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把万国令的碎片交出来!”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道道铁链向郑铎飞来。

    看热闹的公子尚未想到会有如此变化,惊讶之间他下意识的躲避,手中折扇挥出,只听’当’的一声,启润的铁链正击在他的扇面。

    极大的冲击力震得郑铎向后退去,愣怔的看了眼逐渐红肿的虎口,郑铎才终于知道启润那一下的攻击力。

    等他再度反应过来,从余稚龄袖口处幻化出来的两条银蛇,已经向启润攻去。

    余稚龄这会儿仍旧站在原地,她脸上的神情在没有刚才的客套,端庄的妆容掩盖不住对启润的厌恶,那份神情在郑铎颤抖的手中,达到了高峰。

    她不再愿意等待,蓝青色的绣花鞋凌空踏出,在一动一做间,迫近跟在启润身后的荆桃女。

    拖拽再地的长裙摆终于完全的舒展开。

    绣在背面的银蛇,像是感知到了征战的气息,兴奋的抬起头,细细丝丝的吐着信子,它缓慢的移动身子,一眨眼间已经绕上了飞舞的铁链,拉扯着那两个铁锁,向另一个方向,暗暗卷动,消耗其中的力量。

    充裕的杀气已经在瞬间拉制开,荆桃女紧盯着余稚龄,她清楚的看见余稚龄的每一个脚步,都没有实实在在的落到地上。

    甚至连脚尖的轻点也没有,那是一种何等绝高的功夫。荆桃女在惊恐间,不断向后退却脚步,她想要在启润的身后,得到一丝一毫的庇佑。

    余稚龄冷淡了眉眼,她步步紧逼,让那个身穿曲裾裙,总是弯着腰笑嘻嘻的姑娘,终于将她乌黑浓密的长直发撩起,露出了藏在脑后的真实面貌。

    血盆大口将她的头颅掀起,一条又长又臭的舌头裸露在外,卷收弹动,粘液飞溅,她用点滴袭向余稚龄。

    然而这份攻击到底是在余稚龄的面无表情中败下阵来,在她的脚步中,甚至没有任何一滴粘液落在余稚龄宽大的衣衫上。

    荆桃女拿出自己看家的本事,却也只落得了这样的下场,她感到怯懦,躲避的思想在这时候占据了上风,余稚龄的无惧让她的目光逐渐变得无力,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余稚龄越来越接近自己,她最后的希望,只有落在了启润身上。

    荆桃女的特殊构造,让她并不能够死于普通的刀枪,恶臭的粘液让她拥有极快的治愈能力,可也注定了,她要死在这份能力上。

    启润无暇顾及她,荆桃女惊恐地看着余稚龄的手,掏出了她体内的支撑物,那些东西瘫软在余稚龄的手上,被她掌心燃起的火焰烧灼,炽热的疼痛感让荆桃女惨烈的喊叫,她跌倒在地,翻滚着身体想要减轻这份疼痛,然而注定是没有用处的,即使在翻滚中撞翻了大堂两边的桌椅,实木制的家具跌在她的身上,体内火烧火燎的感受,很快就压制了短暂的同感,她再也不去挣扎,只是一双眼望着余稚龄,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痛快。

    余稚龄冷眼看着她,细白的手掌缓缓翻转,托在掌心的支撑物慢慢坠落,它们终于落在地上,再没有在余稚龄的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余稚龄最后瞥了一眼荆桃女,看着她颤抖着手,去够流淌在地上的支撑物,然而她的指尖一触碰,那些血淋淋的小东西立刻灰飞烟灭,没了痕迹。

    她的呼吸也随之变得越来越沉重。

    余稚龄终于可以腾出手,去收拾过于找事惹麻烦的启润。

    三条小银蛇在和铁锁的纠葛中越战越勇,它们欢快的游走在狰狞的铁锁之间,尖细的小尾巴摇摇晃晃,丝丝缠绕的信子,早已经比方才,离启润更近了。

    但余稚龄知道,想要靠它们给启润以伤害,还是做不到的,况且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耐心,耗在这里陪他周旋。

