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里真是一座转移的城,那里便不该有我的手迹,也就是说摊位上不该有被我撕了一页纸的黄历,而是原本如何就是如何。”奔波到岔路口,问觞往东边指了下,继续道,“王婆粥铺卖的只有一些清淡的粥食,飘几片青菜叶都算得上丰盛。但是你还记得招牌上写的是什么吗?”

    “八珍参莲粥?”

    “且不说当时的百姓能不能吃得到,民间向来也从未有过这道粥食,顶多就是八珍粥和参莲粥。是因为我觉得这两种放一起可以大补,索性就将这种粥食命名叫八珍参莲粥,每日去采集新鲜的莲肉太子参等食材,交给店家帮我做一道既美味又滋养的粥食来。”

    小昧心中隐隐有数:“谁喝?”

    “师兄。”问觞道,“他当时修为尽失,又在那样的情况下帮我挡了魂钉,按理说比我还短命,没想到居然奇迹般地活下来了。只不过身体状况非常差,仅仅属于吊着一口气的状态,于是我就想把有用的东西都塞到他身体里,所以几乎每日都让他吃八珍参莲粥,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

    小昧静静地道:“所以他以为八珍参莲粥就是这家粥铺的招牌。”

    问觞笑起来:“不是,他知道人间疾苦的,招牌写上这个,我猜只不过是他任性。说起来关于他的修为是怎么回来的,我还没有问过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吃苦头。等回去以后再问吧。”

    小昧点点头,道:“继续说。”

    “后面你应该也能猜到。我当时用来打你的抹布和扫帚为什么那么旧,是因为那是我家里的,家里的用久了自然也就旧了。”

    “能解释。”

    “那堆旧书上的第一册,也确实是仙门异闻录。至于我为什么记得那么清楚,是因为我当时拿起来看时发现居然是册官刻本,封页上还是最新的版次。我就拿起来看了眼,没想到在仙门册里居然没有观苍山的名录。我翻来覆去找了好几遍,发现就连祁州八潭氏、迴县迁门这些没落的仙门都整整齐齐记录在册,却唯独找不到观苍山。”她笑了声,“观苍山被仙门除名了。在官刻本上。”

    小昧无声地张了下嘴。

    “我把这本书留在一旁,继续往里翻,想翻点有意思的本子来回去读给师兄听,然后就翻到了江大魔头伏诛和响州余氏所作的大战土匪那篇,感觉应该会有意思,便一并买了带回去了。”

    小昧试探道:“‘一并’?你买了几本?”

    问觞笑起来:“三本。”

    “那第一本……”

    “买了。买完跑到路边一张一张烧了干净。”问觞啼笑皆非,“我知道烧这一本代表不了什么,就是心里不痛快。你当我小孩子脾气吧。”

    小昧不知道她心里该有多不痛快才会做出烧书这样的事情,恐怕不是一个“不痛快”就能轻松概括的。看她笑得毫无芥蒂的样子,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没有再提:“扫把抹布是你用过的,黄历是你撕掉的,粥也是按你心意烹熬的,摆在最上面的书册是你带回去给他读的那两本……你师兄常年卧病在床,他能看到的、知道的都是你带给他的。”

    问觞轻声道:“这是师兄眼中的临淮城。”

    小昧道:“他真的新建了、不,是复刻了一个城。”

    一座处处都是她的痕迹的城。

    “真他妈是疯了。”小昧喃喃道。

    辽阔却失落的城池,越往南去愈发葱翠,好像所有鲜活的记忆都烙刻在此地。羊肠古道连接临淮百余年的盛衰喜恶,记忆如同锋利箭头从远处破风而来,径直插在木门脚下。抬眼望去是一座久别经年的木头小屋。

    小昧停在百尺之外,问道:“七年前的辰月初,是什么日子?”

