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雪夜。
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打更声从远处传来。
巷子口站着一对父女。男的三十岁左右，肩头落满了雪，看样子赶了很久的路。手里牵着的女孩大约六七岁的身高，也满是风霜。
男人轻轻地拍掉了女孩身上的雪，顺势面对面地蹲了下来。
“语柔，记住爹路上说过的话。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去玉门关找爹爹，知道了吗？”
“知道。”说完，小女孩红红眼眶落下晶莹的泪珠。
男人见状狠狠的把女孩抱在怀里，也顾不得自己身上伤口的疼痛。
“语柔，让爹爹再抱抱你。”
静夜中，只有女孩低声的抽泣。
过了许久，男人放开了女孩。同时也让她把身上的外衣及鞋袜褪去。
女孩身上只身着单薄的中衣，在父亲鼓励的眼光下，赤着脚走向石狮子守护的大红门。
她走到门口，再回头望去，已不见父亲的身影。
转过头，抹掉眼泪，抬起幼小的胳膊，用力的敲打门环。
“吱”的一声，门开了。
有个身着灰袍的小厮探出头来，看见门口瑟瑟发抖的小孩惊叫道，“你家大人呢？怎么穿这么少。”
“司连城”女孩声音颤抖却声音洪亮，“有信。”晃了晃手里的信封。
小厮伸手想去拿信，却被女娃拒绝了。
“我只能交给司连城。”
彼时司家正处于多事之秋，小厮不敢放过任何消息，便差人去叫管家来处理。并把小姑娘迎到了门房去烤火。
不一会，身着锦袍的李管家进了门房。
小姑娘见来人身着富贵，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是司连城吗？”
李管家笑了笑，抱起赤脚女娃放回到她原来的坐着椅子上，蹲下身去，对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说到，“不，我不是。家主在京城，我是他的管家，你有信可交于我，我会亲自呈到到家主面前。”
“那你叫什么？”
“李年。”
“那也是可以交于你的。”
说完，女孩交出了信。
李管家拿到信，发现信封上没有字也并没有封口。取出信件，看了起来。他惊奇的发现，这是家主司连城写给其他人的信，具体收信人不详。信上司连城让他的友人带着孩子去司家堡找他，他可提供庇佑。落款还盖了司家家主印信。李管家凑近火盆仔细观摩，字迹是真，印信也是真的。一般落印信的都是重诺之事。
信里的孩子是眼前的这位，那信里的友人呢？
他刚想张嘴问，那边小女孩却哇哇吐了起来。吐完就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连忙让人去唤郎中，并把小姑娘抱到自己所居住的隔壁屋子里，让丫头小秋伺候她。
如今司家老宅里，只有他这个刚从长安回来重新布置祖宅的管家，其余的司家人均还在长安。他也只能先照顾好这个小女娃，等家主到来再看怎么办。
小女孩一烧就是三天，这三天里，司家堡也发生了大事。
李管家收到了长安的来信，家主去世，要他安排好祖坟这边的丧葬事宜。
他第一反应是存疑的。奈何送信的小厮是二老爷多年的亲信。他反复问了三遍，得到的都是肯定答案，随即瘫软在地。他不明白，自己走的时候家主还好好地，怎么刚过一个月就收到了如此噩耗。
李管家只能强忍着悲伤与疑虑开始着手处理。信上写家主要葬回祖坟，司家全家也要从长安迁回。两件事一起处理，他焦头烂额。
等到府里丫鬟小秋来报小女孩烧退了，他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情。他安排这个丫鬟照顾好小女孩起居，等大夫人回来后，带去请示。
安顿好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去和司家耆老商量家主的丧葬仪式。
十天后，天还未亮，司家堡的墙外，远远的走来一条长长的白色长龙，李管家早早就等候在司家堡的城门口。
白幡晃动，纸钱飘洒。
哭声，奏乐声越来越近，此起彼伏。
李管家迎了上去，加入队伍里指引着众人向祖坟方向行进。
葬礼结束后。
司家祖宅这边忙了起来，各屋都在收拾屋子，重新安置。
李管家领着病好的小姑娘去了大夫人屋子里。
此时大夫人正在书桌旁和十二岁的司纵商量，抄写哪部经书给他父亲比较好。
“大夫人，这便是我说的那个女娃。这是信。”说罢，李管家从袖口里掏出信件递了上去。
大夫人展开信封，司纵也凑了上去。他们和李管家的看法一致，信和印信都是真的。
