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湦和温婉两个人把今天的戏整体过了一遍。旁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和助理对词呢？”今天的主角，陈辰，他终于出现了。到了片场和导演简单聊了下，导演朝肖湦的方向指了一下。
“肖湦对吧，昨天碰头会我没赶上。导演说今天让我过来打个招呼。”
“你好，陈辰。初次见面。”肖湦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站起。以前就听说过，陈辰这两年火了，总会有轧戏的情况。
陈辰把目光转向温婉，清秀的书卷气，年龄来看不像个小助理。她的双眼有点特别，瞳仁的颜色浅淡，清澈又洞明。她把他当路人甲似的，没多看一眼。从始至终只礼貌性地轻点了一下头。
也是！论容貌，肖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审美疲劳吧。他之前看过肖湦的定妆照，合作过的导演和制片，都一直在说他扎实的演技和台词功底。他心想，搞不好自己这个男一就变男二了。
现在的观众，胃口越来越叼，也有更高的鉴赏力。从综合能力看，自己唯一能赢的就是公司背景，这是独立工作室艺人不能相提并论的地方。
独立工作室虽然拥有的自由度和决策权更多，可以专注在自己感兴趣和擅长的领域。但娱乐公司拥有更多的资源，更广的人脉，更专业的团队。虽然受到种种条约束缚或有资源倾斜问题，但是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我让工作人员准备了冷饮，要不要让你的这位助理，去拿一下？”陈辰是想让温婉让座位给他，坐下来和肖湦聊聊。何况他们坐着，他站着？心里悄悄抱怨这个助理真没眼力价。
“不用了，她不让我夏天喝冷饮。另外，她不是助理，是我的管家。”肖湦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拒绝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套近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肖少嘛，是应该有管家。”陈辰讪讪一笑。
温婉只听着，不发一言。觉得他不像是来对戏的。肖少？肖湦吗？
“其实没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用不好意思。你最好还是先找副导演聊一下。”肖湦明显在拒绝他的尬聊，微笑着，却又表达了让他“哪凉快去哪儿”的意思。
“哦，也对。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我去找下副导。”陈辰有些尴尬地摆摆手离开，走着走着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人有点意思。”温婉看着走远的陈辰，虽然他极力掩饰，想表现得稀松平常，可还是透露出作为主角的盛气凌人。似乎过来主动打招呼，是很瞧得起肖湦的一件事儿。
“是有点意思。”肖湦笑。
“你的确够碾压他了。”
“你是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总结出来的？”肖湦好奇。她不是从来不会轻易地去评价别人吗？
“因为他连掩饰对你的在意和自己是只骄傲的孔雀都做不到。”
温婉的话说得平淡，好像就是在陈述事实。肖湦忽然伸出手，把她粘在额边的发丝拨开。
温婉知道自己这会儿额头都是汗，也没过多在意肖湦的举动，她抬起手，把发丝又拢了拢，别到耳后。
“天气太热了，你去旁边的咖啡厅凉快凉快，我去补下妆。”
“好，那你加油！”温婉也不矫情，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就快步走开。
陈辰去找副导演说戏，果然又花了很长时间，提前没有做好功课。工作人员在闷热的酷夏里，有些焦头烂额，耐心匮乏。
