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肖湦的酒已经醒了。他的经纪人黄姐刚好也在,和他对了一下过两天的几场商演和综艺的通告。

    “小湦,你爸爸那边这两天有联系我。他说有一个聚会,想让你参加。你看?”

    “回了吧。就说我没空。”肖湦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那好吧。差不多就这些,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黄姐起身准备离开,她并不想夹在父子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肖湦伸了个懒腰,四处转,搜寻温婉的身影。

    “温婉?我有个事情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在哪里?”

    “肖先生,麻烦你移步浴室。”浴室?好吧,她发现了。他怯生生走过去,只瞄了一眼,就感觉大事不妙。

    “哈哈,小美今天找我,让小汪今天把龟爷带过来给我养几天。”他有点局促地挠了挠头。

    “龟爷?”得!这是又请来一位爷。

    “所以…它是常驻还是飞行嘉宾。”

    “嗯…可能是半永久这类的…?”

    “麻烦解释下什么叫半永久。”

    “就是说呢,我是说可能啊,它和H、M还有焦糖一样,成为新的家庭成员。”

    “它有脸盆那么大,你妹妹没有给它买个大House吗?”

    “这不得也得征求下你的意见,让它和你都适应下。”

    “等一下,先不讨论它的去留问题。先解决眼下的,它今天睡浴缸里,那你呢?和它一起洗个淋浴?不泡澡啦?”

    “那怎么行?我去你房间的浴室洗。”一脸理直气壮。

    肖湦和温婉都有自己的独立浴室。从来都是互不打扰。

    “我不介意你和中华龟一起洗澡。其实应该也别有乐趣。我再帮你放上泡泡液,应该会很愉快。”肖湦脑中已经有了画面。可怕!他摇了摇脑袋。

    “我介意。”他吞了一下口水说。

    “我也介意,交出我的浴室分割使用权。”温婉冷冰冰,单手叉腰似水壶。

    “哎,小美说你一定会喜欢龟爷。还说你一定能照顾好它。”

    “肖美还小,她不知道管家不是动物饲养员。”她丝毫不退让。

    “让龟爷留下,给你涨工资。当然,这钱小美出。”

    “肖先生,中华龟是食肉的。它每天都要洗澡,粪便也是要好好处理的。不然会有味道。”

    “……?”肖湦瞪大眼睛。那他的浴缸……

    “我也可以购置一个巨型龟缸,毕竟它不能一直霸占你的浴室。”

    你是怕我霸占你的浴室吧?!肖湦心想。

    “我看你的手办柜那里不错。手办都处理了,应该够放一个大龟缸了。”温婉手指着浴室对面手办柜的位置。

    “不可以。不可以。”肖湦飞快地摆手。

    “那你明天让小美来,把龟爷领回去吧。何况,你难道不清楚她为什么把龟爷送过来吗?”不外乎是想借着来看龟爷,顺便来找哥哥玩儿。

    “这个……,我也没有不让她来啊。”肖湦支支吾吾。

    “你是没有不让她来,可是你拍戏一拍就半年左右,居无定所的。天天陪着你的,除了你的经纪人,就是助理,以及我。我知道你忙,你以后也只会更忙。”

    说到这里,温婉示意肖湦去她的房间。肖湦跟在她后面。第一次进温婉的房间,除了她来之前买了布置用品之外,就再没进来过。她的东西不多,化妆台甚至不像他的,摆满了瓶瓶罐罐,不太像一个女孩子的化妆台。倒更像是工作台,电脑开着,旁边放了很多手稿。

    床整理得很干净,飘窗上放着她的蓝色披肩和一本打开的书。

    温婉打开浴室的门,开始放水。肖湦探头探脑地进入浴室,觉得这一刻离温婉很近。这是她的浴室,浴台上有一排小黄鸭和十几支精油蜡烛,不知道是什么香味儿的。她泡澡的时候都会想些什么呢?

    “我明天如果能早点结束拍摄,我去把龟爷送还给小美。”

    温婉转头看他,水汽氤氲,他的目光柔和而澄亮。

    他这个妹妹和他相差十几岁。他很少主动提他的家人。只有当他们出现在他身边时,他才会简单介绍一下。可是她也能通过几次简短的会面,猜出大概的关系。

    肖湦的父母在他很小时就分开了,后来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讲,那时候开始,他就不再是父母唯一的关注,所以他十二岁就开始上寄宿学校。

    小美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他的母亲是当地话剧团的演员,所以他从小就在按艺术路线被培养,三岁开始舞蹈启蒙,六岁开始学拉丁舞。等到十五岁,进入男团,开始专业的训练。

    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充满了汗水和孤独。所以直到现在,她依然能看到他“长不大”的一面,很深地烙刻在他的日常行为与喜好之中。

    她的妹妹想和他亲近是好事,在亲密关系的建立上,他的反应是不加任何修饰的。害怕和担忧,察言观色,这都是他习惯的方式,在一段关系里他会压缩自己的喜好,他自己很清楚,所以就更难朝前跨出一步。

    他的心里有一个地方破碎过,那些缝隙是没有人能看到的。可她就是知道,他拾起那些破碎的自己,重新粘好的疼痛所在。因为她也经历过。

    “洗澡水放好了,精油蜡烛是你喜欢的雪松。浴巾和睡衣放在这里,我先出去了。”

    “等等,浴台上的小黄鸭我可以玩儿吗?”