“不知大夫人可认得这个孩子？或是听家主说过这件事。”毕竟女眷更识得亲朋。
大夫人绕过书桌，走到了小女孩身边蹲下，仔细端详里起来。
她既不认识，也没有听他夫君在世时提及。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抬头看了眼眼前问话的人，摇摇头，又低了下去。
“回夫人，她烧了三天，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身上可有能证明身份标识的物件？”大夫人又问。
“没有，来的时候只着单衣，连鞋袜都没有。”李管家如实描述道，但又插了一嘴。“想是送她来的人也并不想暴露她的身份。”
大夫人听罢点点头，沉思了起来。看样子，这小姑娘自己也是不肯吐露身份，只能徐徐图之。司家如今这情况，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适合吗？但手里的信件又让她重新审视起来，落印信是司家对外郑重承诺的标记。这或许是她夫君今生交代给她的最后一件事情了，连城本身就走的蹊跷，若是不遵照，他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埋怨她？
“既是夫君的意思，就留下来吧。如果他还在，肯定也是交给我照料。”说罢，大夫人起身回到了司纵的身边。用庄重而威严的语气，对小女孩说道，“从今天起，你与我同姓姜，名婉。是姑苏姜氏的一支旁系血脉。我会写信回姜家，让哥哥给你一个合理的身份。”
小女孩抬头，看向大夫人，咬着唇点点头，随即叩拜。“小女姜婉，谢夫人赐名。”
这一刻，大夫人知晓她是一个极聪明的孩子。
“以后叫我婆婆，只要是有人问起，你只能回答来自姑苏姜氏。记住了吗？”
“是，婆婆。”姜婉再次叩拜。
司纵听到这里，问到，“你可识字？”
姜婉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出现，抬头看去，是一个还未长开的男孩，个头比她高多了。
他在审视她。
他的脸虽很稚嫩，但因长着一对乌黑的剑眉，以及眼睛漆黑如夜，这种迸射出的压迫感，使得他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
“识字的。”姜婉因心中有秘密，扛不住那种眼神，只对视一眼便挪开了。
听到肯定回到后，司纵也从她身上挪走视线，继续翻看手里的经书。边看边说道，“让这个妹妹陪我读书吧。姑苏氏是书香门第，送来个陪读很正常。”
大夫人见儿子主动开口，很是意外，所以也同意了。
“谢大少爷。”姜婉又磕了下去。
“以后叫我大哥。明天早上卯时去练武场找我。”
“是，大哥。”
大夫人对管家说道，“老李，带她去安顿一下，然后和二房说一声。”
就这样，姜婉进了司家。
卯时去练武场，姜婉一直记得这件事情。
第二天，她早早的便到了，可司纵已经在练习了。数九寒天，天还未亮，他却赤膊上身，手里拿着一把长刀，跟着旁边师父的口令在挥舞着。招式虽完整，但他身量毕竟小，还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目前也只是在熟练的记住动作。
这个练武场，其实是司家堡里一块特别大的院子，特意腾出来练习武功的地方。院子靠里侧放置了一排兵器。对侧走廊下，摆放了两个椅子及一个茶桌，看样子是歇息的地方。
其中一把椅子已经坐了个小孩在烤火，他身侧站着李管家。
那小孩被厚厚的貂裘裹着，只露出个小脑袋，脸雪白雪白，却带有明显的病气，尤其唇色泛白。他和司纵有着一样的剑眉，但他的眼睛水汪汪的，似一潭春波。
他眼神跟随着司纵的动作流转，耳朵冻的通红。火盆也主要在烤他没有被包裹住的脚。
李管家见姜婉进门，便招手让她过来，给她介绍，“这位是二房的公子司横，七岁，比你大一岁。你该唤他二哥。”
姜婉急忙请安，“二哥。”
“嗯。”司横答应却没有看他。眼睛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他大哥的一招一式。
李管家示意姜婉坐到另一个椅子上。
姜婉摇摇小脑袋，乖巧的站在他身边。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司纵停了下来。和师父两人说着话向司横这边走来。
李管家拿起桌子上的帕子交给姜婉，让她递过去。