温婉想起刚为肖湦工作的第一年。总是看到他站在浴室里对着镜子，一句词，反反复复地试，翻来覆去念碎了，嚼着念着又觉得哪里不对。重头再来，不同的音调，不同的断句方式，不同的表情，吐纳的气息长短，他都要反复琢磨尝试。无论是台词和微表情，他都追求更精确的表达。
他是富有匠心精神的人，而不只是一个角色的搬运工。他能把纸上的人物和情绪，很饱满地立在一个角色中。于是观众会相信，他就是那一个人。
这是他一个人的战场，在每一个角色里，也许他在瑟瑟发抖，也许他在动摇挣扎，也许他在蓄势待发。那是他所塑造的城池，固若金汤也好，土崩瓦解也好，迎难而上也罢，他选择了，便会坚决下去。每一次尝试，他不过是想成为无可替代的那一个，是种执着执念，也因为他曾在大雨滂沱中被击打过无数次，更珍惜机会。
两相比较下，温婉觉得，陈辰不应该担心会不会被男二抢戏，更应该担心会不会自毁长城。
收工的时候，闷了一天的雨，瓢泼而下。台风的季节，天空哭得肆意，风听起来有些声嘶力竭。
肖湦出来的时候，温婉看到他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汗，或是泪。他眼皮肿着，眼睛有些充血，这是第一次看他拍哭戏。
今天拍的是回忆的片段，是美好和痛苦并存的一段戏。戏的时间轴跨度很大，从他和AI女主角的第一次相遇，到他和女主角生离死别。他从一个商界大佬变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尸体。这种极端的情绪转化，是需要时间消化的。
好在因为是男二，并没有很多的戏份。拍一天，有时候可以休息两天。明天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上车以后，温婉见他刚坐好，就塞进他手里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下意识一捏，“吱”的一声尖叫，尖锐得有点像尖叫鸡。他惊了一下，甩得老远，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黑乎乎的老鼠减压球。他立马抬头瞪她。
“刚去超市逛了逛，顺手买的。”她挑了下眉，笑得还挺开心。
肖湦一愣，反应过来。好像心口那一丝丝没有散尽的憋闷都吓到了九霄云外。
他咬了咬后槽牙，有点恨恨地一把捡起“小老鼠”，攥在手里捏来捏去。缓了会儿，他也觉得是有点好笑。
温婉有点惊奇地看他，他不是最怕老鼠吗？这以毒攻毒的惊吓疗法可以啊，还能治疗恐惧症了。
第二天，肖湦睡得饱饱的，不睡到饿醒，他是不会起来的。
快十一点，他吃了第一顿饭。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三只毛孩子，是这两天安顿好以后接过来的。他的公寓里日常只有他一个人和三只猫，在家的时候，他很安静，鲜少出门。偶尔会有朋友来家里一起打游戏。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琢磨角色，背台本或者泡在片场。
他的猫有些吵闹，其中橘色斑纹的母加菲和肖先生最亲近，叫做焦糖，安静乖巧。即使他抽烟的时候，也不会嫌弃地走开。一对狸花猫兄弟，H和M。
H是全身墨色的虎斑纹，小时候可能因为抢不过兄弟姐妹，吃不到奶，抱来时枪毛□□很瘦弱，现在很撒娇粘人贪吃。
H的哥哥M是五粉狸花，生了个仪表堂堂的样子，举爪投足间透着优雅。可惜只是金玉其外，实际是个拆家专业户——专挑贵的家具磨爪子，咬烂电脑和手机充电线，都是家常便饭。每天上蹿下跳可以容忍，可是如果谁敢瘫在沙发上，它就敢把谁当做弹簧垫，踩在人身上一蹦而过，乐此不疲。十多斤的大猫，那铁爪功，踩在胃上才叫酸爽，隔夜饭都要压出来。
肖先生被踩了多少次，却从不责备。所以M愈加猖狂，开始在她这里试探底线。有天晚上睡得熟时，它一脚踩在她胸口。被踩以后，温婉惊醒却并未出声，只瞄了那只一溜烟儿逃走的贼猫一眼。
未来几天，她都心情很好的喂H和焦糖猫条。M冷板凳坐着，在旁边百爪挠心，在一旁端正了坐姿，用萌萌的眼神望着，一般人绝对招架不住，可她不是个一般人。肖先生常说，她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可一旦计较了，就不是一般的计较。
