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比赛有一个好状态,司晚睡前吃了一片安眠药,一夜无梦。

    因为牵连太多,这就意味着这场赌约是不容失败的,如果失败,那她以后也不知道怎样面对路恣诩,郁新然和程放他们了。

    第二天一早,紧张的感觉侵袭了全身,就算背课文也缓解不了。

    全班都蓄势待发,女生们还做了带有“学霸style”的应援牌,加油词也写了好几十条不重样的,男生们碰拳鼓劲,周遭的一切都告诉司晚,“我们一定会赢!”

    接力在上午举行,开了个好头。

    下午去操场前,司晚去洗手池边洗了把冷水脸,缓解自己焦躁的心。

    可踏上操场的那一刻,一切心理准备都是徒劳,忘记所有“鸡汤”的味道。红色的跑道上像是有无数细小的羽毛和针头,透过鞋底骚扰着脚底的每一寸,惹得整个下半身不自觉抖了起来,根本无法停下来。

    跳高比赛和长跑同时进行,司晚被分在了最后一组。检录完的路恣诩立刻过来,将司晚推到跳高场地边,“看我比赛,赢了,咱就不紧张了,行不?”声音中不羁还带着点宠溺。

    司晚没听出来,也没心思细究,只默念着,“不紧张,不紧张……”

    哨声响起,跳高比赛正式开始,场下气氛瞬间燃烧起来,各路的加油呐喊声充斥在司晚耳边,一边兀自默念,安抚自己,一边看着场上的战况。

    每当路恣诩起跳时,司晚总是不知不觉被他身上散发的光芒所吸引,之间杆越架越高,人越来越少,路恣诩的成绩就像他本人一样耀眼。

    赛况焦灼,最后只剩昨天为首的那个体育生和路恣诩,两人僵持不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特别是男生,周身都透着抑制激动情绪的难受,却不敢出声,怕影响运动员状态。

    长跑那边也进行地如火如荼,路恣诩还在比赛,就当落在跳高垫上的一刻,郁新然过来提醒司晚检录了,彼时体育生也跳了过去,横杆接着架高。

    司晚不得不走了,可眼神还一直落在路恣诩身上。但路恣诩在擦汗准备下一跳,无暇顾及司晚的目光。

    司晚悻悻走向检录处,穿上荧光绿的八号背心,郁新然带着她做了准备活动,随后站上了跑道。

    正当准备起跑时,司晚再次望向了路恣诩,只见路恣诩也看着自己,他的眼睛泛着光,司晚不自觉笑容溢了出来,路恣诩对她点点头,司晚也点点头。

    开始信号响彻天空,司晚凭着开始前郁新然教她的方法慢慢跑,落在了后面,却并没有一丝着急。

    回想曾经中考跑八百的样子,心里默默打着节拍,司晚屏住呼吸,对外界的一切都自动屏蔽,只顾着朝着心里的那个终点往前跑。

    渐渐喘不过气,将心里的终点想成刺破黑暗的光,不能停,坚决不能停。

    她的目标是不断奔跑向光,到达光笼罩的地方,抓住光。

    赛程过半,后面好几个人停了下来,但司晚前面还有三个人,看样子不会停,司晚有点着急,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突然,前方不顾志愿者阻拦冲进来几个人,冲进了司晚的视线,,但他们居然停在了司晚前方。

    他们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司晚下意识停下让他们,可是却因为惯性摔倒了,双膝磕地,还向前滑了一段距离。

    目的达成,几个人立刻溜掉。

    顷刻间,手心传来一阵烧热,紧接着而来时一阵刺痛。

    司晚脑子有些许不受控制了,很混乱,她想站起来接着跑,但就是没力气。

    一瞬模糊,耳边渐渐传来一阵声音:“晚晚,没事吧!”

    “没事。”司晚回答。

    “完了完了,摔了,会不会输啊!”

    “都受伤了,八成没戏了。”

    “啊?唉。”

    “谁没事在跑道上乱窜啊!真没素质!”

    这些声音萦绕在司晚耳边,司晚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有些许的疼,还有难过。

    “不行,不能输,要赢!”司晚嘴里念着。

    凭着内心一股劲,忍着疼痛爬起来,抬腿就要接着跑。

    可是没几步就一个踉跄,又一次摔了下去。

    郁新然都要急出眼泪了,“晚晚,别跑了,咱们放弃了。”

    “不行,不能。”司晚咬牙回答。

    这时,裁判过来了,“同学,你受伤了,还能继续吗?”

