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容薏回过头,曲百景缓缓放下茶杯,玩味的笑起来,看来容四心里也不是没有那一位。

    “这与你何干。”容薏并不觉得如何,抑或是被说中了心事,只是有些惊讶,曲百景这般多管闲事?

    曲百景还想要开口,房门突然被大力踹开,踹门的小厮让开之后,来人正是宋卿云。

    说来也巧,宋卿云正在对面的书画铺子看扇面,等着与容薏见面,没一会就收到了容薏身边丫鬟递的信,一时间怒发冲冠,必定要与曲百景当面算一算账才好。

    自从接了圣旨,又与容薏和周恣意相处了许久,宋卿云看明白了许多,典籍上说的再好,也是写给讲道理的人看的。遇上不讲道理的人,是完全没有用处的。

    “你……”

    “曲百景!”宋卿云咬牙切齿道,“你卑劣无耻!有事你冲我来。”

    “呵,我若是无耻,宋七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眼看两人吵了起来,容薏默默的叹了口气,正打算悄无声息的消失,忽然就被人从背后扣上帷帽带出了厢房。

    妙道茶楼一壶茶水所需银两甚多,平日里人并不多,容薏被裴诉带出来并没有被人看到。

    上了稍远处的马车,容薏才隔着马车窗向裴诉道谢,“今日多谢裴将军。”

    “无需多谢,既然遇上了,都是小事。”

    “可是,裴将军为何会在厢房内?”

    容薏的言下之意便是,他是否也想知晓,自己在某种程度上是在依靠他而无感?曲百景想问的话,就是他想要知晓的?

    裴诉认真答道:“曲百景确实是约我喝茶,但我并不知晓他的意图。”

    “裴将军我们打个赌如何?”他这样的坦荡,容薏也一时兴起,起了个赌约。

    “赌什么?”

    “不如就赌曲百景的那间衣裳铺子,若是一月之内我能让那间铺子关门大吉,你便替我把他再扔到护城河一回。若是一月之内不能,我便替你办一件事。”

    裴诉失笑,但是顾忌着容薏这会不是太高兴,并没有笑出声来。“咳,不如我直接将他扔进护城河如何?”

    “原来裴将军也是这般不顾念朋友之人。”说完容薏便让竹雨赶着马车往容府去。

    马车逃也似的走了,独留裴诉一人在街角,暗自回想着与容薏的对话,她实在是少有这般无理取闹的时候,与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完全不一样。

    裴诉再回到妙道茶楼时,宋卿云已经不见了踪影,唯有曲百景有些惆怅的坐在窗前,几缕散落的头发被风吹起来。

    等曲百景回过头来的时候,裴诉似乎在他的脑袋上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包,恐怕是被茶壶砸的。

    “都是疯子!全都是疯子!”

    曲百景这会都要被气吐血了,一个一个平时都自持是大家闺秀,背着人的时候就是一副疯婆子的模样。

    “为何要与容四姑娘说那些话?”

    得,又来一个兴师问罪的,曲百景算是自认倒霉了,“这不是为了你,让你的人都去帮衬她的铺子,损兄弟的钱财,这些也都没什么,若是不让她知晓,日后她嫁了人,你也默默无闻的帮衬?”

    “我与她的事情,不需要你来说。”

    曲百景从怀中摸出一壶酒,灌了自己一口,吐出一口浊气,不只是不是城门看的久了,现在怎么就看不惯他们这幅要死不活的模样。

    “你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是把铺子生意拱手让给她,即便是我能愿意,黎叔也未必会愿意,等到我爹那个不讲理的出面,事情可就没有这么好摆平了。”曲百景也不想管这档子破事,可是京城的生意水深得很,一年两年的得意根本就不算什么。更何况,容薏的生意也不只是布庄衣裳铺子,随着芸妃进了冷宫,未必就有人能给她的铺子面子了。

    裴诉颇有信心的说:“这些事情是你想多了。”

    “怎么会是我想多了!是你!你裴诉被她迷昏了头!你还不明白吗?”曲百景说出了那个还尚未被许多人知晓的秘密,“圣上吃了多年的丹药,如今已经圣体欠安,容家站在圣上那边,就已经是日落西山了,你还要与容家站在一起?”

    “那么你呢?”