在温婉收拾东西时，肖湦抱出一大摞A4大小两指厚的笔记本。那是他的粉丝小海星们给他的话语。他的家乡在海边，他喜欢海的味道，他的粉丝就叫小海星。
温婉看着肖湦坐在沙发上，有时候满眼笑意，有时候满脸欣慰，有时候哈哈大笑，有时候又在发呆。小海星们的来信，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拿出来读。这是他和粉丝互相牵绊的一种方式，静静地写与他的相遇，而他在其中也能汲取前行的力量。虽然虚无缥缈，却也实实在在，互相影响着，温暖着。
那么在温婉眼中呢？
工作中，无论是通过歌声，舞蹈或影视作品，他所呈现的不同样子——稚气的、野心勃勃的、疯狂的、炙热的、酷飒的、清冷的、软弱的，原来一个人的多面性可以被展现得这么淋漓尽致。
她没有服务过其他艺人，所以很难比较。肖湦生活中的状态，可以说有种不合群的“慢”，人多的时候，他会人来疯，可是本质来讲，他很内敛，会花很多时间去观察和自省。
虽然多数时候是被推着走，却又很讲究原则，不喜欢辜负别人，包括他很守时。作为90后，这种脾气秉性反而很难得。
他会经常下意识地去迁就，怕说出伤人的话，做伤人的事。偶有些傲娇，也偶有些软弱，偶有些狠劲儿，偶有些浮夸跳脱。对一些人和事儿，也能看得明白，所以明明在意却又像不那么在意。
人都是复杂的，可是无论他的哪一面，都让人容易接受，他有种来自于本性的真实，这也许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化妆师庄姐曾问过她，喜欢他哪一点？准确来说，是没什么特别不喜欢的。如果一个艺人能把自己那么多那么投入地放进角色里，那么无论是角色还是真实生活中的他，都会是让人喜欢的。她一直觉得，一个艺人和他在不同场景里的角色，是互相渗透的，不会完全脱离。生活中的经验和感悟，都会被带入戏。
而人们对于一个演员的好恶和情感，总是容易从戏里延伸出来。情感不像刹车和油门，停止和加速简单地踩下去就可以。随着感情的投入，会像滚动的雪球一样，有种欲罢不能的惯性。
所以有时候对于一个艺人的喜爱，是莫大的支持鼓舞，同时也是危险的。艺人是舞剑者，人气和名望的积累，会为这把双刃剑开刃，利刃之下，有时会伤人伤己。所以，成为知名艺人，需要掌握越来越多的技巧去掌控随之而来的力量。
温婉转进房间里拿出电脑，打算把这个月的账单和他过一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把电脑推到他面前。
“肖先生，麻烦看下这个月的账目。”
“不用看了，你这么精打细算。实在不像是给百亿富豪做过管家的。”
“你和王先生认识多久了？”她一直知道他们是认识的。
“儿时就认识。只不过，我离开了那个圈子。”
温婉很少听他提及家里的事儿。他不想说的，她是绝对不会去问的，除非涉及到她自己的工作。
“嗯。那麻烦在这里签下字。”肖湦简单翻看了一下。签好字递还给她。
“我们的合同还有一年零七个月。”肖湦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他的眼睛畏光，太阳下总是睁不开眼，夜间的视力也比普通人差一些，所以温婉老给他用胡萝卜做配菜。
“你要给我发奖金吗？还是我哪里做的你不太满意？”
“是不太满意。”
“哦？哪里不满意？”
“合同期太短了。”
“那你觉得多久合适？”
“……”他呆了一下，一时无语。往常提到续合同。她从来都是爱理不理的。今天怎么了？
“你看，你自己也没想好。所以……”
“一辈子怎么样？”他打断她，忽然靠过去认真地说。
看着眼前放大的脸，眼睛黑黢黢的，眸光清亮，有着期待星辰划过般的期冀。
“能一辈子的，可能是旧社会里的家生子或者老妈子。”她向后靠拉开距离，玩笑着说。
“也可能是爱人不是？”
“你这说法可能会吓到我，你要想把别人扒拉到你碗里，是不是也得尊重下这个人的意见？”这不像是肖湦的品格和教养会说出的话。
“吃一锅饭吃习惯了，难舍难分也是正常的。”
“你只是有些倦怠，别把习惯当作是喜欢和爱。”