    “与严焰交战的日子,”问觞笑起来,“也是我们各自的祭日。”

    如果说官刻本上只是在认知上抹去观苍山的存在,那么那次交战就是实实在在的、在大夏的土地上、在长流的历史中,让观苍山彻彻底底地泯灭。

    千年名山在爆裂声中夷为平地,数百名弟子师长无一人生还,落得个连悼念都没地方去的结局。

    “你知道吗,小昧,在临淮城的那段时间是我那些年里最快乐的时光。好像一切都结束了,不用一连饿几天肚子,也不用夜里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我有家,有热菜,有烫酒,有人作伴,有期盼有幻想,我总想如果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师兄的身体也渐渐好起来,再过一阵子就能回观苍山陪师父喝酒了……没想到原来这些这么难。”

    小昧轻声道:“苍鹤这老头最是想得开,定不曾怨过你。”

    问觞笑道:“他倒是从来不怨我,只是我怨自己。严焰当着我的面将他们全部杀害,我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说不出一句咒骂的话,只能瘫坐一团靠失声的嗓子发出一点绝望的哑声,然后和预想中一样接下战书。”

    “辰月初的战书?”小昧小心翼翼问。

    问觞点头:“我向来只信人定胜天,只信自己,但是那一回我甚至害怕到不敢翻开黄历,就算只是看一看日期都不敢打开的地步。那几日里只要是自己独处,竟也到了手脚发抖神经错乱的地步,不知道是怎么了,明明是那么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低笑一声,“害怕的东西太多,所以束手束脚。背负的期待太多,所以担惊受怕。享受太久的安逸,被夺走时远比没有拥有时更加恐惧痛苦。严焰最后诅咒我的时候,我还在心里笑他无病呻/吟,死到临头还玩什么过家家,没想到我真有一天能重新活过来,真有一天他的诅咒得以灵验。”

    小昧干巴巴地安慰道:“都过去了。”

    “对,都过去了。”问觞笑着点点头,“现在只要找到救师兄的办法,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不算太迟。”

    小昧轻声询问:“那边是你在临淮曾经的家吗,要过去吗?”

    “走吧,我觉得离我们要找的东西很近了。”

    木门上还贴着那年的春联,联面上只落了一层薄灰,看来距离主人上次回来只隔了不多时日。也是,上回回来应该就是他东海之行不辞而别那趟,说起来竟也感觉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一算日子也不过满月有余。

    推开门的一瞬间,好像时空之门大开,一如七年前她飞奔着、大喊大叫着推开门,闯进算得上来之不易的归宿,耳边已经回荡起一遍又一遍喊着师兄的自己,然后榻上那人朝她投来比阳光还温暖的目光。

    小昧抱着她往里走近一步。

    和以前一模一样,就连临走前她挪到角落的木凳、桌上剩的半杯烧酒、摊开着的书卷,还有随手搭在椅背上的衣物、小案上没贴完的福运红纸,都规规矩矩、分寸不改地停留在原处,好像这里久居住客,好像她马上就会回来一样。

    唯一与先前不同的是窗户被厚厚的窗纸糊了一层又一层,糊得都透不进来光,整个屋子只能借着大门外的一点光线看清布局。

    “师兄也真是的,我当年特意在这个方向打了个窗,就是因为光线好。他倒好,都给我糊上了。”问觞撕掉外层干掉的窗纸,想撕完却是不容易,糊得有点太扎实了,不过总算是透进一点光。朝外望去,除了一棵不算粗壮的枯树外,数百只飘魂浮在半空中举着伪造的光源,巡逻一般来回游荡着。

    深处地底的不归谷,确实是透不进光的。外面的游荡小鬼估计也不知道为什么主人既要他们照明,又要把窗户堵得这么死。

    有了照明的小屋陈设总算清晰得多,问觞让小昧把自己放下来,一瘸一拐地在屋里翻找起来。

    小昧几番想阻止,想想又觉无用,跟着她一块翻找起来,找着找着忽觉不对:“女娃子,我们不是该去藏书阁里找有关鬼修的卷宗吗,你在自己家里翻什么东西?”