    “能!”司晚坚定地回答。

    “别坚持了,晚晚,你两只手都磨破了。”郁新然抓住司晚的手臂。

    司晚没力气回答了,只甩开郁新然,兀自往前跑了。

    见距离越来越远,司晚迈大了步子。

    恍惚间,有一只大手抓住了司晚,司晚被迫停下,耳边骤然响起那熟悉的声音:“司晚,停下!”

    司晚的思想渐渐麻木,看不清他的脸,不理会,扔开他的手,接着就要跑。

    “停下!”他的声音大了N倍。

    思绪被扯回,司晚停下来,终于看清了眼前那人。

    路恣诩一脸汗,阳光很刺眼,眼睛里是一种捉摸不透的深邃。

    看到路恣诩,不禁鼻尖酸涩,眼睛泛起泪光。

    路恣诩声音温柔下来:“别跑了,我看看手。”说着路恣诩就将司晚的手拉倒面前,看到泛血的伤口,不禁眉头皱紧。

    司晚急忙收回手,还带着哭腔:“不行,我一定要跑完,我们,不能输。”说着司晚的目光转向看台,看着一班的同学们,“不能输。”

    “好。”

    路恣诩紧急给司晚处理了伤口,然后陪着司晚跑。

    “现在,跟着我的节奏,我带着你。调整呼吸,三步一呼,再三步一吸。”路恣诩在司晚身边说。

    司晚全部照做,发现是要轻松一点,加上路恣诩步子大,速度也有了提升,不久就超了一个人。

    到达终点的那一刻,司晚眼前一白,径直向前倒去,就在失重的一刻,路恣诩接住了她,立刻奔向了医务室。

    路上,司晚努力打起精神,“路……路恣诩,跑完了吗?”

    路恣诩不回答。

    司晚用尽力气撑开眼皮,看清他的脸,“我……跑完了吗?”

    路恣诩终于回过神,温柔回答她:“跑完了,很棒。”

    “那我们……赢了吗?”司晚接着问。

    第三名,输了,差一分,全班都不甘心,直接论坛扒出了拦路的那几个人,就是一通骂,看到最终过了终点的司晚,远处的邓楚眼神简直要喷火。

    路恣诩见司晚无比在意,不忍说实话,于是骗她:“赢了。”

    听到这两个字,司晚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浅浅一笑,然后放松下来,彻底失去意识,安心昏睡了过去。

    路恣诩放下司晚,确认她没事才放心,将司晚留在医务室接着休息,又返回了操场。

    彼时体育生过来找茬,一班的同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听有人说:“输了,快认错啊!”

    一班的更生气了,觉得很不甘心。

    郁新然和程放更是不乐意,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空气中响起路恣诩的声音。

    “别急呀,先看个视频呗!”路恣诩走到人群中,将手机上的视频点开,递到体育生面前。

    体育生看了脸色骤变,路恣诩接着说:“谁认错?”

    事情败露,那人就要偷溜,却被逮了个正着。

    路恣诩接着冷漠地说:“打赌不过是给你们留面子,想玩老子就陪你们玩,但是,现在这么个破事让我的人受伤了,你说怎么办?”

    体育生很正直,一度相信自己的队友,反倒助纣为虐,如今面子挂不住,自己先道了歉就走了。

    他们班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只剩下了被拦住的始作俑者,路恣诩眼神没有意思情绪,就这么盯着他。

    那人也怕了,于是立马到了歉便屁滚尿流地跑了。

    即使输了,但在全校还是亚军,大家一致推荐路恣诩去领奖,路恣诩无法推脱,就托郁新然先去照顾司晚了。

    “晚晚,你醒了?没事吧?”郁新然仔细地检查司晚的周身。

    “没事,就是太累了,怎么,刚刚他们道歉了吗?”司晚问。

    “你是不知道,就当我们都觉得输了要认错很不服时,路恣诩从天而降,然后……”郁新然深情并茂地讲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可司晚只听了前一句,【输了,输了?】

    “可……我们不是赢了吗?”司晚声音颤抖着,情绪就像过山车俯冲一般低了下来。

    郁新然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于是扯开话题,“你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啊!”

    司晚脑子里暗了一片,【输了?我……终究……还是不行。】眼角不禁流下了一滴泪。

    郁新然看到了,过来抱住司晚安慰她。

    此时路恣诩和程放过来了,司晚急忙抹干眼泪,面对他们说的一切,一言不发。

    此时,司晚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以为司晚累了,路恣诩和程放也没再多说,看着司晚安静但眼睛却无神的样子,路恣诩心里不禁抽了一下。

    放学前,司晚去上厕所,却听见了别的声音。

    “刚刚长跑看到路恣诩和那个司晚没?他们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还不明显吗?肯定司晚勾引路恣诩呗,也不知道用了什么腌臜办法。”

    “行了,她天天背的那个破本子呢?”