姜婉知道这是表现机会，便颠颠的跑上前，递出手帕，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她对这个比她大六岁的大哥有着莫名的敬畏。
司纵嗯了一声，拿过帕子，并没有停留，继续向司横走去。
姜婉跟在后面回到了李管家身边，李管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二弟，这里比长安天气恶劣，以后不要来陪我练功了。”说罢，抬手捂上了司横的小耳朵。
“不嘛，哥哥，我不冷。”说罢，司横把手炉放到一边。跳下椅子，扑到哥哥的怀里。
姜婉瞧着司横比他还低，她站直了到司纵的胸口，他只到肚子。她还要叫他二哥，顿时感觉叫不出口。
小孩子有习惯按个头高低排辈分。
“你身子本来就弱，每天再吹上寒风，来年春天我还能教你骑马嘛？”司纵劝道，语气极尽温柔。
姜婉看出来了，他俩关系很好。
“那好吧。”司横很不甘心的说。
他放开司纵，嘴巴撅得高高的，又坐回了椅子，低着头。
司纵见状，蹲在他面前，把手炉塞给他，“开春你大伯母要从娘家姑苏姜氏请夫子来家授课。你若是在夫子到来前背会五经，你爹准同意咱俩一起读书。”
司横听到这个消息，眼睛变的亮闪闪，小嘴也弯了起来。“真的嘛？那样我整天都可以在哥哥身边了。”
司纵对着他笑着点点头。
“那我，那我现在就去。”说罢，司横跳下椅子，蹬蹬地往外跑。
“别跑，别跑。”李管家大喊。他向司纵告辞，“我先送二少爷回去。”
也没忘了叮嘱姜婉，“跟着大少爷，不懂的就问他旁边的小厮阿魏。”
姜婉点头。可她到现在也没看见阿魏这个人。
司纵见司横回去了，就去桌上倒了一碗茶给师父喝，自己也倒了一碗。两人边喝茶边继续探讨招式的问题。
姜婉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盯着他司纵看，希望他分配事情给自己做。小手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裙子两侧，怕错过什么嘱咐。
司纵慢条斯理喝完茶，把碗放回了桌子上，仿佛才感知到姜婉一般，“你若是渴了，就自己倒。”说罢，和师父又去练功去了。
姜婉在寒冷的早上，看着他又练了一个时辰。
她越等越明白一件事，司纵虽留她在身边，但不喜她。
习武结束后，司纵带着姜婉回到了他的院子里。
小厮阿魏迎了上来，“少爷，水准备好了。早饭在大夫人那边，秋姨说您回来再派人去取。”
“嗯，你带她去。正好熟悉下路。顺便把她的行李也搬过来，以后她就住在这院子里的偏房。”司纵撂下话，便抬脚进屋了。
姜婉愣住。以后要住在这里了么？和讨厌自己的人住在一起，是很难过的事情。
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打更声从远处传来。
巷子口站着一对父女。男的三十岁左右，肩头落满了雪，看样子赶了很久的路。手里牵着的女孩大约六七岁的身高，也满是风霜。
男人轻轻地拍掉了女孩身上的雪，顺势面对面地蹲了下来。
“语柔，记住爹路上说过的话。等你十八岁的时候，再去玉门关找爹爹，知道了吗？”
“知道。”说完，小女孩红红眼眶落下晶莹的泪珠。
男人见状狠狠的把女孩抱在怀里，也顾不得自己身上伤口的疼痛。
“语柔，让爹爹再抱抱你。”
静夜中，只有女孩低声的抽泣。
过了许久，男人放开了女孩。同时也让她把身上的外衣及鞋袜褪去。
女孩身上只身着单薄的中衣，在父亲鼓励的眼光下，赤着脚走向石狮子守护的大红门。
她走到门口，再回头望去，已不见父亲的身影。
转过头，抹掉眼泪，抬起幼小的胳膊，用力的敲打门环。
“吱”的一声，门开了。
有个身着灰袍的小厮探出头来，看见门口瑟瑟发抖的小孩惊叫道，“你家大人呢？怎么穿这么少。”
“司连城”女孩声音颤抖却声音洪亮，“有信。”晃了晃手里的信封。
小厮伸手想去拿信，却被女娃拒绝了。
“我只能交给司连城。”
彼时司家正处于多事之秋，小厮不敢放过任何消息，便差人去叫管家来处理。并把小姑娘迎到了门房去烤火。
不一会，身着锦袍的李管家进了门房。
小姑娘见来人身着富贵，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是司连城吗？”
李管家笑了笑，抱起赤脚女娃放回到她原来的坐着椅子上，蹲下身去，对着她红扑扑的小脸说到，“不，我不是。家主在京城，我是他的管家，你有信可交于我，我会亲自呈到到家主面前。”
“那你叫什么？”
“李年。”
“那也是可以交于你的。”
说完，女孩交出了信。