“有那么明显吗？”肖湦突然放下了紧张得端起的双肩，窝进了沙发里。
“你要相信人才济济，总有合适的人为你服务。我只是千帆之一。”看到他放松了，温婉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彻底翻篇了。抱起电脑转身离开。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在曾经的家族里是，在任何一个人那里都是。
肖湦在她经过时，轻捏了下她的衣角，又很快放开。
“和助理对词呢？”今天的主角，陈辰，他终于出现了。到了片场和导演简单聊了下，导演朝肖湦的方向指了一下。
“肖湦对吧，昨天碰头会我没赶上。导演说今天让我过来打个招呼。”
“你好，陈辰。初次见面。”肖湦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站起。以前就听说过，陈辰这两年火了，总会有轧戏的情况。
陈辰把目光转向温婉，清秀的书卷气，年龄来看不像个小助理。她的双眼有点特别，瞳仁的颜色浅淡，清澈又洞明。她把他当路人甲似的，没多看一眼。从始至终只礼貌性地轻点了一下头。
也是！论容貌，肖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审美疲劳吧。他之前看过肖湦的定妆照，合作过的导演和制片，都一直在说他扎实的演技和台词功底。他心想，搞不好自己这个男一就变男二了。
现在的观众，胃口越来越叼，也有更高的鉴赏力。从综合能力看，自己唯一能赢的就是公司背景，这是独立工作室艺人不能相提并论的地方。
独立工作室虽然拥有的自由度和决策权更多，可以专注在自己感兴趣和擅长的领域。但娱乐公司拥有更多的资源，更广的人脉，更专业的团队。虽然受到种种条约束缚或有资源倾斜问题，但是在他这里是不存在的。
“我让工作人员准备了冷饮，要不要让你的这位助理，去拿一下？”陈辰是想让温婉让座位给他，坐下来和肖湦聊聊。何况他们坐着，他站着？心里悄悄抱怨这个助理真没眼力价。
“不用了，她不让我夏天喝冷饮。另外，她不是助理，是我的管家。”肖湦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拒绝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套近乎。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肖少嘛，是应该有管家。”陈辰讪讪一笑。
温婉只听着，不发一言。觉得他不像是来对戏的。肖少？肖湦吗？
“其实没觉得不好意思也不用不好意思。你最好还是先找副导演聊一下。”肖湦明显在拒绝他的尬聊，微笑着，却又表达了让他“哪凉快去哪儿”的意思。
“哦，也对。那我就先不打扰你们了。我去找下副导。”陈辰有些尴尬地摆摆手离开，走着走着又回头看了一眼。
“这个人有点意思。”温婉看着走远的陈辰，虽然他极力掩饰，想表现得稀松平常，可还是透露出作为主角的盛气凌人。似乎过来主动打招呼，是很瞧得起肖湦的一件事儿。
“是有点意思。”肖湦笑。
“你的确够碾压他了。”
“你是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就总结出来的？”肖湦好奇。她不是从来不会轻易地去评价别人吗？
“因为他连掩饰对你的在意和自己是只骄傲的孔雀都做不到。”
温婉的话说得平淡，好像就是在陈述事实。肖湦忽然伸出手，把她粘在额边的发丝拨开。
温婉知道自己这会儿额头都是汗，也没过多在意肖湦的举动，她抬起手，把发丝又拢了拢，别到耳后。
“天气太热了，你去旁边的咖啡厅凉快凉快，我去补下妆。”
“好，那你加油！”温婉也不矫情，麻利地收拾好东西就快步走开。
陈辰去找副导演说戏，果然又花了很长时间，提前没有做好功课。工作人员在闷热的酷夏里，有些焦头烂额，耐心匮乏。
温婉想起刚为肖湦工作的第一年。总是看到他站在浴室里对着镜子，一句词，反反复复地试，翻来覆去念碎了，嚼着念着又觉得哪里不对。重头再来，不同的音调，不同的断句方式，不同的表情，吐纳的气息长短，他都要反复琢磨尝试。无论是台词和微表情，他都追求更精确的表达。