    “可以。其实它们……算了,你随意。”

    温婉擦掉手上试水温的水珠,关上浴室的门,退出来。

    她把肖湦明天要穿的衣服从衣帽里拿出来,一一烫好。

    又去厨房准备了早餐的食材。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刚好看到肖湦已经出来了。但她站在门边没有过去,也没有动,只是安静地看着。

    他肩颈的弧线很好看,只是拿着电话,那么简单地倚着柜子站着,就能吸引人的目光。这就是好的皮囊,即使是一个空间的侵略者,也能轻易让人放下防备。

    肖湦发现了她在门边,挂断电话,快步走过来。

    “温婉。”

    “我写了一段词,今天小样出来了。今年或者明年,我准备办演唱会。”

    “好啊。”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刘海滴水,顺着脸庞滑下来。

    肖湦打开手机扬声器:

    “生活会把人变成疯狗

    不再记得那些风风雨雨中的穿梭

    不再记得再多磨难也要走下去的坚定

    生活就要把人变成疯狗

    再强韧的性格也磋磨到忍辱负重

    被践踏也要甘之如饴

    不做生活的狗

    不为金钱的枪

    可是——

    哪儿有深山老林

    可是——

    哪儿能占山为王

    我纵无为

    天地仍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

    我纵有为

    圣人不仁

    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之间

    不若守中

    人不疯狂

    唯我疯癫”

    乍一听有点愤世嫉俗,听到后面,原来是结合了老子的《道德经》。

    “歌名是什么?有为无为?”温婉边问,边顺手拿了门边斗柜里的毛巾递给他。

    他接过去,擦头发。

    “其实名字还没想好,还没全部完成。有为无为?不错啊!”肖湦的头在毛巾里蒙着,忽然扯开毛巾,眼睛一亮,“就叫这个名字。”

    “每个人都没有自己想得那么重要,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在更广阔的天地间,在圣人的明辨中,在岁月的长河与自然的生老病死之中,不过都是庸碌众生,普通人而已,并无区别。”温婉越过他,走向梳妆台,拿出吹风机。插好电,示意他过去。

    “这歌也是受到了你的启发。”肖湦看着温婉,坐在梳妆台前。

    “我?你是看我也是刍狗?”

    “哪能啊?我们同为刍狗。不过,我意思是在你眼中,从来不把我当回事儿。”

    “你这话说得多没良心。虽然你付我工资,可是我难道不是把你当衣食父母,不对,是甚于衣食父母一样地伺候着?我怎么不把你当回事儿了。”

    “这就对了,你就只把我当做雇主而已。我和王子乔有什么区别?”

    果然…王子乔还是说了什么。

    “本质上是没有区别。你们都是普通人。”温婉坦诚地说。

    肖湦听了一愣,也是,还指望她能说什么甜言蜜语吗?说的也没毛病。

    温婉看他垂下去的眼睛,竟然有点不忍心。

    “其实,也还是有不同的。我能看得到你。”

    她打开吹风机,想结束这个话题。肖湦抬头看她。一把按停吹风机,眼巴巴看她。

    “我的意思是,你的外貌是很好。艺人也只是你的职业。可我早就说过,我的每一句夸奖,都不是针对你艺人的身份。无论你在镁光灯下,被照出多少种色彩,还原出来,还是本色的你。我看得到这个你。”

    “那这个我,对于你,有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有啊!都说了你是衣食父母了。”

    “我是说……”

    “目前就仅此而已。”

    “王子乔说…”

    “他说啥重要吗?”

    “你怎么不让我把话说完?”

    “我只能告诉你,他说的话没有任何价值和参考意义。所以你还要问吗?”温婉直视他。

    肖湦忽然就笑了,“那的确没有什么可问的。”她说不值得问,至少在她心里是不值得。

    “毕竟你是个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的人。”肖湦似乎随口一说。

    “不是懒。是我个人讨厌敷衍。”也许因为小时候大家总是把玩笑闹到最后变成了真的。

    打开吹风机,继续给他吹头发。仔细地控制温度,冷热交替地吹,他的头发很快吹干了,很柔顺,经过了一年多的保养,厚了很多,基本回到了少年时代的发量。

    温婉研究他的头发,那眼神就像看着自己精心培育的盆栽。肖湦透过镜子看着她,这一刻,她很近,可又依然远得让自己毫无办法。

    “别忘了,明天让小汪去接肖美。我会给她做她喜欢吃的菜。”

    “要不还是做我爱吃的吧。”肖湦嬉皮笑脸,余光看到她朝他举了下手,可下一秒又去卷吹风机的线。

    温婉目不斜视,真想敲他。他的贪吃已经到了和自己妹妹争食的地步。可怜所做的职业,却总不能放开胃口吃。听说他以前很热爱健身,这几年经纪人和助理,却老抱怨他不爱运动,就是去了也很应付,嫌麻烦。还摇头晃尾地说自己老矣。

    “这生活是不是有些无聊?”肖湦忽然问。

    “无聊吗?觉得无聊,是生活幸福的一种表现。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不同风雨不误地奔跑在路上。你俯瞰世间时,那下面也有人在仰望。”

    “你仰望过吗?”

    “仰望过啊!”温婉说得不假思索。

    “仰望谁?或者想要什么?”他转身认真地看她。

    “仰望星空啊!”

    “你……”他认真的时候,她就会变得无比不认真。

    “回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那,晚安!”

    “晚安!”

    他一步三回头,她却毫不犹豫地关门送客。

    她来到浴室,看着飘在水上自由自在的小黄鸭。

    仰望过吗?仰望之所以是仰望,是因为安于现状,不想去攀登天梯。还是因为那一片星河中,本来就没有属于自己的那一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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