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哥的美食列表还没有答案,网购的草莓盆栽先到了。

    这是他做足了功课一家一家比对真实评论后找到的良心店家,每一株都带花带果,特地加钱发顺丰,果然很顺风,三天就到了。

    江瑷心知这样的宝贝多半不好养,但女人天生难以抗拒这种带花朵带小果的绿植。江明达送完东西又赶去送殡,剩下这些又脏又“累”的活,当然不能留给江瑷。刘娴丽小心翼翼拆快递拆气泡柱,拆开一个就把带绿果的那一面转向舅妈,让她检阅。

    舅妈看起来有四分忧心,六分憧憬,于是刘娴丽随口说:“浇点水,施点肥,很快就能吃了。”

    她会种白菜萝卜,理所当然地以为带叶有根的都好活。

    江瑷的责任心不允许她这么敷衍。她开始认真翻手机,专攻草莓的种植,越看越觉得头皮发紧。

    “外面太冷了,草莓喜欢中等气温,搬进去吧。”

    于是两人一起动手,把十六盆小草莓全搬上楼,把一张闲置的桌子拖到窗户前,让它们待这个在既能见光又能感受到空调温暖的地方。温度好解决,湿度比较麻烦:要浇水,但不能浇勤了。勤是个很笼统的字眼,不好把握。草莓种植视频里说的时间间隔不完全一致,四季的频率也不同。

    江瑷总结:各地的天气不同,所以博主们提供的种植建议不能完全照办,必须结合实际,灵活运用。

    总而言之:看完了,还是不会。

    不过她记住了一条很有用的共性:见干就浇。

    表面干不等于里面干,浇多了,根系沤烂,彻底完蛋。那么最稳妥的办法就是……

    “不用插手指,难洗。你去拿包棉签来。”

    刘娴丽笑笑,洗了手,带着棉签回来了。

    江瑷将棉签棍贴着盆沿插下去,再拔出来,棉签棍脏,上面的泥土颜色深,肉眼可见的湿润。

    “现在应该不用浇。”

    可是有些博主说要浇定根水,但那是要移栽的草莓苗,这个是原盆原土,应该不用吧?

    晕了晕了!

    这一批,有发育特别快的,也有相对慢一点的。叶子多的,蒸腾总量大,需要的水分肯定要多一些,总不能每天插16次棉签。于是,她让娴丽找来记号笔,将每一盆的叶片组数都记在盆上,然后按数量多少依次排列。如果要做到精确,这16盆要按9种不同的频率来浇,草莓能不能活不知道,但人肯定是不能活了。

    那就按差不多原则分为三组,同组“莓员”同时浇水施肥。

    “管它呢。”晚上,她把脚搭在江明达腿上,这样说。

    江明达心说:确实是管它呢,种活草莓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为了这个事,每天又花心思又动手。也因为种了草莓,小朋友们每天都跑来看看,家里热热闹闹,她离冬眠的北极熊越来越远了。

    “是的,你这么用心,肯定能结很多大草莓。”

    万一不行,他学那些网红的没底线操作,把买来的草莓扎上去,假装……

    没可能,她这么聪明,每天关注着草莓的生长状况,骗不到啊。

    她听到他这话,笑得不能自已。她说:“不要盲目乐观。我估计这十六盆只能活两盆。假设每死一盆,我都能总结出经验,那大概率上,能活4-6盆。不过这个想法太过美好,我养过的植物,除了仙人掌,其它的,我根本不知道它们为什么会挂。”

    “仙人掌怎么死的?”

    “浇多了水。”

    “哈哈!”她在捏他,他把脸贴在她肩头讨饶,“我不笑了,哈哈,真的,不笑了。”

    “本来没有浇很多,夏天那么热,我一天喝两三壶水,琢磨着那它不得多浇点。后来才知道温度低了会休眠,温度太高了,它也休眠。”

    “我是第一次听说会有温度高了休眠的。”

    “是啊,所以不能怪我,对吧?”

    “那确实。”

    “江明达。”

    “嗯。”

    “野外那些植物,娇贵如兰草,也能扛住风吹雨打,野蛮生长。而养在家里的,即便是糙生糙长的植株,也会动不动就死。你知道为什么吗?”

    “阳光太少了?”

    “不,是因为种的人太在乎,太小心翼翼地对待,反而容易失去。”

    他还没来得及接话,她又说:“爱情是这样,养育孩子也是这样,我是说教育的成果。”

    后面这部分,他不清楚,但感情这块,他不认同。爱上一个人,不应该加倍用心,呵护珍惜才能长久吗?

    她接着说:“江明达,你不用这么焦虑,我这个人,脾气是不太好,但我既不追求完美,也没那个精力去事事计较。你给我带炒酸奶,生怕时间长了影响口感,拼了命地赶,对不对?”

    对。

    他试着解释:“能早点回来,肯定更好嘛。”

    “你帮我炖汤,分很多次加盐,一次放一丢丢,不断地试味再加,又不敢一次加多了,生怕太咸,是不是?”

    是。

    “我没怎么做过菜,这不是没经验嘛。”

    “不要紧的,咸一点,淡一点,都没关系啊。你辛辛苦苦弄,我怎么吃都是甜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她的手沿着他的裤腰,摸到后背,用中指的指尖调皮地来回滑动。

    他的手追过去,抓住了,带回来,小声警告:“再动,我就不客气了啊!”

    “谁跟你客气了?”