他是富有匠心精神的人，而不只是一个角色的搬运工。他能把纸上的人物和情绪，很饱满地立在一个角色中。于是观众会相信，他就是那一个人。
这是他一个人的战场，在每一个角色里，也许他在瑟瑟发抖，也许他在动摇挣扎，也许他在蓄势待发。那是他所塑造的城池，固若金汤也好，土崩瓦解也好，迎难而上也罢，他选择了，便会坚决下去。每一次尝试，他不过是想成为无可替代的那一个，是种执着执念，也因为他曾在大雨滂沱中被击打过无数次，更珍惜机会。
两相比较下，温婉觉得，陈辰不应该担心会不会被男二抢戏，更应该担心会不会自毁长城。
收工的时候，闷了一天的雨，瓢泼而下。台风的季节，天空哭得肆意，风听起来有些声嘶力竭。
肖湦出来的时候，温婉看到他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汗，或是泪。他眼皮肿着，眼睛有些充血，这是第一次看他拍哭戏。
今天拍的是回忆的片段，是美好和痛苦并存的一段戏。戏的时间轴跨度很大，从他和AI女主角的第一次相遇，到他和女主角生离死别。他从一个商界大佬变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尸体。这种极端的情绪转化，是需要时间消化的。
好在因为是男二，并没有很多的戏份。拍一天，有时候可以休息两天。明天他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上车以后，温婉见他刚坐好，就塞进他手里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他下意识一捏，“吱”的一声尖叫，尖锐得有点像尖叫鸡。他惊了一下，甩得老远，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黑乎乎的老鼠减压球。他立马抬头瞪她。
“刚去超市逛了逛，顺手买的。”她挑了下眉，笑得还挺开心。
肖湦一愣，反应过来。好像心口那一丝丝没有散尽的憋闷都吓到了九霄云外。
他咬了咬后槽牙，有点恨恨地一把捡起“小老鼠”，攥在手里捏来捏去。缓了会儿，他也觉得是有点好笑。
温婉有点惊奇地看他，他不是最怕老鼠吗？这以毒攻毒的惊吓疗法可以啊，还能治疗恐惧症了。
第二天，肖湦睡得饱饱的，不睡到饿醒，他是不会起来的。
快十一点，他吃了第一顿饭。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三只毛孩子，是这两天安顿好以后接过来的。他的公寓里日常只有他一个人和三只猫，在家的时候，他很安静，鲜少出门。偶尔会有朋友来家里一起打游戏。其余大部分时间都在工作，琢磨角色，背台本或者泡在片场。
他的猫有些吵闹，其中橘色斑纹的母加菲和肖先生最亲近，叫做焦糖，安静乖巧。即使他抽烟的时候，也不会嫌弃地走开。一对狸花猫兄弟，H和M。
H是全身墨色的虎斑纹，小时候可能因为抢不过兄弟姐妹，吃不到奶，抱来时枪毛□□很瘦弱，现在很撒娇粘人贪吃。
H的哥哥M是五粉狸花，生了个仪表堂堂的样子，举爪投足间透着优雅。可惜只是金玉其外，实际是个拆家专业户——专挑贵的家具磨爪子，咬烂电脑和手机充电线，都是家常便饭。每天上蹿下跳可以容忍，可是如果谁敢瘫在沙发上，它就敢把谁当做弹簧垫，踩在人身上一蹦而过，乐此不疲。十多斤的大猫，那铁爪功，踩在胃上才叫酸爽，隔夜饭都要压出来。
肖先生被踩了多少次，却从不责备。所以M愈加猖狂，开始在她这里试探底线。有天晚上睡得熟时，它一脚踩在她胸口。被踩以后，温婉惊醒却并未出声，只瞄了那只一溜烟儿逃走的贼猫一眼。
未来几天，她都心情很好的喂H和焦糖猫条。M冷板凳坐着，在旁边百爪挠心，在一旁端正了坐姿，用萌萌的眼神望着，一般人绝对招架不住，可她不是个一般人。肖先生常说，她不是个爱计较的人，可一旦计较了，就不是一般的计较。
在温婉收拾东西时，肖湦抱出一大摞A4大小两指厚的笔记本。那是他的粉丝小海星们给他的话语。他的家乡在海边，他喜欢海的味道，他的粉丝就叫小海星。