    “那个啊……”

    司晚听到本子,背诵,立刻联想到了她不翼而飞的错题本,可是正好那个女生冲厕所,司晚什么也没听见,错题本依旧下落不明。

    司晚也懒得纠结了,径直走回教室,收拾书包,然后回家,一路上无论路恣诩说什么,司晚都自动屏蔽,心里被烦躁的情绪淹没。

    路恣诩只当司晚身体不舒服,也没多逗她,最后只安安静静看着她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之内。

    “我回来了。”司晚无精打采地说。

    黄玉荣和平常一样,抄着手坐在沙发上,“嗯,最近学习怎么样?”

    “还行。”

    “错题背得怎么样?给我看看。”黄玉荣问。

    司晚怔愣了一下,然后呼一口气,说“丢了。”

    “丢了?”黄玉荣语调上升,带着微愠。

    “对不起。”司晚还是很平静的语气。

    “你怎么不把自己丢了?”

    司晚还是道歉。

    司明宇一回家就被火星点到,黄玉荣将气一并撒到司明宇身上,“你看看你的好女儿,我千辛万苦搞来的错题本让她学习,结果她呢,居然给我弄丢了!”

    不等司明宇说话,司晚就率先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烦躁,“我已经背完了。”

    “背完了,背完了就不知道珍惜,你敢保证永远不会忘吗?”黄玉荣接着咄咄逼人。

    气氛一瞬凝固,司明宇终于有机会插话,说:“不就是个错题本吗,晚晚学习本来就很棒了,没必要。”

    “没必要?我告诉你,她现在这样就是你惯的,你知道现在形势多严峻吗?学习不行,那就什么都不行了!”黄玉荣对司明宇吼。

    司明宇也吵起来,声音大了一倍,“我惯晚晚什么了?明明就是你太严格,我怎么就不相信我的女儿像你说的那么差呢!”

    两人还在接着争吵,司晚默默回了房间,锁上门,戴上耳塞,彻底将自己与外界隔绝。

    今晚司晚没心情吃饭,也无心学习,干脆倒头睡了过去。

    夜间,司晚又做了曾经那个相似的梦,这次她长大了,夜晚时分,司晚一个人孤寂地坐在铁轨边上,看不到轨道的尽头,一趟火车疾驰而过,爷爷出现在她面前,用粗糙的大掌揉着她的脑袋,慈祥的笑着。此时,司晚鼻尖酸涩,眼角溢出了泪。司晚诉说着最近的不顺,自己的不安。突然,爷爷的身影渐渐消失,司晚站起来,疯狂想抓住爷爷的手,可无论如何都抓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爷爷再次离开。司晚蹲下,头埋在膝盖里,肆意哭泣着。随后,透进来一束光,路恣诩撑着一把伞,向她走来。

    突然,司晚惊醒,发现自己脸上全是泪,用纸擦了擦,已经凌晨了,可是肚子有点饿,于是穿上衣服出了门。

    周围一片寂静,伴着居民楼水滴答滴答落下的声音,司晚走进了家附近的一家便利店。

    司晚买了一杯关东煮,然后坐在靠外的桌子上安安静静地吃着。其间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稀稀拉拉流过的车辆,还有灯红酒绿的对街,偶有行人路过,结伴而行的居多,此时司晚心里更是荒凉。

    司晚看向自己那杯关东煮,眼睛瞟向一边,一张心理测试的传单映入眼帘,司晚的目光被吸引。

    上面有几个简单的问题,司晚不自觉跟着做了下去,发现结果不太理想,不禁怀疑自己,【不会有事吧?】

    就在发愣的时候,司明宇走了进来,风尘仆仆的。

    转头看向这边的女孩,认出司晚,走过来说:“诶,晚晚,这么晚,怎么出来了?”

    司晚回过神,反问:“爸爸,你又出紧急任务啊?”

    司明宇瞬间忘了自己的问题拿了个饭团然后付款,“对呀,一起回家吧。”

    司晚点点头吃完最后一口,跟在司明宇后面,走了几步突然想到那张传单,说不在意是假的,于是找了个理由,又折回去将那张传单拿了回去。

    “拿了什么?”司明宇问。

    “没……没什么,就拿张纸擦手。”司晚回答。

    “哦。”两人接着走。

    “晚晚,别怪你妈,她就是关心则乱了。”司明宇温柔地对司晚说。

    “我知道的。确实是我不对。”司晚说。

    “一本题而已,丢了就丢了,爸爸知道,你永远是最棒的。”

    司晚鼻尖再次酸涩,微微哽咽,“嗯。”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重叠,司明宇高大的影子笼罩着司晚,保护她,爱着她,却没留一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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