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他很晚才回伏龙，开车进入自家坪里时，昏暗中，车灯突然照出前方有个披头散发的单薄身影。因为夜风将对方头发吹起，遮挡了大半张脸，他差点看成女鬼，惊了一跳。
他把车停好，仰头看向二楼，没亮灯——江杨波最近超常发挥，总能编出个理由把丽妹子约出去走一走。
没有外甥女助阵，前方这家伙比女鬼更恐怖。
上次有警察叔叔助阵，他腰杆硬挺。这次没有护法在身边，之前还信誓旦旦要按住阮妍琪拽去杨家人面前跪着谢罪的他，秒怂，心慌。他不下车，不熄火，不开窗，赶紧拨电话给刘娴丽。
二楼窗户里有很微弱的光一闪一闪，显然外甥女出门时忘记带手机了。
他按掉拨号，看着“女鬼”往这边靠近，深呼吸，然后迅速找到自己的微信头像，点开“姐妹好”美照，放大，将手机夹在车载支架上，然后降下车窗，选择了先发制人。
“阮妍琪，当初你逼得杨旭退学，害他抑郁自杀，竟然还敢走夜路，不怕被他带走啊？”
阮妍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她形容枯槁，还真有那么一点女鬼的样子。她看着他，幽幽地说：“那是他们胡说八道，他本来就是个神经病，自己厌学，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时候那么多人辍学，他不读书改去打工，很正常啊！什么死不死的，我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可能逼得了他？”
江明达努力抑制那种恶心感，把车窗升上去一大半，隔着窗说：“离我远点，我怕我忍不住要犯罪。”
阮妍琪笑了，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生气，难掩得意地说：“我们之间，有点什么再正常不过，能算什么犯罪呢？我一直想找回你，只是……她已经走了吧？”
江明达频频看向楼上，她在这等了有一会，十分确定没人在家，特意不说，特意这么问，就是在等江明达表态。
“所以揍你不犯法，你自愿接受？”
“你还会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认真的，如果打人不犯法，我特别想踹你几脚，要是能扔进粪坑，那就更好了。”
江恒那个见什么深色物品就想呕的后遗症，比暴打一顿的教育效果给力多了。
阮妍琪仔细分辨着他说这话的神情，总算明白了此犯罪非彼犯罪。她想到最近的遭遇，忍不住怒吼：“江明达，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冤枉我，伤害我，怎么做得出来？我的初吻，我的贞操，作为一个女人，我把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你。你呢，跟那么多女人好过，我因为爱你，没有计较，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在她之前，江明达急速早熟，确实追过几个女生，和其中两个探索过真爱之吻，也摸索过男女生理差异，虽然没做到关键步骤，但确实不如她冰清玉洁，因此当初在阮妍琪面前总是矮一截。现在，这种心虚淡了，但一时想不到可以拿什么言辞反击。
阮妍琪乘胜追击，双手插进缝里，扒着车窗，再次控诉：“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爱我，会包容我的所有缺点，会跟我一起活到九十岁，再一起葬进你们江家的祖坟。这些话都是你说的，你忘了吗？”
当初他到底是有多瞎，才会说出这些鬼话！
“是你自己要分手的，你还骗我，骗我的钱，骗我打了孩子。”
