紧。”

    “那下次再来吃。”

    尽管这家店是他一个人的,仍然是照单付款。

    出来时,她无意间扭头看了一眼玻璃门,突然慌起来。

    “糟了,快回去,我得称一下体重。妈呀,太久没照镜子,怎么就这样了?”

    “怎么了?”

    “这个把月,吃太多了。你看我的裤管。”

    笔直的,干净的,没毛病啊!

    她用力跺脚,懊恼地说:“你看,抖不动了。”

    她不喜欢太紧的衣服,现在裤子被大腿撑得饱满,说明了一个不可抗争的事实:她胖了。

    “每逢佳节胖三斤,仔细一瞧三公斤。减肥拼命小半年 ,未到功成又过年 。”

    她念完这首打油诗,仰头哀嚎了一声。

    江明达看得好笑,但不敢笑,靠近了劝:“没事,还没我胖呢。”

    她没有被安慰到,上了车还在幽怨,嘀嘀咕咕计算:“你130,去掉30斤的头,那就只有100斤了,比我瘦啊!”

    “没有没有,我特意查了一下,人的头不可能有30斤,就十来斤,真的。”

    “那还有120,我应该没有120吧,应该没有吧?”

    她愁得抠手碎碎念,江明达快笑死了,特意说:“没事,再胖点也好看。”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啊,问题是再胖下去,衣服全部要换掉,那完了,一个超级巨大的工程啊!”

    “不要紧,我给你买,我们现在就去。”

    “不要不要。”

    买衣服要逛,要试,要了老命。

    她怕他真起了这个意,抓紧喊:“真不去,我容易过敏,不能随便试穿衣服。”

    “那你以前怎么买合身的?”

    “网购,有的APP卖衣服有尺寸说明,详细到肩宽、三围、衣长、裤长等各种细节,记住最合适的尺寸,下次照着买就不会错。买回来以后洗完再穿,洗晒过不会引起过敏。”

    “这样啊,那好吧,你把你的尺寸告诉我,我给你找。”

    “不要不要,江明达,我得减肥了。”

    江明达本想说不用减肥,但转念一想,能哄她多动一动也好,于是改口说:“好,我们现在就去逛逛。”

    “不行,我看见吃的会忍不住。”

    “那去公园?”

    “可以。”

    去公园也不安全,隔一段就有人摆小摊,就一卖棉花糖的小摊,她都害怕到远远地绕道走。

    “我不喜欢吃这个。”她拽着他衣服,藏在他身后,尽量不往四周看,嘴里念,“太甜了,口感也不喜欢。”

    “那我们走那边吧。”

    “不要。就算不喜欢,也忍不住要看的。江明达,前边有吃的吗?”

    “没有。”

    她刚从后方走出来,迎面走来一个拿着塑料勺挖烤红薯吃的姑娘。

    “啊!”她又躲回去,郁闷地说,“我还是跟在你后面好了。”

    “想吃吗?我去给你买,那摊位……”

    她拉住他衣领,凶他:“不要当猪队友啊!”

    好好一姑娘,被个胖字弄得神经兮兮的,实在是过分!

    “我看你没长胖啊,是不是裤子缩水了?”

    “可能吗?”

    “当然有可能。这是棉的吧,棉的最容易缩水了。真没增重,我才抱过,我最有发言权。”

    尽管她心里十分清楚最近确实是好吃连连,但主观上,更愿意相信他说的才是真理,所以她说:“那能回去了吗?好累。”

    一共才走几百米呀!

    算了算了,比起窝在沙发上一整天,这已经是量的飞跃了。

    “那走回去拿车?”

    “好累!江明达,我走不动了!”她见他没有要妥协的意思,拉长音撒娇,“达……达……”

    瞬间拿下。

    江明达蹲好,认命地说:“上来吧。”

    江瑷弯腰大笑,说:“不用这么麻烦,你回去开车,我在这等你过来。”

    也对。

    江明达站起,摸摸头,不舍地说:“冷不冷?这边风大。”

    “不冷,快去,达达,加油喔!”

    江明达哈哈笑,小跑着回去拿车,半路忍不住回头看,她正专注地看着自己这边。他笑,她也笑,还调皮地学棒子国女孩一样做手势,高喊了一声“欧巴,fighting!”。

    江明达差点把自己摔了,一边笑一边摸钥匙。

    今年好像更傻了,但这一点都不要紧。

    从车位移出来,给几个行人让行,低速向前行驶,一共才七八分钟。他到的时候,她已经将手里的红薯撕开了一个洞,拿着勺准备开吃。

    她窘窘地看着靠近的他,先挖一勺喂过来。

    “特别香!”