    那三只小银蛇感受到了余稚龄的召唤,渐渐歇下对启润的攻击,余稚龄手中幅度变幻,漂亮的杏核眼逐渐被火红的颜色侵染,一双炽热燃烧的火焰爬上她的额头,紧接着烧灼上她的裙摆。

    那些跳跃的火焰小苗从裙摆的两侧汇聚成圆圈,它们跳跃着,向启润攻去。

    三只扭动的银蛇感受到了氛围的变幻,火焰逐渐染红了它们的眼眸,融汇上它们银白色的肌肤,终于成了一道明黄色的金光。

    它们带着光,从不同额方向走来。

    就像是召唤灵魂的神明,那一刻,出了放下武器,再没有更好的选择。

    启润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然而高傲的他,却不愿就此向余稚龄低头。

    他怒吼着,动用最后的力气,终于,皲裂从他的指尖开始,一点点爬上了他绘着图腾的侧脸,他的勉励支撑,被余稚龄看在眼里,手中复读一变,她加大了其中的力道。

    终于,在最后,启润终于支撑不住,他一下子跪倒在地,手中的铁链立刻松软下去,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落在他的脚边。

    震惊、失望、无助,成了荆桃女脸上最明显的表情,她就以如此复杂的神情看着启润,看他败在了余稚龄的手里。

    生命流逝的痛感消磨掉了她大半部分的理智,她已经不再去指望启润了,她只希望能快点结束这一切,甚至是被余稚龄一脚踩断和支撑物的连接,她觉得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余稚龄收回了手,三只银白色的蟒蛇又回到了她的衣襟上,它们的尾端缠绕在一起,高昂的头颅盯着所有有企图的事物。

    它们只是锦绣勾勒的事物,就像是每一场比武,都是心灵的对战。

    郑铎的心情在这一刻达到了高峰,望着启润狼狈的背影,他欢快的吹起了口哨。

    余稚龄没有再说什么,该吩咐的任务已经布置下去,其余的,交给时间才是最好的选择。

    翡翠楼发生的一切让与指令觉得是如此的不适,从酒楼里走出来,她在临近的菜摊选几样自家小院养不出的蔬菜,用一只手拎着,回了北苑。

    那种自家的安静让她感到舒适,她算着时间还不急,快速地冲洗掉身上的尘埃,她换了一身面料更舒适的长裙,主体的青黑色衬得她的肌肤更加雪白,外罩一件同色的长裳,渐变至青绿色的衣袖使得这一切都不至于太过单调,另有行走时才会露出来的裙摆,用金丝线绣了稻禾的图样。

    因为并不要去什么重要的场合,那些挂在腰间的挂饰也尽数取下,只用一条青黑色的带子微微束了。她将长发尽数挽起,用一支冰蓝色的簪子固定住。

    要有些距离才能到十二更的衙门,余稚龄没有叫马车,四人抬的轿撵也没有使用,她就那样的穿过了住宅的街巷。

    临近了吃饭时间,家家户户炊烟升起,偶然有着急去邻家借米的阿婆,撞在余稚龄手里拎着的食盒上,余稚龄也只是巧妙的躲过,蛮不在意的笑笑。

    用木头搭起来的低矮的房檐下,生活着迥然不同的一户户人家,可此时的他们又是如此相同的在从事着同样的事情,余稚龄从他们的窗外经过,会听到妻子在抱怨晚归的丈夫,又逐渐在他的甜言蜜语里,有了笑容。

    走不了几步,又遇上一家人发出惊呼,余稚龄垫着脚去看,原来是滚热的油,煎飞了小巧的粘豆包。那圆润的小家伙在经历了一个完美的飞行后,稳稳的落在台面上,被闻声而来的男主人看见,错愕的愣怔后,和转过头来的的女主人,笑在一起。

    余稚龄回过眼眸,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每每到深秋的时节,外婆家也总会包上很多粘豆包。