阮妍琪心虚，避开孩子不谈，委屈地看着他，换了语气，垂头长叹一声，然后半抬眼看着他，温温柔柔地说：“我能怎么办呢？一个宿舍八个人，只有我，永远用不起好的护肤品，就连38块钱的便宜口红，也只舍得买一支，春夏秋冬都是这个颜色。她们出出进进，不是招手打车就是有人开车接送。我呢，寒冬腊月骑个自行车，冻得要死，就这破玩意，还被人偷了。那一次我在宿舍楼下哭了很久，可是哭有什么用，找不回来啊。手机旧了，不能换，她们用的全是最新款，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接电话。她们经常给辅导员送礼物，辅导员给她们评这个评那个，我呢，申请过好几次也入不了党。江明达，社会是这样，逼得我没有选择。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我也舍不得跟你分手啊，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是我一辈子的回忆。我哭了好多次才说出口，其实说完又后悔了，可是问题还在，复合也没有意义。你没有学历，没有工作，没有家庭背景，农村里只有几间破房，骑着三轮车每天被城管追来追去。跟着这样的你，我拿什么谈将来呢？我爸身体不好，我妹妹要上学，我……你在干嘛？”
江明达意识到自己抵抗不住，抓住最后一丝清明，赶紧求助高手。万幸小瑷大人大量，愿意救苦救难，及时接了他发的视频通话。
阮妍琪对上江瑷的脸，莫名就有点慌，一肚子的腹稿忘了个七七八八，结结巴巴说：“我……我跟他……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们才是真心相爱的一对。你去找别人吧，强扭的瓜不甜。”
“管他甜不甜，扭下来再说，不甜？我砸碎了也不给人捡。说吧，你这脸，还要不要的？天天送上门来舔，这世上的男人死光了吗？我告诉你，你这个戏码差点火候。来，听我的：把衣服脱了，最好把裤子也扒了，然后仰头，嗷一嗓子，让附近的男青年都知道你发情了，保管比演这套管用。”
“你什么意思？太过分了吧。关别人什么事，我只喜欢他，他只喜欢我，你说什么都没用，拆散不了我们的。”
“这不叫过分。我这个人，脾气就这样，谁敢扒拉我的碗，我就剁她的爪。阮妍琪，带LED大屏的宣传车，租一天，只要五六百块钱，我不介意花几千块钱捧红你。噢，差点忘了，还有你妹。去你妹的，一次宣传两个，更划算。江明达！”
“在！”
“打给江杨波，早点预约，先定个十天吧。你让他算算，这两个乡十五个镇，加市里三个街道，十天跑不跑得完？能去扬德的话，我加钱……”
“江瑷，你神经病啊！”
“这都被你发现了，很好，我还差个发挥机会。要不，你等我回来？嘿，别走啊，我们再聊几毛钱……”
江明达把镜头转向自己，脸上有崇拜，也有劫后余生，他小声提醒：“跑远了，哭着走的。”
江瑷的脸上没有一丝胜利者该有的灿烂，她的面色凝重，直接将手机放倒，让他这边啥也看不到。江明达只听得到她说：“江明达，你的前额叶皮层是被她给掀了吗？”
“什么皮？我没有，我窗都没开，没让她碰一下。”
“大脑前额叶皮层！别人谈恋爱只是身体和钱包被掏空，你这，是脑子被掏空，脑科医院也救不了你！”
“我没有，真的，我现在看到她就觉得恶心，恐怖……”
她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哼”。
江明达哀求：“你就信我一回吧！真的，你到底从哪看出来我对她那什么？”
他实在是不懂了，为什么她从去年起就很肯定他对阮妍琪念念不忘，他根本就没有啊！
“哪哪都是！永远那款发型，抽烟之前在手上点一下，倒水只倒半杯……”
这些都是他当初追到手以后嘚瑟过的内容，那是阮妍琪喜欢的偶像所为，他为了讨好，努力地模仿。
“我……我这是习惯了。”
“有照片的前任都长这一款，包括炒货店的美女，还有你的‘那什么’，她都改了，你还时时刻刻挂在嘴边。江明达，就连别人说‘围一起’，你都会立刻去关注。”
伏龙话里的“围一起”和“阮妍琪”发音有些相似。江明达想起来了，在侄媳妇的葬礼上，他们说的是天太冷，不如借夜宵棚子把桌椅围一起，而他确实听成了阮妍琪，撇头看向了那边。
但这些，真的出自他的念念不忘吗？他不愿意相信，也不肯接受，他十分肯定，自己满脑子都是小瑷，以前是想做点不可描述的事，后来是只要能看得见就很满足，现在，能听到她说两句，能看到发过来的几个字都会感觉满足。
和她在一起太舒服了，和她说话太开心了，被她打时心情都是舒畅的。
“我……我……我只……”
