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眼看着入了秋,秋高气爽,传吉国际的人资部开始着手规划团建。为了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这次的团建分了三拨,一拨大概30来人。第一拨的人员名单定下来了,这次去的是河北乐亭的一片刚刚开发的海滩,一行两天。

    本来团建应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这次却因为老板同行,气氛稍显诡异。公司里人尽皆知,孟总和儿子孟期相看两厌,两人一对上,不是将对方视作空气,就是互相呛呛。这两人怎么又凑一块儿了,真是让人费解。

    车上静的可怕,连后排客服部陈胖子吃薯片的咔咔声,都被衬的格外突兀刺耳。这时候,人资要是再不出来活络场子,那可就算失职了。果然,王梦硬着头皮站到了中央,“今天咱们的团建活动特别荣幸能有传吉的大家长孟总同行,大家都知道,孟总为了公司的发展,呕心沥血,费心费力,咱们是不是应该趁着今天这个好时候,感谢一下我们的大家长!”

    掌声哗啦啦的想起,老孟的表情不再那么生硬了。

    “咱们传吉的同仁都知道孟总管理企业是把好手,可很多同事,特别是新同事可能都不知道孟总的歌也唱得特好听,要不要请孟总唱首歌啊?”

    “要,孟总来一个..”

    “想听!”

    “孟总出品,必属精品!”

    众人的吹捧很合孟传吉的心思,他眉目舒展,架势十足,一张手,“拿麦克来,我给亲人们,献上一首相思风雨中。”

    孟期嘴角始终挂着事不关己的清冷笑意,老孟腰上的gucci,手上的瑞士表都不能掩盖土气,也改不了他好面子又喜欢被众星捧月的官僚气。

    一曲罢了,掌声雷动,叫好声不断,本来孟期的笑声淹没在群众的赞美中,也没显得怎么样。可群众热情的浪潮褪去,孟期前仰后合,直撞椅背的大笑就尤为刺耳了,嘲笑的意味是如此的显而易见,足以让尴尬的气氛迅速的从车头填满到车尾,满满当当,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孟传吉脸色铁青,一路不再说话。

    到了目的地,已是差不多中午了,人直接被大巴拉到了当地的一个小饭馆。孟期只想着离老孟越远越好,就挑了个离大门近的偏桌子,这桌只有5个人,钱穗就在其中。

    “服务员,拿瓶啤酒来。”

    声音不大也不小,周围其他同事皆扭头来看他。王梦急急的跑到他跟前,低声道,“小孟总,你没听刚孟总说了吗,下午去海边拉练,中午都不能喝酒!孟总话音刚落下没半分钟,您没听见?”

    “是吗?”孟期是真没听见,他心里也清楚,事实虽是如此,可在别人眼里心里,这就是成心和老孟唱反调。他有些犯难,刚车上那是因为老孟唱歌调儿跑的太厉害,自己忍不住才笑的,他孟期也不是个混不吝,平白无故的,干嘛和老孟针尖对麦芒,犯不着给自己找不自在啊。

    服务员很麻利,就在孟期犹豫的时候,已经拿来了一瓶啤酒,连瓶盖也给起了。“先生,啤酒来了!不够您再跟我说。”

    这声音响亮脆生,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扭头看他的人更多了。老孟眼神如刀,剜了他两眼,拉着脸闷头吃饭。王梦又急又气,一跺脚,“随您便吧。”说罢,一溜烟的跑回自己的座位,如同躲瘟神一般。

    孟期瞪着桌上这瓶酒,喝也不是,退也不是。

    钱穗压低了嗓子,“神仙打架,百姓遭殃。”声音大小正好坐在她身边的孟期能听到。

    “你说什么?”

    钱穗瞟了他一眼,“小孟总,如果你不是老板的儿子,在公司只怕待不了半天就得被开除吧?”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孟期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子丑寅卯。

    钱穗看他这么能缠,所幸不去理他。

    孟期一笑,大声招呼道,“服务员,再拿一瓶!”他低声在钱穗耳边说,“小丫头,你看着,今天不仅我要喝,在座所有的人都得喝。”

    钱穗皱紧了眉。

    孟期拎着两支酒瓶,绕过鸦雀无声的几桌,直奔老孟。老孟那桌一看情势不对,纷纷起身给孟期腾地,生怕到时候菜碟杯盏四处飞,要是误伤了谁,岂不是太冤了。

    孟期走到老孟身边,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不光那股子爱谁谁的嚣张气焰没了,连声音语调都变的情真意切,语重心长,“传吉国际的亲人们,”

    底下不少人捂着嘴直笑,别的不说,孟期这一句真是尽得了老孟的精髓,模仿的惟妙惟肖,“孟总为了公司的发展,呕心沥血,费心费力…”

    王梦在底下听得直咬牙,心说太子爷你别光学我,你倒是换换词啊。

    孟期话锋一转,“我想问问在座的有多少知道孟总的生日?”

    众人面面相觑,这还真没什么人知道。王梦赶紧拿起手机查员工信息录,叫道,“是6月17号!”

    底下一听,更是云山雾罩,这生日已经过了快两个月,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孟期颔首,“不错,是6月17,那我再问问大家,6月18号是什么日子?”

    这下接茬的就多了,传吉近两年电商业务干的挺有声色,干电商的,每年6月18和11月11,那简直是比亲妈生日还要重要的日子。

    孟期煞有其事的控了控场,“每年,大家记住,是每年,孟总为了和我们并肩战斗,全心全意备战618,从没有过过一个踏实生日。今年6月17,孟总和同事们一起坚守到了凌晨2点,孟总的生日餐是什么?几只外卖小龙虾和一桶康师傅泡面,连个鸡蛋都没有。难道我们不该感谢孟总的无私奉献吗?”

    “应该!”

    “孟总辛苦了!”

    “孟总就是我们的亲人!”

    “没错!和我爸一样亲!呃,那个,小孟总,我没和您抢爹的意思。”

    孟期做出一副你别说了,我什么都懂的表情,“有孟总这样的父亲是我的骄傲,有孟总这样的大家长,掌舵人,不也同样是大家的幸运吗?”这话说的圆融又体面,简直是在用及其不讲理的方法往老孟脸上啪啪的糊金粉。

    众人交口称是。

    老孟带着三分已经拼命克制,还是不经意流落出的笑意,微微昂首,目光悠远而坚定,仿佛在说,这都是我这个领导应该做的,大家千万别因此称颂我,如果你们一定要称颂,我也只能说,我受得起。

    “孟总。”孟期转向了老孟。

    老孟看着这个素日里比讨债鬼还可恨的混账儿子,不知怎么的,现在倒觉得也有三分可取的地方。

    “孟总,我知道您下了令,今天不能喝酒。但我和其他同仁们实在控制不了对您的敬仰和仰慕,也想为您补庆下生日。三十多人,喝这两瓶啤的,一双一对,福寿并蒂,您可别不给我们大家面子。”

    老孟已经被架的这么高了,再不喝就不符合与民同乐的光辉形象了。“那就喝一点,大家都喝一点,来来来,大家都来。”

    孟期回到自己座位,竖起眉,挑衅般的笑问钱穗,“怎么着,小丫头,服吗?”

    “服什么?溜须拍马伪君子?”

    “错,这叫能屈能伸大丈夫。”

    “错,这叫能屈能伸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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