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人一闲便容易想多,是故祝欢这日将家中所有事物收拾好,便动身去了溪延镇。

    溪延镇离上花山不远,下了山脚再走几里就到。这个镇上鬼物不算多,但每出现一个都有点东西。祝欢来到上花山时每隔一段时日便下山除一次妖,算的上是镇上的知名人物。

    她曾救过镇上魏府的当家女主人,这次她去溪延,倒不是因为这个夫人,而是这魏府上又有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很是邪门。

    ——这是前些日子有小厮来传的,恰好她前几日因为即霜城一事不在,他们便留了祈愿,祝欢回了信,说是今天回来,可以去瞧瞧。

    “到了。”走了几里路,她面上一点风尘都没有,仍然仙气飘飘。镇上认识的人都与她打招呼。

    祝欢眉眼弯弯,魏府门前守着一个小厮,远远看见她了,搓着手着急忙慌地跑过来。

    “唉哟我滴亲仙人嘞,小的可算等到您了!”

    小厮对她行了个大礼,领着人进了府。

    府中花草交错,楼阁相应,隐隐带着一丝妖邪之气。祝欢微微蹙眉:“你们就没有找过其他的仙师来看吗?”

    小厮以为她以为他们不信任她的能力,忙道:“仙人在此,我们又怎敢质疑仙人的本事呢?……不过要说其他仙师,前日倒是来了几位清敛宗的,没见效啊……”

    “清敛宗?”祝欢已经几十年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乍然谈起,似乎又能想起当时她在清敛的记忆,有些模糊。

    小厮点头:“是啊,听说还是孤潮峰的弟子。啧啧,也是真惨。”

    孤潮峰祝欢还是知道的。清敛宗传说为天界神尊渡迟所建,分七峰七系。其中以剑系的孤潮峰为主,声名大噪,不少人都盼着能来这里求法问道,以身为清敛宗弟子为荣,更以为孤潮峰弟子为荣。

    说及至此,就不得不提两个人,那就是孤潮峰前任峰主奉临和他的亲传大弟子——现任峰主颜华。

    据说在清敛宗快要没落时,凭空出现一位仙师,他自称是清敛前任掌门祁谚的唯一亲传大弟子,其名不详,只有一个名号:奉临。

    这位奉临长老确实有点本事,把一众仙门上下治的服服帖帖,合并了同样为当年仙门二强的承风门,成为仙门之首。

    可惜后来,奉临长老叛离宗门,一朝入魔,大杀四方。他的大弟子颜华为了万物苍生,亲手杀了他。自此,世间再无上仙奉临。而颜华承了峰主之位,成为清敛宗年纪最小的掌门。

    不过也因为这事,导致清敛那些年状态低迷,人死的死,散的散,可真应了那句“树倒猢狲散”。

    最后也不过留下了颜华和她的师弟师妹们罢了。

    …………

    正厅里,祝欢一眼望去,就被一位少年吸引住了目光。

    那个少年身形修长,一袭鹄白长衣如青山松雪,墨发被束起,露出精美异常的五官。他的神色懒懒,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几枚铜钱。

    忽地,少年的视线投来,祝欢没想到自己偷看被抓包,忙收回视线,又似遮掩般地轻咳一声。

    所幸没有尴尬太久,魏夫人看见了她,招呼了一声,直接把人带到了魏臻的居所。那少年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头,不像来除妖的,倒像个来游玩的世家少爷。

    “仙长啊,你说这可怎么办哦,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如今偏得了这么个病,真是煞气……”

    祝欢默默听着,背后忽传来一阵轻微的痒意。

    她回头,便撞见少年刚收回手的动作。

    “你身上有虫。”少年对她无辜地眨眼,将手掌摊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只绿虫,已经没了气。

    祝欢对他笑了笑,没有言语。

    少年好像很自来熟,凑近一点,对她自我介绍道:“不用这般客气,我名十二月,一名木匠。敢问姐姐芳名?”

    “祝欢。山野村妇而已,不值一提。”她道。

    十二月挑了挑眉,道:“山野有何不好?我倒是十分向往。想想一处小院,爱人相伴,淡看云卷云舒,这幅场景岂不美哉?”

    祝欢点头。不语。实在是她性子如此,对不熟的人不会说太多话。但对方问了,她便会答。

    他继续问道:“不知姐姐在哪座山高就?届时十二定会携礼拜访。”

    “高就倒谈不上,”祝欢谦虚,“溪延镇东南十五里上花山是也。”

    十二月赞道:“上花山?是个好地方。”

    “我曾听说那山上居住着一位神明,传说那位神明通晓世间一切事物,法力高强,只在人间大乱时才会出现,助其渡难。”

    祝欢虽说住在上花山上,却也并未听过这个故事,心里有些好奇,“然后呢?”

    “然后?”十二月嗤了一声,“被挖眼剖心,灰飞烟灭了。”

    “为何?救天下于乱世,应是莫大的功德才对。”

    “什么功德,不过是后世编来使自己相信的话罢了。”十二月道,“事实真相便是,神明极力拥护拯救的那些人亲手将她推下深渊。”

    “他们亲手杀死神明,却跪恩天道庇佑。”

    恍然间,眼前的十二月似乎同记忆里那抹青姿重叠。再细细一看,不过眉目间略有那人的影子。

    祝欢失笑,自己怎么会把十二月看错成他呢?两人不过有些相像罢了。

    她躲开十二月询问的目光,随魏夫人转进里屋。

    床上一人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见魏夫人来了也只傻傻地笑。

    待祝欢从魏夫人身后走出时,他瞬间凝住眼神,眦目欲裂,双手扯发,仿佛极其痛苦的样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眼睛好痛啊!!!!为什么要挖了我的眼睛?!!!”

    十二月语气严肃起来:“谁挖了你的眼晴?!”

    魏臻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止不住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杀了我?!!!”

    视欢垂手掐决,魏臻便如同失去知觉般,软塌塌倒在塌上,昏睡过去。

    魏夫人失色:“仙长!我儿他……”

    祝欢道:“无事,不过使他小憩一会……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魏夫人擦擦汗,点头。

    到了外间,她问道:“令郎何时出现这种情况的?”

    “约莫七日前,”魏夫人想了想道,“臻儿从西祁国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内,尽说些什么死啊祭品的胡话……”

    “西祁国?这又是哪个国家?”祝欢沉思。见她不说话,魏夫人以为事态严峻,魏臻救不回来了,眼中又蓄了好多泪,只忍住没落。

    见状,祝欢缓了神色,温声道:“夫人放心,此事我定会解决。”

    身旁的丫头也适时道:“是啊夫人,您都为少爷的事几日没合眼了,如今休息会吧,这里还有祝仙长在呢!”

    魏夫人也听劝,嘱了祝欢几句后便扶着丫头离开。

    屋内安静下来,十二月撩开帔帘,出来。

    “有什么问题?”祝欢问他。

    十二月道:“发现了这个。”

    他递给祝欢一截枯木,道:“这种木料乍看之下毫无特别之处,但放在身边久后,便会引起幻觉,更有甚者会被幻境中的场景吸引,沉迷于内。最后饶是侥幸捡了一命,也会精神错乱,成为一个疯子。”

    祝欢细细摩挲木上的纹路,总觉得哪里熟悉,却记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种树。

    “你能知晓此木何名生长何地吗?”

    “知道。花繁木,西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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