    “我不是在翻东西,我在找机关。”问觞在地板上敲敲打打,把耳朵凑上去听响动,“我曾经跟师兄说过想建一个机关密室,分门别类地把我们从五湖四海搜集来的典籍秘法小说话本之类储藏起来,有事没事就掏两本出来看。早知道当初就提前跟他商量好设机关的地点了,我找半天也没找到。”

    小昧便也边敲打边凑近耳朵听,随口问道:“找不到就算了,让盲娃带我们去藏书阁岂不是更稳妥?何况你怎么知道他就一定建了密室。”

    “肯定建了。”问觞笃定道。

    小昧一想也是,这些矫情人类就爱搞这些,类似于缅怀之类。找了一会儿实在没找着,直起身反手锤了锤腰:“估计得要你失望了,好像真没有。”

    “不可能。”

    “就这么个小破地方找半天了,一块能撬的砖都没有。”小昧把她拎起来,“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你自己。走南闯北偷鸡摸狗这么多年,要是连个小机关都找不到那也太逊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根本没有这个密室。倒不是说他懒得建,可能是事情太多忙忘了,毕竟他连一座城都建上了。”

    “他不可能忘。”问觞摇头,“关于我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很清楚。”

    小昧的表情逐渐狰狞,后槽牙摩擦打架,看起来很是想给她一拳:“……算了,没忘就没忘。有没有可能密室和机关都不在这个屋子里,建在其他地方了?”

    问觞眼睛一亮:“有可能!”

    这时,腰间的渊鱼铮铮作响。盲娃颤颤巍巍地从剑鞘抽身,剑尖指向窗外。

    问觞连忙窜起跑去推窗,奈何糊得太死了没能推开。小昧抓起胳膊把她背起正要出门去绕,突然一张惨白的脸刷地映在窗户上。

    两人猝不及防差点叫出来。

    是个清瘦的女鬼,面容青白眼下乌黑,穿得格外单薄,乌紫的嘴唇紧紧抿住,用两只空洞的眼珠直愣愣地瞪着屋内二人。

    见女鬼没有离去的意思,问觞询问着打了个招呼:“呃……你好,有什么事吗?”

    女鬼站在外边歪了下头,估计是只看到她嘴巴在动却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问觞便想推窗,试了一下没推动,心道真是新鲜连窗户都焊死了。小昧已然会意,背着她飞快地绕到窗外去,结果再一看那女鬼已经不在了。

    “这女鬼会遁地术?一眨眼人就没了。”小昧怪异。

    “不是她会遁地术,是你要治治眼疾。”问觞示意道,“才在你后边几步路啊。”

    小昧一回头,果真见那女鬼站在后面枯树底下望着他俩。不禁嘟囔道:“奇了怪,方才好像确实没看见。”

    女鬼朝二人笑了一下。

    问觞视线从她脚踝的镣铐掠过,回想起刚下谷时抱走盲娃的那个背影,心中了然,也笑道:“你好啊,我们先前应该打过照面的……也不算,应该是我单方面见过你。”

    女鬼道:“不止。”

    她不仅不疑惑,竟还补充了一句。这下轮到问觞奇怪:“什么意思?”

    “你们刚从上面下来的时候,躲在巨岩魔后面。”女鬼道。

    问觞微愣,笑起来:“……哦,居然那时候就被发现了吗。小昧,你这火鸟果真还是太招摇了些。”

    小昧却冷冷道:“所以呢,你假装没发现我们,是想借巨岩魔的手置我们于死地。”

    问觞这才回神原来还有这一层,正想追问小昧身上已经燃起了火焰,朝女鬼逼近一步,眼睛看着她话却是对问觞说的:“害你腿疾的罪魁祸首就在这,是我来还是你自己来?”

    说着一窜火流就烧到了铁链上,顿时把沉黑的铁烧得猩红,顷刻间就蔓延到女鬼的脚踝!

    女鬼大惊,被逼连连后退:“什么叫罪魁祸首,真是好心没好报!何况明明是那巨岩魔伤的你,怎能赖到我头上!而且那东西都睡了少说两百年,谁知道就这么巧那时候醒了!”

    小昧:“巧言令色……你这般作为难道不是有意请君入瓮,如果真的没有害人之心,又干嘛大费周章装作没看见我们,让我们落入陷阱?再退一步说,你一个不归谷的鬼修,与人类修士素有冤仇,有什么理由给我们放行?除了诱敌深入这一点原因之外,我再想不出别的了。”

    “我真的没有害人之心!别烧了!好疼!啊!”