    裴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有了答案,皇子们蠢蠢欲动,党争愈演愈烈,眼前的曲百景已经选择了队伍。

    今日之事,也不过是想要提醒他罢了。

    “我并未打算参与其中。”

    “天真啊天真!”曲百景将辛辣的酒水倒进喉咙,略带悲凉的说:“这个京城中,就连我一个守城门的都逃不过,谁又能逃的过去呢。”

    认真说来,容薏与裴诉提的赌约也不是心血来潮,或许真的是手下生意做的太顺了些,拿下曲百景的铺子算是一项挑战。不过这件事情刚刚被容薏放在心里,就有一件更有冲击性的事情发生了。

    一夜之间,京城中的官宦人家再次被重新洗牌,隐秘传闻中圣体欠安的圣上,在罢朝多日后端坐龙椅,手一挥便使得众皇子幽禁的幽禁、罢黜的罢黜,诛杀了许多官员。

    还能留在朝堂之上的便是在此期间仍然坚定不加入任何皇子队伍的人,躲过一劫的便有容尚书。

    菜市口如此凄惨的时候,还是当年庄家的惨案,容家上下心里都悄然松了一口气,连带着缠绵病榻的符氏也好了几分。

    静心院里,容老夫人望着容尚书不复从前的白发,叹了口气,劝慰道:“不如咱们辞官回乡,这样的差事,做着有什么意思。”

    “怎么,害怕了?”容尚书连日来未曾休息好,心里的弦放松后,人有些疲惫,强撑着与夫人说话。

    “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怕过。”容老夫人替送尚书垫好靠枕,“这几日耳边总是樊家的怨气,这些年,从庄家到樊家,与我相熟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容尚书明白,老妻没说出口的是,官场浮浮沉沉,今日身着荣光,明日就可能身首异处,这样的惶恐自家又能扛得住几次?

    “多年前的那场浩劫,在兵荒马乱的街上,若不是樊家祖母护着我,让我去了樊家的马车,或许如今世上早就没了我这个人。如今,樊家被诛了三族,樊家祖母更是死在狱中,我竟一丝一毫的办法都没有。”

    容尚书递上了帕子给老妻擦去眼泪,“无妨,樊家的女眷恐怕会按着庄家的例子没入教坊,等过些日子,多照顾些。”

    “也只能如此了。”

    ……

    事情一出,容薏与家人一同心有余悸的同时,也顺带着发了一笔曲百景难财,趁着曲百景入狱,顺势挤兑了曲百景的铺子。

    等到曲百景的侯爷爹去皇上那跪了一天,好容易把人给捞出来,过了风头容薏就将曲百景约到了妙道茶楼。

    这一次二人换了位置,容薏学着曲百景的样子,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会轮到曲百景沉默了,在狱中的日子并不好过,比起上次在妙道茶楼,曲百景沧桑了许多,脸色也并不好看。

    “听闻你也曾在杀头的行列中,花了许多的钱财才保全了人头。”

    这样的话,已经不能激起曲百景的愤怒,再回想之前与裴诉说的那些话,曲百景的心里是怅然若失的,原来狂妄的竟然是自己。可此时已经全然想不起来,为何当初那样信誓旦旦的就加入了皇子们的阵营。

    或许,人心在巨大的利益趋势之下,一定会被蒙蔽大半的判断力。

    “是。”曲百景现在一副悟道成功的模样,“钱财能换人头是不错的买卖。”

    “我也觉得是划算的,至少如今可以和曲世子心平气和的谈生意了。”容薏很满意曲百景如今的态度,给他也倒上了一杯碧螺春。

    “我有一事不明,但请容四姑娘解惑。”

    曲百景这样的客气,还真是让容薏有些不习惯,“请讲。”

    “容尚书,为何此次都能在党争中保全?”这也是曲百景在狱中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天子近臣本就不多,可比起其他天子近臣,容炳并不是最得圣上欢心的一个,甚至常常是在随时能够被舍弃的位置,但却能安稳多年。

    “其实,这样的事情,曲世子不该问我,”容薏并不想与他说这些事情,“若是回家问一问侯爷,或许就能有答案了,恭顺侯不也在朝堂中如鱼得水。”

    这样的答案,让曲百景笑出了声,若是像他父亲那样乞求的过一辈子,还不如不要活在世上的好。“没想到,我在生意场上不如你,看这些事情的眼光也不如你。”

    “曲世子这么说就错了,你能自由的行走在生意场上,已经是赢过我许多了。”

    “怎么?有意与我联手一同做生意。”如果是这样,曲百景还是有些兴趣的,若是二人联手做生意,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这就不必了,”容薏并不认为曲百景是能够一心一意做生意的人,若是还有泼天的富贵,他必定是第一个冲上张大嘴接着的人。“我想与世子谈的是,下做的手段就免了,生意场上各凭本事。”

章节目录

春燕归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栗子很甜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栗子很甜并收藏春燕归最新章节