    “嗯,好吃。”

    她的脸上绽开了花,拉开他后方的车门,坐上来,愉快地挖了一大勺吃下,美美地评价:“这种烤炉真不错,完美。”

    趁他还没发动车子前,她又挖了一勺喂上前。

    江明达扭头吃了,心想:估计我也要胖了。不过这样也好,一起胖,她长几斤肉就不明显了。

    嘴得了利,裤头有意见。

    她坐直了也觉得有点憋气,赶等红绿灯的时候问:“裤子太紧了,好难受,我解开扣,应该不会被看见吧?”

    “不会,贴了膜,没关系的。”

    到底不是什么体面的行为,她有些犹豫。

    江明达抓紧时间脱下外套递给她。

    “罩上。”

    她遮遮掩掩把扣子解开,再把拉链褪下来一点,总算舒坦了,但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就算你觉得好笑,也不要跟别人说。”

    “不会,我只跟你说悄悄话。”

    “嗯。”

    下一个红绿灯时,他指着右前方那条路说:“我那套房子离这不远,没出租,就给店里员工住,我姐也住那边。从店里去那,走近路的话,骑共享单车只要十几分钟。”

    “嗯。”

    她没有要过去看看的意思,江明达却有心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代给她听:“我想着没有装修的必要,等到拆迁能成了,换套大的,再好好弄。将来小……”

    他及时刹车,把“小孩读书”咽了回去,只说:“小有成就不打算折腾了,偶尔到这边住一住。”

    “你喜欢东冧吗?”

    “还行。你呢?”

    “没有特别喜欢的地方,都可以。江明达,我们现在不讨论以后的安排,活好今天再说明天,好不好?”

    “没问题。”

    回到公寓楼下,他熄了火,先摸出手机忙了一阵,嘴上解释:“回一下信息。”

    江瑷耐心等到他忙完了才问:“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江明达不好回答,是该回去了,但更要紧的是她在哪,他就想在哪。

    江瑷追问:“有什么事待办?”

    江明达把手刹拉上,侧转身体回答:“后天我三伯70岁,大后天一个嫂子出殡,过几天江博他哥哥办结婚宴。”

    “等等,我有两个问题:你奶奶多大了?江博他们家,不是只有他未婚吗?”

    江明达从座位间隙里钻过来,和她挤一块,把手伸进外套下,摸向她的拉链。

    她立刻往后缩,可惜背后是车架车门,没得躲,于是厉声阻止:“嘿!干嘛呢?我跟你说,绝对不可以!”

    他帮她扣好裤子,不解地问:“不可以什么?”

    哈哈,是她想多了。她胡乱扯理由:“人多吵死了,我不去吃席。”

    “嗯,不想去就不去。”

    他揽住她的肩,不急着下车,放松地后仰。

    “我奶奶今年92,她也是十六七岁生下了我大伯。这次要办酒席的是江博他三哥,生了两个小孩,补办一下婚礼。”

    她靠在他肩上,忍着笑说:“原来真有这样的。我伯妈说她去吃喜酒,大家都挤着去看新娘子,她这一桌有个七八岁的小孩说‘我不去,新娘子就是我妈’。我开始还以为那是二婚呢!”

    “有些是没到法定年龄,有的是想偷偷生到男孩了再办,有的是怀孕了不方便办,各种原因拖到后来再补。对了,宝贝,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

    她夸张地打了个哆嗦,很嫌弃地说:“别喊我这个,毫无诚意。”

    “为什么?”

    他真是搞不懂了,叫宝贝不是诚意吗?

    “每一任女朋友都是宝贝,这是诚意吗?”

    虽然不是每一任都宝贝,但确实喊过那一个。江明达心虚了,讨好地问:“那你希望我喊什么?”

    “圆哥吧。”

    “小瑷不行吗?”

    手机告诉了他答案:“在呢。”

    江瑷大笑,江明达郁闷地说:“这手机疯了,别人的语音呼叫都好用,就我的乱搞。对着它喊小爱同学没卵用,上次几个老嫂子用伏龙话聊天,它倒是听明白了,突然出声,把人家吓一跳。”

    “哈哈哈哈!”

    “可能中了毒。”

    她笑眯眯地提醒他:“很有可能,鬼故事看多了,那些网站不安全。”

    “我没……哦!以后不看了。”

    “鬼故事”里玩法多,这提醒了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也是一种花活,所以他恍然大悟,贼兮兮地问:“刚才你以为我要玩车震?”

    她的手化身抱脸虫,一把盖住他,恼羞地说:“没有的事。”

    “有,有这样的事,要不我们现在就试一……痛痛痛!我错了。”

    其实她只是松松地捏,连掐都算不上,根本不痛,但他必须配合她演好受虐者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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