    女鬼使劲想掰开脚踝的枷锁,可惜无济于事,腿上的皮肉已有烧焦之势。盲娃也急得团团转,咔咔落在铁链上想将其砍断,奈何毫无作用,只能在小昧面前晃荡着求情,小昧斜睨了他一眼:“再在我跟前飞,我连你一块炖了。”

    问觞道:“小昧你先等一下,我有话要问。”

    小昧冷嗤一声,这才不情不愿地撤了业火:“算你走运。”

    女鬼瘫坐地上,额上冷汗淋漓,惨白的手心被烫得猩红,抬起血红的眼睛狠狠瞪着小昧,接触到问觞的目光后又立马俯下头去。

    问觞不禁疑惑:“你怕我?”

    女鬼摇头。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

    女鬼挣扎着换了个姿势,半跪在二人面前,双臂伸长行了个端庄大礼:

    “南渊阁下,我并不是怕您,只是尊敬您。如若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不归谷万千鬼修断不会留这个邪里邪气的坏男人活到现在。”

    小昧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邪里邪气的坏男人”指的是自己。

    问觞:“你认识我?”

    “您虽然在仙门中臭名昭著,但是在我们鬼界却是负有盛名。我们不仅认识您,连您的样貌身段也是了如指掌。”

    问觞满腹疑问,又想到前面种种,心道不拦她难道是有这层原因?但正事在身不便多问,便将此事稍稍过去:“你们老大受了很严重的伤,你们鬼界有什么神丹妙药或是回春妙手之类可以救他的命吗?”

    小昧惊道:“她是敌是友尚且没问清楚,你怎么这么没有防备心!”

    “无论是敌是友,但总归不会害师兄,事急从权,其他恩怨日后再算。”转对女鬼道,“你告诉我能救他的办法,以往种种便不再追究。”

    “救他不是您一个人的心愿。”女鬼抬起身,叹道,“我等找寻灵树已有数月,如不是今日您带我们闯破屏障,恐怕我们主上就熬不过去了。先前那时我假装没有发现你们,也是想借你们的手找到灵树生长的地方,不曾想巨岩魔偏偏那时醒来,害得阁下您折了一条腿。”

    问觞越听越迷糊:“找到灵树就有办法救他了?还有什么灵树,哪里有灵树?”

    女鬼指了下后面。

    小昧忍不住插嘴:“什么灵树?这不就一光秃秃的常青树,而且也不长青了,连叶子都没剩多少了。”

    女鬼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居然敢说这种大不敬的话,你嫌命太长了吗!?”

    小昧没有破口大骂,唯独冷哼一声。

    问觞心中大呼不妙,连忙安抚道:“你先不要生气,我自与她说理!”连忙又对女鬼道,“你不可以这样说小昧,他也是为了救你们主上才来的,冒了很大的风险!”

    “哦,既然南渊阁下这么说的话,那就算了吧。不过,你叫什么来着,小妹?”女鬼极轻地嗤了一声,“……呵。”

    问觞本想息事宁人,听到这一声呵,沉下了脸:“小昧这个名字是我取的,如果要嘲笑他,先嘲笑我再说。”

    女鬼垂下眼,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忍住没再回骂。

    “继续说吧,这个灵树怎么了?”

    “就跟他说的一样,这颗灵树都没剩几片叶子了。”女鬼恶狠狠地瞪了小昧一眼,把不好听的话咽下去,“这是主上的灵识化成的,树枯萎了,主上的命也就没了。如你们所见,这棵树已经摇摇欲倒了。”

    问觞慢慢皱起眉。

    “想要救主上,第一步就是找到这个灵树,只是我们找遍了整个不归谷都没发现灵树的影子。在您来之前,这里一片都是空荡荡的。”

    问觞一想,以前住在临淮的时候窗外确实没有这样一棵树:“你的意思是这棵树是刚刚才出现的?”

    女鬼点头:“难怪一直找不到,原来是藏起来了。”

    “现在找到树了,第二步呢,要怎么做?”

    “要您的血。”女鬼道,“您把血滴在树根上,主上就可以活过来了。”

    问觞:“?这么简单?”

    小昧:“你别被她骗了。”

    女鬼冷冷道:“我没有骗你们,爱信不信。”

    问觞:“好吧,虽然听着很不靠谱,但是姑且试一试吧。要多少?”