妈的，这个爱字为什么挤不出来！
“江明达，不管你有多爱她，不想死就赶紧把脑子刮干净，随便填点什么进去，哪怕是干草都比现在这团浆糊好。要不然，我骂再狠也不管用，谁都拦不住你作死，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
“对不起！小瑷，我我我……”
“就这样吧！”
她果断挂断了电话。
他把车停好，仰头看向二楼，没亮灯——江杨波最近超常发挥，总能编出个理由把丽妹子约出去走一走。
没有外甥女助阵，前方这家伙比女鬼更恐怖。
上次有警察叔叔助阵，他腰杆硬挺。这次没有护法在身边，之前还信誓旦旦要按住阮妍琪拽去杨家人面前跪着谢罪的他，秒怂，心慌。他不下车，不熄火，不开窗，赶紧拨电话给刘娴丽。
二楼窗户里有很微弱的光一闪一闪，显然外甥女出门时忘记带手机了。
他按掉拨号，看着“女鬼”往这边靠近，深呼吸，然后迅速找到自己的微信头像，点开“姐妹好”美照，放大，将手机夹在车载支架上，然后降下车窗，选择了先发制人。
“阮妍琪，当初你逼得杨旭退学，害他抑郁自杀，竟然还敢走夜路，不怕被他带走啊？”
阮妍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头，她形容枯槁，还真有那么一点女鬼的样子。她看着他，幽幽地说：“那是他们胡说八道，他本来就是个神经病，自己厌学，跟我有什么关系？那时候那么多人辍学，他不读书改去打工，很正常啊！什么死不死的，我又没有三头六臂，怎么可能逼得了他？”
江明达努力抑制那种恶心感，把车窗升上去一大半，隔着窗说：“离我远点，我怕我忍不住要犯罪。”
阮妍琪笑了，脸上总算有了一丝生气，难掩得意地说：“我们之间，有点什么再正常不过，能算什么犯罪呢？我一直想找回你，只是……她已经走了吧？”
江明达频频看向楼上，她在这等了有一会，十分确定没人在家，特意不说，特意这么问，就是在等江明达表态。
“所以揍你不犯法，你自愿接受？”
“你还会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说认真的，如果打人不犯法，我特别想踹你几脚，要是能扔进粪坑，那就更好了。”
江恒那个见什么深色物品就想呕的后遗症，比暴打一顿的教育效果给力多了。
阮妍琪仔细分辨着他说这话的神情，总算明白了此犯罪非彼犯罪。她想到最近的遭遇，忍不住怒吼：“江明达，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冤枉我，伤害我，怎么做得出来？我的初吻，我的贞操，作为一个女人，我把最珍贵的东西都给了你。你呢，跟那么多女人好过，我因为爱你，没有计较，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在她之前，江明达急速早熟，确实追过几个女生，和其中两个探索过真爱之吻，也摸索过男女生理差异，虽然没做到关键步骤，但确实不如她冰清玉洁，因此当初在阮妍琪面前总是矮一截。现在，这种心虚淡了，但一时想不到可以拿什么言辞反击。
阮妍琪乘胜追击，双手插进缝里，扒着车窗，再次控诉：“你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爱我，会包容我的所有缺点，会跟我一起活到九十岁，再一起葬进你们江家的祖坟。这些话都是你说的，你忘了吗？”
当初他到底是有多瞎，才会说出这些鬼话！
“是你自己要分手的，你还骗我，骗我的钱，骗我打了孩子。”
阮妍琪心虚，避开孩子不谈，委屈地看着他，换了语气，垂头长叹一声，然后半抬眼看着他，温温柔柔地说：“我能怎么办呢？一个宿舍八个人，只有我，永远用不起好的护肤品，就连38块钱的便宜口红，也只舍得买一支，春夏秋冬都是这个颜色。她们出出进进，不是招手打车就是有人开车接送。我呢，寒冬腊月骑个自行车，冻得要死，就这破玩意，还被人偷了。那一次我在宿舍楼下哭了很久，可是哭有什么用，找不回来啊。手机旧了，不能换，她们用的全是最新款，我都不好意思拿出来接电话。她们经常给辅导员送礼物，辅导员给她们评这个评那个，我呢，申请过好几次也入不了党。江明达，社会是这样，逼得我没有选择。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我也舍不得跟你分手啊，你是我第一个男人，是我一辈子的回忆。我哭了好多次才说出口，其实说完又后悔了，可是问题还在，复合也没有意义。你没有学历，没有工作，没有家庭背景，农村里只有几间破房，骑着三轮车每天被城管追来追去。跟着这样的你，我拿什么谈将来呢？我爸身体不好，我妹妹要上学，我……你在干嘛？”