温婉看着肖湦坐在沙发上，有时候满眼笑意，有时候满脸欣慰，有时候哈哈大笑，有时候又在发呆。小海星们的来信，只要有时间，他就会拿出来读。这是他和粉丝互相牵绊的一种方式，静静地写与他的相遇，而他在其中也能汲取前行的力量。虽然虚无缥缈，却也实实在在，互相影响着，温暖着。
那么在温婉眼中呢？
工作中，无论是通过歌声，舞蹈或影视作品，他所呈现的不同样子——稚气的、野心勃勃的、疯狂的、炙热的、酷飒的、清冷的、软弱的，原来一个人的多面性可以被展现得这么淋漓尽致。
她没有服务过其他艺人，所以很难比较。肖湦生活中的状态，可以说有种不合群的“慢”，人多的时候，他会人来疯，可是本质来讲，他很内敛，会花很多时间去观察和自省。
虽然多数时候是被推着走，却又很讲究原则，不喜欢辜负别人，包括他很守时。作为90后，这种脾气秉性反而很难得。
他会经常下意识地去迁就，怕说出伤人的话，做伤人的事。偶有些傲娇，也偶有些软弱，偶有些狠劲儿，偶有些浮夸跳脱。对一些人和事儿，也能看得明白，所以明明在意却又像不那么在意。
人都是复杂的，可是无论他的哪一面，都让人容易接受，他有种来自于本性的真实，这也许正是他的魅力所在。
化妆师庄姐曾问过她，喜欢他哪一点？准确来说，是没什么特别不喜欢的。如果一个艺人能把自己那么多那么投入地放进角色里，那么无论是角色还是真实生活中的他，都会是让人喜欢的。她一直觉得，一个艺人和他在不同场景里的角色，是互相渗透的，不会完全脱离。生活中的经验和感悟，都会被带入戏。
而人们对于一个演员的好恶和情感，总是容易从戏里延伸出来。情感不像刹车和油门，停止和加速简单地踩下去就可以。随着感情的投入，会像滚动的雪球一样，有种欲罢不能的惯性。
所以有时候对于一个艺人的喜爱，是莫大的支持鼓舞，同时也是危险的。艺人是舞剑者，人气和名望的积累，会为这把双刃剑开刃，利刃之下，有时会伤人伤己。所以，成为知名艺人，需要掌握越来越多的技巧去掌控随之而来的力量。
温婉转进房间里拿出电脑，打算把这个月的账单和他过一下。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把电脑推到他面前。
“肖先生，麻烦看下这个月的账目。”
“不用看了，你这么精打细算。实在不像是给百亿富豪做过管家的。”
“你和王先生认识多久了？”她一直知道他们是认识的。
“儿时就认识。只不过，我离开了那个圈子。”
温婉很少听他提及家里的事儿。他不想说的，她是绝对不会去问的，除非涉及到她自己的工作。
“嗯。那麻烦在这里签下字。”肖湦简单翻看了一下。签好字递还给她。
“我们的合同还有一年零七个月。”肖湦推了推鼻子上的金丝眼镜。他的眼睛畏光，太阳下总是睁不开眼，夜间的视力也比普通人差一些，所以温婉老给他用胡萝卜做配菜。
“你要给我发奖金吗？还是我哪里做的你不太满意？”
“是不太满意。”
“哦？哪里不满意？”
“合同期太短了。”
“那你觉得多久合适？”
“……”他呆了一下，一时无语。往常提到续合同。她从来都是爱理不理的。今天怎么了？
“你看，你自己也没想好。所以……”
“一辈子怎么样？”他打断她，忽然靠过去认真地说。
看着眼前放大的脸，眼睛黑黢黢的，眸光清亮，有着期待星辰划过般的期冀。
“能一辈子的，可能是旧社会里的家生子或者老妈子。”她向后靠拉开距离，玩笑着说。
“也可能是爱人不是？”
“你这说法可能会吓到我，你要想把别人扒拉到你碗里，是不是也得尊重下这个人的意见？”这不像是肖湦的品格和教养会说出的话。
“吃一锅饭吃习惯了，难舍难分也是正常的。”
“你只是有些倦怠，别把习惯当作是喜欢和爱。”
“有那么明显吗？”肖湦突然放下了紧张得端起的双肩，窝进了沙发里。
“你要相信人才济济，总有合适的人为你服务。我只是千帆之一。”看到他放松了，温婉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彻底翻篇了。抱起电脑转身离开。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无可替代的那一个。在曾经的家族里是，在任何一个人那里都是。
肖湦在她经过时，轻捏了下她的衣角，又很快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