李管家拿到信，发现信封上没有字也并没有封口。取出信件，看了起来。他惊奇的发现，这是家主司连城写给其他人的信，具体收信人不详。信上司连城让他的友人带着孩子去司家堡找他，他可提供庇佑。落款还盖了司家家主印信。李管家凑近火盆仔细观摩，字迹是真，印信也是真的。一般落印信的都是重诺之事。
信里的孩子是眼前的这位，那信里的友人呢？
他刚想张嘴问，那边小女孩却哇哇吐了起来。吐完就瘫软在了椅子上。
他连忙让人去唤郎中，并把小姑娘抱到自己所居住的隔壁屋子里，让丫头小秋伺候她。
如今司家老宅里，只有他这个刚从长安回来重新布置祖宅的管家，其余的司家人均还在长安。他也只能先照顾好这个小女娃，等家主到来再看怎么办。
小女孩一烧就是三天，这三天里，司家堡也发生了大事。
李管家收到了长安的来信，家主去世，要他安排好祖坟这边的丧葬事宜。
他第一反应是存疑的。奈何送信的小厮是二老爷多年的亲信。他反复问了三遍，得到的都是肯定答案，随即瘫软在地。他不明白，自己走的时候家主还好好地，怎么刚过一个月就收到了如此噩耗。
李管家只能强忍着悲伤与疑虑开始着手处理。信上写家主要葬回祖坟，司家全家也要从长安迁回。两件事一起处理，他焦头烂额。
等到府里丫鬟小秋来报小女孩烧退了，他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件事情。他安排这个丫鬟照顾好小女孩起居，等大夫人回来后，带去请示。
安顿好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去和司家耆老商量家主的丧葬仪式。
十天后，天还未亮，司家堡的墙外，远远的走来一条长长的白色长龙，李管家早早就等候在司家堡的城门口。
白幡晃动，纸钱飘洒。
哭声，奏乐声越来越近，此起彼伏。
李管家迎了上去，加入队伍里指引着众人向祖坟方向行进。
葬礼结束后。
司家祖宅这边忙了起来，各屋都在收拾屋子，重新安置。
李管家领着病好的小姑娘去了大夫人屋子里。
此时大夫人正在书桌旁和十二岁的司纵商量，抄写哪部经书给他父亲比较好。
“大夫人，这便是我说的那个女娃。这是信。”说罢，李管家从袖口里掏出信件递了上去。
大夫人展开信封，司纵也凑了上去。他们和李管家的看法一致，信和印信都是真的。
“不知大夫人可认得这个孩子？或是听家主说过这件事。”毕竟女眷更识得亲朋。
大夫人绕过书桌，走到了小女孩身边蹲下，仔细端详里起来。
她既不认识，也没有听他夫君在世时提及。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抬头看了眼眼前问话的人，摇摇头，又低了下去。
“回夫人，她烧了三天，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身上可有能证明身份标识的物件？”大夫人又问。
“没有，来的时候只着单衣，连鞋袜都没有。”李管家如实描述道，但又插了一嘴。“想是送她来的人也并不想暴露她的身份。”
大夫人听罢点点头，沉思了起来。看样子，这小姑娘自己也是不肯吐露身份，只能徐徐图之。司家如今这情况，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适合吗？但手里的信件又让她重新审视起来，落印信是司家对外郑重承诺的标记。这或许是她夫君今生交代给她的最后一件事情了，连城本身就走的蹊跷，若是不遵照，他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埋怨她？
“既是夫君的意思，就留下来吧。如果他还在，肯定也是交给我照料。”说罢，大夫人起身回到了司纵的身边。用庄重而威严的语气，对小女孩说道，“从今天起，你与我同姓姜，名婉。是姑苏姜氏的一支旁系血脉。我会写信回姜家，让哥哥给你一个合理的身份。”
小女孩抬头，看向大夫人，咬着唇点点头，随即叩拜。“小女姜婉，谢夫人赐名。”
这一刻，大夫人知晓她是一个极聪明的孩子。
“以后叫我婆婆，只要是有人问起，你只能回答来自姑苏姜氏。记住了吗？”
“是，婆婆。”姜婉再次叩拜。
司纵听到这里，问到，“你可识字？”
姜婉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出现，抬头看去，是一个还未长开的男孩，个头比她高多了。
他在审视她。
他的脸虽很稚嫩，但因长着一对乌黑的剑眉，以及眼睛漆黑如夜，这种迸射出的压迫感，使得他有着不符合这个年龄的成熟。
“识字的。”姜婉因心中有秘密，扛不住那种眼神，只对视一眼便挪开了。