    “不仅是不靠谱,简直是胡说八道!要是这么容易你直接对着你师兄的嘴给他喂血得了,蠢症犯了要往一棵树上滴?”小昧道。

    女鬼没好气:“难道你以为我不觉得奇怪吗?我听缢婆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一滴血而已,试一下又何妨?”

    听到这一句,小昧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怒火。

    女鬼继续道:“就算没有用,也不损失什么,大不了我再问问缢婆,还有什么别的法子没有。”

    “什么叫不损失什么?一滴血不是血吗,一滴血就不会疼吗!?”小昧猛跨一步抓住她胳膊,“你倒是滴一滴血来看看!”

    女鬼大为不解,挣扎着喊道:“你又在生什么气,又没要你的血!而且南渊阁下又不是怕疼的人,只是一滴血而已,一滴血就可以救活主上,有什么好犹豫的!”

    小昧勃然大怒,问觞连忙阻拦:“没事的小昧,只是试试而已,就算没用我们还可以找别的办法。”

    小昧心中明了无论有多荒谬她都要一试,此时再生事也无济于事,只能压住心中不快,走到枯树边上,冷声冷气道:“只能一滴。多一点都不行。”

    问觞失笑:“多了我也给不了。”

    小昧用鼻子重重哼了声,戒备地横在二人之间,不善地盯着女鬼。

    女鬼大为不快:“我们目的一致,都是为了救主上,你干嘛这么和我过不去?拦在我面前生怕我偷袭不成?首先我不会对南渊阁下不敬,其次我也没蠢到那份上要自寻死路!”

    小昧冷冷打断:“我管你是蠢是笨,我只告诉你一件事。疼不疼她自己说了算,别说是一滴血了,就算是一根毫毛,旁人也没资格指手画脚。”

    女鬼僵在原地,脸色忽青忽白,目光复杂地盯着他。半晌憋出一句:“你是谁?你跟南渊阁下什么关系?”

    小昧嗤笑一声,没搭理。

    不料女鬼异常激动,见小昧不答竟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尖锐的嗓音怒吼起来:“你为什么跟着南渊阁下一起来不归谷?你是她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们主上这七年怎么过的?你怎么敢抢我们主上的人!?”

    盲娃在一旁劝架劝得心力交瘁,奈何除了在二人面前舞剑花以外无济于事。

    小昧本就是不爱解释的人,恰好也不知道这女鬼的字字句句为什么都精准踩在他雷点上,再加上一个普通的鬼修居然敢这样扯他的衣领,真是几百年没见过的稀罕事儿!当即就要起火,被问觞及时拦下:“都消停点!小昧是我的同伴,和我一样是来救人的,有什么话等事情结束再说,别再莫名其妙起冲突了!另外,你叫什么名字?”

    女鬼一愣:“我?”

    “对,你叫什么?总该有个称呼。”

    “……笛女。”

    “好。笛女,小昧,还有盲娃,你们仨过来看下。”问觞指了下树根,“刚刚往这里滴了血,灵树没有重新长出叶子,但是敞开了一条通道。”

    两人一剑齐齐探头,只见脚底不知何时延伸出去一条黝黑的小道,直通树根深处。

    笛女抬头惊讶:“怎么会这样,怎么会长不出叶子来!怎么会没有用!缢婆从没跟我说过!”

    小昧:“能长出叶子才是奇怪……都成鬼了还在异想天开。”

    盲娃:“唔唔哇哇啊啊唔唔哇!”

    问觞:“我就知道肯定有密室……小昧我们走。”

    小昧托住她的腿往上提了提,弯腰闯进黑暗。

    这条小径不算深,大约下了二十来层台阶就能落地。盲娃跟着二人一起下去,走到一半转头却没见笛女,哇哇朝问觞叫了几声。问觞回头望去,只见笛女背光站在洞口,探头往里边瞧着,便喊道:“笛女,你怎么不下来?”

    笛女稍稍一愣,低头看了眼套在脚踝上的枷锁,犹豫片刻,道:“我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就在这里等你们吧。”

    问觞:“那你去屋里头坐着吧,这里风大。”

    笛女:“啊?我?”

    话音没落,底下的几个小黑点在拐角处齐齐消失,小昧已经背着她往深处走去了。笛女在岸上停驻片刻,目光落在滴了血的树根上,叹了口气席地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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