江明达意识到自己抵抗不住，抓住最后一丝清明，赶紧求助高手。万幸小瑷大人大量，愿意救苦救难，及时接了他发的视频通话。
阮妍琪对上江瑷的脸，莫名就有点慌，一肚子的腹稿忘了个七七八八，结结巴巴说：“我……我跟他……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们才是真心相爱的一对。你去找别人吧，强扭的瓜不甜。”
“管他甜不甜，扭下来再说，不甜？我砸碎了也不给人捡。说吧，你这脸，还要不要的？天天送上门来舔，这世上的男人死光了吗？我告诉你，你这个戏码差点火候。来，听我的：把衣服脱了，最好把裤子也扒了，然后仰头，嗷一嗓子，让附近的男青年都知道你发情了，保管比演这套管用。”
“你什么意思？太过分了吧。关别人什么事，我只喜欢他，他只喜欢我，你说什么都没用，拆散不了我们的。”
“这不叫过分。我这个人，脾气就这样，谁敢扒拉我的碗，我就剁她的爪。阮妍琪，带LED大屏的宣传车，租一天，只要五六百块钱，我不介意花几千块钱捧红你。噢，差点忘了，还有你妹。去你妹的，一次宣传两个，更划算。江明达！”
“在！”
“打给江杨波，早点预约，先定个十天吧。你让他算算，这两个乡十五个镇，加市里三个街道，十天跑不跑得完？能去扬德的话，我加钱……”
“江瑷，你神经病啊！”
“这都被你发现了，很好，我还差个发挥机会。要不，你等我回来？嘿，别走啊，我们再聊几毛钱……”
江明达把镜头转向自己，脸上有崇拜，也有劫后余生，他小声提醒：“跑远了，哭着走的。”
江瑷的脸上没有一丝胜利者该有的灿烂，她的面色凝重，直接将手机放倒，让他这边啥也看不到。江明达只听得到她说：“江明达，你的前额叶皮层是被她给掀了吗？”
“什么皮？我没有，我窗都没开，没让她碰一下。”
“大脑前额叶皮层！别人谈恋爱只是身体和钱包被掏空，你这，是脑子被掏空，脑科医院也救不了你！”
“我没有，真的，我现在看到她就觉得恶心，恐怖……”
她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哼”。
江明达哀求：“你就信我一回吧！真的，你到底从哪看出来我对她那什么？”
他实在是不懂了，为什么她从去年起就很肯定他对阮妍琪念念不忘，他根本就没有啊！
“哪哪都是！永远那款发型，抽烟之前在手上点一下，倒水只倒半杯……”
这些都是他当初追到手以后嘚瑟过的内容，那是阮妍琪喜欢的偶像所为，他为了讨好，努力地模仿。
“我……我这是习惯了。”
“有照片的前任都长这一款，包括炒货店的美女，还有你的‘那什么’，她都改了，你还时时刻刻挂在嘴边。江明达，就连别人说‘围一起’，你都会立刻去关注。”
伏龙话里的“围一起”和“阮妍琪”发音有些相似。江明达想起来了，在侄媳妇的葬礼上，他们说的是天太冷，不如借夜宵棚子把桌椅围一起，而他确实听成了阮妍琪，撇头看向了那边。
但这些，真的出自他的念念不忘吗？他不愿意相信，也不肯接受，他十分肯定，自己满脑子都是小瑷，以前是想做点不可描述的事，后来是只要能看得见就很满足，现在，能听到她说两句，能看到发过来的几个字都会感觉满足。
和她在一起太舒服了，和她说话太开心了，被她打时心情都是舒畅的。
“我……我……我只……”
妈的，这个爱字为什么挤不出来！
“江明达，不管你有多爱她，不想死就赶紧把脑子刮干净，随便填点什么进去，哪怕是干草都比现在这团浆糊好。要不然，我骂再狠也不管用，谁都拦不住你作死，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
“对不起！小瑷，我我我……”
“就这样吧！”
她果断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