    她的语气娇娇弱弱,只用眼神挑衅。

    达哥受不住,果然“不客气”了。

    达哥的作战水平日益稳定,她累得全身绵软,这一次,没赌气说“不玩了”,只闭着眼睛问:“达达,你爱吃什么,想好了吗?”

    “草莓、腊肉。”他仔细想了想,又加上两项,“北方酸菜,酸白菜和酸包菜,这玩意特别解腻。我们这的泡菜也好吃,不过吃了几十年,又随时能吃到,所以不惦记。”

    “哦,那我就尽量把草莓养好点。”

    江明达没有什么口腹之欲,他特意加的这两项,是他在她朋友圈考古找到的答案。喜欢吃北方酸菜的人,其实是她,而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吃没吃过这玩意。

    他希望能有多一点的事让她惦记,能让她动动脑,轻微地动动手,而不是一味地逃避现实。

    草莓的照料,主要安排在早上,当然,白天免不了时不时过去看一看、摸一摸,有新开的花朵还要多一个任务:授粉。

    网上大部分教程是用刷子,但这个对刷子和操作者的要求太高,比如她,用这种马毛刷,把花瓣都扫没了。她再次寻找攻略,终于找到一个轻松可靠的方法:两花对碰。

    江明达从扬德回来,看到她站在那,这里碰碰那里碰碰,嘴里念念叨叨。

    “在干嘛呢?”

    “人工授粉。”

    “就这样?”

    “嗯。是不是有点儿诡异?”

    就近抓着两朵花让它们kiss,有时为了方便,一朵花要亲吻两朵甚至三朵。这是真正的花“心”啊!

    “哈哈。有点。”

    花朵亲嘴嘴,他也想,扭头看一眼后方,没人,于是快速掰脸上嘴。

    她用二指神功顶着眉心推开了他,嫌弃地说:“烟味大。”

    这嗅觉,绝了!

    江明达心虚,赶紧检讨:“中午被他们喊去聚一下,这烟味,都是他们抽的,我今天一共只抽了两个半根。不信的话,你检查我烟盒。”

    “没有意义。”

    “为什么?”

    上次他要上交手机给她查,人家照样不收。他是真搞不懂了,前两任那是恨不得从头翻到脚,而圆哥永远不走寻常路。

    “自己的判断更可靠。如果你想偷偷抽,检查烟盒有什么用呢?你在外面买几包,或者管别人要,抽成烟囱也查不到。”

    “那手机呢?”

    “男人要是搞鬼,会留着罪证等你发现?只有一种情况例外:他完全不在乎你发不发现。如果是这种,那不用等到这一刻,他心思不在这,生活中处处有痕迹。”

    “那要是他会演,发现不了,不就……”

    “眼神,看眼神,不刻意去对视,就不经意间留意对方。再会演戏的人,眼神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到位,只有真情流露不怕抽检。”

    江明达肃然起敬。

    江瑷完成花匠工作,洗了手,缩回沙发上瘫着。

    江明达跟着洗手,跟着坐下。他一落座,她很自然地靠过来,右腿搭在他左腿上,接着是头,半靠在他左肩。这样的姿势,在江明达看来,一定是扭曲难受的,但她好像很惬意。

    当然了,在床上的时候,她的身体也能完全配合他的“奇思妙想”,柔韧性好到爆。

    她闭着眼,突然说起一件往事:“我以前有个玩得很好的朋友,女性朋友。”

    对喔,谁都有闺蜜哥们什么的,她好像除了那几个家人,再没联系人。

    “她去哪了?”

    “死了,我当她死了。”

    好吧。

    “我把她当家人,她把我当敌人,跟我接近,像卧底一样忍辱负重呢。她就是你说的那种很会演的人,戏剧社认识的,如果不是无意间看到那样的眼神,我根本发现不了她的恨意。”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吧。

    “为什么?”

    “不知道,我没问,只是戳破她的假面孔,然后跟她断了往来。她一开口我就打断她,哈,憋死她。”

    那个谁一直纠结她不问为什么分手,这个估计也会憋屈得想死。

    “你不好奇吗?”

    “不。不管真相是什么,站在她的立场,我肯定是万恶的,那何必自讨苦吃,追着听这些不中听的话?”

    “要是我,肯定忍不住。”

    “我是我,你是你!”

    也对。

    “你不怕刺激到她,突然用什么过分的手段伤害你吗?”

    “并不。”江瑷想起杨婧香提过的那件事,于是详细地解释,“我很久以前就觉得活着没意思,我不怕死,怎么会怕刺激到她?她才是那个该害怕的人,如果有人刺激到我,我一定会带她走。”

    “啊?”

    “所以我不能理解那种受尽委屈,最后选择带着孩子自杀的人。既然死都不怕,为什么不先弄死恶人再死?有仇不报,反倒想弄死无辜的孩子,很迷惑。反正要死的,除掉祸害,算是临死前回报一下社会,不是吗?”

    有点道理,但也有点偏激啊!

    江明达斟酌着该怎么接这个话,江瑷接着说:“如果没到那个鱼死网破的地步,那就丢开好了。记恨记恨,先记再恨,已经错付了一段青春,再花很多心思在一个伤害你的人身上,不值得。”

    她能坦然提起曾有轻生念头,他却不愿意承认自己曾经那样脆弱不堪。那时候,他失去了唯一的光亮,心如死灰,确实想过要不就算了,活着真他妈没意思。艰难地迈过了这一槛,心里的伤一直没法愈合,于是呼朋引伴,借别人的热闹来充盈自己的生活,装出幸福繁忙的景象。

    她说的这些话,他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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