听到肯定回到后，司纵也从她身上挪走视线，继续翻看手里的经书。边看边说道，“让这个妹妹陪我读书吧。姑苏氏是书香门第，送来个陪读很正常。”
大夫人见儿子主动开口，很是意外，所以也同意了。
“谢大少爷。”姜婉又磕了下去。
“以后叫我大哥。明天早上卯时去练武场找我。”
“是，大哥。”
大夫人对管家说道，“老李，带她去安顿一下，然后和二房说一声。”
就这样，姜婉进了司家。
卯时去练武场，姜婉一直记得这件事情。
第二天，她早早的便到了，可司纵已经在练习了。数九寒天，天还未亮，他却赤膊上身，手里拿着一把长刀，跟着旁边师父的口令在挥舞着。招式虽完整，但他身量毕竟小，还不能发挥出应有的威力。目前也只是在熟练的记住动作。
这个练武场，其实是司家堡里一块特别大的院子，特意腾出来练习武功的地方。院子靠里侧放置了一排兵器。对侧走廊下，摆放了两个椅子及一个茶桌，看样子是歇息的地方。
其中一把椅子已经坐了个小孩在烤火，他身侧站着李管家。
那小孩被厚厚的貂裘裹着，只露出个小脑袋，脸雪白雪白，却带有明显的病气，尤其唇色泛白。他和司纵有着一样的剑眉，但他的眼睛水汪汪的，似一潭春波。
他眼神跟随着司纵的动作流转，耳朵冻的通红。火盆也主要在烤他没有被包裹住的脚。
李管家见姜婉进门，便招手让她过来，给她介绍，“这位是二房的公子司横，七岁，比你大一岁。你该唤他二哥。”
姜婉急忙请安，“二哥。”
“嗯。”司横答应却没有看他。眼睛还在直勾勾的盯着他大哥的一招一式。
李管家示意姜婉坐到另一个椅子上。
姜婉摇摇小脑袋，乖巧的站在他身边。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司纵停了下来。和师父两人说着话向司横这边走来。
李管家拿起桌子上的帕子交给姜婉，让她递过去。
姜婉知道这是表现机会，便颠颠的跑上前，递出手帕，轻轻唤了一声大哥。她对这个比她大六岁的大哥有着莫名的敬畏。
司纵嗯了一声，拿过帕子，并没有停留，继续向司横走去。
姜婉跟在后面回到了李管家身边，李管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二弟，这里比长安天气恶劣，以后不要来陪我练功了。”说罢，抬手捂上了司横的小耳朵。
“不嘛，哥哥，我不冷。”说罢，司横把手炉放到一边。跳下椅子，扑到哥哥的怀里。
姜婉瞧着司横比他还低，她站直了到司纵的胸口，他只到肚子。她还要叫他二哥，顿时感觉叫不出口。
小孩子有习惯按个头高低排辈分。
“你身子本来就弱，每天再吹上寒风，来年春天我还能教你骑马嘛？”司纵劝道，语气极尽温柔。
姜婉看出来了，他俩关系很好。
“那好吧。”司横很不甘心的说。
他放开司纵，嘴巴撅得高高的，又坐回了椅子，低着头。
司纵见状，蹲在他面前，把手炉塞给他，“开春你大伯母要从娘家姑苏姜氏请夫子来家授课。你若是在夫子到来前背会五经，你爹准同意咱俩一起读书。”
司横听到这个消息，眼睛变的亮闪闪，小嘴也弯了起来。“真的嘛？那样我整天都可以在哥哥身边了。”
司纵对着他笑着点点头。
“那我，那我现在就去。”说罢，司横跳下椅子，蹬蹬地往外跑。
“别跑，别跑。”李管家大喊。他向司纵告辞，“我先送二少爷回去。”
也没忘了叮嘱姜婉，“跟着大少爷，不懂的就问他旁边的小厮阿魏。”
姜婉点头。可她到现在也没看见阿魏这个人。
司纵见司横回去了，就去桌上倒了一碗茶给师父喝，自己也倒了一碗。两人边喝茶边继续探讨招式的问题。
姜婉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能盯着他司纵看，希望他分配事情给自己做。小手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裙子两侧，怕错过什么嘱咐。
司纵慢条斯理喝完茶，把碗放回了桌子上，仿佛才感知到姜婉一般，“你若是渴了，就自己倒。”说罢，和师父又去练功去了。
姜婉在寒冷的早上，看着他又练了一个时辰。
她越等越明白一件事，司纵虽留她在身边，但不喜她。
习武结束后，司纵带着姜婉回到了他的院子里。
小厮阿魏迎了上来，“少爷，水准备好了。早饭在大夫人那边，秋姨说您回来再派人去取。”
“嗯，你带她去。正好熟悉下路。顺便把她的行李也搬过来，以后她就住在这院子里的偏房。”司纵撂下话，便抬脚进屋了。
姜婉愣住。以后要住在这里了么？和讨厌自己的人住在一起，是很难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