    那个圆润小巧的家伙,有的披着带淡紫色的外裳,有的穿着鹅黄色的短袄,还在额头处点了红色的圆点。它们的肚子里包裹着甜甜的豆馅,少见的白豆馅一直是余稚龄的心头好。可外婆就总像是在故意玩闹似的,并不将它们做出区分。

    远远的街巷口,忽然传来一声马儿的嘶鸣,骑马的男人操着一口难辨的乡音,在努力向过路的人询问他想要去的地方。

    或许是看到了他熟悉的炊烟,或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呼唤,他越过问路的旁观者,坚定地奔向他心中的地方。

    余稚龄远远地看着他,才惊觉已经有人,为她做过了这些。

    而现在的她,正在将藏起的爱,带去了心之所向。

    在门口值守的临渊,看到余稚龄的出现并不觉得惊奇,他熟悉的笑起来,憨厚的模样让余稚龄觉得他实在是不适合跟在徐斐的身边。

    然而时间并没有给余稚龄如此多的思考,就像是临渊让出了通道,也是想也没想的事情。

    走过了门槛的余稚龄,转过头来笑道:“临渊,你不送我进去吗?”

    “诶,夫人。”

    临渊脱口而出的称呼让两个人都怔了怔,见余稚龄并没有反驳,临渊跳过这个问题,继续说道:“顺着这条路往里面直接走就是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手给余稚龄指出,进而他又说道:“王爷吩咐了,您在十二更,随便走。”

    余稚龄笑了笑,道:“如果碰上旁的人,多不方便呢。”

    临渊这才明白余稚龄话语里的意思,连忙解释道:“只有王爷在,您进去就是了。”

    余稚龄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其他的话语。

    十二更的衙门布局很简单,至少和弥彰比起来是这样的,简洁的石板路直通待客的正堂,正当中放置的长方椅上没有坐任何的人,一本翻开的书放着,余稚龄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些徐熟悉。

    然而她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周围站岗的侍卫,腰间挂着鸦青色的方角巾,他们的目光炯炯有神,望着前方,仿佛没有看见过余稚龄一般。

    余稚龄从屏风后面绕过去,又是一间长条形的房间,与其说是房间倒不如说是书案背后的空地,因为那样又窄又长的地方,实在不能放任何东西。

    余稚龄从这里走了出去。

    正对着的又是一间类似的房间,直觉告诉她徐斐并不会在这里,余稚龄绕过去,从影壁后面的缝隙看,果然没有人在里面。

    她转了几转,终于在一处隐藏在几棵松树的房屋前停下了脚步。

    她抬起头,目光顺着松树的枝干往上爬,想要和它们一起登上云霄。

    “幼幼,进来。”徐斐的声音打断了余稚龄的找寻,她应了一声,看见徐斐正站在门槛出等着她,她走过去,问道:“这几个树,是什么时候种下的?”

    “好些年了。”徐斐将她手中的食盒接过来放到桌上:“还是前朝时候种下的,我瞧着好,才移种到这里的。”

    余稚龄点了点头,手指在食盒上点了点:“弄了几个菜,你看着吃一口。”

    她这样说着,才有时间观察房间里的布置,三间的正房撤掉了中间的屏风,只挂上轻薄的芙蓉纱,没有阻绝视线却能够很好的分隔空间。

    “平日里并不会有人到这里来。”徐斐琢磨着余稚龄的思绪,悄悄说上了这样一句。

    余稚龄应了一声,抬起眼眸笑道:“来的时候从那个正堂过来的。”

    “感觉好不好?”徐斐的话语里带着几分得意:“那里面的东西都是我布置的。”

    余稚龄努力回想着那点简短的记忆,思索道:“我还想呢,崔毋育何时有了这样的品味。”

    顽皮的姑娘说完后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娇俏的模样落在徐斐的眼眸,此时的他恨不得将和余稚龄相处的时间用狼毫篆刻下来,留着在她离开后,慢慢回味和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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